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別人被吊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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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 蕭小船

麒麟山有一棵神樹,誰撞誰飛升,神樹青枝對每天都被撞得生疼很發愁,終於有一日她也飛升得以離開麒麟山,本以為能擺脫這種痛苦,沒想到九重天上還有許多人對往她身上撞蠢蠢欲動,這她就很不開心了。

楔子

麒麟山是一座仙山,遍地是有仙力的生靈。每當春來,花草樹木就湊在一起嘰嘰喳喳地開會,飛禽走獸圍在一起玩丟手絹,一個跑一個追,一起在這座深山裏插翅難飛。

這樣的環境把我的上進心磨得渣都不剩,許多生靈大抵也跟我是同樣的想法,故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兩只猴子在我的樹枝上上吊,有幾只兔子離老遠就加速跑撞死在我的樹幹上。

不過後來我才聽說,麒麟山的生靈若是自盡的姿勢對會有機緣直接飛升,難怪這麼多生靈去找死,還是專門來我這找死。

見過太多生死,我已經麻木了,整日渾渾噩噩地杵在麒麟山。兩百年後的某日,山間狂風呼嘯,烏雲密布的天空裂開個口子,一隊渾身銀光閃閃的神仙從口子裏騰雲而下,立在我的跟前。

花白胡子的仙君一揚手:“就是這棵樹了,挖走!”

我蒙了:“哎!這位仙君要帶我去哪兒?”

“九重天。”

這三個字影影綽綽地跟我昔日的飛升夢想重合在一起,就在我後知後覺地激動之際,有個東西從山頂上騰地一下衝下來,身影快到模糊。等我回過神來時地下已經四散開來許多冰碎塊,是撞在我身上碎的。

撞得我可疼了,葉子都掉了好幾片。

仙君凝神看著那攤冰,還有被化開的水暈濕的地面,若無其事地招呼手下天兵天將把我扛走,路上我忍不住顫抖著問:“可是天帝知曉小仙在麒麟山勤勤懇懇地守候,所以專門給了個名額讓我到九重天做神仙?”

仙君慈祥地笑了。

第一章

後來,我才理解專門為飛升的神仙們引路的成一仙君的那個笑容的含義——你還真敢想。

我被挖到九重天以後,除了能在閑時化成人形之外,其余的時候就跟在麒麟山差不多,唯一的差別是沒有麒麟山那群生靈天天在我身上尋死覓活,卻多了成群結隊的神仙在我的樹蔭底下納涼避暑。

沒錯,我被帶上九重天的作用就是供神仙納涼。

這些年九重天上神仙種類越來越多,有許多天生怕熱的仙友們每到夏日就被逼回原形翻著白眼、晾著肚子挺屍,天帝覺得他們影響了九重天的整體形象,就召集天宮眾人尋求解決辦法。

不知道哪個喪盡天良的人就提了這個建議:挖一棵樹,很大很大的樹,用來遮陽。於是我作為方圓數百裏仙山上長得最茂密的大樹,就這麼中招了。

每天昴日星官一上任,就有幾十號神仙拎著毯子、墊子匆匆跑來,占據我樹蔭底下最佳的地理位置。

暑熱最盛的這一日,仙君甲拍了拍我的樹幹,長長嘆氣道:“啊……真的是涼快,青枝啊,本君實在想不到,若是沒有你在的話,本君的生活該有多難熬,這樣吧,本君娶你做夫人如何?”

我驚得樹幹都在抖,還沒等我說話,星君乙冷笑一聲:“仙君平日裏不照鏡子的嗎?青枝就算要嫁也不能嫁給你這個禿頭男子,該嫁我這樣的翩翩郎君!”

“你說誰禿頭?你別以為本君不知道你就是想把這棵樹占為己有,自己涼快!”

星君乙被戳中心思,羞憤地合上大開的河蚌殼子並一把夾住仙君甲的烏龜尾巴。一開始只是兩個海底生物相互之間的言語攻擊,後來演變成樹下的一群神仙在劈裏啪啦地開打。我每到白日身形就只能是棵樹,跑都沒地方跑,就杵在這任由他們一會兒踹到我樹幹上,一會兒砸斷我兩支樹杈。

在我徹底絕望之際,只覺一股寒冷至極的風呼嘯刮起,吹得我身上樹葉簌簌作響,也吹得樹下人動作頓住,渾身冒著白氣,仔細看去竟是被凍住了!

“都為仙者,竟為了一棵樹大打出手,真是丟我九重天的臉。”自遠處徐徐走過來一個人,唇紅齒白,俊朗不凡,其實長得好看的人我見過不少,但像他這樣好看到讓人瞧一眼就面紅耳赤的那還真是頭一個。我雖然渾身冰涼,但一顆“樹心”也忍不住躁動,連帶著樹杈一陣左右擺動。

這位是九重天上新來的上仙祈寒,和我差不多時間來的,人家就是上仙,我就是棵樹,真是氣死個人。

祈寒走到我面前,我被他身上寒氣冷得一個哆嗦,他伸手勾著我的葉子,嘴角勾起意味不明的笑:“本君和你也算是有緣分了。”

我克制了一下內心的翻湧,賠著笑道:“上仙渾身涼氣,小仙能給人遮陽納涼,效用差不多,說起來咱們也算是同宗呢!”

