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火鳳救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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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這日,鳳芽兒正在八珍館的食單裏添上新的菜名,如脆炒藕丁、炸藕盒、小肋煲藕、蒸藕餅,還有甜品小食如桂花糯米蜜蓮藕、藕粉桂圓黑糖糕等等。

胡厭托著下巴看鳳芽兒寫字:“秋日分明是吃蟹的季節,對門呼泰來添的都是螃蟹菜,你倒好,一溜兒全是藕……”

“現下的蟹五錢一斤,若非達貴誰吃得起?咱八珍館做的是街坊鄰居的生意,小本買賣哪經得起這折騰!”寫完最後一筆,鳳芽兒輕輕吹了吹未幹的墨,“且藕與蟹均是水中物,差不離!”

摳門便罷了,還一堆歪理,胡厭當下撇撇嘴,但也不敢拆穿,只轉過頭對阿用頤指氣使,讓她去收拾客人留下的殘羹剩菜,可阿用轉眼又打碎了兩個盤子,氣得胡厭直跳。

正此時,城中米鋪老板柳先禮來了八珍館,剛一進門,眼尖的人便瞧見了柳先禮右臉上的巴掌印。

這柳先禮與夫人柳蘇氏成親有十余年,育有一兒一女,從未紅臉爭執過,是城中出了名相敬如賓的夫妻,且平日裏這二人時常同進同出,今日卻只有柳先禮一人……莫非這顯眼的巴掌印是柳夫人留下的?有好事者當即竊笑起來,忍不住調侃道:“喲,柳老板竟還會惹惱自家夫人,稀奇稀奇。”

柳先禮先是一楞,後見對方目光炯炯緊盯他的右臉,頓時哭笑不得,將莫名挨打的事道來:“並非夫人。是我前幾日夜裏獨自回家,路上忽而被狠甩了一巴掌,那賊子一陣風似的手段甚高,莫說面容,便是身影我都未得瞧清……”

眾人聽得新奇,但多半是不信的,直到肆裏有一個穿著半褪色靛青短褐衫的梓人開了口:“柳老板怕是碰上槐樹君了!”

大多數人並未聽說過槐樹君,見那梓人言之鑿鑿的模樣,便都起了興致哄他說來。

“你們竟不知?”那人挑眉,道,“兩個月前城門口那棵枯死的老槐樹上不知何時掛了一塊牌子,上書‘罵人一錢,打之翻倍,錢財去矣,稱心如意’,只消把銀錢丟進樹洞中,並說出所咒之人,隔日若是銀錢還在,三日內那人必遭殃。但若銀錢出現在自家中,則表明掛牌人不願接此事,因著不知是誰幹的,牌子又掛在槐樹上,故稱此人為槐樹君……”

“你怎知道此事?”柳先禮奇道。

可那梓人卻支支吾吾不說了,倒是與他同桌的另一個梓人笑得前俯後仰:“因為當初這家夥亦不信,有一日吃醉了酒,硬要往老槐樹洞裏扔一錢銀子,還報了自個兒的名兒,結果第二日入夜時,屋外便有人開罵,這家夥氣極出去尋,可那罵聲一會兒在東一會兒在西,卻無論如何也尋不到人,只得眼睜睜地聽那聲音罵了一宿……”

竟還有人自己出銀子請人罵自己,眾人哄笑。

既已說開,那梓人倒也不忸怩,幹脆端起酒盞進一口酒,又將後來他如何設局埋伏槐樹君卻無功而返的事一一道來,竟把肆裏大半的人吸引了去。

“我見那樹洞裏堆了好些銀錢又無人看守,為何沒有招來宵小?”有人問道。

“你敢去動?拿一個銅子兒隔日便會被莫名揍個手斷腳斷,不躺三五個月下不來床,”梓人道,“那些銀錢隔段時間便會如數出現在城裏善堂中,用於贍養孤兒寡老,這槐樹君也可謂是在行善積德……”

此時柳蘇氏方姍姍而來,瞧見聚在一處的人,目光準確地落在柳先禮身上,但她既不上前也不喊人,只向鳳芽兒討了一盞新開封的梅子酒,靠在櫃臺邊自飲著,然酒還未過半,她忽見有個姑娘衝進來,躲在八珍館的門後往外看,姑娘腰間的禁步隨著大幅動作叮當作響,她一眼便認出此人是城中章主簿的外甥女江唯。

江唯的父母早年前病故,章主簿恐她孤兒遭人惦記,與夫人商量後將其接來酆都,去年江唯守孝期滿且又已及笄,便不願再煩擾章主簿一家生活,拿出積蓄在城中典了一進的小院,這小院在米鋪附近,且江唯又常去米鋪買米,故與柳蘇氏倒是相熟。

見江唯鬼祟模樣,柳蘇氏疑道:“江姑娘,你在做甚?”

