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上房上不去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內容來源:央視博客

寧靜致遠,讓靈魂跟上腳步。靜水流深,態度永遠比力量重要。每天都是出發,只不過是另起一行。

“時間像是個蹣跚的老人......”當我腦海中第一次蹦出這句話的時候,我下意識地望了一下墻上的掛鐘。黑色的木質方框裏,兩根粗細不一的黑色指針,紋絲不動。原來,在沒有秒針的情況下,一分鐘的時間長度,是靜止的。坦白說,我從沒留意過一分鐘的時間是如何度過的。

我想象著,時間留著白色的胡須,穿著白色的長衫,背著手,身子微微躬著,在沒有花草裝扮的幹凈而狹長的小路上,緩慢地向前踱著步。除了路邊筆直的行道樹,沒人知道他已經走過了多遠的路,是不是也曾翻山越嶺、途路艱難?我還未老,但我就是固執地認定,時間就該是個老人,它只能是個老人,才能有定力不緊不慢,才能有智慧不患得患失,才能知道走的穩比走的快更重要,沒有什麼風景值得忘記終點,沒有什麼風雨值得寸斷肝腸……

我任性地沈浸在時間老人寬厚的笑容裏,好像歲月生來就該靜好,不用一看見“靜好”這倆字,就不覺感慨張愛玲般物是人非的心酸。身邊,表姐一聲幹脆的“咳”,打斷了我的靜好,“時間哪兒是老人啊,你沒聽過嗎,歲月是把刀,刀刀催人老,有刀逼著你,你敢不跑快點兒嗎……”耳邊,她的聲音快速運轉,猛然間,時間老人拽起長衫倉皇而逃,身後,飛刀片片。

你敢慢下來嗎?你能慢下來嗎?別問我。這是太殘忍的問題。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悠閑逐漸變成了無所事事的代名詞,而無所事事只屬於了失落的人?技術的革命賦予了人越來越出神入化的速度,人以此獲得了久違的驕傲。當人把自己的速度可以完全托付給一臺機器的時候,人忘記了自己的重量和年紀,自己的姿態和喘息,和腳踩在地板上的存在感。時間,純粹為了速度計量,證明速度,是人唯一能抓住的價值。

比“出名要趁早”更動人心魄的是,買房要趁早,買車要趁早,找對象要趁早,生娃要趁早,創業要趁早,趕地鐵也要趁早,四歲的兒子要學著開飛機,太早了吧?早?晚了要是別的小孩都開火箭了呢?……我們都卡著表,趕著上臺階,臺階沒有盡頭,只有永遠的下一階。多久了,我們不再在意一些簡單平常的事了,太陽怎樣升起?花朵如何開放?月亮什麼時候掛在樹梢?久石讓的《fragile dream》是不是鋼琴和弦樂的合奏?

同事葉閃在學習了心理學之後,開始幫人解夢。不是周公那款,而是分析人們的潛意識裏,沒機會發現也不願意承認的角落。聞聽他過夢無數,靈驗的很。於是,趁著工作間隙,幾個姑娘圍住他,說出自己的夢:上房的,趕車的,躲藏的,考試的,分手的,掉牙的......大家盼著釋懷心結,又擔心隱私暴露,多少都藏起了一些細節,只等著他一句玩笑:“需刮骨療毒也!”,好群起一笑而過。誰知他靜默許久,說:“都是小女子,焦慮怎麼那麼深?”那一刻,大家的心都碎了。我也一樣。心碎的不是這樣竟也能被看穿,而是自己唯一可以不用顧忌無法無天的睡夢,怎麼也騙不了自己了呢?黑夜,無處不是白天焦慮的投射,白天呢?

都市的晚高峰,速度,是主宰一切的王。望著用尾燈鋪開的紅色天幕,我每次都會懷疑一遍自己留在這座城市的意義?踩在剎車上的腳板像被開水燙過,一擡一落,車距仿佛只有一拳之隔。突然,一輛銀色的轎車急促的鳴笛讓我下意識的腳一抖,急踩向剎車的最深處,身體猛彈向方向盤的上方,然後卸掉電池般的,呆住。趁著清醒,我真想放下車窗大吼一聲,可是對方緊閉的車窗,遮蔽著所有表情。我只能聽到車裏傳出的TOP20 Countdown 的猛烈節奏,震顫著車尾的黑體字:“絕對新手,絕對殺手!”。我第一次覺得音樂也能尖利刺耳,甚至,瘋狂。

這一幕已經過去很久,可當我看到米蘭-昆德拉的《慢》,竟像偶遇了一個同路人,那個傍晚儲存著我們相同的記憶。他開車行駛在法國擁堵的公路網的中間,盡可能的想象著在不起眼的角落裏會有一處城堡,來收納他和妻子度假的願望,以此來抵抗巨大的車流對人意誌力的消磨。突然,他在後視鏡裏看到了一輛車,不斷地閃著左轉燈,急不可待準備超越他,那種架勢像一只猛禽窺伺著麻雀。他的妻子薇拉埋怨著:“法國公路上每五十分鐘要死一個人。你看他們,這些在我們周圍開車的瘋子。就是這些人,看到街上老太太被人搶包時,知道小心翼翼,明哲保身。怎麼一坐到方向盤上,就不害怕了?”

米蘭-昆德拉沒有作聲。他仔細看了看那輛車的駕駛室,司機旁邊還坐著一個婦女。於是,他開始想,使勁的想,那個男人為什麼不對他說些有趣的話?為什麼不把右手的手掌心按在她的膝蓋上一小會兒?她為什麼也不把左手輕輕拍拍他因為急躁而擡高起來的肩膀?或是擰開一首舒緩的音樂代替馬上就要燃燒的目光?為什麼後視鏡裏不斷放大的只有一種表情:他們的眉頭扭在一起,壓抑著相同的咒罵?

