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醫院買藥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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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一口濃煙入肺,嗆的梁良劇烈的咳嗽起來,肺裏抽搐的疼痛襲來,帶著一口痰。

他立即起身找垃圾桶,但左右尋找無果,已經到口裏的滑溜溜的痰液正不斷的被舌頭攪動,一股惡心感傳來,他重重的呸了一聲,黃色的痰液就吐在了地板上。

“操。”梁良罵了一聲,在枕頭附近摸索到了手機。

亮度最大,刺目的光在夜裏照亮了他的臉,淩晨3點。

應該是夜深人靜的時候,樓上的咚咚聲卻不絕於耳,他又猛吸了一口煙,左手無奈地抓起了頭發,帶著雪一樣的頭皮屑落下。

已經快一個月了,每到半夜樓上就會發出咚咚的聲音,像是有人跳繩一樣,聲音還會越來越大,最終吵醒他。

這一個月來他每晚都睡不好,導致白天的工作連連犯錯,已經被上司當做典型批評不下五次了。

好不容易在這座城市定居下來找到的工作,因為那咚咚的聲音已經逐漸的開始縹緲起來。

他很多次想去樓上提醒兩句,但卻沒有一點作用,不是沒有時間,就是白天上去了,怎麼敲門也沒人應。

煙已經燒了一半,樓上的噪音卻越來越大,梁良心裏的無名火頓時就上來了,他起床換了件衣服,氣衝衝的出門。

樓上家的門是綠色的防盜門,上面貼了個已經掉了一半的福字,褪色嚴重,估計是幾年前貼的了。

梁良深呼吸一口,咚咚咚的開始敲門。

但沒有回應,他加大了力氣,一連敲了幾分鐘,終於才聽到門裏鎖孔轉動的聲音,門開了。

開門的是一個中年婦女,穿著睡衣,打著哈欠,明顯才睡醒的模樣,皺著眉頭看了眼門外的梁良,道,“你誰啊?”

“我是你樓下的住戶。”梁良盡管很火大,還是強忍著理智回答。

“那你走錯門了。”婦女打了個哈欠,就要關門。

“我沒走錯門,我就是來找你的。”梁良說。

“找我幹什麼?”婦女撓了撓亂糟糟的頭發,“大半夜的不睡覺的啊。”

聽到這句話,梁良的怒火就又多了幾分,原來你也知道大半夜是要睡覺的啊,但他還是盡力忍著噴湧而出的火氣,道,“你家半夜聲音能不能小一點,咚咚咚的,我已經被你家的聲音吵了快一個月了。”

婦女聽完,朝著裏屋望了一眼,從梁良的位置看不見她家裏的情況。

“知道了。”婦女終於回頭,說完這話,鐵門被重重的關上,帶出來的風把梁良的劉海吹得一陣搖擺。

這回是梁良楞住了,他甚至想到可能會和這女人吵一架,也沒想到結果會是這樣,那女人好像沒一點抱歉的意思,只是單純的說了知道了三個字,就把自己一個月的煎熬給一筆帶過了。

梁良覺得自己應該生氣的,但事情的結果又是好的,這讓他有種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的感覺。

而且那咚咚咚的噪音應該不是那女人發出來的,開門的時候她明顯在睡覺,而且她還朝著屋裏望了一眼,所以梁良確定,屋裏面應該還有一個人,就是那個人,是每晚噪音的源頭。

但目的確實達到了,有了女人的答復,下半夜樓上果然沒有咚咚咚的聲音了,梁良睡了安穩的一覺。

2

梁良的公司是幹設計的,他是裏面一個小小的白領,每天的工作就是將客戶要求的設計畫出圖紙來,然後給上級驗收,這個過程往往不會一帆風順,有可能畫了十幾張圖紙,一張也沒用上。

