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家裏換新茶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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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高宇傑和郭玉的婚姻就像是一串壞掉的冰糖葫蘆外裹著一層糖霜,吃掉糖霜後裏面的山渣又苦又澀。

這些年高宇傑在家只擦自己的皮鞋,洗完澡也只會將臟衣簍中自己與兒子高子軒的衣服單獨拿出來丟進洗衣機裏一起洗,從來都不會管郭玉的臟衣服。

當然生活中他還少不了郭玉,小到家裏的三張嘴吃飯,衛生紙、洗衣粉、垃圾袋的購買,大到家裏的電視機換新、換煤氣、換熱水器,以及家中人情往來,都由郭玉裏外張羅。

從嫁過來,郭玉伺候了一家老小十二年,還被她公公嫌棄,被外人說她高攀了教書的丈夫。

高宇傑當個甩手掌櫃,在家對妻子冷暴力,在外卻裝作一副顧家好丈夫的樣子,贏得了一致好評。

這種金玉其外敗絮其中的婚姻,郭玉卻甘之如飴,直到一件事捅破了這層破敗婚姻的窗戶紙。

1

窗外老槐樹的一根細枝從衛生間窄長的百葉窗伸進來,午後細碎的日光如潺潺流水,隨風吹樹葉在白瓷磚地上蕩漾。

日光晃得陳箏箏眼睛難受,她閉了閉眼,撚起蘭花指,蹲下撿被水漬粘在瓷磚上的發絲。

衛生間的花灑還在往下滴水,陳箏箏後背隔著一條白色幹毛巾,由於低著頭,濕漉漉的長發從背後滑下來,被她水蔥似的手指熟練地別到耳後。

“吱……吱吱……”知了將夏日午後的疲軟釀成單一的旋律。

陽光落在她臉上,她感覺到慵懶又溫暖,打了一口長長的哈欠後,她揉著眼睛將發絲捏在手裏扭了個結,起身扶著腰走去廁所邊,采開垃圾桶蓋扔了進去。

陳箏箏拖著步子走到門邊,手摁在開關上,扭頭最後看了眼衛生間的地面,確認一塵不染後才關燈離開。

陳箏箏的潔癖近乎強迫癥:地面必須一塵不染;桌面必須整整齊齊;家裏任何角落不允許出現一根發絲;穿出門的衣服回來絕不允許碰床……但唯獨對高宇傑例外。

她來到客廳,高宇傑坐在沙發上拿著遙控器正調臺,扭頭看了眼正在擦頭發的陳箏箏,寵溺地朝她笑著招手。

陳箏箏熟練地坐在他身邊,彎腰從茶幾裏拿出吹風機塞進高宇傑手裏撒嬌笑道:“高老師,幫忙吹個頭發,我看會兒電視。”

不等高宇傑開口,陳箏箏順勢倒下,頭枕在高宇傑的大腿上,側著身,像只溫順的小貓蜷起身子。

高宇傑笑了笑,像哄孩子似地摸了摸她的頭,將頻道調到她最愛看的電視,陳箏箏扭過身子,望著高宇傑,眼裏滿是星星,仿佛自己的小心思被愛人猜中內心暖暖的。

她突然勾住高宇傑的脖子,在他的脖頸上像小雞吃米似地嘬了一口,又害羞地重新枕在他大腿上,雙手拽著毛巾捂住口鼻,望著高宇傑傻笑。

高宇傑眼裏充滿欲望,寵溺地笑著摸了摸她的臉,順手托著她的頭,俯下身在她額頭上、臉上,胡子紮得陳箏箏臉上癢癢的、心裏酥酥的,她嬌嗔:“哎呀,胡子紮人!還吹不吹頭發了。”

高宇傑停止亂來,打開吹風機,先用手掌試了試風的溫度,才將手指輕輕伸入陳箏箏的發絲中,晃起風筒吹她的頭發。

“這部電視都播出十多年了,你還沒看膩嗎?”

“啊?”吹風機的聲響太大,陳箏箏沒聽清。

高宇傑關掉吹風機道:“《甄嬛傳》都播出好多年了,你看不厭嗎?”

“宮鬥劇中的經典,百看不厭。”陳箏箏頭在高宇傑腿上蹭了蹭,讓自己躺得更實一些。

“前段時間不是也出來了一部叫什麼《如懿傳》的宮鬥劇,怎麼沒見你經常看?”

