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妯娌懷孕肚子好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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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樓夢》第五十一回讀後記

主讀:張桂琴

“薛小妹新編懷古詩 胡庸醫亂用虎狼藥”回,主要內容是:林黛玉、賈探春、李紈三人聯手勸止了薛寶釵要薛寶琴另作兩首懷古詩的念頭;襲人因母親病重回家,王熙鳳作出了相應安排;晴雯、麝月為賈寶玉值夜引發出晴雯生病、胡庸醫開藥方事件;王熙鳳的姑嫂妯娌情。

一、“懷古詩”寫出了誰的真性情?

薛寶琴應眾人之請編出了十首懷古詩,涉及到八處古跡和兩部戲曲,古跡是赤壁(赤壁之戰)、交趾(關聯“伏波將軍”馬援)、鐘山(關聯“隱士”話題)、淮陰(關聯韓信)、廣陵(關聯隋煬帝)、桃葉渡(王獻之典故)、青冢(昭君墓)、馬嵬坡(楊貴妃命斷處),戲曲是蒲東寺(見於《西廂記》)、梅花觀(見於《牡丹亭》)。

八處古跡,佐證了薛小妹遊歷之廣;兩部戲曲,既印證了薛家的兄弟姊妹們各自悄悄看禁書,又尷尬了寶姐姐。林黛玉擔心被罰酒,酒令帶出幾句《牡丹亭》和《西廂記》中的曲詞,薛寶釵以姐姐的身份勸導了一番。誰料想,自家小妹竟然依據這兩部戲曲中的景點去敷衍想象,感慨成詩。

眾人看了薛小妹的懷古詩,都連連稱妙。尷尬的薛寶釵說道:“前八首都是史鑒上有據的;後二首卻無考,我們也不大懂得,不如另作為是。”【庚辰雙行夾批:如何必得寶釵此駁方是好文,後文若真另作亦必無趣,若不另作,又有何法省之,看他下文如何。】翻遍《紅樓夢》,難得一見的場景出現了,黛玉、探春、李紈同時出面幫著澄清,《西廂記》和《牡丹亭》雖是禁書不能讀,但聽書看戲卻是可以的,這是小說中首次明確描述這三人立場一致,李紈罕見地清晰表達自己的觀點。【庚辰雙行夾批:余謂顰兒必有尖語來諷,不望竟有此詩詞代為解釋,此則真心以待寶釵也。】

寶釵有沒有讀懂了後兩首懷古詩?暫不作評論,留給您細品。僅就這一個情節,林黛玉和薛寶釵,誰孤高自許、誰行為豁達?勞君費思量。

薛小妹新編懷古詩,這一情節最有味兒的是“大家猜了一回,皆不是。”大觀園的姐妹們,都是才華橫溢的女子,是猜不出,還是不能猜出?薛寶琴為何不揭示謎底?薛小妹在懷古詩中營造了一種悲戚蒼涼的氣氛,慨嘆“追不回”的往昔,唏噓“留不住”的當下。經歷了怎樣的坎坷與磋磨,才能讓恰值花樣年華的薛寶琴寫下如此這般的懷古詩?可賞可探之處多,成就了《紅樓夢》的藝術魅力。

二、誰給了襲人歸家的排場?

襲人母親病重,花自芳求接襲人歸家。王夫人聽了,便道:“人家母女一場,豈有不許他去的。”一面就叫了鳳姐兒來,告訴了鳳姐兒,命酌量去辦理。

“酌量”辦理,內涵豐富。王熙鳳接了任務後非常慎重,命王夫人的陪房周瑞家的具體辦理:

又吩咐周瑞家的:“再將跟著出門的媳婦傳一個,你兩個人,再帶兩個小丫頭子,跟了襲人去。外頭派四個有年紀跟車的。要一輛大車,你們帶著坐;要一輛小車,給丫頭們坐。”

襲人的官方身份是怡紅院的大丫鬟,王夫人私下裏許了她姨娘的位分,享受著姨娘的待遇(從王夫人的私房裏支出)。她回家看望母親,等級、規格以及出行的規模,是很難拿捏的,襲人自己心裏也明白。估量著襲人不便按照姨娘的身份準備,王熙鳳很會安排,也很會說話:

