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水漫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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視頻《現場直擊鞏義米河鎮雨災》 社會新聞部出品

7月20日,突如其來的洪水掙脫了河堤的束縛,衝上馬路,衝進鄭州鞏義市米河鎮和下遊農村。鎮裏310國道上的洪水有1米5高,衝走了小轎車、卡車甚至起重機,鎮上明月新村小區內一棟七層高的樓房倒塌。

洪水圍困之下,米河鎮成了一座“孤島”,7月20日至21日,全鎮停水停電、通訊受阻——這是鞏義市受災最嚴重的地區之一。

從7月21日晚起,洪水逐漸退去。目前包括神鷹救援隊、北京藍天救援隊、青島藍海救援隊在內的救援隊伍已到達現場,攜帶衝鋒舟等裝備進行清淤和人員轉移等工作,鎮區隨處可見到穿著各色制服的救援人員與貼有紅色橫幅的越野車輛。

7月22日,米河鎮副書記劉銳鑌告訴新京報記者,米河鎮已初步恢復部分通信,目前網絡基本通暢,受災數據正在收集,水電方面也正在恢復中。

7月22日,在米河鎮金陽光汽修店北邊低窪處形成的一處小型池塘裏一二十輛車疊羅漢般,沈入水裏或陷入泥裏,水坑邊上是刺鼻的汽油味。新京報記者 王瑞文 攝

“洪水比人跑得還快”

7月20日6點55分,鞏義市氣象局的暴雨預警從起初的橙色信號變為紅色。米河鎮上的大部分居民,都沒有過分擔心這次暴雨。

雖然接連下了幾天大雨,但在李旺、張強剛等米河鎮居民看來,這場洪水,來得沒有征兆。

米河鎮上的汜水河,自南向北流。

7月20日早上8點多,在米河鎮一單位上班的李旺看到,河水水位漲得特別快,很快同橋面差不多高了。

張強剛在離河邊10多米處開了家酒店。差不多9點多時,才幾分鐘時間,屋裏的水就漫到膝蓋。

到了10點多,310國道被洪水占領,水差不多有1米5高。上臂一樣粗的大樹,家具、小轎車、卡車甚至起重機,都被水往北衝走。“人如果在陸地上全速跑,也不一定跑得過洪水”,李旺說。

下午1點多,又有一波洪水湧進張強剛的酒店,這次,水漫到了腰部。

他和店裏的夥計逃到二樓,親眼見到三四個人被水衝走,有的人坐在車裏,連人帶車一起,但他們後來有沒有被救起,張強剛並不清楚。

電停了,自來水也停了,還有張強剛覺得最要緊的手機信號也沒有了。店裏的人忙著打求救電話,偶爾還能接通,張強剛有些不滿,“我們又沒危險,情況更危急的人也在打電話,你們這時候打不是添亂嗎?”

20日這天,是米河鎮最危急的時候。李旺的單位地勢較高,他在鎮上待了三年,俯瞰著這片“黃色的汪洋澤國”,聽著嘩嘩的聲音,“整個人感覺特別地壓抑。”

7月20日,洪水淹沒下的米河鎮。受訪者供圖

當天,黃青的丈夫程平和父親照常在米河鎮上的工廠裏上班,工廠位於米河鎮敬老院的旁邊,緊挨汜水河。

早晨8點多,已經開始下雨。程平醒來後,到河邊看了看水的深度,“那時候水面距離河岸大概還有1米左右的高度。”

程平打開手機看天氣預報,“當時信號就不太好了,網頁半天才能刷出來。”看到是暴雨的天氣,程平沒想太多,轉身回屋洗漱。但等到吃完早飯,他發現有水開始往廠裏倒灌,“好像眨眼間水就漲起來了。”

在辦公室裏看著水越漲越高,桌子、櫃子、煤氣罐等物品都已經漂浮起來,程平決定上二樓躲避。

當時是上午10點,他喊了嶽父一句,想讓嶽父一同上樓。但嶽父沒來,在另一間比辦公室稍高的房間裏等待。此時,水已經快要淹沒一樓的房門。

一個小時後,洪水稍微退了一些,嶽父渾身濕透地來到了二樓。程平看了眼嶽父衣服被打濕的位置,“已經齊胸口了,水大概有一米五。”這時,他往窗外看去,從河裏湧到馬路上的泥水快速流淌而過,夾雜著各種各樣的物品。

水越漲越高。程平和嶽父在二樓一起打求救電話,但是電話怎麼也打不出去,不是沒信號,就是占線。電已經斷了,為了節省手機的電量,兩人還不敢經常使用手機,只能默默地等著,也沒心思聊天。