陳箏箏的神情突然鄭重起來,她暫停電視,轉過身仰頭看著高宇傑道:“你覺得‘蘭因絮果’與‘莞莞類卿’哪個結局更慘?”

高宇傑一臉懵懂:“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準備打開吹風機,卻被陳箏箏一把抓住。

“兩個相愛的人最後沒有在一起是蘭因絮果,一個人喜歡另一個人,另一個人卻只把她當自己喜歡人的替身是莞莞類卿,你覺得哪個結局慘?”

“第二個吧。”

“第二個是《甄嬛傳》。”

“好了,好了,你看電視吧,頭發再不吹幹,你會感冒的。”高宇傑握住她的手,陳箏箏依舊不讓他開吹風機。

“我希望我們的愛情,既不是蘭因絮果,也不是莞莞類卿,我們是幸福美滿。”陳箏箏眼中露出不安,她等著高宇傑的答復。

高宇傑插入陳箏箏頭發中的手,輕輕按摩她的頭皮道:“我們不會的,你放心。”

“你什麼時候離婚?”

高宇傑一楞,輕聲道:“快了。”

陳箏箏臉色緩和,她放開手偷笑起來,側著身子依舊看電視。涼風吹動窗簾,吹風機的“呼呼”聲伴著電視劇聲音,讓沙發上的二人看上去像尋常夫妻。

陳箏箏知道高宇傑有個在學校食堂給學生做飯打菜的老婆,說白了就是個窗口阿姨。她還聽說他老婆連初中都沒畢業,當初是他老婆仗著家世強行讓高宇傑娶了她。

陳箏箏去食堂吃飯時,故意去他老婆工作的窗口看了看,五大三粗,言語粗俗,一看就是個沒見過世面的鄉下村婦。高宇傑這樣的才俊配個村婦,正是應了那句“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

想到這兒,陳箏箏自信地笑了笑,與一個村婦爭高低,她還是有自信的。

高宇傑將吹好的幾縷頭發輕輕下,見她在偷笑,高宇傑停下來,關掉吹風機:“你又在傻笑什麼?”他捏了捏陳箏箏的鼻子。

陳箏箏側過身拉起一縷長發,嬌笑道:“不告訴你。”她指頭繞著發梢,內心開始盤算如何讓高宇傑早點離婚。

高宇傑有個讀八年級的兒子高子軒,成績不錯,在學校火箭班裏都名列前茅,自己是他的美術老師,每次在校園裏遇到,他總是“老師好”、“老師好”地打招呼。

他們一家子就住在自己樓上,算起來是上下樓的鄰居。有幾次高子軒還順手幫自己把放在門口的垃圾拿去扔了。

這樣想來,自己可以先攻心,拿下這孩子,自己融入這個家也省去個大麻煩。

高宇傑關掉吹風機:“吹好了。”他扭了扭一直低頭變得僵硬的脖子。

陳箏箏轉過身,仰頭伸手捧著高宇傑的臉真誠道:“我愛你,真的很愛你。”

高宇傑溫柔地望著她,揉了揉她的頭發。

陳箏箏望著高宇傑,眼睛慢慢噙滿淚水,誰能想到藝術組女神陳箏箏會心甘情願給一個有婦之夫當小三。說出去她該被多少人唾罵。

陳箏箏嘆了口氣,手無力地落下,被高宇傑一把抓住:“現在是我評職稱的關鍵時期,我不能出錯,你再等等,乖。等評完職稱,我就離婚。”

陳箏箏坐起來,頭靠在他肩上委屈地點點頭。

2

天氣炎熱,學校食堂巨型黑色落地扇與掛壁扇發出震耳欲聾的響聲,人置身其中仿佛置身於工廠的生產車間,說話全靠吼。

郭玉穿著白大褂,腳上登著一雙軍綠色的雨靴,花色褲腿紮進雨靴裏,坐在小板凳上,埋頭彎腰切紅塑料盆裏的卷心菜。

“玉姐,你頭發剪了!”並坐在郭玉身邊切菜的王芳驚訝道。王芳老公也是初中部的老師,叫黎波,和高宇傑是語文組的同組教師。

“是啊,宇傑嫌我經常掉頭發,家裏到處都是我掉的頭發,我心一橫把頭發剪了,”郭玉放下菜刀,擡起手想撩頭發,突然意識到自己帶著橡膠手套,就立馬放下來笑道,“剪了短發方便多了。”

