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一網兜子魚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你若敢喝,本王讓你全族陪葬!”

他剛說完,我端起毒酒一口飲下。

我一直以為這毒酒應當是苦的辣的,誰知道喝起來同喝水一樣寡淡無味。我迷惑的砸吧砸吧嘴,然後配合的捂著胸口倒下去。

為了效果的逼真,我真的是實打實的摔到地上,摔得生疼,也不敢伸手去揉。

頭磕的暈乎乎的,我在眩暈中聽到沈暮年氣得直接叫出了王府的護衛,似乎真是要滅我滿門。

真解氣。我估摸著也沒人看我,微微勾了勾嘴角。

這才是復仇的正確打開方式嘛,請叫我機智girl。

壞了壞了壞了壞了壞了!

我瑟縮著抱緊自己,試圖從這一屋子的冰裏逃出去。

我本來想著等人都走了我就竄起來給沈暮年一個驚喜,怎麼迷迷糊糊睡了一覺就到這兒了呢。

我拍了拍賊厚重的大門,忍不住吞了口口水,想起我偶然聽說冰棺時,開玩笑似的對沈暮年說的話: “王爺,我倒覺得這冰棺比上等的檀木棺材都好看得多,我死了你會給我做個冰棺嗎?”

所以沈暮年以為我死了,直接給我做了個豪華冰屋?

我這算是夢想成真了嗎……

我抱著自己滿身的雞皮疙瘩,有點笑不出來。

完蛋,玩兒脫了。

沈暮年啥時候能來看我呀?

我只是百毒不侵,我真的會被凍死的啊!

我家王爺yyds!

我就說我倆情比金堅!

我又是高擡腿又是小步跑的沒折騰兩分鐘,沈暮年就推門進來了。

我帶著滿身冷冰冰的水珠撲過去: “王爺,你可算來了,想死我了。”

沈暮年一把推開我,臉色難看得很: “別胡說!你到底是誰!”

“王爺,是我呀,我凍變形了嗎?”我扒拉開眼前批散的頭發,委委屈屈地蹦跶兩下,“我可沒胡說,我對天發誓,過去的兩分鐘,我想你想了整整一百二十秒!”

沈暮年看了眼豪華冰屋中間的空床,又盯著我看了幾眼,皺著眉笑起來: “什麼亂七八糟的。”

我又撲過去,這次沒被拒收,而是被他緊緊地抱住。

可能是在冰屋裏待的太久了,王爺的懷抱比平時要溫暖的多,像是永遠能替我抵擋嚴寒的大火爐。

我無語,沈暮年真的是個大火爐。

不是因為我在冰屋裏待久了,是因為他發高燒了。

大無語事件。

發燒發的頭重腳輕的,自己都感受不出來?我要是還沒醒,他打算把自己燒死讓我守寡嗎!

我惡狠狠地數落他,沈暮年也不找借口,只是怔怔地看著我: “我原本想,等冰棺做好了,再去陪你的。”

“你傻不傻!”我快被他氣死了,一邊給他餵藥一邊瞪他,“我覺得冰棺好看,是因為我死了你也能常看到我!咱倆要是一起葬了,這棺材是圓是方還有啥用啊!”

我氣的口水都噴出來了些許,好像濺到藥湯裏了,我瞪了沈暮年一眼,假裝無事發生。

沈暮年卻沒反駁,只是笑著喝藥。

救命,我家王爺是不是燒傻了,我罵他他還對我傻樂。

我餵他喝了口藥,放緩和了些語氣: “王爺,就算哪天我真死了,你也不許來陪我,你得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沈暮年臉色卻又突然變得難看起來,皺著眉吼我: “不許胡說!”

我: ???

我吼他他就傻笑,我和顏悅色的跟他說話就被罵?

欺軟怕硬實錘了吧。

我發現,沈暮年變了。

他之前睡覺賊踏實,我偷著給他塗上胭脂水粉都不會醒。

結果現在居然開始驚夢了,一個時辰不到就驚醒一次,睡著了沒多久又驚醒。

我苦惱地扒拉他的頭發。

失眠容易脫發啊,沈暮年天天睡不踏實,不會少禿頭吧?

可能是我扒拉的勁兒太大了,沈暮年又醒了。

他捉住我的手,放到嘴邊親了親: “怎麼不睡。”

“我不困啊,我又沒帶病通宵幹活兒,你絕對是瑉朝第一勞模。”我伸手摸了摸他眼下的青紫痕跡,“王爺,你睡眠質量怎麼突然變差了這麼多。”

他閉著眼睛不說話,久到我都以為他又睡著了,才突然出聲: “做噩夢了。”

我隱約覺得這個話題不太妙,但是還是下意識的問下去: “夢到什麼了呀。”

他把胳膊橫在眼上,低聲喃喃: “夢見你決絕地飲盡那杯酒,夢見我怎麼叫你你都不理我,夢見……夢見你在前面跑,我怎麼也追不上你,你還勸我放手吧,別追了。”

手臂遮擋不到的地方,淚珠從他眼角快速滑落,快的像是我的幻覺。

接著,一連串的淚珠前仆後繼的奔湧而下。

我突然難過得厲害,就跟我知道他再也聽不得“死”字時一樣難過。

他一邊偷偷掉眼淚,一邊用非常強硬地語氣橫我: “一生一世一雙人,顧眠,我永遠也不可能放手。”

表面上冷硬的像學校發的五仁(五金)月餅,背地裏軟的像個流心奶黃包的王爺我也太愛了吧!

我深吸了兩口氣把眼淚逼回去,笑笑: “一生一世可不夠,王爺,生生世世我都會賴著你的。”

他回答的十分認真,聲音裏隱約透出些笑意: “再好不過。”

今天八月十五,沈暮年稱病沒去宮裏參加晚宴,說是要陪我賞月亮。

感覺自從假死烏龍之後,沈暮年越來越粘我了。

他可不光中秋夜宴請假,他連每天的早朝都告病請假,不知道的還以為他得是得了什麼重病。

別問,問就是相思成疾。

“你好歹去屋裏裝裝病吧?哪有翹班翹的這麼明目張膽的?”我看著“相思成疾”的王爺生龍活虎地把我背上房頂看月亮,有些想笑。

“屋裏角度不如外面好。”沈暮年理直氣壯的回我,“小眠,我是真的生病了,離了藥就渾身難受。”

“王爺現在覺得難受?”我好笑的戳戳他硬邦邦的胸膛,“王爺,跟我一起看月亮,你覺得渾身難受?”