“噓,小點兒聲,”江唯急急忙忙轉身道,臉上飛起紅暈,“我……”她的話才到一半,卻又瞬間閉了嘴,臉上飛起紅暈,咬著唇偏頭側往一邊。

柳蘇氏正奇怪,只見一名束發少年提著竹簍進了八珍館,那少年目不斜視走到鳳芽兒面前,將竹簍往櫃臺上一放,說是知曉鳳芽兒還未得嘗秋蟹,故抓了一簍子送來。

而鳳芽兒先是被忽然出現的竹簍嚇一跳,望見少年後方笑著道了謝,又細問對方何時有空來八珍館吃飯,二人談笑幾句約下時間,少年便離了去。

再看這廂江唯不知何時轉頭定定看少年的背影,模樣含羞帶怯。

柳蘇氏當下了然,不由輕笑出聲:“年少尤善。”

“一盞梅子酒怎引柳夫人得此感嘆?”鳳芽兒正要把竹簍提去後院,聽聞後道,“可要嘗嘗我家新出的並蒂羹?此羹是用花生、紅棗、百合與藕粉制成,食之能姻緣美滿、夫妻和順,如您這般本就美滿的則會錦上添花、好上加好呢!”

柳蘇氏笑而不語,她擺擺手,一口飲盡盞中殘酒。

2

第二日午後,八珍館後院的石桌上,胡厭拿了小碗倒上紅醋,加姜末、桔糖制成姜醋蘸汁,巴巴地看著鳳芽兒將蒸好的熟蟹端上來。

現正值蟹季,酆都城方圓百裏的蟹幾乎被抓個精光,物稀價高,原還當今年連蟹味都聞不上了……胡厭喜滋滋地看向蒸屜中的蟹,只見個個個大肚凸,全是四五兩重的大家夥,如今被擺得整整齊齊,紅燦燦的一片十分可人。

胡厭且數過共有一十五只蟹,每人可分得五只!思及此處,他喜不自禁,登時雙手合十認真道:“感謝清風哥賜蟹!”他口中的清風正是昨日來送蟹的束發少年,那少年姓衛,鳳芽兒初到酆都城時曾幫過他一個大忙,衛清風便時常來贈些難得的食材。

阿用見胡厭如此,連忙也學著雙手合十,鳳芽兒頓時笑出聲,用筷子敲了敲胡厭的腦袋示意他莫要瞎胡鬧,接著往阿用碗裏放了一只蟹,胡厭見狀也連忙夾起蟹,三人圍坐在石桌旁,一時無話,埋頭苦吃。

胡厭與阿用吃得粗魯,掰下蟹腿沾上醬汁便“嘎吱嘎吱”嚼起來,鳳芽兒則斯文許多,她將蟹腳、大鉗剪下晾置一旁,去掉蟹掩後順勢揭開通紅的蟹殼,棄了不可食處,將醬料淋上蟹身,小口慢品蟹黃蟹肉,最後再擠出蟹腳、鉗內的小肉吃個幹凈。

秋蟹配上燙好的黃酒倒是萬分愜意,胡厭和阿用早早吃完自己那份,虎視眈眈盯著還在細嚼慢咽的鳳芽兒,鳳芽兒被盯得忍無可忍,遂將二人踢出外頭去看店。

現下八珍館內並無客人,阿用跑去買板栗小糕,胡厭則趴在正對大門口的桌上,百無聊賴地拆九連環,這才拆出第一個環,便覺得門外的光被擋住。

胡厭擡頭一看是江唯,擱下九連環,正要起身開口招呼,對方卻先一步開了口:“鳳掌櫃可在?我有要事與她相商。”

胡厭楞了楞,起身去喊鳳芽兒:“芽兒姐!有人找你!”說罷他眼睛骨碌碌轉了幾下,補充道:“急事!”

鳳芽兒應了一聲從後院出來,胡厭指了指肆中唯一坐了人的桌椅,待鳳芽兒走過去,胡厭悄悄蹭到門邊,眼瞧四下無人註意他,撩開簾子飛快閃進了後院。

“江姑娘,”鳳芽兒笑道,她見過江唯幾次,自是認得,“你找我何事?”

可江唯抿著唇不說話,只緊盯鳳芽兒,半晌後方道:“我知曉您是仙人,您是為了將來酆都城的大劫難來的。”

鳳芽兒一凜,瞇起眼睛打量江唯。江唯今日身著鮮嫩的鵝黃交領高腰襦裙,外套同色繡菊紋小衣,一頭烏發梳成雙螺髻,發間只戴了白玉蝴蝶花鈿,明眸善睞,形容俏麗,氣息十分清明,絲毫未有任何異於凡人的味道。

“我確是凡人,”江唯大方的讓鳳芽兒打量,“但我能知未來之事。”

見鳳芽兒猶疑,江唯索性攤開直言。

“我自幼始會看到一些場景,或災或福,但必會發生,父母因此趨吉避兇攢了好些積蓄,”江唯伸出纖長的手指往下指了指,“四年前我忽而見到您,您一襲白衣從天上落到此處,當時此處還是一片空地,但您落到地上後,此處瞬間出現兩層小樓,門上掛著一塊牌匾,上書‘八珍館’三個大字……”

八珍館現世時會改變世人的記憶,莫說看見八珍館現世,便是提及八珍館何時出現都無人道得清,然江唯不但記得那日,甚至連當日鳳芽兒的穿著打扮細細說了一遍,似是親身經歷過一般,鳳芽兒不得不信。