剛上班梁良就泡了杯咖啡,凳子還沒坐熱,上司就開始傳喚他了。

傳喚,這是梁良自己說的形容詞,就像是罪犯被帶到了法庭,被上司傳喚,沒有什麼好事,特別是對近期的梁良來說。

上司的辦公室很大,梁良並不是第一次來了,他輕車熟路地走到上司面前。

“小良,來了啊,坐。”上司隨手一指,眼睛卻還盯著電腦,從他鏡片反光的畫面來看,梁良確定他是在鬥地主。

“最近是不是精神不太好,有同事舉報你經常工作的時候睡覺。”上司邊說話邊盯著電腦,他打出去了一對A,下家要不起,上家正在猶豫,他懷疑有炸彈,所以盯得目不轉睛。

“家裏確實有些事情。”梁良解釋,腦袋裏也在飛速地搜索人臉,想著是誰會跟上司舉報自己。

最終他把懷疑放在了張三身上,那家夥平時就看自己不怎麼順眼,在工作上也時常故意刁難自己。

“不過那些都是別人說的,畢竟耳聽為虛眼見為實,你睡不睡覺我不知道,但你最近做的圖紙確實是下降很多,有一幅還犯了低級錯誤,被客戶指出來了。”上司終於打出了自己最後的手牌,贏得了對局的勝利,他也終於跟梁良對上了眼,“最近公司業績很低,上面已經有裁員的打算了,我跟你說這個,不是威脅你,而是提醒你。”

“我知道了,謝謝領導提醒。”梁良心裏不嗤,但這份工作他的確要保住,自己的車貸和房貸都有,不靠著這份工作,就算只斷一個月,他都還不上。

他覺得自己被綁了起來,不能移動分毫。

“所以你得更加的努力。”上司從抽屜裏拿出一份文件,“這裏還有一些活,你爭取加班加點,這周內全做出來。”

梁良接過文件,才看了幾眼,就咽了口口水,這文件裏面的活可不是一件,他只是粗略地算了一下,差不多要畫十多張圖,而且並不確保一次性通過,所以一周之內完成,的確是高難度了。

他剛要開口,上司已經擺手讓他出去了,鏡片上的反光顯示,他的鬥地主已經開局了,而且發的牌稀爛無比。

上司的眉頭開始緊皺。

梁良意識到再待下去不妙,趕忙離開辦公室。

3

距離下班還有一分鐘的時候,梁良的手機就響了起來,他只好跑到廁所裏接聽。

打過來的是他的女朋友蘇蘇,在醫院當護士,兩個人是朋友介紹的,在一起也快有了一年左右。

“還沒下班嗎?”蘇蘇那頭開口,“看來我手機上的時間快了一分鐘。”

“差不多,你在哪兒,我馬上下班了,來找你。”梁良問。

“就在你公司樓下,明兒周末,今天去餐廳吃飯吧,晚上我睡你那兒。”蘇蘇說。

“沒問題。”梁良開口。

每到周末蘇蘇都會來自己家過夜,不過上一次已經是一個月前了,因為蘇蘇被安排去別的城市學習,上周才回來。

兩個人最終決定去常去的一家餐廳,在十字路口那兒,餐廳的名字叫拐角餐廳,聽起來還挺別致,更關鍵的是這裏的魚特別的好吃,據說是用了祖傳的秘方,吃起來是鮮而不膩,魚肉白皙如雪,吃進去入口即化,魚香味兒能在嘴裏停留許久。

“你有黑眼圈了?”菜已經上齊,蘇蘇夾了一筷子魚肉,問道。

梁良揉了揉眼睛,反問蘇蘇,“你去涅城學習,都學了些什麼?”

