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檢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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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雲天

奧斯曼蘇丹的眼淚

1512年,正值奧斯曼帝國如日中天之時,其強盛的國力,令剛剛起步的歐洲列國望塵莫及。不過,此時的奧斯曼蘇丹巴葉齊德二世,卻在恐懼中承受著無比的委屈與痛苦。因為,他的兒子謝裏姆在禁軍的配合下,帶著鐵甲武士,踏上金殿,正在逼迫自己退位。在咄咄逼人的脅迫下,巴葉齊德只好摘下王冠,脫下王袍,對著兒子行了君臣之禮後,卑微地走下陛階,怯懦地在鐵甲武士中覓縫而出,含著眼淚退出殿外,結束了自己的統治。不久後,他就在病榻上被謝裏姆鴆殺。其實在此之前,巴葉齊德已經多次因骨肉相殘而落淚傷情,甚至還曾對父親穆罕默德二世的棺槨哭訴,控訴父親留下的皇位,導致自己的兒子們骨肉相殘。

巴葉齊德對王位的控訴(左),退位時的心酸與卑微(右)

謝裏姆在內戰後逼宮的場景

以上場景並非真正的歷史,而是阿聯酋電視劇《戰火王國》(ممالك النار)中的情節,其目的就是為了刻畫奧斯曼統治者罔顧人倫的陰暗面。2019年11月,阿聯酋mbc電視臺出品的電視劇《戰火王國》(ممالك النار)播出,隨即引發了阿拉伯輿論的激烈爭論,一度成為輿論熱點。輿論普遍認為這部電視劇是沙特與阿聯酋在文化領域對土耳其的反擊,解構這些年土耳其電視劇對奧斯曼帝國的美化。

《戰火王國》的男主角馬穆魯克大將圖曼(طومان)的扮演者哈立德·納拜維亞(خالد النبوي)也算一位國際名星。納拜維亞是埃及演員,早年就參演過埃及影視泰鬥優素福·沙欣(يوسف شاهين)指導的電影,後來還到好萊塢發展。在十字軍題材的美國電影《天國王朝》中,納拜維亞飾演了薩拉丁的顧問。此外,該劇的導演Peter Webber也是一位比較知名的英國導演,體現了這部阿聯酋電視劇的“國際化”。

《戰火王國》共14集,平均每集50分鐘左右,相較於動輒每季30多集的土耳其電視劇,可謂短小精悍,而國際知名的陣容,精致的服裝道具,以及宏大的戰爭場面,在制作上投入多達4000萬美元。當然,相比於風靡中東、南亞乃至拉美地區的土耳其歷史劇,《戰火王國》這部電視劇的影響力並不突出。因此,巴基斯坦著名女作家法蒂瑪·布托(Fatima Bhutto)認為這部電視劇“明顯失敗了”,因為“似乎沒人看它”。不過,也不能因此就認為《戰火王國》就是失敗的,至少從藝術水準上講,編劇阿蔔杜勒·馬立克(محمد سليمان عبد المالك)的敘事套路,還是有可圈可點之處的。

我們應該清楚這部劇在劇情設置上有難度的。因為它立場已經既定,就是為了醜化奧斯曼帝國,所以編劇的發揮空間也就受到了制約。出於強烈的影射目的,編劇必須對奧斯曼統治者采取臉譜化的塑造,尤其是大boss“謝裏姆”,更是被刻畫成了一個嗜殺成性的暴君。這樣的設定,很容易將反面人物塑造得單薄、片面,影響該劇的藝術水準。但該劇還是在宣傳與藝術之間找到了一個平衡之法,既通過權力與親情的張力,既滿足了醜化奧斯曼帝國的需要,也兼顧了人物邏輯的自洽,即便是反面人物,也顯得飽滿、立體。而眼淚就生動體現了這種張力。

在以帝王將相為題材的文藝作品中,權力是萬變不離其宗的核心元素。但權力美學只能刺激觀眾的快感,卻照顧不了內心的溫情。為此,權力與親情之間的張力,就成了此類文藝作品的常見套路。這在中國的古裝劇中就屢見不鮮,無論是《走向共和》或《蒼穹之卯》裏的“慈禧太後”,還是《大明風華》裏的“朱棣”,權欲扭曲了他們的人格,但制止不住他們的淚水,烘托了親情對人性的守護。