“昨天夜裏我見到了酆都將迎來一場劫難,屆時城中火光滿天,百鬼穿行,還有妖物四處殺人吃心,十分可怖,”江唯打了個寒顫,將細節一一道來,“您亦在現場,殺了好些惡妖,救下不少人,後又與一團黑氣鬥在一處。那團黑氣應是酆都大變的元兇,可不知為何,我看不清它究竟是何物,但定與槐樹君有關,因為在夢中,我隱約聽您說了一句‘槐樹君’。”

“除此之外,還有一事,”江唯忽而話題一轉,“我及笄那日,曾見過我與昨日來八珍館送蟹那少年拜了天地……”

酆都之事鳳芽兒本還理不出頭緒,不料今日竟得了大線索,正沈心穩神垂頭細思,隱約聽聞甚送蟹少年拜天地,只略有些莫名其妙,心道姻緣之事與她何幹,當下也未聯想至衛清風。

“鳳掌櫃仙人之姿,我一介凡人自是比不上,不敢奢求鳳掌櫃退出,只望您與我公平競爭,”江唯見鳳芽兒毫無反應,心中雖急,態度卻越發真誠,“若那少年仍選您,我絕無二話!”

鳳芽兒自是聽得萬分糊塗,她眨眨眼,忽而想起昨日衛清風來時,江唯似乎也在現場,當下恍然大悟,奇道:“你昨夜夢見酆都大劫,心中不怕?竟還有心思兒女情長?”

江唯微微一楞,隨後竟有些低落:“即使懼怕也無用,既定的命運我等凡人極難更改,就如明知我父母會重病無醫,無論我如何規避仍是避不開……該來的終會來,還不如活好當下。”

“但凡人認命,仙人救世,我想著您是仙人,許您有辦法改變,故今日來將此二事告知,”江唯迅速調整好心態,輕咳一聲,“當然您也有可能會改變那少年與我的命運,所以……”

“我與他並無你想的幹系,若我所言有虛,則天打雷劈!”鳳芽兒見江唯又繞回去,幹脆對著一臉狐疑的江唯立了個誓,後解釋道,“世間自有規則,凡人立誓多半無用,但非凡人若有違背必會應誓,故你只管放心。”

江唯不知其中竟有如此利害,當下瞠目結舌:“您……您無須如此……”

“無妨,左右我與衛清風是君子之交,”鳳芽兒雙手一攤,眼睛軲轆一轉,“你若真心覺得愧疚,不如嘗嘗我家新菜,我看並蒂羹就十分合適你。”

“原來他叫衛清風……衛清風,衛清風……”江唯將這名字呢喃幾遍,頓時眉眼一彎,甚是嬌俏,“多謝鳳掌櫃,您家新菜我每樣都要一份!”

“喊甚鳳掌櫃,喊芽兒姐便是!”鳳芽兒喜極,叮囑她把有預知眼此事藏好,免得懷璧其罪後,方哼著小調兒進廚裏。

江唯雙手托腮支在桌上,滿心歡喜。今日來前她還恐鳳芽兒不好說話,如今看來這位仙人當真是溫柔體貼。

但片刻後,後院傳出了鳳芽兒的咆哮。

“胡厭!你!竟!敢!偷吃我的蟹!”

緊接著就是一陣“乒呤乓啷”的響聲和慘叫聲。

江唯楞了楞,無端覺得胡厭很疼。

3

自江唯交底後,鳳芽兒決定去會會這個槐樹君,當天夜裏便帶著胡厭去了城門口。

老槐樹的樹洞中堆了好些銀錢,牌子倒還掛著,鳳芽兒領著胡厭繞了一圈,直覺有些古怪,若說槐樹君為凡人,可凡人如何能如此處事毫無破綻?但若說槐樹君非人,她又未發現任何異常氣息。

想了想,鳳芽兒決定親試上一試,她丟了一錢銀子進樹洞,隨口報了胡厭的名字。

胡厭瞪大眼睛:“芽兒姐,你讓槐樹君罵我?”

鳳芽兒攤手:“總不能自個兒掏錢罵自個兒吧?”

胡厭咬牙切齒:“那我可以掏銀子報你的名字呀!”

鳳芽兒望天:“我忘了。”

胡厭當即氣得耳朵顯出來,鳳芽兒忍不住伸手去摸,卻被鼓著腮幫子躲過,她幹脆一把攬過胡厭的脖子,狠狠地揉了揉狐貍耳朵:“他若出現,我給你做一頓河鮮宴!還氣不氣?”

胡厭聞言一喜,隨即又板起臉,清咳一聲,微微揚起下巴:“還,還行吧,這回便原諒你了,下回可不能如此。”

鳳芽兒忍笑點頭,胡厭見她難得低聲下氣不免得意洋洋。然三日過去,那槐樹君並未出現,鳳芽兒也閉口不談河鮮宴的事,胡厭有些惴惴不安,去探聽了好些關於槐樹君的消息後,挪著小步來廚裏尋鳳芽兒。

“芽兒姐,我聽聞槐樹君整治的都是些品性不端,或是心術不正之人……”胡厭拿起一個白胖洗凈的蓮藕,將糯米塞進藕中,佯裝閑聊。

“你可是還要說如你這般這般懷真抱素、行比伯夷之人,無論出多少銀錢,槐樹君都不會來找你麻煩,故非你不配合?”鳳芽兒手中忙著,頭也不擡。

胡厭猛點頭:“知我者,芽兒姐也!”