祈寒臉上笑意更深:“你生長在麒麟山,我剛好也是麒麟山的,確實是同宗,多虧了你,我才得以飛升九重天。”

他說完就走了,留下冰雕無數,和一個凍得葉子直打蔫兒的我。

“他啥意思?”

因為幾十號仙君在我的樹下打得頭破血流,天帝又是個最重九重天形象的人,所以最後我們這一票人齊刷刷地被罰到南天之巔搬磚,說是天帝要給人在這兒建府邸。

他們被罰就算了,我作為一個受害者居然也被罰了。對此天帝是這麼說的:“朕把你提拔到九重天上就是為了給這些仙君們遮陽,省得他們熱得瘋起來丟我們九重天的臉。如今你來了,他們仍然丟我們九重天的臉,那就是你的不是。”

“……”他說得好有道理,我真的無力反駁。

不過我雖然倒黴,但還是為自己爭取了個合理權益:“還請天帝準我在白日也能自由地化出人形,這樣再有下一次,最起碼小仙也能拉個架。”

搬磚搬到深夜總算搬完了,我抹了抹頭上的汗往回走,我只是個沒什麼仙階的小仙,還不能有自己的府邸,只能跟幾個仙子、仙童一道擠在一個小院裏。我打著哈欠推開房門,瞟了一眼屋裏又退了出來,確定是我的房間才又跑了進去:“這怎麼多了一張床?”

這床就擺在屋子正中間,通體青白色,晶瑩剔透,周身還泛著涼絲絲的白氣。

“我是藥王親手制出來的床,有治病養身的功效,還能按摩推拿哦!”那床兀自發了聲,上半截微微折起,兩端探出來兩只手。

白天他們打架的時候撞上了我,等化出人形時我渾身多處瘀青,不知道哪個好心人竟然能把這藥床擡過來。

我一下子蹦過去,脫了鞋就躺了上去,雖然剛開始有點兒涼,但按摩力道適中,漸漸地我放軟身體,舒服地喟嘆著:“這九重天果然什麼都好,嘶,重一點兒……”

咦,這話怎麼聽起來怪怪的。

“仙子,你轉過來趴在我身上,我幫你按按後背。”

“兩只胳膊抱住我兩邊。”

我從善如流地照著做,舒服得眼皮都發沈了,突然間身下有些硬的床變得軟軟的,灼灼的熱氣在我脖頸旁邊輕掃。頓了頓,有濕潤的東西一下又一下地觸在我的眼角眉梢,順著我的臉輕輕地下滑,在下巴上磨蹭了幾下,遊移到唇齒之間。

我仍在迷糊間,“砰”的一聲巨響,這響聲終於把我的神思拉回來,那濕潤的東西隨之遠離。

房門應聲被踹開,幾個一臉嚴肅的天將們衝進來,大喝一聲:“青枝仙子,放開上仙乖乖認罪是你唯一的出路,否則——”

上仙?什麼上仙?

我突然發覺哪裏不太對,梗著脖子轉回頭,床不見了,只有一張冷臉在我面前放大,微微泛紅,而我雙腿正騎著他腰間,雙手正掐著他的脖子,任誰看都像是一副我要弄死他的模樣。

我那一看到長得好看的人就忍不住躁動的毛病不合時宜地犯了。此刻雙臂舉高、左右搖擺,像一棵海草。

場面一時很尷尬。

祈寒緩了一口氣,將我從身上推下去,堅定而有力地開口:“青枝仙子見色起意把本君騙到此處,在凡界只有犯錯的人才會條件反射地舉高手,這就是證明。”

我:“……啥?”

第二章

專門負責給人遮陰納涼的青枝仙子見色起意對祈寒上仙圖謀不軌,因性質惡劣,天帝罰其到南天之巔搬磚三日,以儆效尤。

搬磚頂多是累人,我也就忍了,但我實在忍不了祈寒在金殿之上的誣陷。

“青枝仙子從南天之巔回來之後,路過本君府邸就哄騙我說她為了感激我救她的恩情,想邀我去喝酒道謝。我一看小姑娘如此懂得感恩也不好拒絕,誰知道剛出門就被她打暈。臣到九重天不過一月有余,就已經成了諸多女仙心中的‘芳心縱火犯’,青枝仙子內心扭曲想要獨占。“

“青枝仙子雖然有錯,但還請天帝念在她也是為情所困,從輕發落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我就腦子一熱地撲過去,揪住他衣襟咬牙切齒道:“我掐死你,掐死你——”

祈寒裝模作樣地嘆了口氣,說:“青枝仙子,本君勸你,回頭是岸啊!”

“這是多大仇多大怨!”想到那日種種我還是忍不住怒氣衝天,氣得我葉子都要黃了。

南天之巔上,來看我的如意仙子吐了嘴裏叼著的仙草:“我覺得吧,祈寒上仙這是欲擒故縱,我這有幾本凡界最新出爐的話本子,喏,《霸道皇帝愛上我》《我與李太師二三事》……”她從乾坤袋裏掏出十來本擺在我面前,“現在的感情戲流行趨勢是:看不慣你等於對你有意思,坑你害你等於引起你註意,等到種種過後他對你奮不顧身保護你的時候,愛情就誕生了。”

她原形是個算盤精,一想事情渾身就“劈裏啪啦”地響,我就著這個響聲若有所思道:“你的意思是……祈寒暗戀我?”