襲人是個省事的,你告訴他說我的話:叫他穿幾件顏色好衣裳,大大的包一包袱衣裳拿著,包袱也要好好的,手爐也要拿好的。臨走時,叫他先來我瞧瞧。

古代官場是很講究“服色”的,不同的身份只能穿相對應的款式、顏色的衣裳。如果不小心穿錯了,輕者,被認為不合禮數,有失體統,有損形象;重者,會因為“僭越”,而引起殺身之禍。王熙鳳讓襲人臨走時來給她瞧瞧,明面上是擔心襲人太簡失了賈府的體統,卻也有審核的深層意味在。公認為是寶玉屋裏第一妥當之人的襲人,在王熙鳳眼底並不那麼妥當。襲人失了體統事小,如果“僭越”了,可就會惹來滔天大禍了。

襲人穿戴好了以後,在周瑞家的和兩個小丫頭的陪伴下,來到王熙鳳的院子裏:

鳳姐兒看襲人頭上戴著幾枝金釵珠釧,倒華麗,又看身上穿著桃紅百子刻絲銀鼠襖子,蔥綠盤金彩繡綿裙,外面穿著青緞灰鼠褂。

王熙鳳一眼認出,襲人穿的衣服是王夫人賞的。王夫人賞的自然是好的,只是與襲人的年齡不相符。王熙鳳遂送了襲人兩件衣服,一件石青刻絲八團天馬皮褂子,一件半舊大紅猩猩氈。

在王夫人的授意下、王熙鳳的策劃下,負責“跟太太奶奶們出門”的周瑞家的,帶著一個管事媳婦和兩個小丫頭、四個跟車的,一行八人陪伴著襲人,浩浩蕩蕩地以賈府“姨娘”的排場回了娘家。

三、麝月與晴雯的斑瀾情誼

襲人走後,怡紅院負責寶玉屋裏上夜的,是賈寶玉四大丫環中的晴雯和麝月。晴雯是塊“爆炭”,卻鮮與麝月針鋒相對。麝月對晴雯是頗多體貼的,有網友總結:晴雯生病她照顧,晴雯著急她勸解,晴雯吵架她幫忙。這樣的場景,也確實在小說中出現。

晴雯雖然瞧不上襲人,對待襲人調教出來的麝月,卻是有著濃濃的姐妹情的。仔細品讀五十一回裏晴、麝對話,這二人是一起瘋一起鬧一起唱反調的,惟有心無忌憚的兩個人才會如此交流,也惟有真姐妹才會鋪陳出這般暖意暗湧的對話來。

麝月也是晴雯的諍友,她看見晴雯撕扇子就直截了當說她“造孽”;晴雯半夜不穿大衣跑去嚇她,便直罵“你死不揀好日子”、“皮不凍破了你的”;看到晴雯打墜兒,便說“又作死,好了打多少打不得,這會子鬧什麼!”晃如晴雯姐姐般的存在。

這一對姐妹,都有看對方不順眼的時候,卻又都值得對方溫柔以待。晴雯純潔,麝月善良。麝月不怨晴雯大半夜去外面嚇唬自己,反而心疼晴雯會凍病自己。晴雯嬌嗔寶玉大驚小怪,“哪裏就唬死了他”,一面又調侃麝月“也不用我唬去,這小蹄子已經自怪自驚的了”。良好的互動,親密的關系,差不多的情趣,才可以開這樣大的玩笑,才會有惺惺相惜的況味。晴麝二人用本真忘我的言行,相互演繹著歲月悠然的詠嘆。

麝月被認為“公然是又一個襲人”,卻和晴雯一樣不知物力。首次到賈府的大夫給晴雯診斷,賈寶玉命麝月給“轎馬錢”,麝月卻道:“花大奶奶還不知擱哪裏呢?”找到銀子後偏又不知其重,“不識戥子”,拿出一塊二兩多的銀子,白白便宜了婆子。由此,想到了與宋相蔡京有關的一個典故,“蔡家廚房捋蔥絲”。宋朝人羅大經在《鶴林玉露》中記錄:

有士大夫於京師買一妾,自言是蔡太師府包子廚中人。一日,令其作包子,辭以不能。詰之曰:“既是包子廚中人,何為不能作包子?”對曰:“妾乃包子廚中縷蔥絲者也。”

