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有人問我拜沒拜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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據我老爸說,我出生後的第一個年除夕。那時還在繈褓的我,雖早已睜眼看世界,可什麼也看不明白,記不清楚,潔白的像一張紙,迷糊的像一鍋粥。聽老爸說,等除夕夜單薄的酒菜擺到桌上,忽然好奇心起,想看看我這個不會說、不會道的小人兒嘗到酒是什麼表情。於是就用筷子蘸了一點酒泯到我嘴唇上,看到我擠眉弄眼,搖頭晃腦的樣子,他居然哈哈大笑。老爸後來說,給我嘗了酒的滋味後,也曾很後怕,因為我母親是酒精過敏體質,並且很強烈,喝一小杯能憋的喘不動氣,如果我也是這種體質,可能就出大事了。

很幸運,我沒事。也許從那時起,我好像對酒就加深了了解,在搖頭晃腦中品出了百般滋味;也許從那時起,對酒產生了一定的耐受力,在擠眉弄眼中奠定了我喝酒的基礎。如果算酒齡的話,僅比年齡小幾個月吧。於是,搖頭晃腦、擠眉弄眼、滔滔不絕成了酒後興奮的豐富表情包。當表情單一、眼神遊離、舌頭發直時,基本也就醉了。

老爸的酒量不大,酒癮不小。特別是退休後,至多不過二兩,一般每天兩次。老爸喜歡看書、喜歡思考,再加上18歲去青醫的經歷和那個“四海翻騰雲水怒,五洲震蕩風雷激”的歲月洗禮,在我的心裏,老爸就是一部豐厚的書。陪老爸喝酒,主要聽他講故事、講道理。老爸講故事沒有什麼章法,就是興之所至,聊到哪裏,說到哪裏,信手拈來。就好比壘磚砌墻,這裏正好有個空缺,就無論真人真事、成語典故、因果報應、鄉間野趣等,就隨手給填上了,倒也嚴絲合縫,讓人印象深刻。

上高中前,經常講的是關於言行舉止、詩詞對聯的。那時,我們還住在刁鎮田官老家,院落較大,天熱了,吃飯就在院子裏。海棠碩果累累,梧桐碧葉婆娑,蔬菜溝壟畦列。支好的矮桌上,一般就是炒黃瓜、炒韭菜、炒豆角、炒茄子、炒辣椒之類,都是自己庭院裏的時令蔬菜,雞蛋豆腐常見,豬肉海鮮難尋。如果說有海鮮的話,那就是蒜泥拌蝦皮了,倒也美味下飯。疙瘩鹹菜、蘿蔔鹹菜、菜根鹹菜等各類鹹菜,是飯桌上的常客。那時的酒,就是供銷社銷售的章丘酒廠的地瓜幹和高粱酒,老百姓叫“小茅臺”。老爸抿上幾口酒後,就開始跟我和妹妹談天說地、談古論今、談文論理。他說,要站有站相、坐有坐相,站如松、坐如鐘、行如風;他說,走路不要東搖西晃,東撒西看,要像靜水行舟;他說,有教養的人不用說話,看就看的出來;他說“有個上聯:白水泉邊女子好,少女更妙”,你對個下聯。剛上初中的我怎麼能對的上來呢。於是,他就“山石巖上古木枯,此木為柴;此木為柴山山出,因火成煙夕夕多”的一路講下去。諸如此類,一邊給我講解什麼是對仗工整,一遍描述對聯的場景,一邊咪一口小酒,一邊看著我滿臉的崇拜之情,一臉滿腹經綸、學富五車的樣子。然後,他又開始吟詠“紅酥手,黃藤酒,滿城春色宮墻柳·······”,給我講陸遊唐婉的故事,竟然讓我這個無憂無慮、無知無畏的少年心裏某個地方莫得痙攣了一下。如果我是陸遊,在母命和愛情之間應該如何選擇呢?隨著年齡的增長逐漸明白,豈止是愛情,人生又何嘗不是在錯錯錯、莫莫莫、難難難、瞞瞞瞞之間掙紮徘徊呢。

