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老家院子一個大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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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後藝術家煙囪,

從小看漫畫長大,

是被《聖鬥士星矢》、《七龍珠》……影響的一代人。

從看日本漫畫、中國原創漫畫,到看歐洲漫畫,

他逐漸形成了自己獨特的創作風格,

簡單來說,是一種:詼諧的日常性。

20多歲時,煙囪就已經被畫廊簽約,

在國外漫畫雜誌上發表作品,

並在德國、意大利、美國出版,

最獨樹一幟的是,他用丙烯在布面上畫漫畫,

他畫吐槽老板的漫畫,被老板重金買下;

畫各種日常裏的趣味和詼諧,

擊中了許許多多年輕網友和藏家;

真正讓漫畫在中國走進了博覽會、美術館的展廳。

煙囪和妻子尚尚在家做飯

煙囪的布面漫畫作品在展廳展出

如今,煙囪和老婆,及兩只貓,

生活在北京大興區。

8月,一條來到煙囪的家,

和煙囪聊了聊關於漫畫背後的故事。

撰文 陳沁 責編 陳子文

煙囪在北京的家中接受一條采訪

煙囪住的小區,草木瘋長,潛伏在低矮灌木裏的蚊子,會在人走過之際一擁而上。突然,他出現在樓道口,海魂衫,藍短褲,手裏拎著垃圾。看上去,有種舒適的松弛感。

他請我們先上樓,“我老婆尚尚在家,我扔個垃圾就來。”

房子清簡而有溫情,充滿生活細節。櫥櫃裏,杯杯碟碟,盤盤罐罐,舊玩具、新擺件,秋千掛在陽臺邊,魚缸裏躲著幾尾魚。不時,傳來一聲貓叫,這只貓煙囪和尚尚養了十幾年。尚尚和貓,都常常出現在煙囪的作品裏。

煙囪的身份有點兒復合,既是藝術家,也是漫畫家。是漫畫雜誌的主編,也是出版人。早年,在中國原創漫畫平臺“塗鴉王國”和“綠校”,他的作品口碑爆棚。看中國原創漫畫的讀者,幾乎沒有人不知道他。

畫漫畫,對他來說是一件特簡單的事。一張A4紙,一支筆就夠了,自己畫格子,填充場景和細節。

後來,他也在布面上用丙烯畫畫,做拼貼的作品。沒有什麼固定的主題,畫的都是生活裏的事兒,平緩而豐富。甚至在別人看來,那都稱不上能放進創作裏的東西。

正是這些作品,讓漫畫——這個被劃歸到出版系統的門類——真正走進了藝術展廳。

看漫畫長大的一代

湖北枝江縣,一個挨著長江的小村莊,煙囪在那裏度過了自己的童年。

農村生活,終日沈浸在大自然裏。觀察母牛生小牛,宰豬、宰牛。每年發洪水,清晨,孩子們集結在一起,拿著火鉗,提著籃子,去河邊撿上遊衝下來的文具。這是小學二年級進縣城讀書後,他再也感受不到的生活。

進城之後,煙囪覺得自己被“腐化”了。街機遊戲、巨量的玩具,“這都是對我造成毀滅性打擊的事兒”,讓他一直沈迷上癮。但也是在那個時候,煙囪接觸到了漫畫。

中國原創漫畫雜誌《敘事癖》 煙囪、左馬 2009年

轉學第一天,剛進班的煙囪,發現所有同學都圍看著一個人畫畫,那個人叫左馬,正在畫《聖鬥士星矢》。煙囪驚呆了,在左馬的影響下,他開始畫《七龍珠》。18年後,煙囪和漫畫家左馬,共同創辦漫畫雜誌《敘事癖》。

90年代,很多日本漫畫傳到國內,小書攤上,花幾毛錢就可以租上一本,煙囪和幾個小男孩圍在一塊兒,癡迷於一格一格內的跌宕情節,是“看漫畫長大的一代人”。

少年時代影響煙囪的日本漫畫

初中階段,煙囪最迷戀的漫畫是富堅義博的《幽遊白書》,和其他少年漫畫不同,富堅義博不止停留在打打殺殺,更探討了人性的復雜,不再是一正一反的簡單邏輯。這讓煙囪意識到,塑造人物,不能只是一個層次的東西。