當然,《戰火王國》則是反其道而行之。在劇中,奧斯曼皇室僅有的一點親情人倫,在貪婪的權欲面前,被殘酷的暴力打得粉碎。劇中的“謝裏姆”,年幼時就乖張暴戾,為了挑撥父親與叔伯的矛盾,不惜殺害堂弟。長大後,“謝裏姆”為了權力,可以對妻子、兒子、兄弟、父親痛下殺手,有時甚至只是為了自己扭曲的自尊心。這樣的暴君,在戰爭中對士兵和百姓的生命,更是視若草芥,毫無憐憫。但這個被嚴重臉譜化的“謝裏姆”對母親還是孝順的。此外,他也真心疼愛自己的小侄子。所以,當他成為蘇丹後,屠戮了所有的兄弟,卻對侄子網開一面。“謝裏姆”身上還能找到一絲人性的光輝,尤為不易,更一度讓觀眾為天真無邪的小侄子松了口氣。但導演和編劇只是利用這種氛圍,以衝突的套路,烘托奧斯曼皇室極度扭曲的親情關系。所以,在妻子的唆使下,“謝裏姆一世”最終還是眼含熱淚,痛下殺手。正是這一絲柔情的破裂,既達醜化了謝裏姆,也不至於讓他的“殘暴”顯得過於蒼白乏味。

此外,在片中暴虐成性的“謝裏姆一世”看見心腹大臣戰死疆場時,也會黯然落淚。這一絲“溫情”,不但讓謝裏姆這個形象顯得更加豐滿,也襯托出馬穆魯克軍隊抵抗之頑強。

阿拉伯人與土耳其人的戰爭?

《戰火王國》這部電視劇播出後,迅速在阿拉伯世界產生了轟動效應,成為阿拉伯輿論界的爭議熱點。有的阿拉伯網友驚呼道:“《戰火王國》對陣《復活:埃爾圖魯》,土耳其與阿拉伯的影視衝突開始了嗎?”

《復活:埃爾圖魯》(Diriliş: Ertuğrul)歌頌了奧斯曼帝國“顯祖”埃爾圖魯領導穆斯林抗擊十字軍和蒙古人的事跡,是近年來最具影響力的土耳其電視劇,風靡阿拉伯世界、南亞、乃至拉美地區,其主演Engin Altan Düzyatan也因此躋身成為國際巨星,在2020年被約旦皇家伊斯蘭戰略研究中心評選為當今最有影響力的500位穆斯林之一。《復活:埃爾圖魯》代表了土耳其電視劇強大的國際影響力。很多觀察家都認為阿聯酋拍的這部《戰火王國》就是在文化領域上對土耳其歷史劇的反擊。

《戰火王國》背後的mbc電視臺位於阿聯酋迪拜,有大量的沙特資本,其主演又是著名的埃及影星,這確實代表了三個重要的阿拉伯國家在文化領域對土耳其的反擊,正好應和了近10年來沙特、阿聯酋、埃及與土耳其的矛盾。而且,從故事情節上看,奧斯曼帝國自然代表著土耳其,而馬穆魯克當時控制的埃及、沙姆(大致今天相當於今天的敘利亞、巴勒斯坦、約旦、黎巴嫩等地)正是阿拉伯核心地區。而且在劇中當奧斯曼大軍兵臨開羅之時,主人公圖曼領導馬穆魯克積極備戰,誓言要保衛這片土地上的每一個阿拉伯人。

但不能輕易將馬穆魯克與奧斯曼帝國的戰爭解讀為“阿拉伯人與土耳其人的戰爭”,因為阿拉伯地區的統治者不一定就是阿拉伯人。至少在很多人的主觀認識裏,來源復雜的馬穆魯克就不是“阿拉伯人”。甚至《戰火王國》的劇組也沒有刻意把馬穆魯克附會成阿拉伯人。

從概念史的視角上說,今天的“阿拉伯人”與古代的“阿拉伯人”的含義並非完全一致,甚至今天人們對“阿拉伯人”的概念也是莫衷一是。阿拉伯世界的很多學者,包括阿拉伯民族主義者,也承認阿拉伯人的民族意識是19世紀中後期才開始形成的,到了20世紀中葉才得以流行。即便到了20世紀中葉,阿拉伯世界的學者們還在爭論“何謂阿拉伯人”,有人認為“只要以阿拉伯語為母語的人就是阿拉伯人”,而有人則認為“必須認同自己是阿拉伯人的人,才是阿拉伯人”,“古代的‘阿拉伯人’只是指阿拉伯半島的遊牧民”……類似的爭論,即便在今天的互聯網上也能看到。