“無事,此路不通另尋它路便是,”鳳芽兒平心靜氣,把塞好糯米的蓮藕放入鍋中,“當然河鮮宴你也甭想了……”

胡厭當下急了:“可那日你說了給我做的!”

“前提是若槐樹君出現,”鳳芽兒翻了個白眼,“你莫纏我,若趕不上今日章府的家宴,我先把你煮了!”

今日正是酆都城一年一度的慶豐日,白日裏城中會辟出一處空地,放上秋收來的各類米蔬瓜果,後以歌舞獻祭上神,申時起各家族親匯聚一處置備家宴,待天黑後,便會有由衙門組織,城中大戶們贊助的花船隊順著平江而下,進入酆都城停靠岸邊。屆時男女老少皆會外出耍樂,或是去夜市遊玩,或是去江邊看花船,當然也可登花船。船上的吃食、娛樂皆免費——只消能給得起五兩一人的登船費。

因著章主簿的夫人甚愛八珍館的吃食,而今年章家的家宴又設在章府,故請了鳳芽兒負責甜點小食。章家族親二十余人,需得做上四桌菜,鳳芽兒且看過章府庖廚不大,便自請在八珍館內做好再送去,忙了小半天,小食倒是做好了,可胡厭轉頭卻不見了蹤影,她無法,只得親自提了去章府。

章府人手本就不多,現下更是忙得焦頭爛額,連迎鳳芽兒的都是昨日才來的短工,那短工對章府不熟,帶錯路不說,竟還撂臉子說走就走,留鳳芽兒一人站在陌生的院子前哭笑不得。

這院裏唯有一間不大的廂房,隱約能聽到有些聲響,想是有人在裏面。鳳芽兒探頭,見房門大開,高聲詢問幾句卻無人應答,想了想便走過去。

廂房幹凈整潔,正對大門的桌上擺了一個雨過天青色圓肚長頸窄口花瓶,裏頭插著赤色鳳仙,紅艷的花壓著翠綠的葉十分悅目,而越過隔斷看去,有一個少女側坐在妝奩前,手中握著一把小巧的木梳,正一下輕一下重地梳著垂在胸前的烏發。

少女的妝發已然打扮好,此刻卻貝齒輕咬紅唇,微微往左偏頭,時而黛眉緊蹙,時而嫣然一笑,似是在探聽外頭的人聲鼎沸——這窗外的白墻再往外,是城中最熱鬧的大街。

“江姑娘。”鳳芽兒一眼便認出這少女正是江唯。

“芽兒姐!”江唯猛地回神,轉頭一看,驚喜地站起走過來,“你怎的來了?我問舅舅要了三個蓮花牌,帶上便可免費登花船遊玩,本想著一會兒,家宴結束再送去八珍館的。”

“江姑娘有心了。我是來送甜點小食時不慎迷了路,”鳳芽兒揚揚手裏的食盒,見江唯今日穿著湖藍色纏枝蓮花紋滾邊褙子,褙子裏頭是一條月白色暗花細絲長裙,描了眉擦了粉還塗了口脂,一頭烏發梳成墜馬髻,簪了一支鎏金寶石鯉魚步搖,端的明艷照人,不由打趣道,“這一身打扮堪稱嬌嬌,可是在想今夜約的人?方才看你出神,我險些不敢喊你。”

那日與鳳芽兒談完,江唯便鼓起勇氣去找衛清風,衛清風對她一見傾心,今夜還約了她一同登花船。

江唯正去摸腰間的荷包,聞言俏臉一紅,捏著荷包囁嚅道:“是……是清風哥在外頭。”

江唯方才聽到衛清風的聲音,似是在買小玩意兒,便留心聽了一段,哪知衛清風正與攤販討價還價,說甚買了今夜要送給心上人,想來是不知小攤後頭的墻內是她在舅舅家的固定住處,竟恰被她聽了個一清二楚。她生怕鳳芽兒再說些惹她紅臉的話,連忙從荷包中倒出三個蓮花模樣的小銅牌遞過去。

鳳芽兒見江唯羞得很,當下“撲哧”一笑,歇了繼續逗人的心思,接過蓮花牌再次道了謝。

待天色擦黑,五艘張燈結彩的花船順流而下,片刻便停泊岸邊,船上燈火璀璨,且有樂師奏樂伶人唱戲。今夜的平江極熱鬧,除了這幾艘花船,江面上還飄著許多畫舫,畫舫掛了好些輕紗,江風一吹宛如霧起,露出的點點燈火,在漆黑的江面上如同一顆顆夜星。

胡厭拿著蓮花牌拉了阿用上船,興奮地四處亂竄,片刻便不知去了何處。二人高興,鳳芽兒也不拘著,要了兩碟小菜,在船上挑了一處靠江的地方坐下,倒也自得。

戲至正酣,鳳芽兒忽聞有人喊她,隨後桌上多了一壺酒,而面前的空位亦多了一人。

“鳳掌櫃,許久未見,今日倒巧,”來人竟是顧尋歡,他拿起酒壺晃了晃,倒了一杯酒推給鳳芽兒,微笑道,“花船上吃食一般,但這兒的香雪酒倒極為不錯,鳳掌櫃可要嘗一嘗?”