沈暮年垂下眼睛看我,輕輕搖了搖頭: “現在不難受。”

他溫柔的吻落在我眼角,我下意識地閉上眼,聽到他在我耳邊輕輕說: “小眠,你就是我的藥。”

我表面上裝作自己是見過世面的女海王,只是矜持的勾了勾嘴角,什麼也沒說。

內心的土撥鼠都快尖叫到破音了好嗎!

王爺這也太會了吧,這波滿分情話誰能頂得住啊友友們。

明明是在房頂看月亮,看著看著就到床上了。

氣血翻湧,我累得要死,想起來洗澡,眼睛都有點睜不開了。

是太久沒活動了嗎?之前明明沒有這麼虛啊。

我迷迷糊糊地想著,感受到自己被沈暮年抱到木桶裏,溫柔地清洗。

他似乎是說了什麼話,我困得聽不進去了,小聲敷衍他: “嗯嗯,行,睡醒再說。”

最後的模糊記憶,是他在我額頭處的吻。

沈暮年是哆啦A夢吧,是吧是吧是吧?

我就睡了一會兒,怎麼一睜眼就到城郊的莊子了?

我楞楞地繞著床榻轉了一圈,披衣出門去尋沈暮年: “王爺?”

沈暮年聽到聲音,從廚房跑出來,擔憂地打量著我: “小眠,有哪裏不舒服嗎?”

“老夫老妻了,我有什麼可不舒服的。”我笑了笑,走過去勾起他的手,“王爺技術很好。”

沈暮年卻沒有我想象中的高興,蹙著眉看著我: “你睡了很久。”

“多久?”我看了看天色,像是中午,“我睡了大半天?可能太久沒……有些累了吧?”

沈暮年臉色更難看了: “你睡了一天半,我怎麼叫都叫不醒。”

我當時喝完毒藥昏迷了許久,雖然沈暮年沒給我下葬,但是大家都默認我死了。

也正因如此,沈暮年一刀捅死了給我下毒的顧夢,又怒氣衝衝地殺了顧夢全家近百號人,也沒受什麼刑罰,只是被關了三天禁閉思過。

哦對了,顧夢是我姐,她全家基本就是我全家。

雖然大仇得報,但是……

雖然沈暮年很擔心我,但也沒辦法給我請太醫。

百毒不侵舉世罕見,死而復生更是聞所未聞,我怕被太醫院拉去當小白鼠。

沈暮年請了遠在神醫谷的老神醫,結果因為實在是有點遠,我都醒了老神醫還沒到。

沈暮年臭著張臉把我按回床上,一勺勺給我餵他做的雞湯。

他煮的雞湯沒有鹹淡味兒。我磨磨唧唧喝了好久也沒喝完,最後直接被沈暮年掐著脖子灌了。

我委委屈屈地看他: “你嘗不出嗎?一點兒味兒也沒有。”

沈暮年跟哄小孩兒一樣揉揉我的頭: “給你去拿果脯。”

折騰半天,老神醫總算到了。

老神醫聽了聽癥狀,又給我把了把脈,一臉鎮定地說就是有點體虛,開了副滋補的藥。

我抓著果脯討價還價: “體虛多睡兩覺不就行了?就別喝藥了吧?”

沈暮年本來皺著眉不知道在想什麼,聽到這話卻回過神兒來了,樂著跑出去煮藥: “別想討價還價,我現在就去煮藥,今天就開始喝!”

我對著老神醫無奈地嘆口氣: “這就是霸道王爺愛上我的劇情吧?是吧……師父?”

老神醫暼我一眼: “別出去亂說,我可沒你這種徒弟。”

“不說不說,我這不是看王爺沒在嘛。”我嘿嘿一笑,“我怎麼會睡這麼久啊?我不是百毒不侵嗎?”

“所以你就去喝毒了?”老神醫哼了一聲,“還真是有恃無恐。你真當你是一個人嗎?”

“我當然……”我驚恐地往身後瞅瞅,“我身邊還有別人?顧夢不會真的做鬼也不放過我吧?”

老神醫皺眉: “說什麼胡話呢。你有身孕了,你不知道?”

我楞了下: “師父不是說,我這百毒不侵的體質很難受孕?”

“誰知道這麼小的概率都能被你趕上吧?”老神醫嘖了一聲,“你跟王爺平時沒少嘗試吧?”

“為老不尊。”我咬了口果脯,“那現在是什麼情況啊?”

“還能是什麼情況?孩子又不百毒不侵,被你傷到了。”老神醫搖搖頭,“母子一體,盡快把孩子流了吧,不然胎位不穩,很可能一屍兩命。”

“師父特地瞞著王爺,是怕他執著想要孩子?可是若是我想保孩子呢?”

老神醫點點頭: “畢竟是皇室子嗣,牽扯甚廣……”

他猛地頓住: “你想保?顧眠,一屍兩命,你瘋了?”

我知道我這個決定有點ooc。

因為原文裏顧眠是個非常惜命的人。

她為了不波及自己,一個借刀殺人的復仇規劃了幾十年,最後病逝的時候都沒完成。

但我真的好喜歡沈暮年啊。

喜歡到哪怕ooc,無論如何也想給他生個孩子。

原文裏顧眠只活了三十幾歲,我也沒剩多久了。我不想就這麼孤零零地結束,我想給沈暮年留點念想。

害,可能這就是該死的愛情吧。

我收回對偉大愛情的感慨。

再偉大的愛情也扛不住一天八碗滋補藥。

我在沈暮年遞果脯的手上輕輕咬了口: “王爺,我已經沒事兒了,能不能別喝啦?我感覺我現在已經補的身強體壯了,你看我這小臉,白裏透紅橙黃綠青藍紫的,孫猴子都沒我健壯!”