“照目前看來祈寒上仙是進行到第二個階段了,坑你害你。我看祈寒上仙就是個潛在的控制狂,為了能讓感情健康發展不走向囚禁捆綁、狗血虐戀的歧途,我建議你坑回去。”

我覺得她說得有那麼點兒道理。

針對如意所說的“坑回去”,我頭腦風暴了三日之後想到了好主意。

我搬完磚一回去就湧上來一群人將我團團圍住。三天的悶熱讓他們窒息,星君乙的河蚌殼子都要曬裂了。

“多謝諸位仙友對我的厚愛,我覺得身在其位就要謀其政,我的任務是給各位仙友帶來涼爽,越涼越好,結果重要,過程反倒沒那麼重要。”

“仙子是什麼意思啊?”

“我想到了一個辦法,能讓諸位仙友更涼更自信,若是諸位信得過我,就跟我來吧!”

我畢竟是替他們遮過風、擋過雨的,我們之間的信任還不至於如此不堪一擊,忽悠了兩句之後他們就跟著我來,一路到了星塵殿,剛飛升不久的祈寒上仙在這裏暫住。

走得越近那股逼人的寒意越往脊背上爬,仙君甲面露狐疑:“仙子帶我們到這兒來做什麼?莫不是……仙子想讓我們幫忙把祈寒上仙綁回去讓你鎖在床頭談心?”

我差點兒被自己的口水嗆死,這位大哥不去說書可真是屈才了。

我擺擺手,道:“祈寒上仙周身寒氣逼人,我在星塵殿外面化出原形,你們再在樹下納涼,絕對是事半功倍。”

於是當祈寒上仙走出星塵殿時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個場景——

從大門為中心向兩邊擴散開,沿著墻根躺著一排種類繁雜的生靈。其中以水裏的為主,烏龜、河蚌、小龍蝦,墻角還窩著棵海草,所有的葉子都伸展開貼到墻上,時不時扭著發出銷魂的聲音。

祈寒的眼在環視一周之後不出意外地定在我身上,一個時辰之前我還是樹形給他們遮陽,後來看完全沒啥必要我就又化出人形,抓著一把瓜子嗑著消磨時光。

“青枝仙子,這是怎麼回事兒?”

我將衣裙上的瓜子皮撲掉,將兩只手背到身後控制住後才快步走過去,笑吟吟道:“上仙的味道實在是甜美,令這些仙友們欲罷不能啊!”

祈寒:“……”

他怒極反而笑了,笑得我不由得抖了抖,再擡頭一看那一排仙友們又被凍住了。祈寒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折身回了星塵殿。過了一會兒門又打開,兩個仙童擡著一口大鍋出來,祈寒走在後面手裏拿著兩把長長的筷子,一把遞給了我:“現煮海鮮火鍋,仙子一起吃點兒吧!”

眼瞧著仙童放下大鍋,要去拎墻邊的小龍蝦下鍋,我立馬一個箭步衝過去搶在他前面,再回頭看祈寒,我小腿肚子都有些軟:“上仙,亂吃海鮮是會中毒的。”

“不想讓本君吃?”

正常的人若是吃了九重天的仙君那都會被亂刀砍死的,但祈寒明顯就不正常,憑他那張造謠嘴,十有八九會說成是我為了套近乎送了盆海鮮過去給他下酒,那我可就說不清了。

於是我想也沒想地胡亂點頭。

祈寒眉眼一挑:“求我。”

我:“……”

他說的求,是讓我拿著大喇叭走半個九重天的那種求,我喊得嗓子快啞了他才滿意地放過我,於是這日之後九重天的謠言傳得更邪乎,說那青枝仙子即使被傷害,也不放棄追求愛,足見祈寒上仙的魅力之大。

所以我的“坑祈寒”,最後還是把自己給坑了進去。我身心俱疲地回去,一把把自己摔在床上。迷迷糊糊間我覺得身上有些涼,凍得我撐著眼皮去抓被踹在地上的被子。九重天上的月亮又大又圓,月光濃重又溫柔,拉得地上的黑影也格外明顯。

我腦子還有些蒙,那黑影已經猛地衝了過來,一頭撞在我身上,衝擊力大得我徹底清醒過來,這才發現我不知何時化成了一棵樹,而順著樹幹往下滑的人滿頭的血,已經沒了氣息。

第三章

剛上九重天的時候,成一仙君酒後說漏了嘴,他說之所以挑選我上九重天,確實是因為我化出原形時枝繁葉茂,但更重要的是不少麒麟山的生靈都在我身上吊死或撞死,我身上有一種別的樹沒有的陰森森的氣息。

