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光腚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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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源:煙臺日報-大小新聞

大小新聞訊(通訊員:王明昭)地頭,一棵老柳,風采依舊。

樹下,一個人字形的簡易小窩棚。

靠前一架涼棚,爬滿頂著黃花的絲瓜、開滿白花的丫丫葫蘆、長的圓的吊南瓜。

涼棚內,擺放著一張方桌、幾條矮腳板凳。

地的四周,兩行半人高的春玉米,手扯手長成自然屏障,將這一畝三分地,圍成了一個瓜園。

一早起來,露水珠滾下葉蔓沁入土地或被陽光蒸收之後,二叔便鉆出窩棚,穿件無袖對襟汗褂,歪個脖子、半蹲半就地彎下身子,伺弄他那一園的瓜。二爺說,二叔當年出門在外“偷”藝受的傷,落下外號“歪脖兒”“老歪”。雖然是堂叔,可叔疼我。因為二嬸沒能生下男孩。二叔一直想“過繼”我為他養老送終當親生兒子。二叔還教我種瓜。

長方形的一個大瓜園,多半種的是甜瓜、一小半是西瓜。從播下籽種,到拱出地皮,分葉生蔓,再到放花坐果,二叔鋤草、追肥,摘心、壓蔓,打杈、掐尖,直至保住每一棵西瓜秧苗都留足一兩個瓜、甜瓜坐下五六個紐兒。看看滿地星羅棋布,即將果實累累,剩下的時間便可鉆進窩棚呼呼大睡,抑或在涼棚之下悠然自得地把蒲扇搖啊搖,擎等瓜兒管自長大、長熟、長甜了。

不,沒得這般輕松。比方說一棵西瓜,真葉放出後就要定心、順蔓、壓秧、保果、打杈,後期還要“翻瓜”,讓滾圓的大西瓜方方面面都受到陽光照耀,均勻上色,直到瓜熟蒂落。二叔說,“打瓜”可以放任自流,隨它自生自長,別誤了打尖便成。“打瓜”不同於西瓜,它很強勢,爭先恐後,一茬接一茬。進入三伏,烈日當頭,大地被烤得熱氣騰騰,人們像在蒸籠裏,汗流浹背,口幹舌燥。當大夥兒三五成群地走進瓜棚,“打瓜”首當其中就充當了首選。二叔早備了一堆。一人一個,一手托瓜、另一手握拳將瓜“打”開,有紅瓤的、黃瓤的,還有白籽白瓤的。一水水的甜,消暑解渴……不夠,再來兩個,管你吃個肚兒圓圓。但,“打瓜”籽得一律留下。臨走,如想拿幾個瓜,那就須丟下幾張錢票。老話說,瓜田的規矩,管吃管飽不管拿。

甜瓜伺弄起來更需要細心、耐心。一棵甜瓜定苗後,一直要跟著派生出的子蔓孫蔓掐尖、打杈地走下去。哪怕坐實了五六或七八個瓜紐兒,也不能掉以輕心。甜瓜又分為薄皮甜瓜和厚皮甜瓜,厚皮甜瓜長勢猛,稍不留神瓜秧便爬出老遠。雨天、連陰天,瓜秧頭昂揚著齊肩並進向前。雨過天晴,二叔即操起竹桿橫掃下去,也算作打杈掐尖了,好歹削減一下瘋長之勢。甜瓜品種多,有脆皮稀甜的、有厚皮一兜面的,還有一葉一瓜的小香瓜。提起來,一串一串,像貴婦人的鉆石項鏈遺落在瓜地。小香瓜不大,握在手裏、裝進兜裏、放在忱邊,隨身一味香,倍受女孩和女人們把玩兒。

頭噴(茬)瓜下來,開園了。

二叔一早就在瓜園裏選瓜、摘瓜。西瓜有花皮的、黑皮的、綠皮的,不管大小,二叔一眼掃過去,便知哪個八分熟、哪個熟十成。蹲下身子敲敲,聽聲便知沙瓤、實瓤、甜瓤。甜瓜有一種帶花紋的,叫“氣死梨”,手捧著一不小心掉地、摔個四裂八瓣,又香又甜。另一種黑皮的甜瓜叫“一兜面”,二叔囑咐爺爺奶奶們要就水就菜吃,細嚼慢咽,別噎著。各色樣等的西瓜、甜瓜摘了兩大堆兒,本村的、近鄰的,閑著無事的,都來湊個熱鬧、嘗個鮮兒。瓜棚裏頓時熱鬧起來。

二叔亮出花刀,遊刃在一個大號西瓜的瓜蒂與瓜莖兩端,切出對稱的兩頭尖尖小船樣的十瓣八瓣。大夥們一邊狼吞虎咽,一邊不忘說甜。好甜。我們幾個小夥伴,個個吃得肚兒鼓鼓。出不得瓜地,便呲了一大片。開園了,鄰村外地的,順路進園的,解個渴,管夠。要想順手帶走三個兩個,那就隨你挑揀。過秤不過秤皆可,二叔打眼過去,便掂出了份量,差不多“分毛”, 拿去。零頭,抹了。

二噴三噴瓜下來,一片豐收。瓜熟滿地,滿園瓜香。本村近鄰的瓜販,騎了電驢子,推了獨輪小車,或兩個膠輪軲轆的人拉車,裝載滿滿。逢五逢十去趕集。擺個瓜攤,不必吆喝。集散了,瓜也出手凈了。兜裏賺了大把大把的票子。美。

二叔種的瓜,不愁賣。

萬一趕上連陰雨天,瓜也爛不地裏。二叔穿上雨衣,蹬著自行車,去敬老院,去家有老人、孩子多的門戶送瓜。單撿那些面軟的皮薄的肉厚的送,他說,花皮的叫蜜罐兒,肉瓤都甜,黑花的叫一兜面“老面瓜”……

村裏三兩個齜牙漏風無兒無女的老奶奶老爺子,一邊啃著瓜一邊閑不住,說,喲喲喲,是那誰誰家的老二呀,知道了,知道了,俺瞅他光腚長大的。現如今這不也成了?成了就好。嘖嘖。“成了”,是老輩人的說法。它包含了很多內容。比如:對脫了開襠褲穿上有襠褲的半大小子,說,一眨眼誰誰家的小子“成了”,長成人了;對曾經品行不端而有些悔改的,也說,誰誰,終歸“成了”;哪怕咽氣前懸崖勒馬回頭的,同樣會說:誰誰,老了老了(死了),也總算“成了”。“成了”,蓋棺定論。哪怕你做了芝麻粒兒大的好事,也會得到一些諒解、寬恕和誇贊。

二叔聽了,不覺好笑。這是哪跟哪呀?

瓜田臨近拔園的日子,二叔更加戀戀不舍放手了。遍地剩下生瓜蛋子嫩瓜紐兒,長不成氣侯了, 節氣到了, 瓜秧枯萎了,拔園的日子了。可是二叔夜半依然拿著竹桿,手握明亮亮的手電筒一晃一晃滿地照,驅趕那些刺猬、野兔之類的“偷瓜賊”呢。

清晨,東邊的朝陽徐徐升起,霞光千絲萬縷地撒向大地。二叔靜靜地看著瓜田被漸漸籠罩在美麗的風景裏。此時二叔也在風景中,只是他並未覺察而己。當然,還有那棵綠蔥蔥的老柳,風采依舊。

每每夏天, 我便想起二叔。還有二叔種的瓜。即使再過些年月,依然是歷歷在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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