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捕捉蝙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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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地獄的烈焰時,我們不再呻吟著,把灰堆在自己的頭上指教徒表示懺悔、贖罪的動作。了。因為就連傳教士也開始對我們說,上帝是鐳,要不就是乙醚,或是別的什麼化合物,對我們這些壞蛋來說,最糟糕的懲罰也不過就是個化學反應。這真是個大快人心的假設;不過一些叫人恐懼的古老傳統陰影至今仍然在此徘徊。

只有兩個話題是你可以自由發揮,隨意暢談,也不必擔心會引起爭論的。你能談談你的夢;也能說說你聽到一只鸚鵡說了些什麼。夢神摩非斯和鸚鵡都當不了證人;聽你說話的人也就沒法挑毛病。因此,一個毫無根據的夢境就成了這個故事的主題——可愛的鸚鵡的談話範圍太過狹小,所以沒能入選,為此我深感遺憾。

我做過一個夢,它和有關《聖經》的考證一點兒也扯不上關系,只是牽涉到那個古老的、叫人敬畏而又悲嘆的最後審判的說法。

加百列打出了他的王牌,我們中那些不能跟牌的人就會接到傳訊,要去受審。我註意到一些穿著莊嚴的黑袍,硬領從後面扣上的職業擔保人就站在一邊,但是似乎他們自己的房地產所有權出了問題,看來也沒法把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保出去了。

一個飛警——當警察的天使——飛到我的身邊,一把抓住了我的左翅。我的身旁有一群看上去相當富有的靈魂正等候著審判。

“你是他們一夥的嗎?”警察問。

“他們是什麼人?”我反問道。

“哦,”他說,“他們是——”

這些不相幹的閑話已經占了故事太多的篇幅,也該就此打住了。

達爾西在一家百貨公司工作。她負責賣裝飾女裝用的花邊啦,填餡辣椒啦,汽車啦,還有百貨公司裏常備的一些小裝飾品什麼的。在達爾西為公司掙的錢裏面,她每周只能拿到六美元的薪水。其余的都記在上帝保管的賬簿上——哦,尊敬的牧師先生,你說那該叫“原始能量”是吧。那好吧,就算是記在“原始能量的賬簿”上好啦。——達爾西是貸方,而其他的某個人則是借方。

達爾西到百貨公司來的頭一年裏,每周她只有五美元的收入。弄清楚她是怎麼靠那點兒錢過日子的總能給人些啟發。不感興趣嗎?那好吧,也許你對大一些的數目會有興趣。六美元該是個大數目了吧,我就來說說她是怎麼靠六美元過一星期的吧。

一天下午六點鐘的時候,達爾西一邊把帽針別在離腦延髓八分之一英寸的地方,一邊對她的好友塞迪——那個老喜歡用左邊身子對著顧客的姑娘——說道:

“嘿,塞迪,今晚我要和皮吉一塊兒吃飯。”

“你可真行!”塞迪羨慕地叫了起來,“看來你交上好運了。皮吉可是個闊氣的家夥;他總會帶姑娘們去些好地方。有一回晚上,他帶布蘭奇去了霍夫曼飯店,那兒的音樂棒極了,還能見到不少體面的上等人。你準會玩得很開心的,達爾西。”

達爾西急匆匆地朝家裏趕去。她的眼睛閃著光芒,臉頰上透出淡淡的紅暈,正是生命中晨光乍現時的顏色。剛好是星期五,上個星期的薪水只剩下五角了。

街上到處都是下班高峰時期擁擠的人群。百老匯街上的電燈閃閃發光,召喚著飛蛾們從幾英裏、幾裏格、甚至幾百裏格以外的黑暗處趕過來,投身到火燒火燎的訓練中。穿著體面的男人們,面孔僵硬得像是海員宿舍裏的老水手在櫻桃核上刻出來的一樣,他們轉過頭盯著從他們身邊經過,只顧著一個勁地往前趕的達爾西。曼哈頓,這在夜色裏綻放的仙人掌花,正漸漸張開它那蒼白的,香味濃郁的花瓣。

達爾西在一家賣便宜貨的商店裏耽擱了一會兒,用僅剩的五角錢買了一條仿制的帶花邊衣領。那些錢原本是有別的用處的——晚餐一角五分,早餐一角,午餐也一角。還有一角是準備放進她的一小筆存款裏去的;剩下的五分錢本來打算奢侈一下,買些甘草糖——那種糖能讓你的臉頰看上去像是鬧牙痛,持續的時間也會像牙痛那麼長。吃甘草糖真是一種浪費——簡直就是放縱——可是沒有一點樂趣的生活又有什麼意義呢?