先天優勢再加上後天努力,就成就了如今的我。

於是自飛升以來一直內向、郁郁寡歡的無花仙子受到我身上陰森森的氣息指引,看破世事,不想再繼續折磨自己,就挑了個月朗星稀的好日子潛入了我家,在我身上一頭撞死了。

雖然這種事情在麒麟山上我已經經歷過很多次,但是再發生我還是免不了心中難過。

我既為了無花仙子難過,也為了即將要倒黴的自己難過。

果然當暗衛署的天兵天將接到消息趕過來之後,仔仔細細地檢查了一遍案發現場,搬走了無花仙子的屍體,順便把我也帶走了。

大殿之上燈火通明,映得四處雕龍繪鳳的建築金燦燦的。天帝就坐在上首,嘆了口氣:“朕把你……”

我一聽這熟悉的開場白額角青筋一跳,立馬認命地跪下:“無花仙子的死臣也有過失,都怪臣自身散發的氣息太陰森,不像祈寒上仙那樣甜美才會招人來自盡,是臣基因不好,臣有罪。”

我沒擡頭都能感覺到斜前方立著的祈寒正對著我亂飛眼刀。盡我所能拉祈寒下水,這是我目前的行為準則了。

天帝欣慰道:“你能有如此覺悟朕心甚慰,無花仙子的死是因為她太想不開了,感受不到我九重天的美好。你既自知有錯,那之後你就負責去和內向寡言的諸仙們談心,開導他們,未免你身上氣息使人死亡,祈寒也一起去吧,這樣你也有事兒幹了。”

這麼說,我就有和祈寒單獨相處的機會了……

我想起如意對我說的話,雖說聽起來有理有據的,但也只是推測,不能當真,趁這次正好看看祈寒的反應來確認一下。

但是怎麼樣才算是得以確認,牽牽手,抱一下,還是……我就是腦海裏隨便想了幾下,一雙手臂就蠢蠢欲動。我急忙用力地壓下,偏頭就見祈寒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眼神微妙得很。

自大殿出來,由於我跟祈寒的府邸挨得近,我們避無可避地一起走著。我方才被他看了那麼一眼心裏就亂七八糟地想,避免自己做出什麼不太得體的事情我貼著墻根走,走著走著肩膀就蹭著他的肩了,這人怕是斜眼,能一路歪到這裏來!

我停下來,用天真無邪的眼神看著他:“上仙幹嗎擠我?”

“我只是好奇方才在大殿上仙子在想什麼,想得滿臉通紅,連樹冠都紅了。”

我沒想到他會突然這麼直白地問我,果然是江湖中人,出招都這麼劍走偏鋒,我輕咳了一聲道:“只是受了風寒發燒了。”

祈寒長長地“哦”了一聲,眸中精光一閃,抓住我的手腕:“九重天上的仙友們就應該互幫互助,和平友愛才是。仙子既然身體不舒服還發著燒,那本君就替仙子按摩一下散散熱。”

我想起上一次他按摩的事情踉蹌著後退一步:“不,不用了吧!”

祈寒手一動,我又被他扯回去,他笑得很妖嬈,在月影下仿佛能將人的魂魄理智全都勾走。我的胳膊已經快要控制不住了,偏偏他還要湊在我耳邊低語:“仙子好生回憶下,上次按摩不舒服嗎?”

“我……”

“不爽嗎?”

“我……”

“之前用過的招數本君不會再用一次,所以回答我,不舒服嗎?”

我被他那低沈的嗓音逼得實在是受不了,在他上挑的尾音落下的瞬間,我的手臂反控制住了他的手,雙雙舉高到頭頂搖擺,我踮著腳,小一號的臉貼上了他的臉。

我:“……”

祈寒:“……你有毒。”

依舊是我的屋子裏,我躺在祈寒化出的冰床之上,任由他化出帶著涼氣的手,揉捏我身上僵痛的關節、瘀青的部位,他動作時輕時重恰到好處。

“你這身體經歷過什麼,怎麼能這麼多傷?”

我正趴在在床頭,雖然是張床的模樣,還是讓我莫名地心跳快了兩下,深呼吸了兩次才道:“從前在麒麟山的時候生靈們有事沒事往我身上撞,就撞成了這樣。”

化成人形時除了一張臉還能看,身上其他各處都青一塊、紫一塊的,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多月好一點,上次一群仙君打架又撞得我渾身傷。

不過祈寒這按摩好像真的挺有效果,那次第二天我身上傷就好了大半。

“嗯,好了之後才能繼續撞。”他輕飄飄地扔了這麼一句似是而非的話,我不明所以地一擡頭嚇得我身子差點兒跌地上去。

他又一聲不吭地化成了人形,而我雙手撐在他肩膀上,下身坐在他的瘦腰上。

祈寒好心地將我撈起來避免我與大地親密接觸,並且為防止一起雙臂搖擺他用一只手控制住了我的雙手。他定定地看著我,眼底像是起了一層霧,勾著嘴角,笑若春風,臉一寸寸地壓過來,我渾身的血液都在這一刻凝固。他的唇擦著我的臉頰,滑落到耳畔,呼吸灼灼如炭火,熏紅了我的臉頰和耳下。

“你好重哦!”