阿語世界對“阿拉伯人”概念的討論。

當然,部分阿拉伯民族主義者願意將歷史上的英雄人物當作阿拉伯人。例如,阿聯(埃及)總統納賽爾就在自己的演講中多次將薩拉丁看作阿拉伯民族反抗歐洲侵略的化身,也將13世紀中期馬穆魯克與蒙古人的戰爭解讀為阿拉伯人的反擊。但這樣的攀附隨即就遭到了批判。著名的阿拉伯史學家曼吉德(صلاح الدين المنجد)在1966年就指責納賽爾濫用“阿拉伯民族”/“阿拉伯烏瑪”(أمة عربية)的概念,他認為歷史上抵禦十字軍和韃靼人(蒙古人)入侵的並非只有納賽爾說的“阿拉伯人”,而是廣大穆斯林,其中包括“斯拉夫-切爾克斯馬穆魯克、庫爾德人、土耳其人、塞爾柱人和阿拉伯人”。換句話說,阿拉伯人只是穆斯林抵禦外侮中的一部分。

納賽爾在公開講話中多次談到抗擊蒙古人的戰爭,但回避馬穆魯克,代之以“阿拉伯人”、“埃及軍隊”。這恰恰體現了馬穆魯克在阿拉伯民族主義史觀中的負面形象。在阿拉伯民族主義的代表性學者辛迪(هاني الهندي)看來,馬穆魯克與奧斯曼帝國都是代表“異族統治”的一丘之貉。但這部《戰火王國》卻正面形象塑造馬穆魯克,尤其是主人公的名字圖曼(طومان)就不是一個標準的阿拉伯語原生詞匯,至於他的頭銜“貝伊”(باي)就更不是了。可見,這部電視劇似乎偏離了阿拉伯民族主義的傳統敘事。

有很多學者在總結阿拉伯當代史學史時認為:“世俗民族主義者”將奧斯曼時代看作土耳其侵略、奴役阿拉伯人的黑暗時代;而“伊斯蘭主義者”卻將奧斯曼帝國看作土耳其與阿拉伯人共同的哈裏發國家,代表了宗教認同對民族界限的超越。但《戰火王國》對奧斯曼形象的否定,並沒有按照“世俗民族主義”的套路,而是體現了強烈的宗教色彩。

馬穆魯克的殉道

劇中多次強調謝裏姆只是利用宗教做幌子,大搞侵略擴張,背地裏卻是一個驕奢淫逸的暴君。相反,馬穆魯克才是虔誠的穆斯林。在劇中,主人公圖曼在與奧斯曼大軍決戰前的“動員大會”上,策馬陣前,呼召馬穆魯克將士們“為伊斯蘭犧牲自己”。隨後,將士們山呼“安拉至大”的口號。安排這場戲的目的,自然為了從宗教上肯定馬穆魯克對抗奧斯曼帝國的“侵略”。

圖曼貝伊的陣前動員

能彰顯虔誠信仰的不僅僅是奮勇殺敵,還有舍生赴死、慷慨就義。絞刑架下的《古蘭經》就上演了該劇最後一個高潮。劇中的圖曼為了百姓免遭屠戮,放棄巷戰。被俘後的圖曼從容篤定,在牢房裏虔誠禮拜,靜待死亡。臨刑前,圖曼手捧《古蘭經》,在鐵甲武士的押送下,在民眾的敬愛與悲痛中,走上絞刑架。他安然自若,誦讀著《古蘭經》的經文,全場民眾自發跟誦。面對圖曼的大義凜然,監刑的奧斯曼將軍也為之動容。行刑後,圖曼手中的《古蘭經》隨之落地,民眾隨之痛哭。此時,一個兒童飛身穿過奧斯曼軍隊的警戒線,跑到絞刑架下,將那本《古蘭經》撿起,既表達了民眾對他的愛戴,也象征了對抵禦外侮的繼承,更增添了宗教的合法性支撐。這也把馬穆魯克一方的宗教信仰表現得虔誠而真摯,並再次反襯奧斯曼帝國對於宗教的虛偽態度。

臨刑前的圖曼貝伊,手捧古蘭經,猶如一位殉道者。

劇中不厭其煩地表現謝裏姆一世對宗教的虛偽與利用,跟今天沙特、埃及媒體對“政治伊斯蘭”的批評如出一轍。“政治伊斯蘭”這個來自西方的術語,在沙特、埃及的官方輿論中,也同樣帶有負面意涵,用來形容穆兄會與土耳其政府。但與西方人不同,埃及、沙特、阿聯酋的官方輿論不僅批判“政治伊斯蘭”的虛偽,也要證明自己對伊斯蘭教的虔誠。換句話,他們在爭奪宗教的正統地位。“圖曼”的“殉道”就反映了這點。

