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彭巍傷了頭,這可是了不得的大事情。
包紮、檢查,甚至打了破傷風的針,就這樣老爺子還不放心,細細問過醫生情況:“真的不需要去醫院拍個片子?別傷到了腦子?”
彭家的家庭醫生看起來年紀不小,很有經驗的樣子,他挺有把握的說:“不用,少爺身體不錯,只是一點皮外傷而已。”
都說成這樣了,老爺子還是擔心:“最好是有萬全的把握,阿巍可一點差池都不能有。”
老爺子對彭巍的關懷有些偏執,他真的很怕彭巍有個什麼好歹的。
我因為彭巍受傷需要包紮,所以不能再被彭巍抱在懷裏,被放在了彭巍身邊。
不過就算是這樣,彭巍還是緊緊握著我的手不松開。
先開始我當然是擔心彭巍擔心得不得了,可漸漸的,我就有些顧不上了。
為什麼?因為我身邊不遠處一道銳利的視線牢牢的盯在我身上。
帶著審視,甚至帶著仇恨,這樣眼神讓人毛骨悚然,更何況這麼看著我的人還是彭巍的父親。
我下意識的將身體往彭巍身邊靠,恨不能緊緊貼著他。
彭巍的眼睛裏進了血,此時有護士正在給他清洗眼睛,他並看不到我的情況,但他能感覺到我的靠近,拍拍我的手背:“放心,我沒事。”
他以為我是因他的傷如此貼近。
我心裏害怕,卻不敢說什麼,畢竟彭巍的父親就在我三步以外的地方,我要是敢多說一個字,他下一刻就能走上前來掐死我。
真的,我一點都不懷疑彭巍的父親會在下一刻掐死我,他的眼神比彭巍發脾氣的時候還要可怕很多。
等彭巍的傷被整理完,老爺子得到醫生的再三確認證實傷口不會出現問題之後,屋內的醫生團隊才算是徹底離開。
房間裏又只剩下我們四個人。
彭巍頭上貼著紗布,根本沒有去看他的父親,而是偏頭過來貼近我,低聲問:“別擔心,我這不是好好兒的。”
他安慰我,我卻有些笑不出來,用眼神示意他,快看看自己的父親。
彭巍父親看著我的眼神簡直要吃人。
彭巍扭頭看過去的時候,彭華軍怒不可遏地指著我的臉:“你就是為了這張臉才非要她的吧,畜生!你怎麼對得起阿霆!”
我擡手摸自己的臉,跟彭巍在一起後,我這張臉就一直被人拿出來說事兒,說我的臉像晴子。
季賀瑜說晴子是他的未婚妻,現如今又有人說這張臉了,還提到了阿霆。
02.
老爺子聽到這樣的痛斥,哪裏還能忍得住:“你眼裏還有沒有我這個老家夥!”
彭巍的父親就是再怎麼厲害,對上自己的父親還是沈默。
老爺子痛心疾首:“孩子多少年才回來一次,你不好好的跟他說說話,這又打又罵的是不是顯得你很威風!要不是你這樣,好好的一個家,怎麼就會成了現在這樣!”
滿頭白發的老人家,就算是精神矍鑠,說出這樣的話來還是讓人心生憐憫。
因為老爺子的一句話,彭巍父親的臉一下子慘白。
他動了動嘴唇,最終什麼都沒有說。
說完了彭巍父親,老爺子扭頭來看彭巍,當然眼神也在我的臉上停留了一陣,不過那也只是片刻停留罷了。
“阿巍,你搬回來住吧,你現在受傷了,住外面爺爺不放心。”
彭巍勾唇一笑,如沐春風的樣子。
可是我離他離的近,所以能看到他笑容裏的諷刺,他拒絕得很快:“不了,這裏面關卡多,我進進出出的不方便,再者,放她在這裏,我也不放心。”
這下子老爺子才再一次鄭重地看了看我,嚴肅地說:“如果你跟這位姑娘在一起是因為當年的事情,爺爺勸勸你,當年的事情就算是我們再錯,阿霆總是好孩子,晴子.......