所有這樣那樣的旖旎氣氛全都在這一刻被碾碎成渣了。

第四章

我是棵樹,一棵參天大樹。

就算我化成原形是個俏生生的姑娘,但身體的重量還是那樣。

祈寒說我重真是沒文化,我這人最不喜歡跟沒文化的人接觸,所以那晚按摩之夜我用我全身重量往死裏踩了他一腳之後就跑了,之後去內向寡言的仙友家中走訪時也完全沒帶他。

而隨著時間流逝,酷暑終於過去,那些怕熱的仙友們也不用再來找我,讓我可以全身心地投入“為孤苦神仙送溫暖”的活動中來。

我今日要送溫暖的這位妙妙仙子,在九重天上的孤冷程度僅次於死了的無花仙子。據說一開始她們還是相親相愛的好姐妹,但是突然有一日兩個人就斷了往來,各自沈默去了。

我猜可能是她倆湊一起比誰更難過,結果越比越喪。

我一踏進妙妙仙子的院中,就感覺到了一股難以言說的沈悶之感。妙妙仙子就倚在花架子邊上,身形消瘦,雙眼空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我走近拍了她好幾下她才緩慢地眨了兩下眼睛看向我:“這位仙子,有何貴幹?”

我搬了個小馬紮坐在她面前,從帶來的盒子裏將吃食一樣一樣地拿出來:“我聽說仙子喜歡吃胡蘿蔔糕,特意找食神做了幾個新口味,你嘗嘗。”

妙妙仙子垂眼看了一眼糕點,搖了搖頭:“胡蘿蔔也是有生命的個體,因為一己私欲奪了它們活下去的機會,這是罪。”

我覺得她不應該來九重天,西天才是她的歸屬之地。

“仙子若是這麼想,那大千世界人皆有罪了。既然都有罪,眾生就平等了,你不犯罪顯得你多特殊。”

“你說得也有道理。”妙妙仙子張大嘴,露出兩顆兔子牙,一口吃兩塊蘿蔔糕,不一會兒就見了底,然後就又萎靡了,不管我說什麼她都不再張嘴。

在我不知所措時,門外幽幽地傳來一道男聲:“仙子如此萎靡不振,可是想家了?”

我眼睜睜看著妙妙空洞的眼瞳瞬間聚起光亮,猛地扭頭看向進來的祈寒:“上……上仙。”

“九重天可是下界人人都想來的好地方,可金窩銀窩不如自己的草窩,對你而言,這兒比不上家吧!”祈寒的聲音放得很低很柔,手順著妙妙的發頂揉了揉,妙妙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地往下砸。

這場面有點兒刺眼,刺得我整個人都不是很好。心念只是一轉,我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行動,自人形化出參天大樹的原形,最粗壯的那支樹杈橫著插進那邊兩個人中間。

兩人齊齊地扭頭看向我,祈寒定定地看著我,似笑非笑。妙妙瞪大了眼,滿臉的不敢置信。

我又化回人形,擡頭望望天,隨口道:“對不起,嘴滑念錯法術咒語了。”

雖然我不待見祈寒用“美男計”這樣的招數,但不得不承認他的方法還是很有效的。妙妙仙子從一開始的死氣沈沈中走出來,最後送我們出來時面色紅潤有光澤,還笑出了小酒窩。

呵呵,膚淺得很。

我哼了一聲,甩著袖子往家走,半路上碰到了成一仙君,“喲,這是誰惹我們小仙子生氣了?”

“一個賤兮兮的風騷怪,仙君這是要往哪兒去?”

“我知道你這些日子辛苦了,特意備了好酒好菜來犒勞犒勞你。”

成一仙君的手藝是九重天上僅次於食神的,我大快朵頤,一人幹掉了大部分,成一仙君給我斟了一杯酒,隨口道:“你剛說的人是祈寒上仙吧?”

我悶悶地“嗯”了一聲,成一仙君又道:“這祈寒之前是座一仙山的山主,一飛升就是上仙,可是旁人比不了的。你要是挨了他的欺負可不好申冤,我特意給你備了樣東西。”

他伸手遞了一包藥過來:“他要是再欺負你,你就給他吃這個,可以讓他渾身發癢,想撓也撓不了。”

我忙不疊地收好,覺得今日的成一仙君在我眼中更加慈祥了。

我酒量不大好,喝了三四杯腦中就已經是混沌一片,一路撞壞家具無數才摸到了床邊,沾枕頭就睡了過去,我再一次地做了那個夢。

夢裏的麒麟山山頂終年積雪,可山谷裏卻是四季分明。谷中一處立著一棵不算高大的樹,每一日黃昏時分都有一長身男子過來澆水。

水進入土壤被樹根吸收一次,樹就長高一寸,從只到男子腰身高,一直長到他仰頭也看不到樹冠。

“倒是個貪吃鬼。”他含笑著低語,手覆上粗糙的樹幹,輕輕地拍了拍。樹杈一陣擺動,樹葉沙沙作響,像是嬌俏的姑娘在說著話。

……

我從大夢中驚醒,覺得身上像掛著個什麼一樣往下墜,墜得我身上酸疼得厲害。我睜開眼,身子不知何時又化出了樹形。

門被一陣疾風吹開,吹得我身上掛著的東西跟著前後搖擺。

地上除了樹影,還有一個人影。

我心底涼成一片,怔怔地望過去,吊死在我身上的人,正是昨日的妙妙仙子。

第五章

這回都沒用天帝再派人來找我,我自己就去請罪了。

當然還是聽起來真情實感,實際上把自己摘得一幹二凈,再將祈寒拖下水的那種請罪。

“妙妙仙子的死臣有疏忽的責任,以為昨日祈寒上仙將她勸得滿目嬌羞,花枝亂顫之後她就不會輕生,是臣把事情想得太簡單了。”