沈暮年早就習慣了我的滿嘴跑火車,邊聽邊樂: “反正是滋補藥,多喝幾天又沒壞處。”

“怎麼沒壞處,我現在一張嘴就是苦哈哈的味兒,我感覺我像個行走的雲南白藥!”我撇撇嘴,“王爺,我想吃酸果子了,這梅幹好甜。”

沈暮年摟著我親了親,最後還在我唇上舔了舔: “雲南白藥?我很喜歡。”

“你喜歡你自己喝嘛。”我可憐巴巴地看著他,“王爺,我真喝夠了,你看我都喝胖一圈了!別喝了嘛。”

沈暮年掐掐我的臉,樂得像是看自家的老母豬又肥了一圈: “臉上是長了點肉,不過也很好看。”

我衝他瞪眼呲牙,沈暮年笑得嗆了一下,趕緊轉移了話題: “想吃酸果子?我現在去給你買?”

莊子上沒有傭人,要辦什麼事兒都得沈暮年親力親為。

我拉著他的手晃晃: “已經這麼晚了,外邊肯定沒什麼人了,一起嘛。”

沈暮年看看外面西落的斜陽,略一猶豫: “也好,一起出去走走吧。”

城門口幾公裏的地方,有鄉野人家擺的夜市。我雖然早有耳聞,但卻是第一次來,新奇的很。

我看著擺了滿樹的小燈籠,扯扯沈暮年的袖子: “王……哥,這燈真好看!你看那樹枝上的小鴨子燈,憨死了!”

沈暮年直接把沈甸甸的荷包塞到我手上,攬住我的腰: “喜歡就多逛逛。”

他這股子仿佛暴發戶的闊氣並沒能持續很久。

在我買了兩個燈籠,兩個手鏈,兩個糖人,兩個風箏,兩個木雕之後,沈暮年摟著我腰的手緊了緊: “夜市快要散了,你不是要吃酸果子?”

嘶,他這麼一勒,好像把我小肚子勒出來了。

我試圖憋氣維持纖細的腰圍,可賣果子的小攤偏偏又有些遠。

我憋的肺快炸了,情急之中靈光一閃,拍開沈暮年的手,拿起他另一只手上的風箏: “哥,明年三月三我們去放風箏吧?我放這個粉的,你放那個藍的!”

“一人一個?”沈暮年點頭,“行,就是別又纏到一起了。”

“纏一起就纏一起嘛。”我猛吸幾口新鮮空氣,總算把剛憋的氣理順了,“自古紅藍出cp,纏一起怎麼了?這是普通的遊玩事故嗎?不是!你看看這配色,這纏的門當戶對,名正言順!纏一起是什麼意思?是不分開的意思!我們說好不分離,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好在沈暮年沒聽過原曲。我歌兒都快唱成喊麥了,他還樂呵地聽著。

好家夥,這麼不挑的聽眾實在太少見了,我直接就是一個意猶未盡。

我看看周圍一圈小販,還是沒好意思繼續展開歌喉。

畢竟我的購物還沒結束呢,我怕待會兒那些小販偷著給我漲價。

我真是個勤儉持家的好女人!

既然我都這麼勤儉持家了……

我小聲在沈暮年耳邊嘀咕: “不用太想念我的歌喉,我待會兒回去就給你來私人歌會!”

一夜歡愉的結果是,我又跟王八冬眠一樣睡了很久。

剛一醒發現自己賊餓,我就發覺事情不對。果然,床邊的沈暮年握著我的一只手,眉毛都快能夾死蒼蠅了。

沈暮年身後,一群太醫、侍衛、太監,烏泱泱站了一大片。我有點懵,晃晃他的手,小聲嘀咕: “王爺?怎麼這麼多人啊。”

沈暮年才回過神來,連聲問我: “小眠,你哪裏不舒服嗎?”

我搖搖頭: “王爺,我睡了多久啊,好餓。”

“三天。”沈暮年嘆了口氣,隨後又微微笑起來,“小眠,我們有孩子了!”

這消息我才到手沒幾天,還沒捂熱乎呢,沈暮年就已經知道了?!

我一時有點表情管理失控。

嗚嗚,給沈暮年準備的驚喜沒了。

沈暮年晃晃我的手,聲音溫柔: “能坐起來嗎,給你去拿吃的過來?”

我還沒說話,身後太監先用尖細的聲音開了腔: “王爺,陛下請您和王妃進宮用膳。”

皇帝怎麼知道我活著的?為什麼現在要我們進宮?

我腦子迷迷糊糊的,有些想不明白。沈暮年握緊我的手,衝我笑了笑,聲音四平八穩: “王妃有孕在身,又身體不適,今日本王先單獨進宮面聖吧。”

那太監火燒屁股似的答應了: “請王爺即刻出發吧,陛下等您很久了。”

沈暮年暼他一眼,去給我拿了些點心過來: “沒事兒,我去去就回。”

男人的嘴,騙人的鬼!

沈暮年這個“去去就回”,去的未免有些太久了。

我足足等到第四天傍晚,沈暮年才趕在關城門前回來。

我正對著蠟燭打哈欠,沈暮年突然推門進來了: “怎麼不落鎖?”

我打哈欠正到一半,張著剛吃過山楂糕的血盆大口對著他,有點小小的尷尬。

救命,這和我排練的溫馨重逢場景不太一樣啊。

不過我還是盡職盡責地念了在腦袋裏徘徊了很久的臺詞: “王爺,我在等你回來啊。”

我走過去,幫沈暮年脫掉沾了寒氣的外袍: “王爺,你這哪是去去就回啊,你這分明是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去,才回。”

沈暮年樂了: “臨時有事,耽擱了些時間。”

他在我唇邊輕吻: “這兩天身體怎麼樣,有哪裏不舒服嗎?”

“好的不行。”我撇撇嘴,“天天吃宮裏送來的滋補藥膳,整個人胖了一圈。”

沈暮年輕輕揉了揉我的肚子,嘿嘿傻笑: “這有什麼,以後天天都吃藥膳吧。小眠,我們有孩子了!”

“太醫有沒有說孩子是男是女啊?”我有些好奇,“也好提前取名。”

原文裏蘇眠是沒有孩子的,所以這一環節我完全可以自由發揮!