你重情,爺爺很欣賞,但要只是為了當年的事,就耽擱了這位姑娘,這就不是什麼好事。你不喜歡季茜,爺爺可以支持,但是你跟這位姑娘,顯然不是認真的,適可而止吧。”
彭巍臉上的笑容漸漸沒了,甚至有些感慨地說:“我懂爺爺的意思,季家的女兒不喜歡,還有張家、李家,總歸有的是跟彭家門當戶對的人家。
只要我喜歡的人不是出自這些人家的,那就是不認真,就是我耽擱了人家。這話當年您是不是跟晴子也說過?不要耽擱了我?爺爺,有些事情咱們心裏知道就行了,何必說破呢。”
彭巍這廝說話犯渾起來,誰都是不在乎的。
他說的這些話,就是我現下聽著,都覺得刺耳得很。
更何況對面的老爺子還有彭巍父親。
老爺子沈痛的捂住了胸口,看樣子是心臟病犯了。
彭巍父親這時候也顧不上彭巍了,趕緊把剛才離開的醫務人員又叫了回來,擡著老爺子去了臥室。
彭巍也不管這些,抱著我站起來就打算離開。
我扯扯他的衣服:“我們這樣走,不合適吧?”
老爺子要是真的犯病了,我們,哦,不,是彭巍總該在身邊守著的。
彭巍冷笑:“苦肉計罷了,誰信誰腦殘。”
還有這麼一說嗎?
03.
彭巍去意已決,我這個傷殘人士,只有聽從的份,哪裏能攔得住他。
不過我們才從客廳裏走出來,另一側,也就是老爺子的臥房裏,彭巍的父親也走了出來。
我心放下一半,如果老爺子真有個三長兩短的,恐怕這位是不可能脫身的,現在能出來,可見老爺子情況並不嚴重。
彭巍根本腳步不停,走得飛快。
我不放心:“你走慢點,剛才頭上才流了血,小心頭暈。”
彭巍不正經起來:“放心,就是我摔倒,也不會傷到你。”
這人!
我扭頭看看跟在我們身後一步之遙,也不說話,臉色冰冷的彭巍父親,不知道他到底想要做什麼。
走出宅院的大門,外面來了不少人,還停著三輛黑色的商務車。
這車可不是剛才接我來的房車,車邊站著的人裏就有許南。
許南看到彭巍出來,一個健步迎過來:“彭總,安總讓我們來接你。”
彭巍腳步不停:“嗯,走。”
“站住!”彭巍父親在後面喝道。
這位父親似乎不會平和地說話,簡單兩個字都能讓他說得很有殺氣。
彭巍的確站住了。
我看著彭巍的臉,突然就有些害怕,因為彭巍此時的表情,就跟那天把我丟進精神病院的時候是一樣的。
雖然怒極了,可卻有一種惡作劇的邪惡。
“她人呢?”彭巍父親走過來,站在彭巍身邊問。
彭巍這下子是真笑了:“她說過絕不會再踏入這個門一步?忘了?”
這是他今天第一次跟自己的父親說話,卻字字如刀,鋒利無比。
彭巍父親似乎除了暴怒,對這個兒子沒有半點辦法。
他發狠地說:“她還是我的合法妻子,不進這個門,她是要去哪兒!胡鬧總要有個限度!”
這下子彭巍笑的更歡了:“要不是你身上這層皮,早八百年她就跟你離婚了!”
“她敢!”
彭巍讓人打開車門把我放進去,放下我,他整個人輕省很多,眉梢一仰挑釁的看向自己的父親。
“敢不敢的,你應該比我更清楚!你要是真有種,就簽了離婚協議。以權謀私,霸著一個女人,你怎麼好意思的?”
這話說得我心驚肉跳的,我聽話音兒其實是能聽出一些端倪的,比如彭巍的父母應該關系不好。
想想安伯母美好的面容,溫柔典雅的舉止。
再看看眼前臉色難看,出手傷人的彭巍父親,這兩個人還真是怎麼看怎麼不搭。
04.
彭真的父親原本擡手就想呼彭巍巴掌的,不過他看見彭巍頭上的紗布,到底是忍住了。
冷言相對說:“你是我兒子,即便你不想承認,可事實就是這樣。你說我以權謀私霸住你母親,我承認。她安念這輩子,就是死,也得跟我埋在一個穴裏!
可你呢?你又比我好多少!這位小姐難道不是被你強霸了的?我的兒子,到最後,你恐怕還不如我!”
這對父子真是天生的冤家。
話說的一個比一個難聽,彭巍氣得胸口起伏,彭巍父親眼神往四周看看,到底有些失望,轉身進去了。
他走路還是腰挺得筆直,可是從背影卻也不難看到他身上的一絲蕭瑟。
白色的身影消失在紅墻碧瓦宅院之中,顯得有些孤獨。
彭巍氣咻咻的從我另外一邊上車來,冷冷地說了句開車,然後就伸手又把我抱進懷裏了。
想了好一陣,他突然咬我的耳朵說:“你死了也得跟我埋在一個穴裏!”