“醫護知識唄。”蘇蘇喝了口水,“認識了些朋友。”

“那些朋友都是護士?”梁良又問。

“你查戶口呢?”蘇蘇打斷了他的話,“肯定是各地的護士一起學習啊。”

蘇蘇很漂亮,梁良第一眼就這麼覺得,當初朋友介紹的時候,他甚至覺得自己不可能追到這麼漂亮的姑娘,他覺得這是一種極大的幸運,所以就能包容很多蘇蘇的小脾氣。

飯吃完已經是晚上,天都黑了下來,整個街道變得熱鬧起來,蘇蘇想要去逛逛,梁良卻哈欠連連,而且他還想到了自己的十張圖紙,那就像是十座大山,壓的他喘不過氣來。

“要不先回去吧,明天再陪你逛街。”梁良說。

“不要。”蘇蘇拉著梁良的胳膊,“就今天嘛。”

“但我真的很累了。”梁良解釋。

蘇蘇的臉就沈了下來,她皺著眉頭看著梁良,道,“那你就先回去吧,我自己坐車回家。”

梁良自然不可能這麼做,只能強撐著睡意陪著蘇蘇逛街,他最喜歡蘇蘇逛服裝店,那裏面有凳子,而且蘇蘇試衣服的時間花得久,他能瞇好一會兒。

都是樓上害的。梁良邊打哈欠邊想。

兩個人一直逛到了十點多,梁良一回家倒頭就睡,等醒過來的時候已經是半夜一點,他很好奇自己為什麼這個時間點醒過來,然後悲哀的發現,自己已經習慣半夜醒來了,就像生物鐘一樣。

梁良擡頭看了看天花板,黑黑的沒有開燈,倒是很安靜,他又看見身邊熟睡的蘇蘇,穿著睡衣的曼妙身材,在月光下勾起了他的欲望。

已經是一個月沒有相見了,如同幹柴烈火般,蘇蘇也被梁良驚醒,二人在月光下相擁在一起熱吻,就在這時候,咚咚咚的聲音急促的響了起來。

安靜的夜裏,那聲音如同夢魘般又跑了出來,讓他平白無故多了十張設計圖紙的聲音,打擾他好事的聲音,更多的是樓上那個女人的言而無信。

不是說知道了嗎?為什麼還會在半夜響起讓人抓狂的咚咚聲,上面究竟在幹什麼!

蘇蘇不知道情況,但也停了下來,“怎麼回事?”

梁良點了根煙,“你在這裏等著。”

“什麼?”蘇蘇楞了一下,“你要幹什麼去?”

梁良沒有回答蘇蘇,去廚房拿了個鍋鏟,急匆匆的跑到樓上,哐哐哐的敲門。

這次門開得早一點,還是那個中年婦女,揉著眼睛看著梁良,“又是你。”

“讓開。”梁良怒氣衝衝的推開婦女,拿著鍋鏟進屋。

“誒!你幹什麼,這是我家!”婦女被梁良這一下弄得摸不著頭腦,趕緊拉扯梁良的身子,但她的力氣實在不夠,梁良已經衝到了她家的客廳。

客廳的燈沒開,黑漆漆的,但是能看見一個人影,梁良打開燈,那人影就現了原貌,是一個二十多歲的小夥子,正拿著跳繩。

真兇終於找到了,感情真的是有人半夜跳繩。

“你有什麼毛病?”梁良用鍋鏟指著那小夥子。

只是後者已經躲到了沙發後面,時不時地擡頭看一眼梁良。

“他是我兒子。”婦女過去把小夥子帶回了房間,“有智力缺陷,上個月他鄉下的外公外婆去世了,沒有別的親人,我只能把他接到我這裏來。”

“那也不能半夜跳繩啊,我白天還要工作,晚上是要睡覺的啊。”梁良舉起的鍋鏟也放了下來,但仍然開口。

“我白天外出打工,半夜回來,沒精力照顧他,通常是躺在床上就睡覺了,我耳朵有些背。”婦女看著梁良。

“那我也要睡覺,我怎麼辦?我耳朵不背,我能聽見。”梁良將積蓄的怒火一股腦的發了出來,他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睡眠不足的原因,他的火氣大了很多。

“情況就是這樣。”婦女起身,“你報警也好,怎麼辦也好,隨你便。”

“你——”梁良氣哧呼哧呼,但卻無能為力,這女人已經破罐子破摔了,而且還不講一點道理,他根本沒辦法采取什麼措施。

難不成要聽一輩子這噪音?