哈裏發的血統

當然,《戰火王國》還是沒有徹底丟掉阿拉伯民族主義的大旗,這體現在哈裏發問題上。蒙古入侵後,阿拔斯哈裏發播遷埃及,200多年裏一直處在馬穆魯克的庇護與控制之下,雖偶有反抗,但大體上扮演著“祭在寡人”的角色。而馬穆魯克歷代蘇丹倒也滿足“把龍袍當襯衣穿”,甘心做名義上的臣子。這樣尷尬的君臣關系,必然削弱哈裏發的威信,但並沒有徹底消磨阿拔斯皇室的棱角。

劇中馬穆魯克蘇丹岡素就對哈裏發頗為輕慢,甚至末代哈裏發也有 “禮樂征伐皆不己出”的自嘲與無奈。相比而言,主人公圖曼雖然是岡素的心腹大將,但卻確保持對哈裏發的敬畏,顯得非常忠厚。

在劇中,“謝裏姆”率領奧斯曼大軍打到埃及後,俘虜了末代哈裏發之母。而這位傲骨淩霜的“太後”並沒有屈服於“謝裏姆”的淫威,而是捍衛哈裏發的尊嚴。對此,“謝裏姆”相當不屑,得意洋洋地說當年阿拔斯哈裏發在巴格達的時候,就被“土耳其人”控制著。的確,在11世紀中葉,塞爾柱土耳其人就取代了白益王朝,一度了控制巴格達的哈裏發。對此,這位“太後”憤怒地問道:“這就是你對哈裏發的看法,對土耳其人與阿拉伯人的看法?”而對於“謝裏姆”自封哈裏發的想法,“太後”更是怒曰:“哈裏發來自於古萊什”。所謂“古萊什”就是伊斯蘭教先知穆罕默德所在的阿拉伯部落,倭瑪亞(伍麥葉)與阿拔斯王朝的哈裏發也都來自於這個部落。

可見,“太後”不但將哈裏發與阿拉伯人綁定在了一起,還以帶有宗教色彩的血統論,排除了土耳其人作為哈裏發的繼承權,進而隱含了民族主義的特征。這劇臺詞只是一個生動的縮影。在沙特、埃及等國官方控制的媒體中,很多作家都在解構“奧斯曼哈裏發國”這個概念,進而在歷史與宗教上瓦解土耳其介入阿拉伯事務的合法性。

對於“衛教”史觀的爭奪

對宗教正統地位的爭奪,還體現在關於“衛教”的敘事權上。部分阿拉伯人在為奧斯曼帝國正名時,一個重要論據就是強調奧斯曼人“對伊斯蘭教的傳播與保衛”,並在“衛教”過程中也保護了阿拉伯人。無論半個多世紀以來的歷史著作,還是半島電視臺的博客文章,抑或社交網站上的簡要描述,都不乏對奧斯曼人“衛教”的肯定,甚至還聯系到今天土耳其與歐美國家的矛盾,進而也為埃爾多安的對外關系增加了“衛教”的光環。對此,沙特、阿聯酋、埃及等國輿論也是頻繁解構,例如有很多文章就指責奧斯曼蘇丹不但沒有保護阿拉伯人,反而將阿拉伯地區出賣給歐洲列強。而《戰火王國》這部劇也從另一個方向予以解構,也就是將“衛教”的角色從奧斯曼人身上轉移到馬穆魯克身上。

肯定奧斯曼帝國“衛教”的當代阿拉伯歷史著作。尤其是利比亞著作學者(也是政治活動家)薩萊比(علي الصلابي)在2001年出版的著作中認為奧斯曼帝國“為伊斯蘭烏瑪做出的豐功偉績”有:保衛伊斯蘭聖地免遭葡萄牙十字軍的威脅;保衛北非於西班牙十字軍的進犯;恢復阿拉伯地區間的自然統一;阻止什葉派十二伊瑪目派的傳播……