沈暮年頓了下,搖搖頭: “太醫說你身子底子弱,脈象很亂,看不出。”

“好吧。”我又啃了口山楂糕,“王爺,那我們就取兩個名字吧,男孩一個,女孩一個,怎麼樣!”

沈暮年笑: “那可得好想想了。”

“慢慢想嘛。”我把剩下的一口山楂糕塞到沈暮年口中,“這才懷多久啊,還有好幾個月可以慢慢想呢。”

沈暮年沈默地嚼著山楂糕,沒說話。

我有些疑惑地看他,感覺事情不太對: “王爺?”

沈暮年用很小很小的聲音說: “南邊出事兒了。”

“軍中有細作,南蠻裏應外合,突然發動攻擊,陳壽、陳楚河兩位將軍都戰死了。南蠻一路北上,已經攻下兩座城池了。”

我有些恍惚: “王爺,那……”

“我要親自帶兵出征,明日就出發。”沈暮年苦笑,“小眠,對不起,我應該多陪陪你的。”

“這是什麼時候的事?”我茫然地看著他,腦子被這消息砸懵了,一時間不知道該思考什麼。“怎麼這麼突然?”

“消息都被陛下攔下了。”沈暮年沈默一剎,“太皇太後誕辰將至,陛下為此籌備了許久,不想因此掃了興致。”

“王爺……”許是孕期情緒波動大,我喉頭突然哽住,眼淚一下就掉下來了。

沈暮年輕輕抹掉我臉上的淚: “對不起,對不起。小眠,我去揪出內奸,打跑南蠻,很快就回來。”

他的“去去就回”,就足去了四天。這個“很快”又是多久呢?

我的淚還是停不下來: “我知道王爺熟讀兵法,在戰場如魚得水,我也知道王爺能力超群……王爺,可我還是好難過呀。”

沈暮年將我抱到床上,低頭吻我,滿眼都是心疼: “別哭,小眠,對不起。”

天才蒙蒙亮,沈暮年就出發了。他說早去早回,好趕緊回來陪我過年。

一夜歡愉,我明明身子疲軟的要命。可他一走,我又偏偏睡不著了。

不知為何,我心裏莫名就難過極了,總覺得此番並不太平。

我搖搖頭,把這不吉利的想法呸掉。

書中的沈暮年飽讀兵書,幾乎是人人敬仰的戰神,他不可能出事兒的。

我翻出幾張紙,開始給沈暮年寫信: “我家王爺,一定逢兇化吉,所向披靡!”

就這幾個字兒,我磨磨唧唧寫了好幾遍,直到寫的每筆每劃都看著舒服極了,才給沈暮年寄出去。

嘖,沈暮年能有這麼字跡工整、文采斐然的王妃,真是他八輩子修來的福分。

沈暮年出征的第二天,有點想他。

我拿出來了一沓宣紙,好幾次想給他寫信,又怕他嫌我啰嗦,拿起筆又放下。

誒嘿,我想他但是我不說,咱就是玩兒。

最後還是沒忍住,寫了點斷斷續續的流水賬。

但是機智的我沒寄出去。

要是每天寫封信麻煩,那我把好幾天的寫在一張紙上寄給他,不就好多啦。

不愧是我,清北得不到的人才。

沈暮年出征的第三天,更想他了。

我翻出了曾經風靡一時的話本,卻有點看不下去,每看一會兒就會恍神想到沈暮年。

最後我特意找了張白紙,每想他一次就在紙上寫一次。

一天下來,字疊著字,密密麻麻的全是“想你”。

我嘆了口氣,隨手把紙折了個紙飛機。

魯迅誠不欺我。有些人他在,雖然也不一定能幫你幹什麼。但是他不在,就能讓你什麼都幹不了。

我忍不住又在信上問了句: “王爺,你什麼時候回來呀?”

沈暮年出征的第四天,非常想他。

一覺睡到大天亮,然後就是無盡的無聊。

看話本,無聊;逛街,無聊;捏泥人,無聊;畫畫,無聊;做女紅,無……哦是我不太會做。

連豐盛的藥膳都吃的沒有滋味。

我仔細想了想我之前三天都在幹什麼,發現主要還是給沈暮年寫信。

我算是知道什麼叫相思成疾了。

短短幾天,我給沈暮年寫的信已經厚厚一沓了,不知道的還得以為我塞了本話本給他。

我一筆一劃地在末尾添了一句: “王爺,你再不回來,我都要著作等身了。”

“名字就叫——致沈暮年的億封信。”

三天又三天,我給沈暮年寄去的信想來已經半人高,沈暮年的回信我也已經裝了滿滿一匣子。

沈暮年卻還是了無歸期。

我閑極無聊,又思念入骨,突然想去找他。

山不來就我,我就去就山。

這叫什麼?這叫靈活變通。

京中正在大辦太皇太後的誕辰,皇帝忙的筋疲力盡,沒空管我。我給信差塞了一兜子金瓜子,終於央他帶我一同出發。

我一路無聊,一直尋思著怎麼能讓我的出場更閃亮一點兒,可最後也沒能想得出。

哎,果然一孕傻三年。

所以最後,我只是把手伸出來,衝他揮了揮: “滴,您的王妃已送達,請您核對身份信息,確認無誤後簽收!”

沈暮年的眉頭幾乎快打成結了,可到底也沒拒收我,而是把我拉到屋裏: “胡鬧什麼?”

我把頭埋在他懷裏: “王爺不是說要一起過年?王爺不回去,我便尋過來啦。”

沈暮年拍了拍我的背,嘆了口氣: “也好。”

我總覺得沈暮年有點奇怪。

戰事緊急,他卻偏偏忙裏偷閑,帶著我把城中都轉了一圈,甚至還去郊區逛了逛。

他牽著我,慢慢悠悠地在郊區轉悠,繞著幾棵樹走了好幾圈,才終於走到一棵綁著紅緞帶的樹旁: “小眠死後想葬在哪?”

“當然是冰棺啊,王爺怎麼突然問起這個?”我有些詫異,“之前那冰棺不都做好了嗎?王爺不打算給我用了?”