“顧尋歡?”鳳芽兒瞇起眼,自上回知道顧尋歡真身是兇獸睚眥後,她遣了火鳳悄悄盯著,不過二人確有好些日子未見。

杯中酒液芳香撲鼻且又清澈透亮,鳳芽兒聞著香,不由心頭一動。香雪酒是以糟燒酒替代水,采用淋飯法釀制的一種雙釀酒,釀制所需的時間因節氣和日照長短而異,故出來的酒味道也各有不同,她雖喝過不少,但真能稱得上佳釀的不多。不過……她不動聲色地將目光移到顧尋歡身上,這個人遞的酒,她還真不敢喝。

眼見鳳芽兒客氣地笑了笑,舉起杯僅用雙唇輕碰酒液又放下,顧尋歡眸光微閃,面上卻絲毫不在意,只一口飲盡自己杯中的酒,無奈嘆氣道:“鳳掌櫃真是一如既往對顧某有敵意……”

鳳芽兒只覺顧尋歡莫名其妙,心中防備愈發重,最後忍不住道:“顧掌櫃可有何事?若無事,我便先告辭……”說罷就要起身。

正此時,船頭忽然一陣騷動,隨即有人高呼:“落水啦!有人落水了!快拿竹竿來!”

不等竹竿拿來,有一人飛快撥開慌亂的人群,“撲通”一聲跳進江裏,往落水者遊去。

“清風哥!”與那人同行的少女登時驚叫一聲,“你小心些!”

燈火明暗間,鳳芽兒半晌方認出這少女是江唯,她所處不遠,自是聽見了江唯方才的一聲“清風哥”。

衛清風為人熱忱,救人確是他會做之事,但江水湍急,且又正值夜裏視野不清,鳳芽兒蹙眉正要上前幫忙,卻被顧尋歡拉了一把。

“江水寒涼,我去。”顧尋歡沈聲道。他攔住花船上的船工,吩咐船工下小船,隨後探頭去看情況,見落水之人已被衝出一段距離,而先頭下去救人的小兄弟還在努力靠近,竟也毫不猶豫往江裏一躍。

眾人見有兩人敢下去救人,連忙大喊:“二位兄弟小心啊!”

鳳芽兒望向江裏的人,衛清風雖在水中,但行事頗有章法,且很快便要抓住落水者,看來無甚大礙。而顧尋歡有法力傍身,她便更不擔心,只是親眼見到他竟會去救人,心中更多的是怪異和難以置信,頓時想起些往事……

“抓住了!抓住了!”眼看顧尋歡和衛清風一同抓住落水者,眾人爆發出一陣喝彩。

這時船工使著小船恰也到了,顧、衛二人合力將落水者拉上小船,船工便搖著槳穩穩地往岸邊靠,眾人見狀均松了口氣,四下散去接著玩樂。

唯有江唯還站在船頭,笑吟吟地等著,然而等著等著,她忽而像是被魘到般,雙眼無神,隨後面露驚恐,雙手緊緊地握成拳……

待顧尋歡將自己整理好,再出現在花船上時,竟發現鳳芽兒還在原處,只是黛眉緊鎖,一直盯著他看,似是有所計較。

“鳳掌櫃,”顧尋歡了然於心,他走過去,漆黑的眸子認真望著鳳芽兒的雙眼,“顧某雖年少時荒唐,但早已知曉錯誤,難不成回頭無岸?”

睚眥兇名在外,出世後造了許多殺孽,當時真可謂是伏屍百萬流血千裏,上界先後派了三撥人方將他擒住,最後困於洗髓池千年以洗凈他心中戾氣。此事雖遠,可但凡提及睚眥,必要道一句兇狠好鬥,狡猾成性,能避則避,上界眾仙對睚眥早已形成既定印象,鳳芽兒亦不例外。

“千年來從未有人與我好好說話,更無論喝酒暢飲,”顧尋歡的眼神竟透露出些許委屈,“噬天陣內幸得鳳掌櫃相救,於你許是小事一樁,但於顧某而言可謂恩義如山……”

鳳芽兒楞了楞,見顧尋歡的發絲未幹,回想方才他跳江救人一幕,又想起火鳳來報時,曾說過幾次顧尋歡常對無助者鼎力相幫——既放下屠刀,當是求仁得仁方無怨乎。她嘆了口氣道:“對不住,是我狹隘了。”

“無需道歉,顧某少年莽撞,此番也是該受的,”顧尋歡眼中的委屈霎時消散,“那……鳳掌櫃可願與顧某小酌一杯?”