念高中,煙囪給中國的原創漫畫雜誌投稿,漫畫被刊登後,雜誌寫信給他,讓他提供地址寄匯款單來,現在回想起來,還很激動。

煙囪從小就是個典型的“差生”,但美術專業課好,考上了中央美術學院。直到念大學,他對藝術其實都沒有真正的了解,甚至不清楚雕塑、國畫、油畫意味著什麼,就這樣進了國畫系。

煙囪第一個完整漫畫作品《聯體兄弟》

他喜歡的還是漫畫。這時,他開始接觸歐洲的漫畫,和日本漫畫帶給他的感受迥然不同,歐洲漫畫不用蘸水筆,不貼網點紙,很多時候,靠一枝鉛筆就完成了。那種自由感和豐富度對他產生強烈的衝擊,他後來的漫畫,就一直循著這個路線走。

當時“英語賊差”的煙囪靠翻譯軟件,給喜歡的德國漫畫家寫了一封郵件,把自己的作品發給了他。不久,他受邀在德國的漫畫雜誌上發表作品。

煙囪發表作品的德國漫畫雜誌

後來,德國漫畫家的學生來到中國,告訴煙囪,拿到煙囪作品的第二天,漫畫家就把煙囪的漫畫在課堂上展出,“這是一個中國大學生畫的漫畫,你們應該向他學習。”

從最初看日本漫畫,到看中國原創漫畫,再到受到歐洲漫畫的影響。看漫畫長大的煙囪,漸漸找到了令自己舒適的創作方式:回到日常生活。

“日常生活裏的事,我都畫到漫畫裏了”

2005年,煙囪還沒大學畢業,就簽約畫廊了,因為“畫得好”。

畫廊老板給他開工資,一個月可以領到5000塊錢,他不必再為生計發愁,可以專心畫漫畫、做出版。

但中國沒有收藏漫畫原稿的系統,也不像國外,有獨立的漫畫書店,定期舉辦漫畫節。用老板的口吻來說,他的漫畫“都是賣不掉的東西”。壓力最大的時候,煙囪欠下畫廊老板十幾萬。

煙囪為一條拍攝現場創作的四格漫畫

既然在藝術市場上流通的多是布面油畫或丙烯畫,煙囪決定,開始用丙烯,畫巨幅的布面漫畫作品。很快,這一批作品都賣完了,意外地受歡迎。同時,它們開始在畫廊和博覽會展出。

為了避免無限制地陷入細節,煙囪最初都是用畫刀來創作。

他喜歡將日常生活移植到畫布上,街頭巷陌,吃飯、走路……最常出現的,是自己的老婆尚尚和貓咪小穗。

煙囪和尚尚,結婚8年了,達到一種穩定的默契。

兩人原來是網友。多年前,煙囪策劃了一個展覽,尚尚投稿參加,他們因此相識。據煙囪說,後來尚尚經常給他發短信,一來二往,相熟相戀。

和尚尚生活裏的很多對話、情緒,都會被煙囪畫進作品裏。煙囪還會畫自己和老婆吃炸醬面,打撲克,出門散步的故事——場景都很日常化。

他也會畫自己和貓,站在高高的樹枝上,眺望著遠處,“等老婆下班”。有時又會畫“一家三口”,或躺或站在樹梢上,稱之為“樹林裏的居民”。

煙囪有一只養了十幾年的黃色小貓,準備養貓前,尚尚和他說,如果你養了貓,它就像和你結婚了一樣,不管它做了什麼讓你生氣的事兒,你都不能棄養它,這是一輩子的事兒。

貓抱回來後,一直躲了好幾天。一天夜裏,貓咪跑到煙囪的胸口上睡著了,發出雷鳴般的鼾聲,直接把他嚇醒了。後來,他畫了一張作品 ,就叫《貓咪趴在我胸前》。

一個連環布面漫畫作品,講得是自己家貓掉毛的故事。他在漫畫裏,做了很多雕塑和繪畫,讓貓咪去蹭,沾滿貓毛的作品在蘇富比拍賣,賣出特別高的價格,他就用這些錢,買下一個豪宅。