沈暮年沈默了一下,然後清了清嗓子: “我死後,想葬在這兒,就在這樹下。”

我更詫異了: “王爺不是說要跟我一起睡冰棺嗎?怎麼又想葬在樹下了?”

沈暮年又沈默了一下,擺弄了擺弄樹上系的紅色緞帶。

我也跟著拽了拽: “這樹怎麼也系腰帶啊?”

沈暮年老神在在地回答我: “有講究的,這兒的人告訴我,這樹是千年樹王,有靈氣呢。所以我死後想葬在這兒。”

他在我耳邊非常鄭重地說: “這樣的話,雖然我身葬此處,但我的靈魂卻能夠跟這樹靈一起,永遠陪著你。”

要不是原文完全唯物,一筆也沒提過樹靈的事兒,我差點就信了。

我眨巴眨巴眼,有點擔心: “王爺是不是最近太累了?”

沈暮年猶豫了一下,對暗號一般試探著看著我: “其實也……還好吧?”

擱這兒問誰呢?累不累還得我批準啊?

我直接痛苦面具。

沈暮年不會真給累出毛病了吧?而且看著像是大腦方面的疾病啊。

狗皇帝,還我正常的王爺啊嗚嗚。

我窩在椅子上,正在思考是應該給沈暮年喝點六個核桃,還是應該給沈暮年吃點腦白金,沈暮年突然進來了。

“小眠,好消息!”他在我旁邊坐下,“猜猜是什麼?”

我脫口而出: “收禮就收腦白金?”

沈暮年: ?

不過好像他也習慣了我驢唇不對馬嘴,自顧自地說下去: “南蠻子內部打起來了,自己亂了陣腳。我們打算今晚趁虛而入,打他們個措手不及!最好能一鼓作氣,收復失地。這樣我們就能一起回京過年了!”

我欣慰地點點頭: “四個成語,看來最近的核桃沒白餵。”

沈暮年: ?

從夢中驚醒時,已經天光大亮。

我恍惚地想著夢中沈暮年渾身焦黑、不知生死的畫面,踉踉蹌蹌地跑出去: “王爺呢?王爺回來了嗎?”

四下無人,只有軍師站在院中,溫和地衝我笑: “王妃怎麼這麼慌張,做噩夢了嗎?”

我努力不去回想腦海中駭人的畫面: “王爺不是說天亮即歸,他怎麼還沒回來?”

軍師攤了攤手: “那或許就回不來了吧。”

“你什麼意思?”我嘴比腦子先行一步,“你再說一遍?”

那軍師似笑非笑地看我一眼,換了個話題: “王妃是願意以沈暮年未亡人的身份茍且偷生呢,還是願意跟本王開疆拓土,成為新一代南疆王後呢?”

“未亡人?”我腦子懵懵的。沒理解他說的整句話,只捕捉到幾個詞,“你說……王爺他怎麼了?”

軍師又笑起來: “王妃平時機靈極了,怎麼現在卻像失了智一樣。”

“你騙人!”沈暮年在夢中的悲慘死狀一直在我眼前縈繞,我眼淚刷刷地往下墜,“我不信,我要見沈暮年!我要見沈暮年!”

我算是見到沈暮年了,但是又沒完全見到。

烈火一炬,掩蓋了戰後激烈駭人的慘狀。只剩黑褐的土地,似在哀悼亡靈。

軍師揚了揚下巴: “都在這兒了。”

眼前的焦土和夢中死狀淒慘的人逐漸重合,我有些恍惚: “王爺明明說天亮即歸……”

“那是本王告訴他的。”軍師微微一笑,“小眠,待明年春暖花開之時,我要統一這片土地。”

“你要留下來,等待成為奴隸。還是跟本王回去,成為史書上開疆拓土的第一人?”

我眼淚不受控地往下掉,哭的腦瓜子嗡嗡的,恍惚了很久,才明白軍師到底在說什麼: “你是南疆王?”

軍師微微頷首: “蔣文淵。”

我明明果斷拒絕了他的結親邀約,可他偏偏非要給我些時間考慮,說等來年城破之時再等我答復。

我捧起一抔焦土,懶得理他。

現在沈暮年屍骨無存,便用這土一抔,代他眠於樹下吧。

那系了紅色緞帶的樹倒是顯眼極了。城門已破,死的死、降的降、跑的跑。四處一片灰敗,這紅色倒像是黑白畫中唯一一點朱砂。

我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塊衣擺,裹住那捧土,隨便找了個樹杈,想挖個洞出來。

結果沒挖兩下,有個現成的洞竟然露了出來。

也不算是個洞。簡單來說,就是樹的周圍一圈,都被挖開過。

好幾個大箱子整整齊齊地圍了一圈。隨便掀開一個,是些衣服,上面放著封信。

從開頭那句“小眠”,我就知道是沈暮年。

信上絮絮叨叨寫了一堆: 這件寶藍色的裙子是閑逛時看到的,覺得顏色很配我,便買了;那件鵝黃的也很好看,可以明年春遊時穿;這衣服上的小老虎虎頭虎腦的,很可愛,就買下了。但是又怕孩子是女孩兒不喜歡老虎,就把一旁畫著小貓的一並買了……

一個個箱子,全是各種衣服、話本、小玩意。分別幾十天,沈暮年像個倉鼠,把喜歡的東西全部屯下來,藏起來,留給我。

還有一個箱子是裝信的,有我寫給他的,但更多的是他寫給我的。

一封封信,我直從天亮讀到天黑。

沈暮年從國情戰事說到日常生活,從詩詞歌賦侃到生老病死,最後在信末殷殷叮囑。

“近日噩夢連連,多關別離,便總生出些不好的預感。小眠,我若先你而去,莫要怨我恨我。

我捫心自問,雖風花雪月幾十年,得有良妻在側,生活美滿,可這世界萬千風流,仍未嘗夠。若我先你而去,那松花釀酒、春水煎茶的人間幸事,便由你替我去體會,可好?”