“方便是方便,但是你之前長發多好看,剪了怪可惜的。如果我有你那麼長的頭發,我家那口子絕不會讓我剪掉。”王芳搖頭。

郭玉不以為然,淡淡地笑了笑,繼續低頭切菜。高子軒目前是八年級下學期,再開學就要升九年級,面臨中考了。宇傑之前也說過,她要更費心思照顧孩子的飲食起居,個人打扮上就別太在意了。

準備完食堂下午的菜品時間還早,她和王芳一道回教師公寓,天氣熱,她們都沒帶遮陽傘,從食堂頂著烈日繞到了車棚,兩人進了車棚走得就慢了些。

一聲電動車響,披著頭發、戴著遮陽帽、鼻梁上架著一副褐色墨鏡的年輕女老師騎著電動車進車棚。

她將車停到了電動車位,起身走到後備箱處,用鑰匙打開後備箱,從裏面拿出自己的手提袋,急匆匆地朝教學樓走去。

王芳羨慕道:“當年要是家裏有錢供我讀書,指不定我現在也是個女老師。”王芳“嘖嘖”地搖了搖頭,表示惋惜。

“哎,玉姐,你那時成績很好,怎麼也沒讀出去呢?你家庭條件又好,你姑父當時還是大隊書記吧?”

郭玉淡淡癟了癟嘴,感傷道:“讀到初二就不想讀了,那時候眼皮子淺,沒見過世面。”

王芳跟著笑了笑。小鎮就這麼大,鄰裏間沒事常閑聊,誰家的那點陳芝麻爛谷子的事兒都能被扒出來成為談資。

她可聽說是因為郭玉幫著家裏幹農活的時候看上了坐在田埂上看書的高宇傑,死乞白賴要嫁給當時已經有婚約的高宇傑。

不僅攪黃了人家的婚約,為了嫁給高宇傑,還不惜把自己的大學名額也讓給了他,就因為這個事兒,郭玉差點被她爸打死。

郭玉讓名額的舉動打動了高宇傑,二人結婚後,郭家人更是不遺余力供高宇傑讀書。

高宇傑師範畢業不久就回到小鎮初中教書,聽說也是托了郭玉爸的關系,郭玉爸當年是小鎮公辦學校的教務處主任。可惜她爸兩年前走了。

自從郭玉爸走了,高宇傑就開始對郭玉冷淡起來,明眼人都能看出來,以前兩人還經常一起上街吃湯粉,現在總是高宇傑一個人在街上的早餐店過早。

有幾次王芳遇到他,問起郭玉,他說是郭玉不願意出門,自己在家吃了。王芳也沒好說什麼。

王芳心底挺心疼郭玉,瞧不起高宇傑這個靠郭家人上位的男人。就像是她們幾個教師家屬閑聊時說的:

“如果高宇傑真有本事,當初考出去就不會回來,還不是因為沒本事,考出去了,在外面混不出什麼名堂,才繼續回來沾郭玉老子的光!現在郭玉老子不在了,就明目張膽地不拿正眼瞧郭玉了。”

王芳向黎波求證過,黎波沒有否認。

王芳剛想提醒郭玉看住點高宇傑,還沒來得及說,郭玉口袋的手機響鈴,是一個陌生的本地號碼。

郭玉嘴裏念叨著:“這是誰啊?”接通了電話。

電話那頭著急忙慌的聲音傳來道:“玉姐,你快回來!高爸摔在地上,扶起來的時候吐了好多血!現在人暈過去了!”