可他卻偏偏奈何不了他們母子。

4

蘇蘇因為受不了樓上的噪音,連夜叫了個車回自己家了。

這是梁良回來的時候發現的,他從樓下回來,看見了空蕩蕩的床,蘇蘇沒有跟自己打招呼,就回去了。

梁良沈默著坐在床邊,點了根煙,濃煙過肺,樓上的咚咚聲又響了起來。

他用力的揉了揉眼眼睛,選擇了報警。

警察趕到的時候已經3點了。

“你報的警?”來的警察問。

“是我。”梁良得勝似的帶著警察上樓,咚咚咚的敲門,過了許久,那女人才緩緩開門,只露出半個腦袋,盯著外面的警察和梁良。

“你好,你樓下的同誌報警說你的兒子經常半夜跳繩,已經嚴重影響到他的日常生活了,我們接到報警,想要回來調解一下。”警察很有禮貌的開口。

婦女只是死死地盯著梁良,他發現這女人也有很重的黑眼圈。

“我白天要打幾份工,不打工就沒錢給他買藥,你們要麼就把我抓進警察局,要麼就離開讓我睡覺,我明天還要早起。”婦女開口。

“你這話說的。”警察尷尬的笑一聲,“我怎麼可能抓你去警局呢,我這邊就是來調解的,大家都出門在外,鄰裏和睦才是最重要的對吧。”

這稀泥和得並不好,梁良已經搶先開口,他現在真的是對這女人和他的兒子充滿惡意,“就你要睡覺?我不用睡了?你上班要賺錢,我難道不用了?他是你的兒子,難道你沒有義務管好他嗎?讓他不要大半夜的發出噪音,這難道很難嗎?”

“我沒精力白天工作,晚上還要看著他,我也綁不了他。”婦女沒一點反應,冷冰冰地說,“今天警察都來了,就說明白一點,我管不了他晚上要幹什麼,除非你讓警察把他給帶走行吧?”

“我可沒這個權利。”警察趕緊擺手。

“你根本就是不講道理。”梁良氣的跳腳,這婦女根本就是軟硬不吃,像個又臭又硬的石頭。

“我只是沒辦法了。”婦女說。

最終的結果並不能讓梁良滿意,警察只是稍微地調解了一下,就離開了,畢竟面對一個弱勢群體,他只能讓梁良私底下跟婦女協商,看能不能有別的解決辦法。

言外之意就是,我也實在沒辦法了。

惡意的種子就這樣在梁良的心裏埋下了。

5

梁良感覺自己的工作了實打實地翻了一倍,白天要在公司工作,下班了還得完成那一周內的十張圖紙,已經過去四天了,十張圖紙才畫了一半。

家裏工作到淩晨12點,他洗漱完畢準備睡覺的時候,樓上咚咚咚的聲音又會準時響起,有時持續三個小時,又是持續一個晚上,聲音只有越來越大的,就像是在搞裝修。

梁良想了很多辦法,他買了耳罩,又買了耳塞,但那陰魂不散的咚咚聲仍然能穿透層層防禦,寂靜的耳朵裏傳著無規律的咚咚聲,更加讓他無法安睡。

他知道這樣下去遲早會出事,卻沒想到這麼快。

在這周的最後一天,他遲到了,一覺睡到了中午,梁良並不知道自己是何時入睡的,他只知道這一覺睡得異常的舒服,舒服到鬧鈴響了幾次,都沒能打擾到他。

他匆忙地起床,拿上最後一張圖紙趕去公司,但結果顯而易見,上司這次直接遞給他一份文件,梁良不出意外地被炒了。

出公司的路倒也不算很長,他把最後一張圖紙撕得個粉碎,卻找不到一個垃圾桶,只能更加委屈地放進自己的口袋裏。

梁良的腦袋有些懵,工作沒了,工資沒了,車貸和房貸要怎麼還?

