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夏天上身穿棉襖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點亮一座城市的,是記憶;守護一座城市的,是它的精神。

人人都渴望歲月靜好。但當風暴來襲之時,只有直面它的人,才能真正讓一座城市挺立起來,築起風暴眼中的“方舟”。

鏡像:100年前大疫入侵哈爾濱

時針撥回100年前。

1921年初,東北朔風正勁。一場大疫在冰封大地的裂痕中悄然傳播。

當年1月22日,哈爾濱出現第一例鼠疫病例。此前不久,海拉爾、滿洲裏等地已有鼠疫病例報告。

人們把求助的目光投向駐守東北多年的防疫專家伍連德。10余年前,鼠疫也曾在黑土地上肆虐,正是伍連德指揮撲滅了疫情。這次,他敏銳地覺察到,這或許是一次鼠疫大規模暴發的預兆。

擺在伍連德面前的困難有很多:手中無權、無錢、無人……

回望人類歷史,就會發現人類與病毒和細菌的鬥爭一直在持續。天花、流感、瘧疾、鼠疫、麻疹、霍亂……瘟疫一直不曾遠離。

法國作家阿爾貝·加繆曾在他的名作《鼠疫》中感嘆:“鼠疫,就是生活!”在1921年的哈爾濱,這句話絕非虛言。

鼠疫在人類歷史上有三次大暴發。第一次,從公元6世紀開始,至8世紀消失。第二次,起源於中世紀,延綿數百年,成為16世紀到17世紀威脅歐洲人生命的頭號元兇,至少有2500萬人病亡。也正是這一次疫情,奠定了鼠疫“黑死病”的恐怖名頭。第三次,瘟疫向中國襲來。其中,哈爾濱於1910年和1921年兩度遭遇鼠疫。

災難撕裂著這片土地上的生靈。1910年至1911年的那一場鼠疫中,6萬人被奪走生命,花費白銀一千萬兩。其中,哈爾濱傅家甸有6000多人死於鼠疫。當時疫情蔓延之快,如東三省總督錫良所形容的那樣“如水瀉地”,死的人越來越多,連原本冷清的喪葬鋪子都成了熱鬧之所。棺木銷售一空,供不應求。大街上更多的是橫七豎八、無人認領的冰冷屍體。《東三省疫事報告書》稱:“地無完土,人死如麻,生民未有之浩劫,未有甚於此者。”

1921年初,鼠疫再次來襲,滿洲裏告急,中東鐵路沿線相繼出現病例,情勢眼看又在朝不可控制的方向發展——從歷史上看,當鼠疫進入傳播擴散高峰,大流行往往接二連三地發生,在人間肆虐可達數百年之久。

此時,正處於政權交替中的蘇俄政府,根本無暇顧及國外之事;控制東北三省的奉系軍閥張作霖只是撥來防疫經費,其他的事情都靠各地自己解決。

遭受過第一次鼠疫重創的哈爾濱,城市上空再次被恐怖的氣息包圍。人們迫切想知道,哈爾濱的這場鼠疫從何而來?《伍連德在哈爾濱》一書中提到,哈爾濱的第一例病例是一名來自紮賚諾爾的外逃礦工。

紮賚諾爾,位於今內蒙古自治區呼倫貝爾市,由滿洲裏市代管。當時,那裏有一處蘇方控制的礦山,約4000名中國工人在那裏生活工作。翻開史料,我們就不難理解為何紮賚諾爾會成為疫情的“引爆點”——當時中國礦工住在半地下的窩棚裏,為了保暖和節省燃料,房屋密不透風,而且一間屋裏要住十幾人甚至幾十人。這是鼠疫桿菌傳播的“天堂”。

海拉爾自1920年10月起已有鼠疫病例報告。1921年1月2日,一名鼠疫接觸者私自跑出海拉爾隔離客棧,逃到紮賚諾爾,借宿在一位礦工朋友的窩棚裏,這間窩棚裏還住著16個人。幾天後,全屋的人開始咳嗽發燒。到1月18日,他們無一例外地相繼死於鼠疫。

而在另外一間較大的屋子裏,也有多名工人病亡,沒幾天工夫,病亡人數已達42人。

兇猛的瘟疫、大量人員的病亡,讓礦山的蘇俄管理人員十分恐慌。如果控制不住,一旦春暖花開、人員流動加速,鼠疫不僅會重創東北三省,更會一路長驅南下,威脅整個中國。可以說,這一次東北鼠疫如果發生大範圍擴散,將會成為中華民族前所未有的危機。