“如何不願?”鳳芽兒笑道。她頭一回正視顧尋歡,心想傳聞睚眥長相俊美,幻化成人相倒平平無奇,唯一雙眼睛長得好,眼型圓且微翹,水潤的眸子如黑寶石般明亮,聽了她的話後竟開始熠熠生輝,當真動人。

先前顧尋歡倒的酒還在,鳳芽兒舉杯仰頭飲光,頓覺此酒入口綿柔,回味甘甜,不由撫掌大贊,顧尋歡便也坐回鳳芽兒面前,自斟一杯酒飲盡。二人就著微涼的江風對飲,說些風土民俗、奇聞軼事,顧尋歡經多識廣,鳳芽兒見解獨到,二人頗為融洽,一來二去竟喝了約有十余壺酒,待胡厭和阿用尋來時,只見兩個醉鬼正在推杯換盞,酒酣耳熱,好不開心!

胡厭當下翻了個白眼,讓人來扶顧尋歡回呼泰來,自己則背起鳳芽兒,領著阿用慢慢往八珍館方向走去。

落在後頭的顧尋歡被小廝扶著,擡起頭來,目光準準地看向伏在胡厭背上的鳳芽兒,眼波流轉,微微一笑,臉上哪還有半分醉態,隨後又不知想到何處,笑容漸漸凝住,眼中陰霾頓生。

4

鳳芽兒一覺睡到了天大亮,起身時見床邊有人正托腮看她,當下嚇了一大跳。

“你在此作甚?”看清是胡厭後,鳳芽兒松了口氣,揉揉隱隱作痛的頭,“八珍館可開門了?”

胡厭雙眼亮晶晶地看著鳳芽兒搖頭。

鳳芽兒往窗外看了一眼,大怒:“都巳時了還不開門!”

“今日閉館休息一天!”胡厭得意道,“給你時間做河鮮宴!”

鳳芽兒立刻擰胡厭的耳朵:“能耐了啊,都敢自作主張了!誰給你膽兒?”

“哎哎哎,有話好說,總擰耳朵算什麼英雄好漢!”胡厭去拽鳳芽兒的手拽不動,反被扯耳朵扯得更痛,“我,我知道誰是槐樹君!”

鳳芽兒松開手:“說!”

“你一定想不到,清風哥便是槐樹君!”胡厭神神秘秘道,不消鳳芽兒問,三言兩語便將事情說出來。

“昨夜我背你回時,路上遠遠瞧見清風哥和江姑娘在前頭說話,我本不想聽的,可惜耳力太好,他倆的話非往我耳朵裏鉆,”胡厭攤攤手,表示他也很無奈,“江姑娘十分冷靜地問清風哥可是槐樹君,而清風哥很認真應了是。”

鳳芽兒有些震驚,見胡厭停下,便催了一聲讓他繼續,哪料他竟搖搖頭說沒了。

“非禮勿視,非禮勿聽,這不是你教的?”胡厭露出一口白牙,“萬一人家再說些私密話怎辦?我自然要換條路走啊……”

鳳芽兒扶額,說不出話來,揮揮手讓胡厭先出去,可胡厭的眼裏仿佛寫滿了“河鮮宴”三字,死活不願動,最後鳳芽兒被逼無奈應下胡厭的要求,方將這狐貍趕出去。

待房中安靜下來後,鳳芽兒靠在床上整理思緒,心中疑問頗多。她所認識的衛清風確是凡人,但槐樹君行事卻分明不似凡人,且衛清風此人有一顆赤子之心,斷不會做傷天害理之事,又如何會與酆都大劫扯上幹系?不等她考慮太久,胡厭又在樓下喊她,說是衛清風來了。

鳳芽兒快速整理好下樓,正巧聽到胡厭纏著衛清風問話:“清風哥,槐樹君不是只教訓德行有失之人嗎?為何你要罵那梓人?”

衛清風一楞,想起江唯讓他來八珍館交底,便也無甚顧慮,只笑道:“頭回瞧見花錢罵自個兒的人,覺著有趣便耍他一耍,但我並未罵他,只將他的糗事說一遍罷了,他的銀錢我也送了回去。”

“可我又沒有作怪,你為何要收芽兒姐的銀錢,但最後又不出現罵我?”胡厭又問。當時他得知鳳芽兒的銀錢沒有被退還後,雖前有河鮮宴做引,但私下也著實傷心了整整三日,騷頭撓耳地回想自己何時品行不端,直至三日後槐樹君還未出現方安下心。

衛清風莫名其妙:“當夜我就已將銀子還回去了呀。”

胡厭怔了怔,立刻怒視鳳芽兒,後者一臉無辜:“你那會兒又未說退還甚,我一時記不起這茬,便說了沒有。”

胡厭哪裏看不出鳳芽兒在忍笑,氣得重重地哼一聲,當下摔了門簾進了後院。

“不打緊,待會兒哄哄便好了,”鳳芽兒對衛清風笑道,她招呼衛清風坐下,“你當真是槐樹君?”

