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篇文章的標題本來是“夢見死亡”，當我寫下這個標題的時候，仿佛已經在一夜之間經歷了一場浩劫。雖然這個標題有點煞風景，但為了開門見山直入主題，我還是直接引用了在半夢半醒時刻想到的這個標題。後來，為緩和一下陰郁的氣氛，還是命名為“無題”，以應和即將到來的新春佳節。
我一直以來很少做夢。偶爾做一次，如果清晰記得夢境，我會記錄下來。第一次有這個念頭，是我在大學校園裏學習寫作的時候。那時候，文壇正流行先鋒潮，先鋒小說追本溯源到馬爾克斯的馬孔多小鎮，雖然魔幻，但還算現實；如果尋根到了博爾赫斯的迷宮，我就有些雲遮霧繞，像在夢境中走不出來。我的思維向來刻板，缺乏想象力，文學創作只是邯鄲學步，只有在夢中尋找那些虛構的情節。起初，我會在早晨醒來去記錄昨晚的夢境，但一提起筆才發現夢境幾乎忘記了，最多只剩下一個空洞的標題。有時候，我會在夢剛醒的時候，趕緊從床上坐起來，在昏暗的燈光下記錄新鮮出爐的夢境，從而誕生了一篇“自然天成”的小說。那些故事是我在清醒狀態下挖空心思也構思不出來的。
現在回憶起來，那時候我還是為賦新詞的年少輕狂，我的夢境中甚至會出現邊做夢邊記錄的情節，醒來後卻分不清哪部分是夢境，哪部分是現實。當我開始兩鬢斑白，已經不會再把夢境與小說聯系在一起，更多思考的是夢境裏有什麼征兆，然而，無論《夢的解析》還是《周公解夢》都不能給我一個準確的答案。
昨晚，是我第一次夢見死亡。“死亡”這個詞語幾乎沒有在我的文字裏出現過。這是一個陰冷的詞語，一旦出現在腦海，書寫在紙上，就會讓人感到不適，甚至讓前後左右的文字也無所適從。過去，如果夢見類似讓人不適的情節，我一般不會提及。就像小時候，父母告誡我們清早千萬不要談及夢境，說是一旦把夢境說出來，好事會破滅，噩夢會成真。長大後發現，很多事物是避不開的，雖然不是“真正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但是，包括生離死別，也許勘破了還好些。
當我打開電腦的時候，昨晚的夢境已經很模糊，只記得這個夢預告了死亡，大概是在夢境中再也不會醒來。在半醒半夢中，我想到過要把夢境記錄下來。我已經很久沒有做過夢了，更沒有記錄夢境的習慣了。我想到過這也許是最後一個夢了，也是最後一次記錄了。這一次不是為了文學創作，只是為了紀念最後的心路歷程。
我是在立春後的第五天醒來，初升的太陽正把乍暖還寒的陽光灑在窗臺上，我確認自己昨晚做過一個關於死亡的夢，而我還活在現實之中。在記錄這個夢的時候，我想到的是把它權且當作在渡過一劫後對生命的一次回望。遺憾的是，我已經記不清夢中的情節，任憑我絞盡腦汁也還原不了夢境，它只是像個語焉不詳的影子籠罩著我。
這已經是多年以後的事情，我甚至想不到還要去推衍夢境的征兆，去研判這是不是一個噩夢。太陽每天會照常升起，春天來了，百花還會盛開。夢境也好，現實也罷，就讓一切隨流水吧，更無問西東。
2021年2月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