麝月和晴雯的性情,都是吵完就忘不記仇,懟人時都有點衝口而出不假思索,都沒有謀劃寶玉房中侍妾的位置。兩個人的情誼,是在歲月的流淌中慢慢積澱出來的。晴、麝二人的形象刻畫,作者采用了對比的手法。晴雯懟人,衝動無章程,並不能達成效果;麝月懟人,往往切中肯綮,能起到震懾的作用。吳世昌先生曾說麝月就是一面鏡子,脂硯曾舉“好知青冢骷髏骨,就是紅樓夢裏人”。

作者借著襲人臨時不在的契機,細膩地描寫了怡紅院溫情脈脈的一個夜晚,生動形象地展示了晴、麝二人日常相處的片段,刻畫了晴雯與麝月之間斑斕多彩的姐妹情。雖然一切都是瞬息,一切終將過去,而那過去了的則成為讀者深深的嘆息與懷戀。

四、晴雯的“壽夭”與“作”

“早起就嚷不受用”的晴雯,成功地把自己“作”病了,引出後半個回目“胡庸醫亂用虎狼藥”。這一情節,“雜學傍收”的賈寶玉向讀者展示了他博學的一面。賈寶玉是愛讀書的,他不愛讀的是科舉八股文。

晴雯的姑舅哥哥多渾蟲,小說中描述他是“一朝身安泰,就忘卻當年流落時”。殊不知,這也是晴雯的寫照。晴雯進賈府後,尤其是到寶玉身邊後,和司棋等“副小姐”一樣,好日子過久了,開始“夢裏不知身是客”,以為這種富麗繁華的生活可以長長久久,卻不料她們終將面臨的是“千紅一窟”“萬艷同杯”。

遭王善保家的暗算,被王夫人攆出大觀園,王熙鳳雖知晴雯有冤屈卻不敢辯:

鳳姐見王夫人盛怒之際,又因王善保家的是邢夫人的耳目,常調唆著邢夫人生事,縱有千百樣言詞,此刻也不敢說,只低頭答應著。

晴雯性格爽利,符合王熙鳳的做事風格。鳳姐對她的印象不錯,王夫人詢問時:

鳳姐道:“若論這些丫頭們,共總比起來,都沒晴雯生得好。論舉止言語,他原有些輕薄。方才太太說的倒很像他,我也忘了那日的事,不敢亂說。”

這是阿鳳的圓滑處,雖然不討厭晴雯,甚至有點喜歡,卻並無友誼。又值王夫人盛怒,王熙鳳本能地選擇了自保,倒也無可厚非。

晴雯出事,未見李紈有只言片語,奇怪嗎?不奇怪。晴雯的“野嘴爛舌”得罪了李紈,卻不自知。晴雯生病,理應搬出大觀園,賈寶玉不忍,差老嬤嬤報備李紈並悄悄傳一個大夫來瞧瞧。李紈關照,如果吃藥不見好,晴雯搬出去,不能影響到姑娘們。這原本是李紈的職責所在,晴雯卻氣得喊了起來:

我那裏就害瘟病了,只怕過了人!我離了這裏,看你們這一輩子都別頭疼腦熱的。

“爛漫天真”的晴雯,不經大腦考慮恣意行事,一句話打擊了一大片。李紈無故躺槍,教養所在,不至於和一個丫環計較,卻也不會說她好話,冷漠以待。晴雯不必要卻得罪了的人有很多,如薛寶釵、李嬤嬤、紅玉(小紅)等,得罪王善保家的和王夫人,成為她“壽夭”的直接誘因。

晴雯的潛意識裏眾生平等,雖有骨氣,卻少了些許“自知之明”。身處賈府,林黛玉尚且“不肯輕易多說一句話,多行一步路”,偶爾到大觀園裏的王夫人,卻能看到丫環晴雯“掐尖要強、尖酸刻薄”的一面。“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如此能“作”的晴雯,“壽夭”是必然的。

喜歡純潔無邪,欣賞天真爛漫,不屑得意忘形追求虛妄,是多數人的價值取向。清人塗瀛這樣評晴雯:

有過人之節,而不能以自藏,此自禍之媒也。晴雯人品心術,都無可議,惟性情卞急,語言犀利,為稍薄耳。使善自藏,當不致逐死。然紅顏絕世,易啟青蠅;公子多情,竟能白壁,是又女子不字、十年乃字者也。非自愛而能若是乎?

