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到老公猥瑣女孩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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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記者 葛明寧 實習生 常澤昱 李濘伶

年近60的李輝喜歡開車,女兒“出事”以後,他卻一度快忘了要怎麼開。

2015年至2017年,他陪患有抑郁癥的女兒坐綠皮火車從任丘進京看病——任丘市是河北省滄州市代管的縣級市,距離北京約150公裏,但每日進京的火車只有兩班。由京回任丘也不便利,只能在北京過夜。那時他經常恍神、腦裏“斷片”,不敢開車往返,怕出車禍。

2015年初,他的女兒小冉快大學畢業,她在一次關於出國的談話中告訴李輝,自己童年時遭遇熟人性侵。

說出秘密後,她進入了封閉自我的狀態。

李輝和妻子幾乎是哄著她去看心理醫生。經過漫長的治療,2017年5月,小冉告訴父親,性侵害她的是與父母同在石油系統工作的好友嶽某金;同年11月,她選擇報警,但作為刑事案件,它已過了追訴期。

李輝仍奔走在試圖讓嶽某金付出代價的路上。2020年,他轉而對嶽某金提起民事訴訟。今年11月,任丘市人民法院認定嶽某金的性侵行為對小冉患有的精神障礙起主要作用,需賠償小冉30余萬元。

近一年,由於民事訴訟進程順利,李輝的情緒好了些。他又開著自家的車四處轉悠,想重拾晚年到處旅遊的夢想,好像一臺熄火的車重新啟動。但愧疚縈繞著他,他很難回到從前。

“我們犯了這麼嚴重的錯誤。”他說。

李輝此前接受媒體采訪截圖

找證據

2017年5月,小冉告訴李輝,性侵害自己的人是嶽某金。

知道了這件事,李輝去聯系嶽某金的妻子,要嶽的電話號碼。他說,自從嶽某金調去北京工作,兩家已經好幾年沒聯系。

是年5月9日,李輝獨自到嶽某金的工作單位,和嶽某金一起,等嶽的妻子從外地趕回來,打車回嶽某金的家,談這件事。

李輝拍攝了一段視頻記錄了當時的對話。他向記者出示的視頻約55秒,畫面不時抖動;嶽某金坐在自家一張大理石桌邊,嶽的妻子質問丈夫:“多大的時候?”

“小時候、初中以前吧。高中以後沒見過。”嶽某金回答。

“你怎麼做出這樣禽獸不如的事情啊!他們是我們的朋友啊!”視頻中,嶽的妻子憤怒地逼問。

“我等著抓唄,坐牢去。”嶽某金低著頭,“做錯了,自己承擔責任。”

小冉的代理律師萬渺焱對記者說,拍視頻那天,李輝一直在勸說嶽某金自首,“他們和嶽某金兩口子原來是好朋友,對他倆還有人性善的期望。”

這段視頻成為日後將近四年的司法程序中一份關鍵的證據。李輝去嶽某金家之前就已經想好了,要錄音錄像,“這是常識”;而且,無論對方承不承認:“我們都不會放過他。”

2017年5月24日,李輝又上了北京,這次和小冉的舅舅一起,因為:“上一次都錄過像了,怎麼沒什麼說法了呢?”

他們在嶽某金的工作單位附近等到了他。李輝回憶,他們先和嶽提性侵女兒的事,嶽某金不承認;李輝撿起馬路邊的一塊碎磚,砸中了嶽某金的手。

他們錄制了第二段視頻。嶽某金獨自坐在路邊,對鏡頭說:“我摸到她下面了。”

“具體哪裏?”李輝問。

“陰部。”嶽某金答。

“你有妻子,還有女兒,你為什麼不去摸!”李輝罵他。

涉及自己的女兒,李輝很難啟齒去提性。嶽某金在視頻中只承認了“摸到”,沒提生殖器,李輝也沒再追問。

萬渺焱表示,作為證據的原視頻更長,還有談話錄音。

兩段視頻後來成為報案的證據之一。2017年11月,李輝和妻子陪著小冉去警局報案,稱:在小冉幼時,嶽某金曾多次猥褻她;到她十一二歲,嶽某金曾兩次對她實施強奸,一次在嶽家東屋的主臥室裏,一次在嶽某金的辦公室桌上。

雖然後續公安機關補充偵查、李輝又多次申訴,但上述視頻中未提及生殖器及插入行為,河北省三級檢察院均認為,嶽某金犯猥褻兒童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而構成強奸罪的證據不足。