但這種懵圈很快就轉化成一股憤怒,如果不是樓上的噪音,他就不會睡的這麼死,上班沒遲到,他就不會被炒。

梁良想要找一個人傾訴,他第一時間就想到了蘇蘇,在外面遊蕩了一個下午,他決定去蘇蘇的家裏找她。

蘇蘇是梁良目前心裏唯一的慰藉了,工作沒了可以再找,畢竟自己蘇蘇這麼一個完美的女友,他是這麼安慰自己的,他還希望得到蘇蘇這樣的安慰。

梁良想好了,他想狠狠地擁抱蘇蘇,繼續那天晚上沒有完成的事。

蘇蘇的家在城中心,距離她上班的醫院不遠,她容易丟三落四,所以會把鑰匙放在過道的消防櫃裏面,這是只有他一個人知道的秘密。

梁良沒提前打電話給蘇蘇,他覺得如果提前說要尋求安慰的話,那樣是不會得到真正的安慰的,只有自己突然出現在蘇蘇面前,跟她哭訴著說自己的遭遇,才會有最真實的情感,而非醞釀過的,不真實的感情。

這是一段很繞的想法,足以見梁良目前的腦袋有多亂了。

大門被打開,梁良走進客廳,並沒有人,但是電視還開著,他嘆了口氣,把電視關上,又走到臥室找蘇蘇,臥室門是關著的,裏面傳來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音。

一股不詳的預感傳來,他果斷的推開門,臥室的床上躺著一男一女,男的他不認識,女的是蘇蘇。

像是石化了一樣,三人對視了很長一段時間,那男人才匆忙穿衣服,離開了房子。

蘇蘇倒是沒動,她看著門前的梁良,石化了的梁良。

“你今天沒上班?”蘇蘇問。

“被炒了。”梁良呆呆地回答。

“來我家怎麼不先打電話呢?”蘇蘇又問。

“我覺得那樣不能完整地表達出我的感情。”梁良腦子已經亂了。

蘇蘇突然露出一個很陌生的表情,梁良覺得自己推開門的那一刻開始,蘇蘇已經變得很陌生了。

“其實你來了也沒用,我不會安慰人。”蘇蘇終於起身,她披了件蠶絲睡衣,從床頭櫃拿出一包煙,還遞給梁良一支。

熟悉的煙霧入肺,梁良又被嗆到了,但這次他強忍著的咳嗽,臉漲得通紅,以此來掩蓋眼圈變紅。

“其實我打算明兒跟你說的。”蘇蘇抽了一口,說。

“說分手?”梁良問。

“恩。”蘇蘇吐出煙圈,“你剛才看見的那個男人,是我新的男朋友,還記得我跟你說去別的城市學習的事嗎?他也是學員,我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的,一起過了一個月。”

“他不是男的嗎?”梁良問。

但他又覺得,這個問題似乎沒有問得必要,他覺得應該問一些你為什麼出軌諸如此類的話,但到了嘴邊,他只吐出自己最先想到的疑問。

“男護。”蘇蘇說,“抱歉,我覺得跟他在一起才是真正的快樂,你和他不一樣,給不了我那種愛情的感情,我並不是說你不好,我只是覺得我們兩個不合適。”

“必須要分嗎?”梁良又問。

“不知道,你沒來我家之前,也許有那麼一絲可能。”蘇蘇說,“但你推門的那一刻開始,我們就已經結束了。”

“知道了。”梁良想要趕快起身離開,他驚恐的發現自己好像快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淚了,它們即將奪眶而出。