達爾西租了一間帶家具的房間。這種房間不同於包夥食的公寓,住在這裏,你挨餓的時候沒人會知道。

達爾西上樓到自己的房間去——這是曼哈頓西區一所正面用褐石建造的房子的三樓後間。她點亮了煤氣燈。科學家們告訴我們,世界上最堅硬的物質就數鉆石了。他們可弄錯了。跟房東太太們知道的一種化合物比起來,鉆石簡直就軟得像油灰一樣。她們把這種東西塞在煤氣燈的噴嘴上,就算你爬到椅子上,手指掏得又紅又腫,也是白費力氣。發夾也沒辦法把它弄出來,因此就先管它叫“移不動”吧。

達爾西點亮了煤氣燈。就著那幾乎只有四分之一燭光亮度的燈光,我們來瞧瞧這間屋子吧。

沙發床、梳妝臺、桌子、洗臉架、椅子——吝嗇的房東太太能提供的也就這些了,其余的全是達爾西自己的。梳妝臺上放著的全是她的寶貝——塞迪送的鍍金瓷瓶,腌菜作坊印發的日歷,一本關於解夢的書,盛在玻璃碟子裏的一些撲粉,還有一串用粉紅絲帶紮著的仿制櫻桃。

那面起了皺紋的鏡子前擺放著基奇納將軍、威廉·馬爾登、馬爾伯勒公爵夫人和本範努托·切利尼的相片。一面墻上嵌著一個戴羅馬頭盔的奧卡拉漢人的石膏像,旁邊是一幅色彩濃烈的石板畫,畫上一個檸檬色皮膚的孩子正在撲打一只火紅的蝴蝶。達爾西認為這就是最棒的藝術品了;也從沒有人對此表示懷疑。還沒有人私下議論過這是幅贗品而讓她覺得不安;也沒有評論家嘲笑過她那年幼的昆蟲學家。

皮吉七點鐘會來找她。她這會兒正抓緊時間準備著,我們就別去打擾她了,還是轉過臉來聊聊吧。

達爾西每星期要付兩美元的房租。平時吃早餐她只花上一角錢;通常是邊穿衣服,邊在煤氣燈上煮咖啡,煎雞蛋。到了星期日早晨,她就會去比利餐館氣派地享用一頓小牛排和菠蘿油煎餅,花上兩角五分錢——還會給女招待一角錢的小費。紐約實在有太多的誘惑,叫人忍不住就想放縱一下。她總在百貨公司的餐廳裏吃午餐,每星期要花六角錢,晚餐則要一元零五分。晚報要花去六分錢——哪有紐約人不看報的!兩份星期日報紙也要花去一角錢——一份是買來看招聘廣告的,另一份則是消遣用的。加起來總共是四元七角六分。可是你知道的,總還要買些衣服,還有——

我不再算下去了。我聽說過有便宜得不可思議的布料,也有針線縫出來的奇跡,但是我並不太相信。我本想在達爾西的生活裏添加一點應該屬於女人的樂趣——這是依據神聖、自然、不成文也無效的天理法則來的,可是我的筆卻猶豫不前了。她去過科尼島兩次,也坐過旋轉木馬。可要是你只能用年份而不是用小時來計算你的快樂,那就實在太沒意思了。

說起皮吉,一句話就足夠了。姑娘們叫他的時候,高貴的豬家族就會蒙受不該有的恥辱。在那本藍皮的舊拼字課本裏,用三個字母組成單詞的一課一開頭就寫了皮吉的小傳。他肥肥胖胖的,有著老鼠的靈魂,蝙蝠的習性,還有貓的氣量……他穿著氣派,還是個鑒別饑餓的行家。他只要瞧上女店員一眼,就能告訴你她有多久沒吃過比軟糖和茶更有營養的東西了,準錯不了。他老在商業區轉來轉去,在百貨公司裏晃悠,物色請吃飯的對象。就連街上牽著繩子遛狗的人也看不起他。他也真算是個典型;我不能在他身上再浪費筆墨了;我的筆可不是專用來寫他的;我可不是個小木匠。

七點差十分的時候,達爾西已經做好了準備。她對著起了皺的鏡子打量了一下自己。看上去還不錯,深藍色的衣服剛好合身,帽子上的黑羽毛也挺神氣,手套稍微有點臟——一切都說明她是怎麼省吃儉用的——都好看極了。

有那麼一會兒,達爾西忘掉了一切,只覺得自己是美麗的,生活也正向她掀開那神秘面紗的一角,好讓她見識它的奇妙。從沒有男人邀她出去過,可現在她就要去享受一下那光彩奪目的高貴生活了。