郭玉神經緊繃,她立馬給高宇傑打過去電話,發現對方的電話無法接通。

郭玉趕緊讓王芳幫忙找高宇傑,告知他父親出事了,讓他回村一趟,郭玉自己則匆忙走去騎電動車,往高領村趕過去。

郭玉哭紅了眼睛站在手術室門口,身上沾的老人吐出的血跡還未幹,她還沒緩過神來。

郭玉聽陪著她一起來的同村的高斌說,老人扶起來的時候一點力氣也沒有,渾身打顫,扶到凳子上都坐不住,身子、頭都往下栽。

喘大氣後就開始一口接一口地吐血……

送過來時,醫生檢查說應該是脾臟破裂,現在已經在做手術了。

郭玉蹲下來臉埋在手掌中哭起來,她害怕失去親人。

她口袋裏的手機掉落,來電顯示是高宇傑打來電話。郭玉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地拿起手機,臉漲得通紅,長吸了一口氣接通來電,一句一喘地告訴了高宇傑地點。

一會兒後,高宇傑出現在樓梯口,快步朝這邊走過來,他做的第一件事不是扶起正在望著自己無助哭泣的妻子,而是徑直走過妻子身邊,與同村的高斌握手表示感謝。

高斌說自己也就是幫忙把人扶起來:“真正出力的是嫂子,醫生說再晚五分鐘,高爹爹可能會有生命危險。”說著看向郭玉。

高宇傑這才看向憔悴的郭玉,將她從地上扶起來,問了下父親的情況。郭玉順勢將頭埋在高宇傑的胸口痛哭流涕,高宇傑遲疑了一下,輕拍老婆的後背。

高老頭做完手術出來已經是傍晚了。

“等爸好了,把他接來和我們一起住吧。”郭玉坐在病床邊捏著衛生紙擦眼淚道。

高宇傑雙手叉腰,悶著頭沒有做聲,他看著病床上半昏迷狀態的父親,內心充滿愧疚。

王芳發動幾個老師滿學校找他的時候,他正和陳箏箏溫存,以為是郭玉在找自己,拉上了窗簾沒有理會窗外的吶喊,如果知道是父親出事了,他一定會早點過來。

“你想怎麼辦就怎麼辦吧。”高宇傑含糊不清地咕嚕了一句。

突然他像找到出氣筒似的,想到什麼指著郭玉破口大罵道:“我不是讓你每周回去看爸一趟嗎?你多長時間沒回去!如果你聽我的每周回去一趟,爸也不至於摔在家裏沒人管!”

郭玉好自責地撇撇嘴,眼淚汪汪地望著病床上的父親。見她沒反駁,高宇傑越罵越起勁,盡撿些難聽的詞數落她。

正劈頭蓋面地罵著郭玉,王芳和她老公黎波提著牛奶進來。王芳一聽不高興了,道:“高老師你這是幹嘛呢?”

她走到郭玉身邊將牛奶擱在床頭櫃上,維護郭玉道:“且不說你不該說這樣侮辱人的話。郭玉怎麼對不起你們家了,她把大學名額讓你這事兒,你就應該記得她一輩子的好。

“更何況人都有忙的時候,最近教育局下來視察學校,後勤抓得嚴,她每天忙進忙出你看不見?

“再說了,高爹爹是你親爸,也不是郭玉一個人的爸,你自己怎麼不去看,把責任全推到郭玉頭上。

“真是她人好,送高爹爹過來醫院,遇到心腸歹毒點的媳婦,怕是管都不管,直接讓別人來找你!按照你來的速度,只怕等找到你,黃花菜都涼了!”

“你!”高宇傑被懟到語塞,叉著腰,瞪大眼睛指著王芳咬牙切齒。

“好了好了,你少說兩句。”妻管嚴的黎波在中間打圓場,朝王芳使眼色讓她住口。

高宇傑羞憤地環顧四周投來的異樣目光,指著郭玉威脅:“你!我回去再和你算賬!”

他逃似地跨出病房,撞到了來查房的護士身上,一句道歉也沒有,引起了護士埋怨。

郭玉攥緊衣角痛苦地閉上眼,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往下掉。

王芳沒心沒肺也不該在大庭廣眾下揭高宇傑的底,殊不知這不是維護自己,而是將自己的婚姻推向絕境。

3

“夠吃嗎?要不要再點些別的?”陳箏箏雙臂交叉纏著擱在桌上,問坐在對面啃漢堡、狼吞虎咽的高子軒。

灰頭土臉的高子軒看著眼前的炸全雞、薯條、派、雞米花、雞肉卷、可樂,眼睛發光,點頭道:“夠了,謝謝陳老師!”