天帝看看我,再看看一言不發的祈寒,嘆了口氣揚揚手讓我先出去,留了祈寒單獨問話。

天帝這次什麼也沒罰我倒是讓我不習慣,出了金殿我就直奔了妙妙仙子的府邸。畢竟是死在了我身上,我盡一份哀思也是應該的。

九重天上的神仙死後先要在府邸停留三日,再埋到南天之巔之下的往生河中。妙妙生前沒什麼好朋友,來的人不多,我祭拜過後在府中短暫地停留,妙妙睡覺的臥室四周種滿了花草樹木,冷不丁一看像個樹林子。尤其是那花不像九重天其他各處的花,倒看著像下界的野花。

“青枝,青枝,你怎麼跑這兒來了?”如意氣喘籲籲地跑過來,眼睛瞪得溜圓,“跟我走。”

“怎麼了?”

“這裏是是非之地,我怕你多待一會兒會出事。”如意邊拉著我邊走,走到月門處停下,我探出頭往外看,是祈寒過來祭拜妙妙。

我深呼吸,忍了忍還是沒忍住,拎了塊石子扔了過去。只聽一聲“哎喲”的痛呼,祈寒扭頭過來時我已經先一步拉著如意跑了。

停下來時如意似笑非笑地看著我,算盤珠“劈裏啪啦”地撥動著,我不自在地撇撇嘴:“誰讓他那麼討人厭,我見一次就想打一次。”

“這大概就叫由愛生恨吧,你看我之前去你家找你時看見了什麼?”我看過去,如意手中已經多了張宣紙,上面草草地繪著一個人,雖沒上色彩,但那眉眼深深,一眼就能看出來是誰。

我臉唰地一下熱了,氣急敗壞地搶過來,如意嘖嘖一聲:“話能騙人,這心思可是騙不得人的。”

我也只是想起祈寒給我按摩的場景就腦子一熱畫了幅圖,沒想到居然還被如意看到了。我不想再跟她說這個,咬著牙強行地轉了話題:“你方才說會出事,出什麼事兒?”

“上一次的無花仙子的在死的第二日屍體便不見了,這事兒影響不太好天帝不讓人說,我也是偶然間聽來的。無花和妙妙之間相似處太多,我擔心妙妙的屍體這一次也會不見,看你這倒黴體質,真的怕你沾上。”

“相似處……”

同樣是飛升不久,同樣的性情孤僻不愛與他人往來,甚至同樣的,是來自一個地方——麒麟山。

我猛然間想到之前的那個傳說,麒麟山上的生靈若是自盡的姿勢對就能得以飛升,也不知道是從誰開始,它們認為的對的姿勢,就是死在我身上。

而這次的無花和妙妙亦是在我身上死的……我後背一涼,翻出了“送溫暖”活動的名冊,在妙妙之後只剩下一個人,沈魚,也是從麒麟山來。

這夜月明星稀。妙妙的府邸一片寂靜,草木深處甚至能聽得到蟬鳴聲,叫得人心煩。

靈堂中的一道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長,那人腳步沈穩,一步一步地走來,在棺材前立定。

“妙妙,我來帶你回家了。”

我一聽這熟悉的聲音心裏“咯噔”一下,雖然並不意外,可發現真的是他我還是忍不住一陣慌亂。思忖間棺材蓋已經被挪開稍許,事已至此我只能硬著頭皮上了,茂密的枝丫瘋狂湧出,順著他的胳膊猛地纏住他全身。我一邊使著勁兒用力纏住,一邊趁著他驚訝地微張開嘴,將之前成一仙君給我的藥塞了進去。

這藥還真的厲害,剛吃下去就發作了,他掙紮的力道減了七分。今夜月光這麼好,讓我清楚地看清他額上暴起的青筋,然後他咬牙切齒地說:“我活這麼多年還沒見過你這種豬隊友!”

我被他罵得失去理智,跳起來反唇相譏:“我也沒見過像你這樣道貌岸然的變態,偷人家姑娘的屍體,你要不要臉!”

地上落了水珠,祈寒反手扣住我,大口大口地喘著氣,艱難地喊了一聲:“出來!”