山雨欲來。

身為東三省防疫事務總處負責人的伍連德焦慮不已。人手不足,他只能派遣5名醫生帶著設備趕往疫源地紮賚諾爾,他自己不敢離開已經出現病例的哈爾濱,他還記得這座城市上一次被鼠疫席卷時的慘狀……

病毒的進化速度是人類難以想象的。它們結構簡單,基因組復制時缺少嚴格的校對機制,常出現差錯,發生變異。某些病毒還可能發生重組,產生全新的病毒。

這意味著,人類將不斷面臨新的病毒。而新冠肺炎疫情的暴發,正是人類與病毒一次新的交鋒!

百年之後,2021年12月2日,警報又一次拉響,由滿洲裏關聯病例引發的新冠肺炎疫情襲擊哈爾濱。

所幸,神州大地上已經有了中國共產黨的領導,在與新冠病毒交鋒的日日夜夜,我們始終踐行著“人民至上、生命至上”的先進理念,積累了一整套行之有效的措施經驗。

當疫魔再次來擾,哈爾濱上下聞令而動,立即升級防控舉措,開展流調排查、隔離管控、核酸檢測、病例救治等工作,全力阻斷社區傳播和疫情輸出風險。數以萬計的共產黨員、醫務工作者、社區工作人員、誌願者挺身而出,這些“最可愛的人”共同築起了風暴眼中的“方舟”,守護著人民的健康。

無奈:伍連德幾憑一己之力,扛起戰疫大旗

狡猾兇險的“德爾塔”變異毒株,考驗著冰城哈爾濱的防控舉措。位於城東的先鋒路出城口是進出城區的咽喉要道,也是此輪疫情防控的重要卡口。

12月初的哈爾濱,氣溫逼近零下20攝氏度,呼氣成霜。哈爾濱市道外區園林局天恒山園林養護中心副主任張隆昌和同事們身穿熒光工作服,配合公安部門一邊查驗過往車輛駕駛員的行程碼、健康碼及核酸檢測報告,一邊向他們介紹防疫註意事項,確認正常後才予以放行。

“每天要在室外站6個小時以上。”張隆昌說,深夜氣溫更低,他們加派人手,縮短交接班時間,通過精細排查、耐心解答,做到不漏一車、不漏一人,全力阻斷病毒蔓延的通道。

排查管控,簡簡單單的四字舉措,一百年前伍連德卻推行得舉步維艱。1921年,伍連德和醫務人員迎戰鼠疫時,他們沒有特效藥,也沒有當今先進的流行病臨床診療手段。人們面對要命的鼠疫更是只有恐懼和無措,毫無防範意識。

作為一名醫生,伍連德知道,如果能在第一時間發現鼠疫桿菌的帶菌者,並迅速進行隔離,就可能防止疫情的擴散。但在當時積貧積弱的中國,想做到這些,談何容易。

已經出現癥狀的鼠疫病例可以很快甄別,但和鼠疫病例有過接觸的人——也就是我們今天所說的“密接者”之中有的處於潛伏期,同樣具有傳染性,如果不能及時發現,他們也會成為“行走的傳染源”。

伍連德想建隔離區,但他沒有錢,不得不放下手中的一切,開始東奔西跑地籌款:向市政府討,向省督軍府討,向奉天的大帥府討,向北京的內務府討……東拼西湊,錢討得差不多了,“將發病者和密接者一並隔離”的想法又受到了各方反對。

“密接者不論是否出現癥狀,都需收入隔離區”,在2021年的疫情阻擊戰中可謂常識的道理,在一百年前卻遭到了來自官方和民間的重重阻力。頂住壓力,伍連德勉強建起了隔離區,他堅持要求隔離區內一旦有密接者出現疑似癥狀,馬上單獨觀察24小時,以避免潛伏期病例傳染其他隔離者。

與此同時,面對當局無所作為、社會上流言四起、百姓人心惶惶的局面,伍連德不得不要求醫生們一邊診治鼠疫,一邊抽出時間來做最最基礎的科普工作——他還清楚地記得,1910年的那場鼠疫中,有謠言稱,貓尿、鴉片可以治病,致使民間一度貓尿難求,煙館爆滿……