陳箏箏見高子軒吃得香,掏出手機拍了高子軒吃飯的照片發給高宇傑,問他什麼時候過來接人,高宇傑沒有回復。陳箏箏失落地嘆口氣。

兩小時前高宇傑發來信息說他父親住院,自己在醫院走不開,讓陳箏箏帶著他兒子來外面吃晚飯,說晚點會來接兒子,現在卻一點動靜都沒有。

她瞟見高子軒放在一邊的書包,上面似乎被某個頑皮的學生印了個腳印,她鼻子哼笑了聲,沒多言語,畢竟自己還沒和這小子混熟,貿然問他也許會傷這小子自尊。

陳箏箏自顧自地刷著短視頻,桌上的吃食被高子軒風卷殘雲般一掃而空:“陳老師,我吃完了。”高子軒怯生生道。

“這麼快!”陳箏箏睜大眼睛難以置信道,“你還想幹嘛嗎?”

高子軒搖搖頭:“我想回家。”

“哦,那我們回去吧。”陳箏箏收起手機,站起身。

兩人走在華燈初上的街道上,陳箏箏問了高子軒最近的學習情況後再無話題可說。

“陳老師,我在宣傳欄上看到您的美術作品,畫得真好!我以後也想成為美術老師。”

陳箏箏俏皮地擡眉,朝高子軒豎起大拇指,贊同他好眼光。她沒有一點老師的架子,大大咧咧的性格讓學生們都很喜歡她。

陳箏箏又看到高子軒的書包上紮眼的腳印,她漫不經心地攬住高子軒的肩膀道:“你書包上腳印‘徽章’是跟誰打架了嗎?”

高子軒先一楞,又反應過來,笑道:“不是,是我爸班的幾個混混不服我爸管,害怕我爸又不服氣,放學前將我圍在廁所來了一場男人之間的‘較量’。”

陳箏箏揉了揉高子軒毛茸茸的頭發道:“我只關心誰贏了?”

“我以一敵三,雖然沒贏,但也沒讓他們討到好,算平手。”高子軒亮晶晶的眼睛自信地笑著。

“子軒,以後遇到這種事,在孤立無援的時候,你就像今天一樣該出手時就出手,但一定要懂得保護好自己。如果可以向外界尋求幫助,你一定要向外界尋求幫助。”

“這樣我豈不是很懦弱。”

陳箏箏搖了搖頭:“並不懦弱,而是保護自己,生命比什麼都重要。”

兩人經過K11的時候,陳箏箏掏出手機,見高宇傑仍舊沒有回復,她提議高子軒一起去逛逛書店。

她向來是個天馬行空的人,總是想一出是一出,估計現在高宇傑和她老婆都沒有回家,高子軒一個人在家待著多孤獨呀,她想多陪陪孩子。

高子軒坐在最裏邊墨色書架旁的長椅上看書,他身後的落地窗將小鎮的夜景盡收眼底。

陳箏箏提著兩杯奶茶走過來,遞給高子軒一杯,自己則就著手中奶茶的吸管喝了起來。

她瞥了眼高子軒看的書——《切爾諾貝利》,講核電站泄漏的。她不感興趣,自己起身去搜尋了一本《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一生》捧在手裏看起來。

高子軒感覺自己的肩膀被拍了下,他疑惑地擡頭,陳箏箏遞過來一本攤開的書,指著一篇文章道:“你看看這篇文章。”

高子軒接過放在腿上,文章名稱叫《一家人》,他沈靜地低頭看書。

文章講述了女孩的父母雖然離婚了,並且雙方都組建了各自的家庭,但是他們通過網上偷菜的小遊戲,給了女孩一個只有爸媽和她在一起的家。

高子軒翻過書本封面,看到《以自己喜歡的方式過一生》的書名,笑了笑。他將書遞給陳箏箏,看著她的眼神裏情緒復雜,帶著幾分戲謔、幾分明白。

陳箏箏被他看得心裏打鼓,狐疑地接過書。

高子軒看了眼腕表,和上書,站起來拿起長椅上的空奶茶杯,朝陳箏箏搖了搖手中的《切爾諾貝利》道:“陳老師,我就買這本書,我們回家吧。”