小冉在2017年報案中陳述,嶽某金最後實施犯罪的時間是2004年,當時,對猥褻兒童罪表述有所修改的《刑法修正案(九)》還未出臺。

此前《刑法》中規定,猥褻兒童的,處五年以下有期徒刑,追訴期五年,若聚眾或者在公共場所當眾猥褻兒童,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追訴期十五年;2015年11月施行的《刑法修正案(九)》進一步規定,“猥褻兒童多人或者多次的”“造成兒童傷害或者其他嚴重後果的”或“猥褻手段惡劣或者有其他惡劣情節的”,也處五年以上有期徒刑,追訴時效延長至十五年。

根據“從舊兼從輕”原則,2015年出臺的刑法修正案不得溯及既往,於是該案追訴期仍是五年。這意味著,即使法院認定猥褻事實成立,也無法追究嶽某金的刑事責任。

而另一邊,嶽某金一直否認自己在視頻中說的是真話。

他本人拒絕接受記者的采訪。他的代理律師周密對記者說,第一次,李輝將嶽某金“堵”在家中,用攜帶的搟面杖毆打了他,導致嶽某金在視頻中沒戴眼鏡;嶽某金一方對此沒有證據。而第二段視頻拍攝前,李輝將嶽某金的手打成骨裂。他據此認為兩段視頻作為證據欠缺合法性。

李輝用碎磚砸嶽某金的手指一周以後,2017年5月30日,嶽某金向北京市海澱區公安局報案,指控李輝毆打自己,並威脅要傷害自己的女兒。

當年6月,嶽某金給李輝打電話、發短信,約他到北京再談一談。

李輝說,當年的6月16日,他剛到嶽某金的辦公單位大樓,就被警察銬走。嶽某金提交了絕不調解,要追究李輝刑事責任的申請。

他在看守所裏待了二十多天,海澱區檢察院最終決定對他不予起訴。

與系統的距離,與女兒的距離

李輝從前以為,自己是一個知識分子,“進去”令他感到非常難堪。他忘記手銬是拷在前,還是拷在後,只記得“手銬很涼,很緊”。

在女兒說出“性侵”之前,李輝就病退了,他曾是華北油田的一名工程師。

在任丘市街頭,四處都是“鉆探”的字樣,醫院和中小學也都掛名“油田”,有的單位至今不屬於事業單位,還歸中石油管理。上世紀七十年代展開“華北石油大會戰”,很快各地的油氣人才湧來。

李輝是上世紀八十年代分配到油田的大學生。他回憶,剛開始覺得挺新鮮,但很快感到生活在一個過於完備的系統有些憋悶。油井工程事務繁忙,一般走不開,不敢請假出去;身邊所有的朋友都與石油有關。甚至,連交友也是分圈層,七十年代來的,“大慶油田的職工一起玩,新疆的職工家屬一起玩”。李輝這樣的後來者時不時有點“落單”的感覺。慢慢地,一些“無根無系”的人也聚攏到一起,李輝又找到了些許安全感。

當年與鄰裏街坊即便不能說完全認識,也都屬於同一系統,彼此的部門都熟,尤其他們那一帶連片的分配房,多數住的是理工科出身的知識分子,一起在油田上班的。

“嘛兒去啊?”他下班回家,路過宿舍附近的籃球場、羽毛球場,常有同一系統的同事們喊他、招呼他。

到了圍著孩子打轉的年齡,李輝夫妻倆對附近與小冉年紀相仿的孩子,連帶著他們的家長,都很熟。包括嶽某金夫婦和他們的女兒。

在李輝這樣運動型的人眼裏,嶽某金是安靜靦腆的、幾乎有點潦倒的人。

嶽某金總是低頭走路,招呼他,會擡頭殷勤地笑一下。當初,李輝只是略微覺得他有點磕磣——去菜市場買菜、在樓下買西瓜,為了幾毛錢不依不饒。平時,他給老婆管得挺嚴,有一回褲子拉鏈沒有拉上,老婆看見了,隔著老遠喊他、罵他。

李輝和嶽某金因為都不是本地人,相對走得近些,兩家偶爾帶著孩子一起吃飯和玩耍,兩個女孩一度玩得挺好。

小冉那時學習成績好,在學校裏總當班幹部。李輝記得她在飯桌上說,有調皮的男生把女同學惹哭了,她要去“管理”他們。李輝打趣她:“你可真忙啊!”