瘋子!
我心裏暗罵,跟他父親一樣的瘋子!
可彭巍父親再瘋,說的總是沒錯的,安伯母只要一天沒跟彭巍父親離婚,那他們就是合法夫妻,死後合葬本就是應當應份的。
我跟彭巍又是什麼關系?埋在一起算是怎麼回事。
彭巍已經明確的說過他不會娶我。
可他這樣的人,絕不可能一輩子不結婚。
只要他結婚,那將來就會有自己的妻子跟他合葬。
我這樣沒名沒份的女人,合該就是去當孤魂野鬼的。
想到這些我原本還有些想問問晴子事情的心思就全部卸下。
好奇那些做什麼呢?無論我是替身或者別的什麼,總歸逃不掉就是了。
彭巍看我不出聲,眼看著就要發脾氣,我抱住肚子說:“我肚子疼。”
果然彭巍被轉移了註意力:“好端端的怎麼會肚子疼!是不是吃了什麼不該吃的東西!”
我吃的每一樣都是保姆阿姨跟彭巍報備過的,這個男人已經控制欲強到,我吃了什麼他都要北北過問的程度。
實在無辦法編慌,我就只能說:“剛才太緊張,才會疼的。”
彭巍這才松口氣:“有爺在,你緊張個什麼勁兒你說。”
我不想理他。
原本只是為了轉移他註意力,誰知道話說出口竟然真的覺得肚子疼,小腹墜墜的。
這種感覺女人都是很熟悉的,我一下子驚覺自己的大姨媽來了,身子下意識就開始動。
05.
彭巍當然感覺到:“怎麼?疼的厲害?”
這可要怎麼說呀。
我羞得滿臉通紅,但是想著要是他這麼抱著我,把血跡弄到他身上的話,可能更加尷尬。
索性咬牙說了實話:“我那什麼來了,你別抱著,看弄臟了你衣服。”
彭巍楞頭楞腦的:“什麼來了?”
真是........
我幾乎懷疑他是故意刁難我的,現在這世道,哪裏去找不知道女人這種情況的男人呢。
就是我們學校的歷史男老師,最是古板不過的人,也知道女人每月有幾天心情不好,不要招惹的規律。
我從牙齒縫裏蹦出:“月......經......”兩個字。
彭巍居然臉跟我一樣紅起來,又不想承認自己無知,強辯道:“你自己也不說清楚,我哪裏知道!現在怎麼辦?”
說實話我也不知道怎麼辦。
“我要上廁所,還要衛生巾。”有些事情一旦開了頭,後面的話就沒那麼難說了。
彭巍讓司機在中途有7—11的地方停了車,我求著他別讓助手去買,我可不想自己這點子小小私密事被盡人皆知。
我自己掙紮著要下車去買,彭巍雙手箍我在懷裏不讓我動:“就你那個腿腳,你怎麼去?飛著過去?我讓許南去給你買。”
我羞的不行:“不行,我要自己去。”
今天來接彭巍都是男人,陣勢擺起來是很好看的。
可買衛生巾這種事情,讓人家大男人去,實在不好意思,過意不去的很。
彭巍被我弄得沒法子了,伸手把我放在皮座子上,恨恨地說:“真他媽上輩子欠了你的。”
彭巍氣勢如虹地開車門下車。
然後不過幾分鐘的時間就回來了。
提著一個巨大的塑料袋。
我打開一看,衛生巾,各種牌子的,還有濕巾一大堆,甚至還有免洗內褲,又是一大摞。
“你怎麼買的?”我私心裏其實是有些使壞的。
就彭巍這樣的男人,去買這種東西,想想都覺得好笑。
彭巍冷著臉,撇嘴說:“那一個貨架我都拿來了。”
我腦中立馬出現彭巍虎著臉進去把那一個貨架掃蕩一遍的模樣,不受控制的就笑出聲來。
尤其在看到他頭上的紗布,更是笑得不能自制。
彭巍餓虎撲食樣的撲過來,磨牙說:“看著我難堪,你很開心?”
我原本是想說沒有的,可他的模樣太別扭了,我實在忍不住笑。
誰知下一句彭巍就嘆氣說:“給你餵了那麼多精華,怎麼就沒有懷上孩子呢?”
孩子!!
這兩個如驚雷一樣在我腦子裏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