衛清風神情嚴肅,開口道:“阿唯昨夜將她可以預知未來之事如數托出,後說我今日有生命之憂,又說我與酆都大劫有關,言之鑿鑿要我來八珍館將我所知之事告知於你……”

衛清風打小便能聽萬物之音,更能與萬物溝通,但因他自幼是孤兒無人管教,長到六七歲還不曉世事、為人荒唐,城門口那老槐樹年歲已久,雖未修成人形但已生了靈智,實在看不得衛清風白白讓自己的一顆七竅心蒙塵,便把禮義廉恥、孝悌忠信一樣樣慢慢教來,久而久之,一樹一人生出了些父子般情誼,樹教他知世,他便常常為樹澆水、捉蟲,日日盼著老樹早些化形。

然而三個月前,老樹因未熬過天劫,落了個身死的下場,臨死前,將剩余的丁點兒法力寄托在衛清風身上,以護他這輩子安康。衛清風自是傷心欲絕,打聽到若能幫老樹積些福報,許能讓老樹起死回生,因著他有一顆七竅心,過往之事只要他想知便定能知,故他便以槐樹君為名行事,漸漸也得了些名氣。

“但為何會與酆都大劫有幹系,我與阿唯均百思不得解。”衛清風皺眉道。

鳳芽兒聽罷,卻也暫時找不出二者的聯系,她心知以江唯的能力,說衛清風性命有虞便定會出事,沈默半晌後便讓衛清風先留在八珍館,待過了生死關再說。

這廂江唯正坐在衛清風住的茅屋裏,她雙眼無神,大汗淋漓,又一次看見衛清風被戴了面具的人殺死,半晌方從那情景中掙脫出來,強壓血腥和悲痛造成的不適,扶著桌子不住喘氣,耳邊猶響起面具人嘶啞的聲音,只覺較第一次看到衛清風被殺,這次似乎看到的東西更多了些。

主動去看未來之事需得花費許多精力,故江唯極少主動去查看,但既求了鳳芽兒庇護,她便想再確認一番,如今看來結局未變,想來是因為鳳掌櫃並非此事中人,而那面具人對衛清風的性命仍誌在必得,思及此處,她深深地嘆了口氣。

改變未來之事,說難卻也易,道易卻也難,這世上的所有事情雖有其原定軌跡,但也有無數的可能性。若涉事之人改變心意,或會生些波折,最終尚會回到原軌,亦或會直接導致另一番後果——一如昨夜不知是誰改變了念頭,竟直接導致衛清風死亡。

待緩了一會兒後,方才那幕的細節漸漸清晰,江唯回想片刻後一楞,竟又急忙復看,反復三四次後,她看到的東西越來越多,直至支撐不住噴出一口血方停下。

顧不上精力過耗導致的頭痛欲裂,此時江唯心中大駭。面具人竟是攜狂風而來,先提了“陰陽陣”,在衛清風說不知後將其殺害,且還取了心!

先前她還當是因槐樹君平日行事而招來的尋仇,想著把衛清風安頓在八珍館,而她則來衛清風被殺之處等著,若結局不變,她便與面具人談上一談,在絕境中爭上一線生機,大不了失敗後同死,左右她父母已不在,這些年用預知眼幫著舅舅家也謀劃了許多,倒也可謂是無牽無絆。

但這面具人竟非凡人,她怕是將此事想得簡單了!

城中有民間傳聞,說是酆都城下有一上古大陣喚作酆都陰陽陣,此陣鎮壓了一方惡鬼方得現世太平,若大陣被破則會陰陽顛倒、百鬼橫行。雖此傳聞多用來哄騙小娃,但如為真,恐那面具人是想用七竅心尋到陰陽陣,此事必與酆都大劫有關……

江唯心驚肉跳,直覺需得速速告知鳳芽兒,她正欲往外跑,卻是遲了一步,屋裏忽而卷起一陣飛沙走石,沙石中傳出暴怒聲:“衛清風何在?”那聲音嘶啞刺耳,還伴著鬼哭狼嚎,端的嚇人。

江唯一凜,迅速咬牙鎮定下來:“我不知。”

“呵!小丫頭膽子不小,”那聲音冷笑道,“把衛清風交出來!否則你也要死!”

陣陣殺意襲來,江唯只覺宛如身在冰窟,她周旋道:“你與他有甚恩怨?我們可以談談……”

“談?”異象驟停,面具人顯形,語氣中有些玩味,“昨夜我在船上,與衛清風相近,方發現他有七竅心,你要與我談,可有談資?”說罷伸手掐住江唯,直接探查她的記憶以尋找衛清風的位置。

昨夜江唯與衛清風一直在一起,她正要去想這面具人究竟會是誰,下一刻便覺脖子劇痛無法呼吸,她拼命拍打面具人的手臂,直至漸漸力竭也無法撼動半分,而就在她要喪失意識時,脖子又一松,新鮮的空氣瞬時湧來,然不等她緩和,面具人嘶啞的聲音再度響起:“你竟有預知眼?”

緊接著江唯的雙眼一黑,隨後又宛如被針紮一般劇痛,也不知過了多久痛感才褪去,眼前方緩緩清明,她癱坐在地上,在鬼門關走了一遭又一遭的恐懼刺激出的眼淚淌了下來。

“果然,預知眼不能強奪只能贈與……”面具人有些可惜,“你可肯自願給我?”

江唯喘了幾口氣後冷冷道:“天大的笑話!你既欲要我性命,還指望我自獻雙眼?”

“那便不要了,殺衛清風取七竅心也可。”哪料面具人根本不在意,說罷轉身往外走去。

江唯一驚,下意識去扯面具人的衣擺,怒道:“你不能殺他!”