一、抗擊葡萄牙人的侵擾。很多歐美的全球史敘事中,對大航海的敘事重點在於美洲、東亞這些令歐洲人比較陌生的“新航路”。但在今天阿拉伯人的記憶中,西班牙、葡萄牙在地中海、紅海、海灣地區的鴟張跋扈,也是重點。最晚從60年代開始,一些阿拉伯史家還把葡萄牙殖民與謝裏姆對立起來,塑造奧斯曼帝國的光輝形象。他們認為,葡萄牙人與剛剛崛起的什葉派薩法維王朝相勾結,威脅了阿拉伯地區,甚至伊斯蘭教的聖城麥加。而統治阿拉伯地區的馬穆魯克王朝,不但無力抵抗葡萄牙人,還與薩法維王朝暗通款曲,無力保護伊斯蘭聖地與阿拉伯人。為此,在阿拉伯賢達的請求下,謝裏姆一世出兵沙姆、埃及,消滅了馬穆魯克王朝,保衛了阿拉伯地區與伊斯蘭聖城,粉碎葡萄牙人的圖謀。這樣的史觀,最晚從1961年就已出現,並在近40年來流行阿拉伯史學界,為今天阿拉伯世界的親土立場提供了歷史根據。

但時至今天也不是所有阿拉伯人都喜歡奧斯曼帝國的。為此,就有人就要解構這個歷史觀,從奧斯曼人以外的群體中,找到對抗葡萄牙人的英雄。所以,《戰火王國》中,“圖曼”第一次頂盔貫甲,揮刀殺敵,就是伏擊登陸的葡萄牙軍隊。

圖曼率領馬穆魯克伏擊葡萄牙人的場面

當然,抗擊葡萄牙入侵只有一場戲,並非該劇的重點。但即將上映的阿聯酋電影《1507年》(خور فكان ١٥٠٨),便是以1507年海灣地區港口(今阿聯酋領土) 軍民抗擊葡萄牙為主題的。目前,尚不清楚這部電影的具體內容,以及如何建構奧斯曼人的角色。但從解構“新奧斯曼主義”這個邏輯推斷,這部電影的核心目的應該就是彰顯阿拉伯人自己才是抗擊歐洲殖民主義的中流砥柱,而非奧斯曼帝國。

二、什葉派的威脅。

在很多遜尼派的歷史敘事中,什葉派是對“信仰的歪曲”,而歷史上那些強勢的什葉派王朝,例如法蒂瑪、白益、薩法維,更是被視作伊斯蘭世界的對立面,與歐洲侵略者無異。因此在遜尼派主導的阿拉伯世界裏,無論人們對奧斯曼帝國及土耳其持何種態度,但普遍都不喜歡什葉派王朝以及今天的伊朗。尤其是興起於16世紀初的薩法維王朝,更是在阿拉伯輿論界被比附為今天的伊朗。但這又給阿拉伯人增添一個爭吵的話題。

在沙、埃等國執政者的眼中,土耳其與伊朗都是一丘之貉。埃及文化部長納木納就曾在埃及媒體《今日埃及人》發文,警告阿拉伯國家正在遭受“新奧斯曼主義”與“伊朗化”的雙重威脅。而《戰火王國》也在通過什葉派薩法維王朝(什葉派)在埃及的間諜活動,塑造其對阿拉伯地區的不軌之心。與上文羅列的那些阿拉伯史家不同,《戰火王國》中的馬穆魯克王朝非但沒有與薩法維王朝暗通款曲,反而堅決抵制薩法維王朝的威脅。主人公圖曼更是將薩法維間諜的頭顱送給了薩法維使節,以回絕其“結盟”的要求。而歷史上謝裏姆大敗伊斯瑪儀的場景卻在劇中被刻意省略了,進而也就抹殺了他“保衛遜尼派世界”的功績。甚至為了影射今天土耳其與伊朗的“勾結”, 《戰火王國》還著重刻畫了“謝裏姆”與什葉派神秘勢力“十四團”(الجهاردية)的勾結。當然,該劇也無法徹底否認奧斯曼帝國與薩法維王朝的戰爭,但也無非看作“狗咬狗”的爭霸戰爭爭。這已不是近年來阿拉伯影視的新鮮題材了。2018年播出的埃及電視劇《蘇丹與沙阿》(السلطان والشاه)就是這個套路,以16世紀奧斯曼蘇丹謝裏姆與薩法維沙阿伊斯瑪儀的爭霸戰爭,比附近年來土耳其與伊朗在伊拉克、敘利亞的矛盾。

劇中用來影射伊朗的反面形象

有趣的是,雖然阿拉伯內部(甚至說遜尼派世界內部)對於奧斯曼帝國有著截然相反的歷史評價,但敵視什葉派的薩法維王朝,卻是較為普遍的共識。最近一年來,土耳其、卡塔爾與沙特、阿聯酋、埃及的關系已經出現了明顯的緩和勢頭。如果這個勢頭繼續保持,雙方共同的反薩法維史觀,會不會演變成一種反什葉派情緒,促進地區格局的重組?這是一個值得密切跟蹤的政治文化現象。

責任編輯:於淑娟

校對:劉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