兩人並排走在單行道上,夏日的涼風吹得路邊樹葉“嘩嘩”作響。

隔著一條綠化帶,灑水車像個行動遲緩的老人,播放著《蘭花草》的音樂不急不慢地工作,外賣車從水流中飛馳而過,濺起一陣水花。

十字路口擺弄幹花的小夫妻已經開始鋪開攤位,頭戴六角帽,身材幹瘦、皮膚黝黑的新疆小哥開始翻滾他的羊肉串。

若要看小鎮的煙火氣,傍晚休憩時光的天街是個不錯的選擇。

“陳老師,我知道你和我爸的關系,我支持你們。”黑暗中的高子軒看不清表情,語氣很平靜。

聽到這話,陳箏箏心頭一陣恐慌,她看向高子軒,突然感覺他有著與這個年紀不相符的成熟。

“為什麼?”陳箏箏沒想到這麼順利,她以為自己還要費心思讓高子軒接受自己。

“和你在一起生活應該不會很累。”

高子軒站在十字路口,他望著街對面的紅色行人燈,臉色尤為輕松。

讀五年級時,母親郭玉將他考班級倒數第三的成績拿到過年的酒桌上當笑談,害他被家裏親戚嘲笑笨,就連小他兩歲的表弟都嘲笑他英語只考了33分。

上學期高子軒玩電腦,結果誤入網絡詐騙,父母幫他存在銀行卡上十幾年的壓歲錢都被騙走了。

雖然最後被追回來了,但是這事兒也被母親當做笑料講給了親戚朋友聽,導致親戚朋友教育孩子時都拿他當做反面教材。

是郭玉將他推入窘境,讓他在親戚朋友面前擡不起頭,讓他逆鱗叢生。

他與她在家中已經水火不容,聽到她講話就煩,看到她在眼前晃就惱。

那天他站在樓梯口,從樓縫間看見父親進了陳箏箏家的門,內心毫無波瀾。如果可以換個母親,他願意。

4

高爹爹被郭玉扶到沙發上坐下,她又和托運師傅一起將從醫院打包回的行李搬上樓。

郭玉使出吃奶的力氣將行李袋拖進空置的客房,一屁股坐在地上,氣喘籲籲地看了一眼床上的床單被罩,依舊是十幾天前她走時的樣子。

自己早前給高宇傑打過電話讓他換幹凈床單,讓爸住下來,結果今天出院,他還沒換。郭玉扶著床沿站起來走到櫃門邊,從裏面拿出幹凈的床單被罩換下來。

自從爸住院後,高宇傑對自己的冷暴力更勝從前,現在完全將她當空氣。

郭玉雖然心裏憋屈,但忍了十幾年,習慣了。她面無表情地將換下來的床單抱去扔進洗衣機。

高爹爹在客廳裏吞雲吐霧,醫生讓他禁煙酒,他當成耳旁風。郭玉提醒一句,高爹爹斜眼瞅了她一眼,仿佛她是他們家的丫鬟,而後繼續抽煙。

郭玉沒辦法,拿著紙杯去飲水機接了點水,放在高爹爹面前的茶幾上道:“爸,家裏沒有煙灰缸,您煙灰就彈在這裏。”

“誒,好。”高爹爹不冷不熱道。現在家裏他兒子是頂梁柱,他怕啥。

高爹爹看著電視,肚子裏開始唱空城計,他摸著“咕咕”叫的肚子道:“你快做飯吧,等會兒宇傑和子軒回來要吃飯。”

“我這就去,”郭玉從冰箱裏拿出酸奶放在茶幾上,“您餓了先喝酸奶墊墊肚子。”