小冉十二三歲,逐漸就不和他們說話了。李輝以為那種沈默和冷淡叫“青春期”。

他能想到與女兒“破冰”的辦法,就是給女兒講物理題。李輝想,女兒不會的題,給她一講,她不就會了麼?這不是解決問題麼,女兒肯定是聽自己的。

他又覺得,孩子、尤其女孩的事,男人不應該多參與,應該有一種合適的距離感;妻子會和女兒交流多些。

有天吃飯,李輝的妻子提議夏天到了,給女兒買個裙子,女兒不願意,說只想買一條休閑褲。他們為這個問題拗了一會兒,只能依從女兒。

女兒讀了大學,一兩個月給家裏打一次電話,打了十幾分鐘,也就掛了。李輝記得,女兒有一回給家裏打電話說:“學校裏有人自殺了。”她提了提,沒有評論,他當時沒往心裏去。

女兒得了抑郁癥

小冉快畢業時打算申請出國念書。李輝回憶,2015年初,有一天他們聊到深夜。他和妻子表達對女兒一個人出國留學的擔憂,“希望她好,又擔心很危險。”

小冉突然情緒爆發,大聲哭訴:“都是因為你們!知道我有多痛苦嗎?我小時候被人家傷害過,不是猥褻,就是性侵!”

問起這件事,李輝這樣比喻:“就像你辛辛苦苦養了一盆花,突然給人連根拔走了。”

“接受不了的。生命中有些痛苦是接受不了的。”他說。

女兒給的是一個斷頭的句子,她沒有說是誰,也沒說怎麼辦。她一度還在準備出國,但是,她的精神狀態支撐不住了,很多時間悶在自己的房間裏。

小冉曾對其他媒體形容,讀大學以後,相較忙碌的中學時期,有了更多空閑,“那些東西會很容易經常出現在腦子裏,控制不住了,你已經不能掌控自己的想法了。”

“求死”的計劃一度變得具體起來。

她最初不願意接受自己有抑郁癥。李輝感到心快碎了,他和妻子還費了一些心思勸女兒去北京就醫。

在北大六院的心理治療門診,李輝看到有女兒帶著年邁的父親來看病的,兩人緊緊抱在了一起。李輝幾乎確信,一定是女兒主動抱緊父親。他想,是女兒看父親不好受,要給他安慰。“父親怎麼好這樣對女兒摟摟抱抱呢,不要避點嫌嗎?”

與一些患者定期問診的門診部不同,心理門診陌生的候診人之間不搭話。等候區永遠只有家庭內部的竊竊私語。

李輝請教過心理治療門診的大夫,大夫說,不建議和女兒提性侵害的事,也不要讓女兒感受到過分的關註,但要對她表示支持。

在李輝家,總是他的妻子對女兒噓寒問暖,他在一邊加油、說“過年話”:“你們多麼親密啊,像姐妹倆。”

他原先喜歡音樂,喜歡鬧騰的迪斯科。有一段時間不聽了,最多在接送女兒的綠皮火車上玩一會微博。女兒接受心理治療,李輝就在醫院周圍漫無目的地走,消化內心劇烈的恐懼。他在網上搜過,知道抑郁癥控制不好,會很危險。

他感到內疚,怎麼就沒有把小時候的女兒看管好呢?他毫無頭緒。李輝懷疑過一些以前遇到的人,但又不允許自己往深裏想。陪伴女兒看病已令他疲勞不堪,他覺得,要先挨過這一段。

那種痛苦像什麼?李輝形容,像擼鐵,但舉不起來。

他勸說自己先換一個輕一點的“鐵”舉一舉,把眼下的事辦好,不要出錯,不要崩潰。

他看電影《長津湖》,裏面有士兵在風雪中被凍成了冰坨子,他代入了自己:就是熬著,啥也不想,盡可能地不想。但這樣子,夜裏還是睡不著。有一陣李輝白天昏昏沈沈,覺得活著沒意思,夜裏卻變得很精神。

但他說,自己只是有“抑郁情緒”。女兒得的是抑郁癥。這是不可比的。

用了兩年的治療時間,到2017年,女兒才吐露實施性侵的人是嶽某金。

“我和她媽都像活在墳墓裏。”這件事擊碎了李輝夫婦對人性的信任。性侵的事竟然悄然發生在自己家裏。他至今還感到錯愕。

李輝在微博中發了一個親戚的墳

他們一家三口在家,從來不談從前的事。李輝想不起女兒怎麼被嶽某金帶去了他東屋主臥室裏,再帶去了辦公室裏。他無法細想。

2017年年末,冀中公安局渤海分局在小冉報案後展開調查,小冉初中時記錄隱秘心事的日記本也成了證據。

李輝想起,女兒從前一直記日記,是“學校老師提倡的”,記了好幾本。他從家裏把這些本子搜出來,看見裏頭還貼著花花綠綠的卡通貼紙。李輝覺得心裏難受,沒敢仔細看日記內容,轉手便交給警察。