好個屁。

我把信紙舉起來,免得被淚打濕。

我對著明月朗星哭到眼睛都睜不開,還是放下了手中的刀。

我本一心向明月,可明月卻要我投於灼灼烈日。

我突然想到我飲下毒酒時,沈暮年的感受。

生者總要多背負些的。沈暮年,這次換我來承擔吧。

南邊戰事激烈,京中歌舞升平。

將士在寒冬臘月連衣食軍械都供應不上,卻有王侯將相在京中為美人一笑一擲千金。

這國家粉飾太平的表象下,是過分物欲帶來的脆弱腐朽與不堪一擊。

那軍師多少是有點謙虛了,還說什麼春暖花開便一統天下。自從南邊幾個城池接連降了,如同多米諾骨牌一般,四海九州,皆尊南疆。

我不過在午後躺在搖椅上小憩一會兒,再睜眼時,眼前的侍衛已經靜悄悄地變了人。

那軍師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本王讓你考慮的問題,可有答案了?”

我溫和地起身行禮: “恭賀王一統九州。”

他輕輕地撫上我的肚子,答非所問: “這孩子不能留。”

雖然早預想過這個問題,可是我聽到後還是忍不住心中罵娘。

第一時間就衝幼小生靈開炮!是人嗎?!

我低下頭,裝著委委屈屈的語氣: “可這孩子不光是他的孩子,也是我的孩子。”

孩子最終也沒留住。

沈暮年的小半箱東西都白置辦了。

我在心裏長長地嘆氣,思忖著找個時間把這衣服玩具都燒了,省的孩子在黃泉之下一窮二白,被其他小鬼欺負。

正想著,蔣文淵悠悠然走進來了,難得露出個真誠的笑: “小眠,你今天真美。”

我低下頭,故作嬌羞狀,用流蘇遮住白眼。

他舉起一個酒杯遞給我: “本王害你丟了孩子,你可恨我?”

我用輕輕的和他碰了杯,把杯中的果酒一飲而盡,默不作聲。

蔣文淵便也把酒喝了,似是茫然地站了會兒,才坐到我身旁,摟住我的腰: “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

我: ???

怎麼會有人在洞房花燭夜說這句話啊?他是不是漢語沒學明白啊?

我懷疑蔣文淵是二婚。

我也不是胡亂猜測,我可是有理有據的。

我坐在床上什麼也沒幹,但卻還是緊張的手抖。蔣文淵出去應酬一通,臉都喝紅了,卻十分淡定地完成了所有流程。穩如老狗,絲毫不慌。

不是提前踩過一次點,誰能這麼端莊優雅?誰能?

就連利刃刺入胸膛時,他也並不慌亂,只是微微笑笑,不顧刀鋒深入,輕輕抱住我: “阿姊,我好想你。”

什麼毛病,怎麼被捅了還這麼活蹦亂跳的?

他的動作嚇得我把刀直接懟到頭了。他在我耳邊喘了幾口氣,終於安詳離世了。

我把他推到床上,隨後拔出刀,擦幹凈藏回去,盡量叫的淒厲: “來人!有刺客!”

人聲嘈雜中,我披了件素色外衫,私自開了城門,偷偷溜出城去,笑著笑著竟又掉了些眼淚。

是誰大仇得報了?我不說。

我回了那棵樹下,想把那捧被我認真裹好的土挖出來。可猶豫半天,還是沒動手。

“王爺,仇終於報了。”我靠著樹幹坐下,“這陣子過得如夢如幻,想起來那麼多苦難,可一眨眼也過去了。”

“你不是變成樹精靈了?精靈沒有嘴巴嗎,只能聽不聽說嗎?”我撇撇嘴,“好吧,那就我說你聽好了。”

“我先去趟神醫谷,找師父調理調理身子。誒對了,王爺,你還不知道老神醫就是我師父吧?我的百毒不侵的抗毒體質就是他幫我調養出來的。”

期待的回答仍然沒有響起,我繼續自言自語下去: “等身子調理的差不多了,我想先去天山看雪……”

很神奇。哪怕沈暮年一點反應也沒有,只是安安靜靜地睡在這兒,我緊繃了幾個月的神經也不由自主地放松下來。

我講著講著,便睡著了。

迷迷糊糊睡著前的最後一眼,是東邊的熹光。

眼前的天幕上,魚肚白中透露出些柔和的金紅色。身後的老樹在寒冬後又抽枝長葉,盎然起來。

或許這就是沈暮年想要我體會的人世風流吧。

再睜眼時,眼前是一片白色,鼻尖有些淡淡的消毒水氣味兒。

我從書中穿回來了?

我茫然四顧,一個穿著白大褂的人正在低頭記錄什麼,看到我轉頭,露出個如釋重負的笑: “你終於醒了!”

我有一萬個問題想問,可又說不出話,只能皺著眉看著他。

他似乎開心極了,在我旁邊坐下: “現在感覺怎麼樣?哪裏不舒服嗎?”

我張了張嘴,沒說出聲,便眨了眨眼睛。

他似乎沒看到,我又多眨了幾下。

他楞了楞: “咱可不興拋媚眼奧。”

我拋你大爺。我咬牙。

記憶像是從冬眠中逐漸蘇醒,我一點點想起來了。

我和沈暮年都是學化學的。

他比我低兩屆,本專業是理論數學。我畢業前閑來無聊,就應學生會的邀請,做了個化學實驗方向的講座。

他陪室友來聽講座,卻由此對化學一見鐘情,直接降轉化學系。

我研二那年,他來實驗室幫忙,總是會額外幫我。認識了大半年後,我們在一起了。

後來,我們去了一個實驗室。

再後來,實驗室出了意外。沈暮年……不在了。

噩夢中那渾身焦黑的人,就是我看他的最後一眼。

當晚,我吞了安眠藥,想去陪他。卻意外被朋友發現,被她及時送到了醫院洗胃。人沒有什麼大礙,可卻一直沒醒。

在病房的幾個月,我日夜不息地做了一場大夢。夢裏沒有化學,也沒有實驗室事故。夢裏,我和沈暮年舉案齊眉、相濡以沫十來年。

我夢到我們去踏青,我摘了朵野花別在他頭上。他也不惱,笨拙地編了個花環送給我。

我夢到我們臨溪而漁。溪水清冽甘甜,我喝了幾口,又往他身上潑了幾捧。他笑著放下魚竿,也來潑我,但是最後被我暴力鎮壓。

我夢到我們並肩在屋頂觀星賞月,溫酒對酌,暢想未來。

淚似乎已經流幹了,雙目已經幹涸,只剩心臟酸痛。

夢裏不知身是客,一晌貪歡。

在我們七拐八拐來回走了好幾遍之後,我忍不住樂了: “你遛我呢?”