於是,1921年的哈爾濱街頭,身穿白大褂的醫務人員解答民眾問題的情景時常可見。因為人手不夠,42歲的伍連德不得不親自上陣,奔走於嚴冬之中,寒風日夜呼號,棉衣褲早已冷透……通過不斷地講演、作報告,民眾對隔離的反應才從一開始的抵觸和拒絕,逐漸轉向配合。

很多在今天習以為常的事情,當年大多數人卻想都不敢想。100年前,伍連德的許多防禦、診治鼠疫的舉措都科學有效,具有前瞻性。今天的網友甚至開玩笑說這位醫生是“穿越回去的人”。但僅憑一己之力,是很難改變當時的混亂局面的——十年前第一次鼠疫大流行時傅家甸的病亡率是16.7%,1921年哈爾濱的鼠疫病亡率已經下降為1%,但在這座人口密集的城市,1%仍然意味著3125條生命的消逝。

在今天的哈爾濱醫科大學校園中,我們仍然可以見到伍連德的雕像。他始終靜默肅立,凝望著這片他曾苦戰過的黑土地——

仿佛時刻提醒著今天的平安生活來之不易,也在鞭策後人要以科學的方法、審慎的態度、嚴密的措施,應對每一場疫病的流行。

不退:如今上下眾誌成城抗擊疫魔

正如《鼠疫》一書中的情景一樣,每當疫情來襲,挺立在最前線的總是醫務人員,他們是最先感知瘟疫信號的前哨,也是平息災難的希望。

如果想要在今天的哈爾濱尋找鼠疫中白衣戰士的印記,我們除了要將目光投向哈爾濱醫科大學的伍連德雕像外,還有一處石碑,也默訴著一群人挺身而出的故事。

“民國十年百斯篤死者合同之碑”——在伍連德紀念館院內,一方水磨石碑靜靜矗立。

“百斯篤”是pestis(鼠疫)的日文音譯,這裏埋葬著1921年鼠疫的眾多死難者,其中就有醫務人員的名字。

經年風雨侵蝕下,這座無首碑邊角微碎,遠遠望去顯得陳舊厚重。

石背碑文,記錄著當年鼠疫發生時的情景。

1921年冬天,幹燥寒冷的風自西北西南方向吹來,直往哈爾濱街頭過往行人的鼻子裏灌。

然而,嚴寒並非最大的威脅。1月22日,第一例鼠疫病例出現在哈爾濱。

1921年2月17日,伍連德永遠也忘不了的日子。

這天,他正在辦公室裏聽取匯報,一名醫生匆匆跑進來,告訴他阮德毛醫生出現鼠疫癥狀,已住進鼠疫病房。

伍連德放下手中的工作,馬上趕到病房。

阮德毛,從北京協和醫學院畢業不久,應征前來東三省防疫事務總處工作,正趕上鼠疫流行。作為伍連德的主要助手之一,他主管逐戶檢查。這意味著他隨時可能與鼠疫桿菌不期而遇。此刻,他躺在床上,臉上顯出病態的紅暈。

看到伍連德過來,阮德毛有些費力地擺擺手:“不要過來,我休息一下就好了。”

伍連德還是走到床邊,開始為他檢查。見伍連德過來,阮德毛連忙把頭偏向一邊,咳嗽的時候努力掩住口。

三天後,剛結婚不久的阮德毛殉職。

伍連德經過調查發現,阮德毛醫生是因為乘坐剛剛運送完鼠疫病例卻沒有認真消毒的馬車而不幸感染的……

如今,運送病例的交通工具已從馬車變成了負壓急救車,經由運送工具感染的概率大大降低。

我們找到一位名叫曹樂的負壓急救車駕駛員,他是哈爾濱市急救中心總務科副科長,是眾多“大白”中的一員,更是一名奮戰在一線的共產黨員。

在這一輪哈爾濱疫情中,曹樂和另外幾名司機負責將確診患者和核酸檢測陽性病例轉運至定點醫院。

“沒事,別害怕,現在多數都是輕癥,過不了多久就能出院。”這是曹樂在與確診病例簡短交流時常說的一句話。

12月初疫情發生後,哈爾濱市急救中心第一時間成立了應急專班,6個小組20多名“急救人”在隔離賓館、救治醫院與社區之間往返奔波。

捂著厚厚的防護服,與確診患者共處密閉空間,在危險面前逆行而上……不僅是這些“急救人”,從定點醫院“紅區”病房,到核酸檢測現場,白衣戰士們的身影,就是英雄的模樣。

“乖啊,閨女兒,等媽媽回家。”