“可以走民事途徑”

2018年3月,嶽某金因涉嫌強奸罪被警方帶走。嶽某金在多次訊問中均不承認有意猥褻或性侵過小冉,只說,“打屁股時可能不小心觸碰到下體。”他稱,在兩段視頻中有承認的表述,是因為受到李輝脅迫。

次月,警方以涉嫌強奸罪和猥褻兒童罪提請任丘市檢察院批準逮捕;任丘市檢察院認為,強奸罪證據不足,猥褻兒童罪已過追訴期。嶽某金之後獲得保釋。2019年1月,任丘市檢察院出具不起訴決定書。

由於追訴期的問題,刑事官司的路很難走通。2019年9月,滄州市檢察院復查認為,嶽某金涉嫌強奸罪證據不足,其涉嫌猥褻兒童罪,但已過追訴時效。2020年3月,河北省人民檢察院復查維持滄州市檢察院的決定。

他早就感到申訴成功的希望不大。2019年9月,他抱著試試看的心理去了河北省檢察院的12309檢察服務中心。

一名上了年紀的男檢察官看了他的材料,說:“你們可以走民事途徑。”

萬渺焱說,2019年底,她見到四處尋訪律師的李輝,聽他描述案子情況,感到不能保證民事訴訟打贏。難點在於此前沒有未成年人受害案件在刑事追訴時效已過後,再提民事侵權訴訟的先例;而且,訴訟程序對受害一方很煎熬。

性侵的判定有客觀困難,萬渺焱接觸過一些其他性侵案的當事人,有虛假的陳述。她要求與小冉見面。

2019年12月20日,小冉由母親陪著,到萬渺焱位於成都的律師事務所見面,女孩穿一身黑,很戒備,最初很不願與人交流,聊起來,她對自己的未來十分悲觀。她有時控制不住地撕扯捶打母親:“你為什麼要生下我來受苦!”

接著,成都第四人民醫院出具了小冉為復發性抑郁障礙重度發作的診斷結論。診斷的目的,是對小冉的行為能力進行法醫鑒定,確定其缺乏訴訟行為能力。2020年6月,河北任丘市法院宣告小冉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指定李輝擔任其監護人。“這既是小冉受害後直至2017年沒有說出加害人的原因,也是性侵行為造成的損害後果之一。”萬渺焱說。

隨即,李輝代女兒提起嶽某金侵害小冉身體權的民事侵權訴訟。

萬渺焱表示,民法典規定一般訴訟時效為3年。但小冉被宣告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並且,她的刑事報案、被法院指定監護人等,也引發訴訟時效中止或者中斷的後果。

她認為,民法典規定有對人格權侵害的賠禮道歉請求權無訴訟時效的限制,而小冉的直接經濟損失和支付精神精神撫慰金求償權,因案件的特殊情況,應予適用20年最長訴訟時效。

“你知道那多麼難嗎?”萬渺焱感慨,僅是做確定小冉為限制民事行為能力人的司法鑒定,就需要一個內心支離破碎的人到擁擠的三甲醫院門診排三次隊,對不同醫生講述自己童年遭遇性侵的經歷。

在此之前,小冉在冀中公安局渤海分局的委托下,到河北省保定精神疾病司法鑒定中心,鑒定為抑郁發作狀態。

2021年8月,他們再前往廣東中一司法鑒定中心做鑒定,意圖確認嶽某金性侵行為與小冉精神創傷之間的因果關系。

萬渺焱說,由於覺得從前父母“引狼入室”,小冉與他們的關系有時很僵。萬渺焱介紹李輝認識一個自己的朋友,但她不敢讓那朋友到李輝一家在律所當地租住的地方做客。小冉對父母的朋友都很警惕。