“不是。”徐歡有些尷尬地抿了抿嘴,“我記得我辦公室是這麼走啊,這樓設計這麼多個拐彎幹嘛!”

我找了個小護士問路,那小護士笑了: “徐老師又找不著辦公室啦?”

終於順利抵達辦公室,我坐在徐歡對面: “徐大夫要了解什麼?”

“說不上是了解,隨便聊聊。”徐歡笑著靠在椅背上,把用來記錄的筆和本都推到一邊,“你怎麼睡了那麼久啊,我們都急死了。你睡著以後,有夢到什麼嗎?”

“有啊。”那夢至今仍在我腦海中,清晰地像是真實發生的一樣。我想了想,簡單和他總結了一下。

他點點頭: “那你醒了之後,有哪裏不舒服嗎?會不會精神恍惚,分不清夢和現實?”

他從頭到尾,確實什麼也沒記,只像是充滿人道主義精神的談話。

我猶豫了一會兒,最終還是把問題問了出來: “徐大夫,你說我的夢會是真的嗎?會不會就是我們的前世姻緣呢?”

“或許吧。”徐歡沈吟一下,“前世今生什麼的,誰知道呢?”

沈暮年葬的地方很別致,曲水通幽,旁邊有些生命力頑強的花草。

我蹲在他墓前,看著他照片上一成不變的俊郎面容,有些茫然。

“沈暮年,我倒是寧願相信那夢是真的。”我笑笑,“在橋上等我,我跟你可還要有來生的。”

“我想過去陪你,後來又覺得,機緣巧合這麼多事兒,還有你在夢裏對我說的話,應當都不是空穴來風吧?”

“我會繼續去做實驗,去完成我們一直追求的事業。等老了,就去環遊世界,代你體會這世間美好,萬千風流。”

蔣文淵番外——曾許人間第一流

我是安集銳那的第十七個兒子,所以我從小就叫做一十七。

遇上阿姊那年,我九歲。

阿姊驚訝地看著我,向一旁的男人喊出聲: “阿爹,這兒有個孩子哎!”

我努力想躲起來,可我逃到這兒,早就到了強弩之末,渾身上下無一處不疼,一動也動彈不得。

那男人趕忙走過來,蹲在旁邊看著我: “你怎麼一個人在這兒,你父母呢?”

我看他面相溫和,試探地搖了搖頭,並不說話。

他微微皺起眉: “你和你父母走丟了?你遇上野獸了嗎,怎麼傷的這麼嚴重?”

我還是不答,阿姊在旁邊脆生生地說: “阿爹,我們先帶他回去吧。天色晚了,這兒晚上野獸很多,他一個人哪能自保。”

就這樣,我被阿爹背回了家。

阿爹是個書生,體力差得很,背著我走的跌跌撞撞的。等把我背回家,已經累的臉都紅了,喘氣如牛。

阿姊給他倒杯水,笑他是在文弱,連個孩子都背不動。阿爹也笑,一邊笑一邊給我搗藥: “好小子,你叫什麼名字啊?”

我搖搖頭——一十七也算是個名字嗎?

阿姊笑著給我也倒了杯水,遞到嘴邊: “這麼大人了,怎麼還不知道自己的名字啊?那你不如跟我姓好了,我叫蔣文瀾,你就叫蔣文淵吧!”

阿爹低聲呵她: “文瀾,別胡鬧。”

我就著阿姊的手,把水飲盡,點頭應了: “好,我聽姑娘的,就叫蔣文淵。”

阿姊噗嗤一聲笑出來: “你個呆瓜,我說什麼你都聽啊?”

我又點點頭,裝出最擅長的乖順模樣: “都聽的。”

她笑嘻嘻的又給我倒了杯水: “阿爹,他好乖,我喜歡他。”

就這樣,我被阿姊和阿爹收留了。

阿爹是個溫和的書生,學盡了孔聖人的仁義,待我如同己出。阿姊比他活潑的多,古靈精怪的,可畢竟是個受到良好保護的孩子,天真的可愛。

我從未想過有個家庭能這麼和諧有愛,其樂融融。

我幾乎忘了自己是安集銳那的孩子,幾乎忘了自己背負的無休止的競爭和死亡。

這場美夢一直做了三年。

直到阿姊十七歲時,出去采買些東西,竟一去不返。

坊間傳言說,知府看她年輕貌美,想要強搶她。阿姊自然是頑強反抗,寧死不從,還打了知府一巴掌。知府身旁的家丁便一擁而上,等停下時,人已經沒氣了。

阿爹失魂落魄地帶我去官府擊鼓鳴冤,話才說了兩句。就被人打了出來。

當夜,房子就燃起了大火。一群衙役哄笑我們的狂妄,竟想狀告知府大人。

阿爹盡全力帶我從火場逃脫,卻被外面圍著的衙役捉住。他死死地攔住一群衙役,叫我快跑。

我倉皇逃竄間,突然想起三年前的秋獵時的場景。

我和母親被人暗算,從馬上摔下。周圍正有頭大熊靠近。母親嚇破了膽,慌忙丟下我想跑,卻被熊當成了目標,一口口拆吃入腹。

我屏住呼吸,等熊走了,才慌張跑開。

暗算我的人似乎沒想到我能活下來,憤然朝我射箭。我腿上中了一箭,卻片刻不敢停留,忙把箭折斷,一瘸一拐地奮力逃命。

如同喪家之犬。

衙役們最終也沒追上我。畢竟,我經歷的生死,可比他們多太多了。

我等他們都離開了,才敢大口喘氣。我喘著喘著,眼淚突然就掉下來。

我想著阿爹臨死前的那句話: “文淵,公理何在?是我錯了嗎?是我害了你們嗎?”

為何這世界,偏偏讓惡者談笑風生,讓善者曝屍荒野?