趁著交接班的工夫,胡宇給家裏的小女兒打了個電話。

胡宇是三個女兒的媽媽,也是黑龍江省醫院護理部的一名護士、幾輪哈爾濱疫情的親歷者。2008年汶川大地震,她作為支援災區的白衣戰士火線入黨。疫情襲來,她再上“火線”,哪裏需要醫務人員,她都衝在前面。

消毒,采樣,再消毒,再采樣……從早晨8點開始,整整12個小時。在哈爾濱市主城區開啟的全員核酸檢測現場,這些機械重復的動作,胡宇一天要做1100多次。來不及揮發的消毒液在她手上結了一層霜。待到一天工作結束,摘下防護手套,手指已腫脹通紅。

與她做著同樣工作的白衣戰士還有很多,他們就這樣一撇一捺地織密疫情防護網——

人,一個人,千萬人,化作抗擊疫情的鋼鐵長城。

必勝:偉大抗疫精神熠熠閃光

1921年,大疫來臨,隔離管控的過程無法依靠民眾的自知自覺來解決。引導號召民眾抗疫,需要耗費大量人力講演、動員,解答民眾的問題。

2021年,疫情來襲,從核酸檢測到居家健康監測,冰城人都自覺用自己的行動為抗疫作出一份貢獻,用東北話來說,那是“絕不含糊”。

“抗擊疫情不是一個人的事,也不是某個人的事,是我們大家的事。”哈爾濱市民劉誌強說,“雖然對生活工作有影響,但是我相信大家都能夠理解。”

劉誌強是哈爾濱一家裝修公司的職員,自疫情開始,他所在公司就要求在中高風險小區居住的員工居家辦公。

“沒啥不能接受的,不是總有人說嘛,今日的不見是為了來日的相見,我們等待著煙火氣回歸的那一天。”劉誌強說。

1921年,阮德毛醫生在哈爾濱抗擊鼠疫時獻出了寶貴的生命。那時,他和他的同事們背負著如山的使命,頂著重重的壓力,排查病例、接診患者,幾乎是孤軍奮戰。

百年之後,當新冠疫情來襲,白衣戰士的背後是來自各行各業的萬千人民,“生命至上、舉國同心、舍生忘死、尊重科學、命運與共”的偉大抗疫精神,在這場全民戰“疫”中熠熠生輝。

無論是手上綁著支架做誌願工作的“支架姑娘”李松竹,還是天天熬夜加班的普通社區工作者高書濤,或者是為一線防疫人員送去熱飲和其他物資的熱心人士,信心在城市匯集,暖流在“疫”線湧動。

2021年12月22日,哈爾濱市全域均降為低風險地區。

“剛吃完烤魚,再來一杯奶茶,‘解封’後的生活感覺像過年一樣。”22日晚,在哈爾濱市香坊區一家大型商場,13歲的孫予涵和媽媽陳女士飽餐一頓後走出店門。在她們身後,哈爾濱各出入口交通恢復如常。

曾經的東三省防疫事務總處,是如今哈爾濱市道外區保障街上一處不甚顯眼的建築。墻皮剝落的紅墻、上部曲拱形的高窗、伍連德曾用過的辦公桌,仿佛默訴著那些永遠不該遺忘的沈痛教訓。

2021年,病毒頻繁變異,變異毒株德爾塔和奧密克戎先後襲來,我國面臨極為嚴峻復雜的防控時刻。但也是這一年,中國抗疫交出不凡答卷,迅速撲滅30余起聚集性疫情,防控以最小成本取得最大成效,疫苗接種率已達85%以上。截至12月25日,中國已完成全程接種人數超過12億!百年歲月逡巡,在中國共產黨的堅強領導下,全國人民上下一心,眾誌成城,譜寫了一曲共克時艱的戰“疫”之歌。

跨越百年,午後的暖陽照在館中的伍連德雕像上,那雙閱盡舊時疾苦的雙眼,若是能穿過時光,得見白衣戰士再不必孤立無援地於風雨中奔走呼號,當感欣慰。(陳聰、楊思琪、王鶴)

來源:新華每日電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