再後來,貓死了,煙囪也死了,結尾是很多年以後,一群人到美術館去看他的回顧展。

他還畫了一個貓絕育的故事。起初是煙囪和貓在吃西瓜、看電視,忽然窗外傳來野貓打滾、叫春的聲音,煙囪和貓走到窗前,貓問,“他們在幹什麼?”煙囪看著貓,展開了回憶……

除了畫自己的老婆和貓,煙囪最經典的創作內容,是對藝術圈的吐槽和“把老板畫哭”。

吐槽老板和藝術圈:他把老板畫哭了

《乞丐漫畫》的logo,畫得是一個乞丐跪在地上,抱著一個人的大腿讓他給錢。內容講的是一名獨立漫畫家,落魄到行乞為生,卻仍然堅持自己漫畫理想的故事。

煙囪用四格漫畫的本子,像記日記一樣來創作這一系列的作品,有很多吐槽是關於藝術圈和畫廊老板的。

老板在一個乞丐面前,對他說,你畫得挺好,我給你做一個展覽。然後,畫廊老板為展覽做了一個很“吸睛”的海報,寫著“人殘誌堅,催人淚下”。乞丐說,“這是不是太誇張了?”老板說,“不這樣你的漫畫根本就賣不掉!”

一個小香菇做獨立漫畫,一直收入微薄,生活貧困潦倒。漫畫印了兩冊,最後實在活不下去,小香菇便打算去火鍋店自殺,和凍豆腐一塊兒被端到餐桌上。

吃火鍋的兩個人,都是畫廊老板。畫廊老板A對著畫廊老板B說,“你們畫廊不是做卡通漫畫風格的嗎?”老板B說,“現在卡通漫畫已經賣不動了。”

老板A問小香菇,“你除了漫畫還做別的嗎?”小香菇說,“我只畫漫畫”。老板B說,“對不起了”,便把小香菇夾起來燙熟了,另一個老板問,“味道怎麼樣?”老板B說,“有一股漫畫的香味兒……”

畫廊老板一直告訴煙囪,藝術的寒冬要來了。煙囪就用丙烯在布面上畫了一個漫畫,講一個沈睡的老板,忽然醒來,看到煙囪畫了好多畫兒,覺得他特別了不起。

老板問煙囪,“外面現在怎麼樣了?”煙囪說,“你自己看窗外”。

窗外正飄著雪花,798藝術區裏,很多人都凍死了,還有人把畫燒了取暖。故事轉到下一格,老板看著窗外慘烈的情景,瞬間就哭了。

老板哭著問煙囪,“你這麼多年是怎麼生活下來的?”煙囪說,“我靠我老婆,她在國企上班。”老板只能繼續沈睡,並和煙囪說,“等藝術的寒冬結束了,你再叫醒我。”

煙囪還畫了一個漫畫,故事開頭是煙囪的展覽開幕會上,一群人正聚在一起吃羊肉串、喝紅酒。

畫廊老板走到煙囪跟前說,“煙囪你這些作品太成功了,祝賀你”,並打算和煙囪進一步談談合作的事兒,煙囪卻告訴老板,“國際一線畫廊豪瑟沃斯、高古軒、白立方要獨家代理我……”

老板聽著聽著,默默地哭了。

布面漫畫作品《藍色憂郁》在展廳現場

對藝術圈和老板的吐槽,只是煙囪畫作裏詼諧幽默的一部分。他想表達的是,整個獨立漫畫創作的生態都在萎縮。畫漫畫的年輕人,無法靠此謀生,通常只能一邊做別的工作,一邊堅持自己的漫畫理想。

但煙囪是個幸運兒,他重新詮釋了漫畫和藝術之間的關系。

從時代的角度來看,因為“在中國,什麼事兒都是剛開始。漫畫在藝術畫廊展出、被收藏,大家也不覺得奇怪。”

煙囪的布面丙烯漫畫作品,多數都是在工作室裏創作的。工作室外面,有一個小小的院子。尚尚幾乎把所有的時間,都用來打理這個院子、照顧家裏收養的流浪貓。

有些事兒,卻只能讓煙囪來幹。比如挖一個大坑,把秋天的落葉倒進去堆肥。或者每年春天,給院子裏的石榴樹修修枝。

這些平淡的生活瑣事,很多都已經“在漫畫裏了”。在煙囪看來,一個漫畫故事,有沒有高潮、結尾,這些都不重要。

生活本身,並沒有一個絕對意義上的高潮與終局,是自然而然展開和行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