“大都好物不堅牢,彩雲易散琉璃脆”,每個人都要對自己的一言一行負責,晴雯的“壽夭”,有“毀謗”的因素,也與她對自己的生活環境定位不準相關。

五、王熙鳳的姑嫂妯娌情

回末的一段描寫,篇幅不長,卻給後面故事情節的展開作了強有力的鋪墊,為大觀園裏眾丫環綻放個性提供了一個更為廣闊的舞臺。鑒於冬天白天短又寒冷,出於對寶玉和眾姐妹們的健康考慮,鳳姐提議為大觀園增設個小廚房:

正值鳳姐兒和賈母王夫人商議說:“天又短又冷,不如以後大嫂子帶著姑娘們在園子裏吃飯一樣。等天長暖和了,再來回的跑也不妨。”……鳳姐道:“……就便多費些事,小姑娘們冷風朔氣的,別人還可,第一林妹妹如何禁得住?就連寶兄弟也禁不住,何況眾位姑娘。”

王熙鳳的建議得到了王夫人的支持,受到賈母的誇獎:

今兒我才說這話,素日我不說,一則怕逞了鳳丫頭的臉,二則眾人不伏。今日你們都在這裏,都是經過妯娌姑嫂的,還有他這樣想的到的沒有?

關於這一段文字,有讀者認為是描寫阿鳳逢迎賈母的。對此,筆者不敢茍同。王熙鳳頭腦精明,“當家三年貓狗嫌”,但對待姑嫂妯娌是真誠和善良的:資助園子裏的詩社五十兩銀子;拉正在賈寶玉屋裏鬧事的李嬤嬤去喝酒;差平兒助探春彈壓鬧事的管家媳婦、婆子;為惜春提供畫畫兒的材料;明裏暗裏接濟邢岫煙等,頗有“及時雨”和守護者的感覺。王熙鳳願意照顧和守護的,是那些心思純真、與自己沒有利益衝突的人。

也有人認為鳳姐明知賈母最疼兩個玉,卻拉出這二人說事兒,這是真哄賈母假疼小姑子小叔子的明證。

小叔子小姑子中,鳳姐也是最疼這二位的。鳳姐和黛玉,兩個人都屬心高氣傲,都有才、愛才、惜才。不識字的鳳姐,更多的是欣賞林黛玉的理家之才。第五十五回,王熙鳳和平兒談到府中無人可作臂膀,“……再者林丫頭和寶姑娘他兩個倒好,偏又都是親戚……”王熙鳳對待賈寶玉,也是親弟弟般關心。

如果說,鳳姐與寶黛親厚,有賈母的因素在。那麼,她關照邢岫煙就純粹是人品所在了。

鳳姐兒冷眼敁敠岫煙心性為人,竟不像邢夫人及他的父母一樣,卻是溫厚可疼的人。因此鳳姐兒又憐他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多疼他些,邢夫人倒不大理論了。(四十九回)

邢夫人無所出,對賈郝的兒女一個不親一個不靠,婆媳關系也很尷尬。她把娘家侄女交給鳳姐,然後就“不大理論了”。鳳姐賞識邢岫煙的心性為人,“又憐他家貧命苦,比別的姊妹多疼他些”,這是疼岫煙勝過迎探惜和黛玉啊。王熙鳳是這樣想的,也是這樣做的。大雪天氣,看到邢岫煙只能穿著舊氈鬥篷,鳳姐兒就送她大紅羽紗的雪褂。

王熙鳳和迎、探、惜三個小姑子的相處,也是各有千秋,極有人情味的。譬如,探春是一個很厲害的小姑子,敢想敢說。在她眼裏,李紈和王熙鳳這兩個嫂子都是“糊塗”。五十五回,趙姨娘鬧事,李紈勸解,探春忙道:“這大嫂子也糊塗了。”七十三回,迎春的奴才欺主,探春問著平兒:“你奶奶可好些了?真是病糊塗了,……”

探春不喜鳳姐,鳳姐對她卻很有擔待。她沒有輕視探春庶出女兒的身份,對她的才華給予了極大的肯定,而且最大程度上支持她管家,多方面維護。姑嫂關系,從來很微妙,能夠做到王熙鳳的份兒上,很不容易。

一部紅樓多少夢,且隨真州紅迷一起來解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