隨著年齡的增長,老爸在酒桌上講的道理也日益深刻,甚至有些玄幻。他說,古代的算卦攤上有副對聯“但行好事,莫問前程”,勸人們多做好事,不要算卦;他說,與人方便,與己方便,山不轉水轉,水不轉人轉;他說,要謙虛謹慎,夾著尾巴做人,就像狗一樣,翹尾巴的時候就要挨揍了;他說,凡事要留有余地,不可做絕,兵書上叫“圍三闕一”;他說,聰明不可太用盡,留得三分給兒孫;他說,君子成人之美,不成人之惡;他說,有心為善雖善不賞,無心作惡雖惡不懲;他說,一個人即使是合法的勞動所得,也不要抓的太緊,也要懂得“放”,就像一個巴掌裏的米,要把五個指頭張開,落在手心裏的留下就不錯了;他說,拜佛何必去深山,家裏就有老神仙,老祖就是佛爺;他說,如果真有神仙的話,只能保佑人們平安,平平安安就是福;他說,舉頭三尺有神明,人在做,天在看;他說,善惡終有報,天道好輪回,不信擡頭看,蒼天饒過誰,······。在老爸的影響下,我看書也逐漸多起來,知道老爸講的很多故事來自《三言兩拍》《朱子治家格言》等書籍。西遊記熱播之後,我問老爸,為啥妖精逮住唐僧不直接三下五除二的吃掉,先賺個長生不老,卻還要這裏請幹娘,那裏請把兄弟一起來吃,而且還要討論是蒸著吃還烤著吃呢?白白給了孫悟空搭救的時間。他說,以前的妖精也是講究禮儀規矩、道德禮法的,不像現在一些人,為了目的不擇手段,很多人活著活著就不如妖精了。後來,我讀《基督山伯爵》,裏面的法利亞長老說,這世界上,兩條腿的獅子和鱷魚比四條腿的更可怕。這竟然暗合了老爸的意思,看來,無論中西,對人性的思考都是相通的。因為我知道,老爸基本不讀外國的作品。

94年冬天的一個周六,大雪。我那時在明水的濟南電大章丘分校上學,學的機械工程專業。每周六上午放學後,按時回家,一方面是拿生活費,更主要的是為了解饞。那時,真能吃,五個饅頭一斤,一頓飯能吃六個,體重還不到120斤。也許,這些饅頭都消耗在了單雙桿、籃球場、跑樓梯上了,更主要的是肚子裏缺油水。那天上了一上午課,放學了,城裏的同學陸續回家了,鄉下的大多數同學因為風雪太大,留在了學校。我跟本村的護昌叔是同學,商量了一下,還是決定回家。於是我們就騎上“大金鹿”,衝進了漫天風雪之中。那雪真大,大如鵝毛;那雪真深,半尺盈余;那天真冷,腳背生疼;那路真滑,趔趔趄趄。於是,我們就一邊騎車,一邊大聲的唱《水手》給自己鼓勁加油,“苦澀的沙吹痛臉龐的感覺······,擦幹淚不要怕至少我們還有夢,······”,歌聲在風雪中鼓蕩。可是唱著唱著,眼淚就止不住流下來了,沒有委屈,只有向前。後來,經歷了一些事情,我才明白,堅強,不是沒有眼淚,而是含著眼淚還在奔跑。風雪中,護昌叔說,等掙了錢,首先要買輛嘉陵摩托。不知道,現在住兩層樓、開小轎車、當小老板、買海景房的他,是否還記得風雪中的誓言。到了韋陀路口,護昌叔回田官村家裏了。那時,我家已經搬到了刁鎮醫院家屬院了。我還要再騎行三公裏才能到家。喘口氣,繼續,······。紅磚紅瓦紅大門的院子,不,是家,終於到了。老爸說,今天雪這麼大,以為你不會回家了,但覺得你這個犟勁,會回來;老媽說,今天雪這麼大,以為你不會回家了,但覺得你這個饞勁,會回來。什麼是家啊,牽掛就是家,懂得就是家,嘮叨就是家,等待就是家。沙發前的茶幾上,擺著老爸買的現成的菜肴,豬肚、豬肝。當中醫的老爸常說,吃肝養眼。以前,他給我和妹妹吃豬肝,後來給我兒子吃豬肝,可也真神,我們都沒有近視。豬肝,不僅養眼,還是當時下酒的好菜。老爸說,等你的功夫,我已經喝了一點了,你也喝點暖和一下。於是,就給我倒了一茶碗白酒,又倒了半海碗開水,然後,把盛酒的茶碗放在盛白開水的海碗裏,頓時酒香彌漫了整個屋子。他說,喝點熱酒暖和的快。老爸一邊問我學習的情況,不時地抿上一口。他說,學好數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他說,人憑勢力我憑天;他說,一等人忠臣孝子,兩件事讀書耕田。他剛說,“好男不吃分家飯”,這時,老媽端著剛炸好的黃花魚從廚房裏進來了,接口道“好女不穿嫁妝衣”。炸黃花魚是真香啊。記得6歲的時候,老家蓋房子,那時還是生產隊,磚瓦物料需要自己籌備,人工都是街裏街坊們幫忙,不要工錢,只管吃喝。