有人扶著門沿走了進來,身形窈窕,貌美多姿,當然這不是重點。

我奮力地扭著想跑,祈寒卻將全身的力道都用來禁錮住我,我聽著那貌美仙子大喊一聲,隨後直直地奔著我來,“砰”的一聲之後,又死了一個。

我腦中一片空白,後知後覺地念了個口訣化回人形,這回換成祈寒雙手扣住我的腰騎在我上面,而我看著地上的血水一臉懵地躺在他身下。

天兵天將們再次在沒有危險之時衝了進來。

我和祈寒四目相對,這次除了我們兩個之外沒有其他的目擊者,而且以如意所說的坑我害我的行為準則,他十有八九會把我說成同夥,我抿著唇放棄掙紮之際,他突然俯下身,雙臂撐在我兩側。

他額上細小的汗珠密布,面色發紅,唇瓣卻是丁點兒血色也沒有,平日囂張得恨不得橫著走的人如今這副模樣,我心裏突然針紮一般難受。

他不該是這樣的。

祈寒的唇瓣在離我面頰一寸前停住,用只有我們兩個才能聽見的聲音喃喃道:“看在我們孽緣一場的份上,答應我一件事吧!把妙妙和沈魚的屍體從南天之巔往麒麟山的方向扔下去。若是我有幸屍骨尚存,你帶著我回家吧!”

我身體抖了抖:“這是兩件事。”

他輕輕地笑了,指尖描摹著我唇瓣的形狀,溫熱的東西覆了上去卻是一觸即離。他翻身站起來,身形有些晃動,聲音卻是堅定有力:“是我教唆害死了無花、妙妙和沈魚三位仙子,這事情由我一人而起,和他人無關。”

唇瓣微微地泛著麻意,我發楞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顆心被揉得又軟又爛。

第六章

其實對於如意所說的話,我一直都沒怎麼信。但我照著做跟祈寒糾纏,也是因為我原本心底就對他存了幾分別的心思。

我經常做那個夢,夢到有人給尚沒有靈識的我澆水,那個人時時仰著頭,是跟祈寒一模一樣的臉。我後來找了月老解夢,月老說這是天定的緣分,讓我抓牢。

再加上祈寒長得好看,我沒辦法不想他。

我窺得天機占據上風,但也不好上趕著去往他跟前湊,好在他人抽風似的動不動找我麻煩,我就給了自己一個心安理得和他糾纏的理由。

只不過這一次之後,我可能連糾纏都不能了。

祈寒因謀害三位仙子被天帝下令關在了仙牢裏,頓時引起九重天嘩然一片。

其實這並不是行事的好時候,一旦被抓到我百口莫辯。可若是再不做,妙妙跟沈魚就要葬在往生河中了。

我後知後覺地想起了一件事,成一仙君曾說祈寒之前是一山之主飛升上九重天的,他這次教唆自盡的幾個人又都是從麒麟山來的,祈寒就是麒麟山的山主。

我隱隱地覺得這件事沒有表面看起來這麼簡單,可我見不到祈寒,就只能順著他說的去做。我叫如意發揮她小算盤的智商優勢,想辦法將把守在靈堂的天兵天將們支開,隨後溜進去將妙妙和沈魚的屍體帶走,往南天之巔走的一路上也沒碰到什麼人,這麼順利反而讓我有點兒慌。

但事已至此我也顧不上那麼多,我咬著牙站上南天之巔,今日這裏的風極大,呼呼吹著像極了我從麒麟山上九重天的那一日。但即使這麼大的風,我還是聽見了腳步聲。

麒麟山在西北方,我用力地將二人往那個方向拋,看她們在風中搖搖擺擺,不知道能不能像祈寒所說的那樣回家。

我笑了笑轉回身,天兵天將已經將這一角團團圍住,這次總算來得有點兒及時。

大殿上首坐著天帝,下首立著天庭諸位仙者,我跪在最中央,祈寒在我斜前方。

我已經快記不清這是這個月第幾次出現這樣的情況了,好在這回跪著的不只有我一個,還有祈寒陪著,讓我心裏平衡了不少。

“青枝你太讓朕失望了,朕把你……”

我琢磨著在他哪個字落下時痛快認罪比較有新意,就有人先我一步開了口。

“青枝是麒麟山的守山神樹,自然是有天資的。”

祈寒站起,走到我身側將我一把拉起來。這大殿之上他居然敢這麼囂張,我拉住他的衣袖,低聲道:“求求你了,別再這麼肆無忌憚地散發魅力了。”

他勾唇笑了笑,再擡頭時他又是冷淡的表情:“青枝若是沒天資的,那成一仙君又怎麼會叫人四處傳播謠言說但凡麒麟山的生靈在青枝身上死去之後,就能有機緣得以飛升呢?”

這話聽得我楞住,不光是我,整間大殿的眾仙全都楞住,唯有成一仙君還鎮定自若:“上仙可真會開玩笑,本君可從未說過這種話。”

“在此謠言之下,麒麟山諸多有仙氣的生靈都往青枝身上或撞死或吊死。不過這也不是什麼謠言,因為青枝天生機緣所在,在她身上死去的生靈直接飛升的可能性確實是很大,不過也只有一成。這些年從麒麟山成功飛升的生靈加起來不會超過十個,就這麼巧,但凡從麒麟山飛升成仙的都是沒多久就在九重天上郁郁而終,成一仙君,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情呢?”

“本君又怎會知曉。”

祈寒瞇著眼,眼底寒光乍現:“那是因為為他們引路的仙君在將他們從麒麟山引到九重天的過程中,抽走了他們的大半仙根。九成的生靈因此抗不過成仙的天劫灰飛煙滅,剩下的那一成也會因仙根缺失,精神萎靡,魂魄不安,直到最後周身仙氣散盡而亡。”

“祈寒上仙這張嘴向來是九重天上一等一的好,你這麼說又有什麼證據?”