這是為什麼呢?以下我必須引用米蘭-昆德拉的原句,因為我無法提煉出比這再合理的解釋了。可能是這樣的,伏在方向盤上的人,心思只能集中在當前飛馳的那一秒鐘。他抓住的是跟過去和未來都斷開的瞬間,他已經脫離了時間的連續性,他把自己置身在時間之外,進入了出神狀態。人進入這個狀態就忘了年紀,忘了老婆,忘了孩子,忘了憂愁,因此什麼都不害怕了。未來,是害怕的根源,誰不顧未來,誰就天不怕地不怕!……說得好!雖然我覺得這種解釋充滿了強忍憤怒的美化表達,但我必須承認,這個解釋很鋒利,它一下子就戳中了人類的軟肋。沒有信仰,人就缺少因罪惡感帶來的恐懼,沒有恐懼,誰還會顧及未來?沒有未來,誰還會在乎今天的透支,還需不需要還?

從前的人,有的是慢。一封書信裏的蠅頭小楷,寫著清早車站的幽暗路燈,分別是一字一句的回頭,賣混沌的小攤前有熱氣冒著。一把鎖上面的精制雕刻,鎖著姥姥把指甲花用白礬磨碎了,再一丁丁點兒小心地塗抹,親情是繞膝而坐,老輩子的故事有一炕的花生為伴。人越年長,那些過去越久的事兒記得就越清楚,近處的,反而稀落零散。因為,只有慢,能產生記憶。戀人在月光下擁吻的時候,孩童在沙灘上畫畫的時候,少女在筆記本上摘抄茨維塔耶娃《致一百年之後的你》的時候,老人在翻看年輕時的照片的時候。當然,還有反抗中的一處黑夜,屈辱中的一首詩文,忍耐中的一縷絲線......在人用速度來詮釋結果的生命歷程裏,從來,慢,都只屬於過程。無論一段故事有著怎樣的結局,被記下的光亮,都是屬於緩慢的,並因著緩慢而留下。可是,當人開始學會使用遙控器裏“快進”這個按鍵的時候,每一個故事,就只剩下了,第一頁和最後一頁。只要最後一頁足夠精彩,成了很多人追求的人生。

慢的樂趣是如何失傳的?難道它隨著鄉間小道、林間空地和深谷通幽都一起消失了?米蘭-昆德拉說,念念不忘把自己的生活看作是一件藝術品的材質,是藝術家的真諦。這句話說的更實在點兒就是,藝術家就得和時間死磕,穿過所有人都司空見慣的事物,把每一處藏著美的地方都打磨出來。世間沒有靈感,只有耐心。耐心,這不是此時的我們最缺乏的嗎?有人在“唱吧”有了粉絲就想出專輯,有人剛拿起油畫筆畫出了直線就想做達利,有人三個月寫本書就想當作家,有人從韓國回來就直奔娛樂圈。人們越來越不明白,能三分鐘就上的頭條,為什麼要十年磨一劍?我就想像爺爺奶奶穿著草裙跳舞的廣告一樣,屏蔽掉所有的精英購買力,你又能把我怎麼著?於是,我看見,男士因為飛機晚點就拉開了應急艙門,女士因為下錯站而把衛生巾扔到公交司機的臉上,中學生滿嘴跑著英文卻把老人擠下了地鐵,6歲的小男孩甩開奶奶的手說:“蠢貨,你就不能走快點兒嗎?”每天,我就只能這麼看著,不用挪動,便是萬千。我真想攔住他們問一句,“你怎麼了?”可我能想到,每個人表情的茫然。我沒有力氣問出每個人的童年是不是也曾如此怕慢?也沒有辦法騙自己,這一切都和快,無關。

“人擁有此生此世是不夠的,還需要擁有詩意的世界”,王小波在寫下它的時候不會想到,十五年後,“舉杯邀明月,對影成三人”簡化成了一張自拍照,45度角的;“你是愛,是暖,是人間的四月天”縮減成了一條微表情,免費下載的。詩人,成了這個時代浪漫主義者自嘲的代名詞。一百年前,雕塑家羅丹的遺囑致青年人,世間有一種低級的準確,正如照相和翻模。一百年後,更多的青年人用照相和翻模書寫自己的人生,更多的青年人不敢再看他遺囑的第二十三段:“千萬不要嘩眾取寵,吸引眼球。要樸素!”

小時候有人告訴我,把海螺殼貼在耳朵上,可以聽到上古時代的海水聲。這個秘密,有多少大人有空告訴自己的孩子?現在的孩子們,還是否願意在絢麗繽紛的海底世界,把一個小小的海螺殼,放在自己的耳邊,聽上一小會兒?

“每當我們想到些古老的文化,我們內心總會激起某種懷舊情緒。與其說是懷舊,倒不如說是一種渴望,渴望充分地體會那種古老時代地甜蜜地緩慢。古埃及文化延續了好幾千年,古希臘文化也有一千年,由此可見,人的生活也是在模仿著歷史:一開始,它沈湎於紋絲不動的緩慢之中,漸漸地,它加快了速度,然後,越來越快......”我們生活在的當下,究竟是快速的巔峰?還是緩慢的終結?

也許,米蘭-昆德拉也在思考。於是,他不得不為他的這種感受寫下了一篇小說,名字叫:《永恒欲望的金蘋果》。要知道,在迅猛疾馳的世界,蘋果從不落地……人呢?從不低頭看看腳下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