當時,媽媽也是炸的魚,是從我們村西頭漯河裏撈的小白條。我在一邊眼巴巴的看著,媽媽看著我可憐的表情,說,現在大家夥給咱出力蓋房子,咱得先讓人家吃,等將來條件好了,媽媽再給你炸魚吃,說完就轉身把魚端走了,留下了眼巴巴的我。我知道,今天,老爸給我燙酒,老媽給我炸魚,不僅僅是生活條件好了,也不僅僅是父母對孩子傾註的無限關愛,更是因為我長大了,是啊,我長大了,我應該考慮一下將來了。我要好好工作,不能讓老爸斷了酒喝,我要好好奮鬥,不能讓老媽缺了魚吃。就這樣,在老爸伴著酒杯的教誨裏,在老媽飯菜的香甜裏,在飯桌上的嘮叨裏,我從一個懵懂少年,長成了一條車軸漢子。工作後,我每次回家,都要看看老爸還有多少酒,冰箱裏還有多少魚肉。老爸的酒是不缺的,過年、仲秋、過生日,晚輩們送的酒足夠喝的。看到冰箱裏的魚少了,肉少了,就去市場買回來,收拾好了放進去。因為我知道,他們都是窮日子裏熬出來的,來了客人很大方,對自己總是很苛刻。他們一邊看我收拾魚,一邊埋怨我,“你還有房貸,兒子也一天天大了,花錢的日子還在後面,要儉省節約過日子”。可是他們臉上幸福的表情是掩蓋不住的。老爸說,年夜飯是每年的第一頓飯,要吃好。於是,每年的年夜飯,也成了我們家的述職大會和總結部署大會。邊吃邊聊,邊喝邊聊,總結過往,憧憬未來。我們祝福爸媽健康長壽,爸媽鼓勵我們好好工作。在祝福和鼓勵中,一年一年的過去了。如今,媽媽不在了,天人兩隔,正所謂“子欲孝而親不待”。幸運的是,老爸身心俱健,還在明水的一家醫院發揮余熱。無論回刁鎮家,還是老爸來濟南小住,最幸福的事就是陪老爸喝酒,聽他談古論今。有時,他聽到我的一些不著調的話語,依然不留情面的教訓我,而對他的孫子,我的兒子卻百般寵愛,說蘋果就蘋果,說耐克就耐克······。我問他,為啥隔代親?老爸又抿了一口酒,他說,不是冤家不成夫妻,不是仇人不成父子;他說,仇人的仇人是朋友,這是統一戰線。然後回過頭,笑著對我兒子說,大慶,你也是大學生了,一年給你3000塊錢的機動經費,是一次性給你,還是按月給你啊,對了,你是學會計的,要學會理財······,首先要幹凈,要正派,舉頭三尺有神明,······

江湖四處漂泊,偶爾想起老爹。

總覺他很偉岸,沒有牽掛太多。

一日忽然發現,腰背有點駝了。

頭發早已花白,抽煙伴著咳嗽。

喝酒不到二兩,說話開始叨磨。

看他蹣跚背影,咽喉有些哽咽。

記得當年少時,我也非常頑劣。

一般衝我笑笑,急眼竹竿揍我。

經常帶我下地,教我背誦鋤禾。

勞累一天之後,月下再說三國。

感覺老爸偉大,怎麼一下老了!

······

桌上的黃花魚是我炸的······,

媽媽吃不上了······

(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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