“唉!”出門的時候蘇蘇叫住了他。

“如果只是因為你丟了工作來我這裏尋找安慰的事。”她說,“工作可以再找,請別太傷心了。”

中國文化如此博大精深,只是加了一個“請”字,兩個人的身份就已經變得陌生了。

6

梁良在家裏哭了很久,哭得肚子餓了,就一邊做飯一邊哭,飯吃完了,就一邊洗碗一邊哭。

丟掉工作的悲傷和失戀的悲傷互相溶解,成了一種帶著委屈和絕望的新的情緒,能讓哭聲更大,讓眼淚更多。

如果今天上班不遲到,就不會被炒魷魚,不被炒魷魚,就不會臨時起意去蘇蘇家,如果不去蘇蘇家,也許就不會分手,就像她自己說的,還可能會有那麼一點點機會。

而這一切的源頭,似乎都是因為樓上半夜咚咚咚的噪音。

樓上鄰居半夜生噪音,他一月睡不好,遲到丟工作後徹底爆發

它才是一切的源頭,這一切悲劇的源頭所在,是讓自己失去一切的罪魁禍首,梁良是這麼想的,他心裏的惡意開始發芽,長成紅色枝丫的參天大樹。

所以當夜,咚咚咚的噪音準時響起,他從廚房拿了把菜刀,出門之前他一口氣吸了三根煙,肺部已經禁不起這樣的折騰,他劇烈的咳嗽起來,一股甜味兒出現在嘴裏,梁良吐出來一看,是紅艷艷的血。

他已經想好了,等到那個婦女開門,他就對著她的脖子砍下去,讓那個蠻不講理的女人感受一下自己的憤怒,失去了一切的憤怒。

梁良開始用力的敲門,第一次敲的時候他的眼睛是紅的,手裏已經卯足了勁,握著刀柄的手微微顫抖。

但門沒開。

第二次敲門的時候他稍微緩和了一點,但手裏的刀依舊握得緊緊的。

門還是沒開。

也許是那婦女已經厭煩了梁良的敲門,選擇不開門。

所以沒有第三次,梁良拿著菜刀回家,覺得自己的肺有些疼癢,身體抑制不住的咳嗽起來,像是氣急攻心了一樣,這次吐出來的是帶著痰的血,紅色和黃色,惡心的很。

樓上的咚咚聲還在繼續,梁良走到窗臺前,想要繼續抽煙。

陽臺外很黑,只有遠處的霓虹燈在孤獨地閃動著,他擡頭看,上面是樓上的陽臺,欄桿都是一樣的,只有腰高,唯一不同的就是自己的窗臺有很多綠植,樓上的窗臺除了掛著的衣服,就是一堆亂七八糟的雜物了。

梁良看著自己的身邊的晾衣架,心裏的惡意再次湧出。

他舔了舔自己的嘴唇,開始用晾衣桿敲擊樓上鐵質欄桿,發出鐺鐺鐺的聲音。

這樣堅持了快一分鐘,樓上咚咚咚的聲音消失了,取而代之是樓上的陽臺上趴著一個人,正好奇的看著梁良。

那是樓上婦女的智障兒子,他正好奇的查看剛才的聲音是什麼發出來的,一過來就看見了梁良。

梁良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我的嘴唇越來越幹,只能不斷的舔著,他比了個噓的手勢,然後快速的跑到冰箱裏,拿出了一個又紅又大的蘋果。

這是蘇蘇買回來的,當初她覺得這蘋果太好看了,但是吃起來一點也不脆,所以就一直沒動它了。

“蘋果…好吃…”梁良輕聲的開口,用晾衣架把蘋果串了起來,慢慢的升上去。

婦女的兒子看見了又紅又大的蘋果,表現得很開心的樣子,他不停地拍手,嘴裏念叨著梁良聽不懂的方言,雙手就開始抓。

但梁良並不是直挺挺的升上去,他把晾衣架傾斜,那蘋果就平行於樓上的陽臺,婦女的兒子開始向前伸手去抓。

梁良死死地盯著他,“如果沒有你,我就不會變成今天這副田地。”