“八珍館可攔不住我,”面具人低頭看著江唯驚怒的臉,愉悅地笑出聲,笑聲桀桀十分難聽,“你說不殺我便不殺?”

電光火石間,江唯心念一動,顧不上面具人正看著,強行使用預知眼,卻見衛清風不再是死相,而是身著喜袍,滿面笑容地拿起喜秤,在龍鳳燭的燭光中小心翼翼地挑開床上新娘的蓋頭,蓋頭下慢慢露出一張羞澀的臉——一張與她一模一樣的臉,而這張臉上本明亮動人的雙眼只剩一片死灰。

對這面具人而言,預知眼比七竅心更有價值!江唯忽而冷靜下來,片刻後,江唯松開手站起來,擦了擦眼淚,又理了理鬢發和衣衫,淡然道:“放了衛清風,我自願奉上這雙眼!”

“你對衛清風倒是有情有義,”面具人撫掌,似是十分欣賞江唯的果敢,“我應了!”

江唯卻冷冷地看著面具人,繼續道:“我要你立誓,得了預知眼後永不殺衛清風,否則你再也無法使用預知眼,且時時刻刻遭受五雷轟頂!”

“你倒乖覺!”面具人本欲先哄得預知眼,再回頭殺人取心,卻不想被看穿心計,當下周身一寒,殺意又陣陣散出。

“不知君心,不得不防!”江唯雙目怒瞪,咬著牙不為所動,隱隱還有些玉石俱焚的意味。

半晌後終是面具人輕笑一聲做出讓步,他立下誓約後,翻手一托,將憑空出現的一杯清酒遞給江唯:“江姑娘情深一往,我當真好生艷羨,祝你與衛清風白頭共老、同心同德。”

酒香撲鼻,江唯卻一動不動,不願接受對方的虛情假意。

“飲下!我好取你的預知眼!”面具人見江唯半晌不接,收了笑容。

“直說便是,何必裝模作樣?”江唯嗤笑一聲,一把奪過杯子仰頭飲盡,然後定定地盯著面具人,問出心中最深的疑問:“你是誰?”

“怎的,問清後好去告知鳳芽兒?”面具人冷哼,並不回答,再一次伸手蓋住江唯的雙眼。

眼前霎那間只剩了黑暗,江唯一陣眩暈,臨失去意識時忽聽得那嘶啞而刺耳的聲音緩緩響起。她是父母病亡的孤女,為保心上人性命,尚未及笄就瞎了雙眼

“告訴你也無妨,你只消告與她:是是非非誰心知,撥亂反正正當時。”

5

八珍館的藕菜賣得甚好,胡厭這幾日切藕切到手軟,好不容易過了飯時,便哄了阿用去切藕,自個兒則抓上一把五香花生米,躲在櫃臺後看話本子。

鳳芽兒從後院出來時,見胡厭拋著花生米吃,頗有些悠閑自得的模樣,再想起阿用切得薄厚不一的藕片,當下三兩步上前,伸手便握住了那顆即將飛進胡厭嘴裏的花生米。

“臭狐貍,挺閑嘛。”鳳芽兒瞇起眼睛。

“哪,哪有……芽兒姐,客人找你!”胡厭身上每一根狐貍毛都感覺到了危險,他正絞盡腦汁找借口,此時恰巧有客進來,他立刻往鳳芽兒後頭一指,趁著鳳芽兒轉頭看時跑了。

來的竟是江唯,她一手拿著小竹杖探路,一手摸著門慢慢往裏走。那日再醒來時,她便瞎了,花了幾日把能記起來的細節如數告知鳳芽兒後,不多久衛清風上門提了親,這二人便一直忙著成親之事。

細算來,鳳芽兒確有一小段日子未見過二人了,她過去扶江唯坐下:“你怎的自己過來了?”

江唯眼睛彎彎,笑道:“下月十八是我與清風哥大喜之日,我想親來請芽兒姐,敢問芽兒姐屆時可有空來吃杯喜酒?”

鳳芽兒看著江唯死灰的雙眼,笑著應下,泡了梅子茶遞過去。

江唯接過,忽而斂了笑容,喃喃道:“對不住,讓他奪去了我的雙眼,酆都大劫事關重大,我應是拼死也不能將預知眼拱手讓出的,可他拿清風哥的命來要挾我,我……”

“不給,你與清風都要死,給了,你與清風都能活。你們亦是天下蒼生其一,拯救蒼生此事本就不應落在你們肩上,”鳳芽兒拍拍她的肩,“此事本是我的責任,如今得了許多消息,反倒是我要多謝你們。”

說話間,衛清風急急忙忙跑來,見到江唯在此方松了口氣,他這些日子得空便去問尋陰陽陣,可惜一直都未有消息,見鳳芽兒也在,自是要說起此事,鳳芽兒卻只擺擺手,讓二人從此不必再煩惱此事,又笑著恭賀了二人一番。

三人說了好一會兒話,江唯與衛清風才告辭離去,鳳芽兒望著衛清風攙扶著江唯漸漸遠去的背影,深深地嘆了口氣,盤算著待二人大婚時做上一道真正的並蒂羹……(原標題:《妖食錄:並蒂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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