七年後,我終於得償所願,被安排到此處做軍師。

我看著知府那冒著油花的老臉,溫和地勾起嘴角。

終於等到你了。

蔣文淵番外——到底意難平

沈暮年的王妃叫蘇眠,她長得好像阿姊。

那副眉眼,就和我想象中阿姊長大的樣子,一模一樣。

她性子也像阿姊,活潑極了,古靈精怪的,總讓人忍不住把目光放在她身上,可惜她從不曾註意到我。

直到沈暮年死了,她都不曾施舍我一個眼神,連我究竟是何人、姓甚名誰都不屑於質問。

我心頭恨得不行,可卻又忍不住地冒出些羨慕。若是阿姊還在,我倆也會是這般光景吧?

可她是來殺我的啊。#古言##小說##推文##故事#

那日我終於一統九州,徹底擊垮了這個虛偽又冷血的王朝。我忙去尋她,問她的選擇。

她明明是一副乖順的模樣,俯首稱臣。可我卻從中讀出了恨意和殺意——同我二十年前給安集銳那行禮時的乖順一模一樣。

我的心像是被割裂成兩塊。一半幻想她是我的阿姊,期待能和她長長久久。一半又清楚地認識到我和她之間是國破家亡的血海深仇,是永遠跨不過的溝壑。

我猜她會在典禮上向我報仇。她偷偷準備了毒藥和匕首,要麼是把毒下在酒裏,要麼是用匕首偷襲我。

所以刀刃刺入時,我也不覺得驚訝,只是輕輕擡手抱住她: “阿姊,我好想你。”

我知她是蘇眠,是沈暮年的王妃,不是我的阿姊。

我的阿姊早在十七年前就不在了。她曝屍荒野,我尋到她時,她還怒目圓睜,似在質問天道不公。我甚至沒能給她一個體面的安身之處,只草草埋在溪邊。

可我真的好想阿姊,可否容我假戲真做一次?

我身體稍稍前探,抱得更緊了些。刀刃緩緩深入,我恍惚間竟覺得解脫。

我本可獨自在這人世間,每日渾渾噩噩,為了生存、為了權力而勾心鬥角。

可我偏偏見過光。

從此便日思夜想,便輾轉反側。

意識越來越混沌,我輕輕閉上眼。

阿爹,阿姊,孤身一人好苦,我這就來尋你們。

徐歡番外——不可憶

老師一如初見時的嚴肅模樣,一板一眼地坐好,皺著眉看著我: “徐歡,立即退出此次實驗。”

“我沒影響到她的正常生活。”我垂下眸,平靜地回應著,“實驗後本來就是要進行回訪的。”

“你回訪多少次了?你還沒影響她的正常生活嗎?她都告到醫院去了!”老師猛地一拍桌子,“徐歡!要不是這是保密實驗,你要直接被研究所除名了!”

她都告到醫院了嗎?怪不得老師這麼生氣。

我在心裏長長地嘆了口氣,表面上卻裝出一副平靜的模樣: “我知道了,我下次會註意回訪的方式和方法的。”

“沒有下次了!”老師把一摞文件往我身上狠狠一砸,右手攥成拳,重重地錘在桌子上,“你知道你在幹嘛嗎?人家就差明說你性騷擾了!”

他憤憤地走出去。推開門後,猶豫了一下,嘆了口氣,語氣緩和下來: “小歡,你呀……我就不該讓你參加這個實驗。”

老師似乎和從前一樣嚴肅,卻添了不少白發,也不如從前那樣硬朗了。

我等關門聲響起,才推開椅子,蹲在地上撿散落了一地的研究材料。

父親和老師都說,感情是實驗的大忌。可他們費盡心血培養出來的我,才接手第一個實驗,就淪陷其中。

我苦笑一聲,想按照頁碼把材料排整齊,可又難以集中註意力。

我總是忍不住去想她,明明她應該跟我毫無關系的。

我明明知道,她一封封情深義重的家書,是給她夢中的沈暮年的,不是給通過實驗與沈暮年精神融合的我的。

可我偏偏細細品讀了她寫給沈暮年的每一封信。那一筆一劃下的綿長愛意像是深深紮入了我的血肉中,從此便再難割舍。

說喜歡我的人並不少,可每次看我時都眼含溫柔愛意的,卻只有她一個。

我一次次警告自己這只是實驗,她的愛都不是給我的,可又每每在她笑吟吟的“我愛你”中淪陷,直至徹底沈淪。

老師只知道我一次次地在實驗後去打擾她,卻不知我甚至在實驗時間到、被彈出她的夢境後,又強行再次連入了她的腦電波。

我頂著強烈的頭痛,用上帝視覺,見證了她為我死,又見證了她為我生。

劇烈的痛意下,愛意生長地悄無聲息,卻又在不知不覺間如爬山虎般爬滿了我整個心臟。

這錯誤的情不知所起,卻同樣的一往而深。

許是思慮過度,頭疼猛然襲來,我狠狠地錘了頭幾下,最終還是顫抖著吃了粒止痛藥。

強行在短時間內連續兩次進入她的夢境,自然不可能沒有副作用,不規律的頭疼就是其中一項。

近來可能是因為我又參與了新的實驗項目,頭疼的越發嚴重了。

止痛藥還沒發揮作用,我的頭疼得如同有電鉆在鉆鑿一般。我下意識地打電話給她,想聽聽她的聲音。電話鈴響了一會兒,我才遲鈍地意識到不妥。

她最終還是接了電話,語氣淡漠: “徐醫生,請你不要再給我打電話了,你這樣讓我很困擾。”

我試圖說出句完整的話,卻疼得嘴唇打顫,所有話都只能含在嘴巴裏。

她沒多久就掛斷了。我疼的直出冷汗,疼到恍惚才等到止疼藥發揮效果。

我壓住抽搐的指尖,緩緩地給她發消息: 對不起,以後不會了。

我不敢對她說愛,因為這份愛對她而言莫名其妙。我不敢讓她知道,我曾頂替沈暮年出現在她的夢裏,享受著她的愛,同時也求她活下去。

這份愛是累贅,是負擔,也是枷鎖,卻唯獨不是可以值得雙向奔赴的感情。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

我便休。

文/葉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