蘋果在晾衣架上開始左右搖晃,智障兒子的動作開始劇烈起來,他已經將前半個身子探出欄桿外了。

“你看,上次你媽也說你是個累贅。”梁良心裏的惡意已經變成了殺意,“我這是在幫你,再往前一點,聽話。”

女人兒子的手夠到了蘋果,但他的身子已經完全越過欄桿,他如同沙袋一樣掉落了下去。

梁良的心跳得厲害,他收回了晾衣架和蘋果,大口地喘著粗氣。

結束了。

7

警察最終斷定是婦女的兒子自己失足掉落,這對於一個智障患者來說,可能性很大,而且婦女自己沒有起到一個監督的作用。

婦女兒子的葬禮據說是小區裏,梁良每次進小區,就會看見婦女抱著自己兒子的遺像痛哭流涕,他低著頭匆匆離開。

關於自己的肺經常發痛,還會咳血這件事,他去了醫院進行檢查,是蘇蘇的那家醫院,他看見了蘇蘇正和那個同為護士的男人調笑。

梁良隱藏在病人裏。

也許是報應,結果出來了,梁良的確有病,病得不輕,肺部一大片陰影,醫生說不確定是什麼,但從他們的臉色來看,肯定不是什麼好東西。

但他還是改不了抽煙的習慣。

夜裏的咚咚聲再也沒了,他終於可以每天都睡安穩的覺了,沒有工作,沒有蘇蘇,他能一覺睡到中午,然後發現,自己似乎無所事事。

大概是十多天的事,被送到大醫院的片子結果出來了,是肺癌,那大片的黑影就是癌細胞,如同墨水一般逐漸感染整個肺部。

“應該是長期抽煙導致的,需要立刻進行手術,切除一部分肺。”醫生說,“醫藥費並不便宜,你要提前準備了。”

“煙。”梁良拿著片子問,他覺得已經無所謂了。

“什麼?”醫生問。

“不能抽煙了?”梁良問。

“不能。”醫生說。

梁良當著他的面點燃了一根煙,然後搖晃著離開醫院。

手術做不了,他沒錢,也不能沒煙。

不知何時開始,他做起了噩夢,夢見婦女的兒子從自己的陽臺爬了上來,一瘸一拐地靠近自己。

夢裏是如此的真實,他被嚇得劇烈咳嗽,甚至能聞出來血腥味,醒過來的時候才發現,是自己的咳出來的血。

他很想打電話給蘇蘇,用輕松的語氣告訴她——“嗨,幸好你跟我提前分手了,我現在得了癌。”

但他放棄了,不是沒打電話,是蘇蘇的電話換了號碼。

梁良又在半夜醒來,哪怕已經沒有了咚咚咚的噪音,他的身體有時還會養成習慣。

夜半風聲陣陣,已經快要到秋天了,風還帶著涼意。

他擡頭看,樓上的欄桿處有一個男人正在吃鮮紅的蘋果,梁良嚇了一跳,揉了揉眼睛發現那是幻覺。

他低頭看,樓下的小區上有一個男人正躺著四周全是血,他又嚇了一跳,眨了眨眼睛發現那是幻覺。

梁良坐到欄桿上,兩只腳在空中彈動著,沒有絲毫害怕的意思。

他從沒想到,一個樓上的噪音,會逐漸發展成現在的故事,像是蝴蝶效應一般,如此的魔幻。

沒了工作,沒了蘇蘇,害死了人,得了癌癥,梁良回想起短短幾個月發生的事,又看了看自己懸空的腳下。

到底是跳還是不跳呢?

他點了根煙,四周很黑,他手裏的煙成了唯一的光源。

大概是一根煙抽完的功夫,一根帶著火星的煙從高處掉落下來。(原標題:《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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