但是,小冉願意配合訴訟,是因為她對家庭也有一份愧疚。萬渺焱稱,小冉覺得自己毀壞了父母原本平和的家庭生活。她之前想出國,是想“死得離家人遠一點”。

一名前期接觸過李輝的媒體人也對記者回憶,小冉一度對走司法途徑沒有信心,是她的父親李輝非常堅持,要為一家人討公道。

僵持不下

今年10月,任丘市法院判令嶽某金就其猥褻行為,對小冉賠禮道歉,並賠償醫療費、誤工費等30余萬元。據《鳳凰周刊》報道,得知判決結果,李輝的妻子抽泣起來,但小冉表現得很平靜。

萬渺焱和李輝轉述,隨著民事訴訟進程順利,任丘市檢察院支持該民事訴訟,嶽某金一案雖已過刑事追訴期,但檢察院認為其猥褻兒童罪事實清楚、證據充分;小冉近一年有所恢復,她一邊繼續接受心理治療,一邊重新接觸社會了。

事情沒有完。11月22日,嶽某金提起了上訴。他的代理律師周密表示,由於李輝毆打嶽某金,兩段視頻合法性欠缺:“不同的人心理承受能力不一樣。”

據他回憶,在法庭上,嶽某金表示只記得打過小冉屁股,沒有其他行為;視頻裏,他在李輝毆打之下,“屈打成招。”

周密另指,只有刑事法庭才有能力認定嶽某金存在猥褻或強奸的犯罪事實,河北省檢察院沒有,任丘市法院民事法庭也沒有。

他同時質疑,插入行為理應造成外傷,家長怎麼可能沒發現?

被告一方還質疑司法鑒定結論的準確性。對此,李輝和萬渺焱表示,小冉沒出現過幻覺癥狀,被告也並沒有申請司法鑒定人到庭作證。

即使原被告雙方對於嶽某金是否對小冉有性侵犯行為分歧巨大,雙方至少確認,小冉近年來患有嚴重抑郁癥,並多次指認父母的好友嶽某金曾性侵犯她,這令她承受了巨大的精神痛苦。

嶽某金不打算放棄官司、不想表達什麼善意。李輝也不想止步於民事訴訟,他還在不斷地舉報,希望他們共同服務多年的中石油開除嶽某金的公職。

原告不斷要求中石油開除被告的公職。 圖片來自李輝微博

他只是松弛了些。有時與人閑聊,會打聽怎麼旅遊。在女兒說出“性侵”之前,他早在計劃和同是油田職工的妻子退休之後,到各處遊覽——即便是這些年,李輝也抽時間稍許玩耍了一點,比如,他去香港看過海:“碧藍碧藍的,又清澈。”

他半生被封鎖在任丘這樣一個“小地方”,常說“小地方不行”,11月底,天黑得越來越早,路上刮猛烈的北風——“你看,小地方夜裏都沒有人了。”在此三十多年,他始終不喜歡華北油田被細密的人情包裹起來的生活,不喜歡“企業辦社會”,可是,他也走不了。

李輝從來不讓自己的同學、朋友們知道自家發生的事。因為“世上沒有不透風的墻”,他要保護好自己前些年十分脆弱的女兒。

他有時又顯得矛盾。他說自己接受采訪,是為了“讓人警惕熟人性侵、熟人作案”,但他又覺得,熟人作案破壞性太大了,無法防備。

他感到,他們一家人站在了一個距離外人過於遙遠的位置。多數人並不可能真正陪伴他們,安慰他們的悲哀。“我們這麼痛苦,和別人說完了,別人掉頭就走了。”他說。

硬搭起來的小城市使用一種北方城市典型的格局,寬廣的街道望不到盡頭,只有天橋不時地出現,給人們的視野分段。更顯得四下寥無人煙。夜色中,李輝反復對記者說,一定要用化名寫稿,“知道的早就知道。不知道的,希望永遠不知道。”

女兒幼時,他究竟做錯了什麼?李輝仍然傾向於不去想它。眼前的事已經讓他疲勞。那些往事多數時間沈在回憶深處。就像他的女兒小冉告訴他,多次性侵犯自己的是他的好朋友,那個矮小而沈默、看上去毫無攻擊性的嶽某金——那也是她在心理門診治療兩年多,用盡氣力做出的努力。

此後,又是痛苦的沈默,在他和女兒之間,在他自己的頭腦裏。

後來,他和孩子舅舅一起去找嶽某金,掏出手機,喝問嶽某金性侵女兒的事。他還是心顫了一下,沒有問具體的性行為,導致對方有開脫的余地。

是他錯了。

(應受訪者要求,文中李小冉、李輝、嶽某金為化名)

責任編輯:彭瑋 圖片編輯:胡夢埼

校對:欒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