周公解夢搗蜂窠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作者

劉洋風

01

西門慶昨日剛招待了皇親喬親家,今日又迎來了白皇親家的當物。

皇親也太多了點。

難怪西門慶提起喬家口氣淡淡的:

“我昨日周南軒那裏吃酒,回家也有一更天氣,也不曾見的新親戚,老早就去了。今早衙門中放假,也沒去。”

他的內心真如此平淡嗎?未必。

就像白皇親家典當之物,三尺闊五尺高可桌放的螺鈿描金大理石屏風,兩架銅鑼銅鼓連鐺兒。

西門慶付完銀子,立刻拂抹幹凈,安在大廳正面,左右看視,讓吹打樂工吹打起來。

心醉神迷不難想見。

所醉所迷的不過是官司裏的樣範,皇親之家的權力和榮耀。縱使那個皇親已經日薄西山,走下坡路了。

那有什麼關系?

他西門慶一介平民不已經輝煌榮耀到俯視這幫皇親了嗎?

應伯爵的急迫在43回就已寫到,然而他與李智、黃四的交易內情到這一回才寫清。這次還利,黃四早封下十兩銀子謝他,然而他們還想從西門慶那兒再借五百兩,湊滿一千。給應伯爵的報酬是五兩銀子。

應伯爵處理這事行雲流水。

他讓李智、黃四備好禮物,叫了六名吹打的,次日一早送到西門慶家。談笑間,勸西門慶將那四個金鐲利錢額外再添些湊足五百兩銀子借出去。他知道西門慶不願讓錢閑著。

西門慶果然喜悅,收了禮,又將李智、黃四叫來一起吃飯喝酒。

酒是色媒人,酒也是財媒人,應伯爵是酒媒人,有了他,這酒席才能有滋有味。

李桂姐趕急趕忙向月娘和西門慶辭行,奧秘應伯爵一瞅就知。西門慶家的權勢固然得借靠,王三官的銀子也可人啊。

李桂姐的伶俐,西門慶是喜歡的,就如同他知道應伯爵滿嘴胡沁撈些好處,也不以為意。

這次李桂姐開口為夏花兒求情,他一口就答應了,全不管後宅女人的心思起伏。

02

張愛玲曾說,中國是個愛情荒的國家,對情感泛濫的警惕刻在我們的文化基因裏。盲婚啞嫁不必說,相親結婚也好不了多少。孟玉樓和西門慶,女是二嫁,男是納妾,結婚前見了一面,看似現代的相親其實就是合夥過日子,談不上愛情。

倒是妓院,成了愛情滋生地。

想想怒沈百寶箱的杜十娘,讀者同情的不正是杜十娘的愛情被辜負嗎?然而,常言道婊子無情,妓院,原本是虛情假意的表演地,不然百寶箱從何而來?

西門慶是個將妓院當家的人,他的情感教育大半是在妓院完成的。二房李嬌兒是妓院的,死去的三房卓丟兒是窠子裏的,這是比李家妓院還低一層的下等妓院。李嬌兒肌膚豐肥,卓丟兒三病四痛,張四口中“打婦煞妻,又管挑販人口,稍不中意,就令媒婆賣了”的西門慶也不曾將她們賣了,李嬌兒還打理著西門家的帳簿。這倒不見得多麼情深意重,有可能是習慣的惰性。

李嬌兒的侄女李桂姐是個愛情高手,潘金蓮不過尺素傳情,她就著實氣惱傷心,哄得西門慶陪笑遞酒。那時候的李桂姐固然是表演,也未必沒有幾分真意,畢竟是由西門慶梳籠的,西門慶的寵愛,潘金蓮的挑釁讓李桂姐的吃醋既是表演也是發泄。可惜新人李瓶兒一出現,李桂姐那點念想就九霄雲外了。西門慶捉奸時,桂姐道:

“呸!好不好,還有媽哩!這是俺院中人家常有的,不妨事,隨他發作叫嚷,你只休要出來。”

李桂姐清醒到冷酷。

妓院的教育就是這樣現實。

也正是這次教育,西門慶似乎覺悟了家庭和妓院的區別,家是可以提供合法繼承人的,家是自己的利益共同體。在妓院裏尋找溫暖,在家庭裏尋找刺激,本就荒誕。

不過,西門慶依然習慣用妓院的方式管理家庭。

家裏的女人,喜歡了,感動了,要麼給性,要麼給錢,共建美好的西門大家庭。

對潘金蓮,給的永遠都不夠,她總在行房時要首飾,要華服。西門府縱有些許月錢,也管不了奢侈品開支。

對李瓶兒,這兩者都沒用。她需要溫暖和陪伴,更需要安全感。

西門慶鬧哄哄的大宅子裏,人來人往,鑼鼓喧囂,唯有她,成日守著那個小小的可憐可愛的嬰孩。越是深愛,越是不安。

無人能分擔她精神上的焦慮和不安。

西門慶不能,她也不忍。吳月娘不能,縱使月娘肯護孩子,兩人也親近不起來。李嬌兒、孟玉樓、孫雪娥不必提,隔壁的潘金蓮喪聲歪氣指桑罵槐,怨毒之氣讓李瓶兒窒息。

喝點小酒,發發牢騷,緊繃的神經稍微放放松,這小小的撫慰讓吳銀兒收獲不菲:一套上色織金緞子衣服、兩方銷金汗巾兒、一兩銀子,一匹“重三十八兩”的松江闊機尖素白綾。

吳銀兒的乖巧從容,襯得匆匆離去的李桂姐不識擡舉。又怎樣呢?不過是沒有王三官那樣財大氣粗的客人急等著罷了。

有了華服,吳銀兒如同披上戰鬥的盔甲,此後,她可以穿上時尚的白綾襖,拼殺著男人的目光。

元宵佳節過了正日子,月色已殘,燈火猶自璀璨,裝扮一新的女人們去吳大妗子家走親戚了。蜂迎蝶送,珠圍翠繞,盡謝春風,多麼美好的西門大家庭。

被這許多美麗嬌俏、伶俐體貼的女人們包圍的西門慶是幸福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