郭玉被二手煙嗆到,咳嗽了幾聲,擡手揮散煙味,拉開窗簾,開窗通風。

她的動作在高爹爹看來就是故意找茬,高爹爹冷眼看著她,已經想好了在兒子面前數落媳婦的說辭。

洗衣機規律地響著,郭玉走進廚房,打開電飯鍋,一股刺鼻的餿味讓她忍不住捂嘴幹嘔一口。

天氣炎熱,很多天沒洗的電飯鍋只用水泡著,水上面還漂著青黃色的黴。洗碗池裏的碗也放了很多天,剩菜、湯汁都幹在盤子上,一股餿臭味。

婚姻中讓人崩潰的瞬間總是那麼多,郭玉開大了洗碗池的水龍頭,刺耳的水流聲衝擊著她的神經,刷碗的力道越來越大,洗碗池裏白色泡沫飛濺得到處都是。

高家人都將她當空氣、當傭人。

刷著刷著碗筷,郭玉心情慢慢平靜下來,她寬慰自己,還有兒子,等兒子考上重點高中,將來考上名牌大學,自己就熬出頭了,跟著兒子一起享福去。

腦中想象著兒子事業有成、媳婦孝順的畫面,郭玉心情好了些,慢慢地哼起歌。

吃過午飯,高宇傑被高爹爹叫到房間,二人關上門不知道聊些什麼,郭玉在客廳收拾餐桌上的餐具,兒子放下碗筷,進房間午休。

郭玉興致勃勃地叫住兒子跟過去,兒子仿佛沒聽見,將她關在門外,她邊敲門邊扭著門把手、喊著兒子的名字。

兒子不耐煩的聲音傳來:“你幹嘛!我要睡午覺!”

“你把門開開,媽媽給你買了點東西。”郭玉道。

“不用,我要睡覺!”

“你把門開開,我把東西給你就走,不打擾你睡覺!”

郭玉不依不饒,房間內的高子軒煩躁地將房門打開一條縫,郭玉連忙從褲兜裏掏出幾支新筆,從門縫中塞到高子軒手裏。

她笑著剛想說什麼,就被猛地關在門外。郭玉嚇得一激靈,楞楞地瞪大驚恐的眼睛。

高宇傑從老爺子房間出來,悄悄關上門,郭玉走過來問:“兒子最近是不是心……”高宇傑冷漠地白了她一眼,回到主臥關上門。

郭玉一個人站在空蕩蕩的客廳,望著家人一扇扇關閉的“心門”,她回頭看著等待收拾的餐桌、茶幾,無奈地慘笑。

她不是一個聰明的主婦,她只想好好維持這個家,為什麼這麼難!

她像溺水的人,大聲呼救,岸上的人卻冷眼看著她。

5

“高老師這次評職稱,你分數最高!應該沒問題!我提前恭喜啦!”黎波端著杯茶在辦公室裏大聲誇獎道。

高宇傑笑著擺手:“哪裏,哪裏。各位老師都很優秀,我是重在參與。說好了,誰評上請喝酒哦!”

辦公室裏爆發一陣笑聲。

高宇傑看了腕表,還有三分鐘上課:“我先去上課了。”他拿起書本和保溫杯離開了工位。

走在走廊上,他更加自信了,仿佛這次評高級職稱他誌在必得。等評上職稱他就立馬和郭玉離婚,擺脫這扣在他頭上十幾年的“靠嶽父上位”的帽子。

從今往後,他要擡起頭做人!娶自己合意的人做老婆!與郭玉一刀兩斷。

收到內部消息已經將他評上高級職稱的那天,他正和陳箏箏在她家溫存,他把這個好消息告訴了陳箏箏,她嬌羞地撲到他身上,與他親了又親。

突然一聲巨響,像水泥袋悶聲砸在地面的聲音,嚇得陳箏箏一聲尖叫,躲進他的懷裏。

外面慢慢喧鬧起來,高宇傑壯著膽子走到窗戶前,拉開窗簾往下看去,頓時連連倒退,跌坐在地上。

陳箏箏連忙下床蹲在他身邊問他怎麼了,他嚇得身體發顫,一句話不說,只顫抖地指了指窗戶。陳箏箏正要過去一探究竟,被他一把抓住。

“別去!”高宇傑咽下了口水,冷汗從他額頭滑下,道,“郭玉跳樓了。”

“啊!”陳箏箏尖叫一聲跌坐在地上,雙手捂著嘴驚恐萬分。

“那怎麼辦?”陳箏箏六神無主,壓低聲音道。

高宇傑感覺腦袋木了,嘮嘮叨叨:“職稱算是黃了,黃了……”

知了唱響夏日的終章,涼風從敞開的窗口灌進來,吹動著餐桌上高子軒的日記本,每一頁都是對郭玉的厭惡和對父親出軌對象陳箏箏的喜愛。

婚後丈夫冷淡我忍耐,無意看到兒子日記,卻讓我決心做了斷

郭玉安靜地躺在地上,她手裏的手機上顯示的是一張和睦的全家福。(原標題:《心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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