“成一仙君是天生仙胎,可麒麟山上的那些生靈卻都是由妖化出來的。仙君既然如此信誓旦旦地說和你無關,那就請天帝叫人把照妖鏡拿來往仙君身上照一照,看是不是豺狼虎豹什麼都有。”

天帝單指敲了敲桌案,沈聲道:“這等聳人聽聞之事朕還從未聽說,不過祈寒確有狡辯之嫌,為了讓他再無言可辯,成一,就委屈你照一照那照妖鏡吧!”

有仙子捧上一面通體鎏金的鏡子,還沒等她走近成一仙君猛地躍起,銀光一閃,一雙手臂化成兩柄鋼刀,這是麒麟山上燕池獸的模樣,橫著朝祈寒劈了過去。

祈寒一個閃身避開,那鋼刀驟然換了個方向,抵在了我的脖頸之上。

“你再過來我就殺了她!”

那刀刃極快,就這麼虛抵著都能劃破我的肌膚,我不敢亂動。祈寒失了氣定神閑的模樣,臉色黑沈,怒吼著:“你放了她,我換她過來。”

“哈哈哈——放開她換你來?你當我傻?你來九重天就是抱著必死之心,況且你吃了我的銷骨丸註定就是要死的,我要一個將死的人做什麼?”

我想起之前他給我的那丸藥,再看祈寒不過幾日光景就迅速瘦到凹陷下去的兩頰,一顆心沈到了谷底。

“我是為了麒麟山枉死的生靈而來,就算我喜歡青枝,這一條也不會有任何改變。你既知道我必死無疑,就應該知道我這樣的人什麼事都能幹得出來。”他目光移到我的臉上,瞇了瞇眼,“她一直不待見我,我本來還琢磨著我死了之後怎麼讓她順理成章地給我殉葬,你剛好幫我解決了。”

“你個賤人!”

“你個賤人!”

我跟成一同時破口大罵,他罵得更真情實感一些,短暫地分了神,祈寒用力地使眼色給我,我唇瓣一動念了個訣,頓時鋼刀之下的柔弱少女變成了一棵皮糙肉厚的參天大樹。

成一氣急敗壞卻也無計可施,腳下踏空就要跑,我閉上眼朝前倒去,“砰”的一聲大樹砸在地上,砸出了個天坑,坑底填土的是被砸暈的成一的肉身。

“青枝,青枝!”

我化出人形被祈寒抱在懷裏,見他一臉的焦急之色,便胡亂地抓住他的手,眼眶濕潤:“怎麼辦,你要死了怎麼辦……”

他見我睜眼,如釋重負地松了口氣:“借你的胸膛給我撞一撞就好了,小樹苗,我養護了你那麼多年,這次換你來護著我了。”

尾聲

很久以前,祈寒只是麒麟山頂的一塊寒冰,而我是山口的一棵歪歪扭扭的小樹苗。寒冰在我的樹蔭下躲過夏日那最烈的陽光,吸收了我樹根的養分得以生出靈識。

寒冰很快吸收天地精華修煉成形,成為麒麟山第一個修出人形的妖,自然而然地成了山主。他感念我多年陪伴,再加上偷人養分的愧疚就將我連根挪到溫暖的山谷裏並日日澆水養護,還分了他身上的一些靈力給我,所以撞死在我身上的生靈就有機緣飛升。

這個機緣,是因山主祈寒而生的。

成一抽取麒麟山低階生靈的仙根,為的不過就是不用修煉便提升法力。等到祈寒快出關時,成一怕他發現什麼趕緊把我挖走,只是沒想到祈寒提前出關洞察一切,趕在我飛升上九重天的那日一頭在我身上撞死,也跟著飛升了。

像祈寒這等散仙飛升不是成一引路,他沒法抽走他的仙根。

祈寒飛升為兩件事,一是揭露成一的罪行;二是讓九重天上還活著的三個麒麟山飛升的人不會枉死。

他抱著慷慨赴死的心,又不想把我卷進去。他本來不打算與我接觸,想避開我,但所思所想卻不受控制,忍不住想靠近我,和我有所交集。為保萬一,他處處針對我,對外我們關系越水深火熱,到最後他死之後我反而能越安全。

他把我排除在這件事情之外,讓我即使沒有他在,也能好好地活下去。

只不過我完全沒領悟到他的良苦用心,以為他是跟我玩“霸道仙君”的戲碼,就跟他一起玩上了癮……

而祈寒覺得自己去九重天的此行必死無疑,卻忘了一件事,無花她們幾個因死在我身上飛升,也可以因死在我身上魂魄得以回歸原本所在的麒麟山。

她們如此,祈寒作為麒麟山的山主自然也能如此。

天光大好時,祈寒趕在銷骨丸徹底發作前在我身上吊死,我一如他曾經說的,抱著他回了家。

山頂的雪早就化了個幹凈,祈寒回來的那一日,麒麟山又下雪了。

我抱著他感嘆道:“這去九重天做神仙也沒什麼好的,那裏又熱又不安定,仙界不值得啊!”

“那什麼值得?”

“你值得。”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