姑娘們說,皮吉花錢大方得很。準會有一頓大餐,好聽的音樂,還可以看到衣服華麗無比的女士,吃到好吃得不得了的東西,姑娘們講到這兒,下巴簡直都要奇怪地扭歪了。不用擔心,她一定還會被邀出去的。

在她熟悉的一個櫥窗裏有一套藍色的繭綢衣服——要是每星期省下兩角,而不是一角——算算看——哦,要攢上好多年呢!不過,第七大道上有一家舊貨店,那兒——

有人在敲門。達爾西打開門,房東太太一臉假笑站在門口,使勁聞著有沒有偷偷用煤氣煮東西吃的味道。

“樓下有位先生要見你,”她說,“是威金斯先生。”

碰上那些很把他當回事的倒黴蛋,皮吉就會這麼稱呼自己。

達爾西轉身去梳妝臺上拿手帕;突然她站在那兒不動了,使勁地咬著下嘴唇。剛剛照鏡子的時候,她看到了仙境,還有她自己,一位剛從夢中醒來的公主。她忘記了那個用憂郁、漂亮而又嚴厲的眼神望著她的人——只有他會對她的行為表示贊許或是批評。他修長挺拔,英俊而略帶憂郁的臉上露出悲傷、責備的神情,他就是梳妝臺上鍍金相框裏的基奇納將軍,他漂亮的眼睛正盯著達爾西看。

達爾西像一個自動玩偶一樣轉過身來對著房東太太。

“告訴他我不能去了,”她呆呆地說,“告訴他我病了,隨便怎麼說吧。就告訴他我不去了。”

房門關上鎖好後,達爾西撲到床上哭了十分鐘,帽子上的黑羽毛都給壓壞了。基奇納將軍是她唯一的朋友。他是達爾西心目中英勇騎士的化身。他似乎隱藏了內心的悲傷,胡子看上去也漂亮極了,只是他那嚴厲而溫柔的眼神叫她有些害怕。她常常悄悄幻想著有一天他會到這屋子裏來找她,佩劍在長筒靴上碰得叮當作響。有一回,一個小男孩用鏈條把燈柱抽打得卡卡直響,她打開窗戶四處張望,結果也是白忙一場。她知道基奇納將軍遠行去了日本,正帶領大軍和野蠻的土耳其人戰鬥;他是絕不會為了她從他的鍍金鏡框裏出來的。但是那天晚上,他的一個眼神就讓皮吉敗下陣來。是的,那天晚上的確是這樣的。

哭完以後,達爾西站了起來,脫掉了她最好的衣服,換上那件藍色的舊睡衣。她沒有心情吃飯。她唱了兩段《薩米》曲子,然後對鼻子旁邊的一個小紅斑產生了強烈的興趣,處理完了之後,她把一張椅子拖到搖搖晃晃的桌子邊,用一副舊紙牌給自己算起命來。

“真是個無恥討厭的家夥!”她大聲說著,“我說過或做過什麼讓他會這麼想!”

九點鐘,達爾西從箱子裏拿出一盒餅幹和一小罐山莓果醬,美美地吃了一頓。她還給了基奇納將軍一塊抹了果醬的餅幹;可是他卻像斯芬克斯望著一只蝴蝶一樣看著她,毫無動靜——如果沙漠裏會有蝴蝶的話。

“不想吃就別吃好了,”達爾西說,“幹嗎端著那麼大的架子拿眼睛罵人。要是你也要每星期靠六美元過日子,我看你還會不會這麼高傲自大。”

達爾西對基奇納將軍這麼無禮可不是件好事。緊接著她就把本範努托·切利尼的相片臉朝下重重地扣了下去。可這還是情有可原的;她一直都把他當成是亨利八世,對他很不滿意。

九點半的時候,達爾西最後瞧了一眼梳妝臺上的相片,熄了燈跳上床去。上床之前還要和基奇納將軍、威廉·馬爾登、馬爾伯勒公爵夫人和本範努托·切利尼道聲晚安,真是糟糕透了。

這個故事還沒有講出個名堂來。接下來的部分是後來發生的——皮吉又一次邀請達爾西去吃飯,她覺得比平時更孤單了,而基奇納將軍剛巧又看著別的地方;於是——

上面我已經講到我夢見自己站在一群富有的靈魂附近,一個警察抓住了我的左翅,問我是不是他們一夥的。

“他們是些什麼人?”我問。

“哎呀,”他說,“他們就是那些每星期只付給雇傭女工五六美元薪水的家夥。你是他們一夥的嗎?”

“您瞧,我絕不是的,”我說,“我只不過是放火燒了一家孤兒院,為了一點錢要了一個瞎子的命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