程平擔心水會漲到二樓,那樣他們便無處可去了。“我們離河道又近,晚上就在樓上聽浪的聲音,只要浪花的聲音小了,就說明水退去了一些。”一個晚上,程平沒怎麼睡覺,時刻註意著聽聲音,20日晚上11點、21日淩晨1點、21日淩晨3點,他幾次下去看積水的深度。好在雨勢變小,每次下去看,洪水都在消退。

21日早晨,水漸漸退去之後,兩人才從樓上走下來,這才知道“好多路都斷了。”

7月22日,河水水位下降,但部分河堤已被洪水衝毀。受訪者供圖

“堵水”

位於鎮上米河時代廣場地下一層的如海超市,是一個比較大的購物中心,生活百貨一應俱全,在這次暴雨的衝擊下也遭了難。暴雨來臨前兩天,物業提醒老板李花,要準備些防汛物資,沒想到接下來的暴雨會這麼大,李花只準備了幾個沙袋。

7月20日早上9點,大雨預警發布後的第3小時,米河鎮上已經停電停水。如海超市不斷有積水順著超市入口的扶梯湧入,這時超市裏還有幾個客人,李花招呼他們,“能回家的都趕緊回家”。疏散完顧客後,幾個員工留下來幫忙,一起把沙袋堆在了超市的兩個電梯口。

李花眼瞅著湧進超市的水位從腳踝漲到了小腿肚的位置,超市的貨架大部分都已經泡在水裏。下午1點多鐘,雨勢更大了,李花一行七八個人被堵在了電梯出口,只能扒住超市入口的玻璃頂棚。一兩分鐘的時間裏,水就漲到了胸口,一群人被困在水中。

困在自家超市門口的李花事後告訴新京報記者,大水襲來,她想和同伴們一起走,但根本邁不開腿,正著急時,遇到了站在時代廣場天橋上的一群人,天橋上的幾個人給他們遞來了皮管子,“他們把皮管子綁在樓梯上面,把另一頭給我們,把我們拉了上去。”

直到7月22日,李花才知道,當時幫助她和員工脫困的是米河鎮黨委副書記劉銳鑌一行人。安全得救後,天橋上開店的老板看他們身上濕透了,又把他們帶到屋裏避雨。

一名政府工作人員告訴新京報記者,當時劉銳鑌和工作人員剛剛從村裏巡查完防汛工作,回來路上遇到了山洪,只能在天橋上暫時躲避。

米河鎮四周高、中間低,最低點海拔僅有150米,草店村便是米河鎮地勢最低的地方。

19日晚上,由於雨勢過大,從鄭州回到村子裏看望父母的趙秀平沒法回家,便帶著孩子住了下來。當時,村子裏已經做好了暴雨預警的工作,幾個住在窯洞的村民已被轉移出去。

20日早晨,雨越下越大,村旁的河道開始漲水,地面上有了少量積水,非常濕滑。由於擔心水越漲越高,村裏組織大家“堵水”。趙秀平加入了他們,冒著大雨走出家門。村民把沙子裝進蛇皮袋,然後在村口堆起來,防止水漫進村子裏來。

持續的暴雨讓一行人渾身濕透,被雨打濕過的沙子和袋子顯得更重,村民“堵水”的速度比不上積水的漲勢。眼看著積水越來越多,堵水效果不佳,村裏決定直接轉移村民。

上午9點左右,水已經過了趙秀平大腿的位置,而且越漲越高。泥和水混在一起,走路變得格外吃力。他擔心家人,便掏出手機給孩子、弟弟等人打電話,想通知他們趕緊跟著村裏轉移,然而信號全無,根本打不通。他繼續跟著村裏的鏟車前進,幫忙引導村民們轉移。

轉移工作一直進行到下午5點,村裏發動的三臺鏟車來來回回地運送村民,數不清跑了多少趟。他的家人和村民們一同被轉移到村小,“那個學校在鐵路附近,地勢比村子高很多。”

轉移的途中,他和村幹部看到汜水河河道口附近,一個光著身子的人緊緊抱著根電線桿,防止被身邊湍急的泥水衝走。情況緊急,鏟車迅速調轉方向,將那個人也一同接到了村小。

21日,雨勢減緩,洪水慢慢退去。由於沒有水、電,也沒有手機信號,他回到了鄭州市區。想起那天的遭遇,趙秀平連連感嘆,“雨實在太大了。”他記得,1982年,村裏也曾因為大雨鬧過洪水,但好像也沒有這麼嚴重。

22日中午,趙秀平接到電話,村裏找來了發電機,他準備回去幫忙做些工作,早日讓村子恢復用水用電。

7月22日下午,米河鎮放晴,下午5點鐘,小吃車紛紛出攤,賣炸雞的姐妹倆一個炸,一個拌料,忙得不可開交,短短一個小時,就收攤了。新京報記者 王瑞文 攝

“米河鎮的鄉親們,翼龍無人機抵達你鎮上空”

7月21日晚10點多,積水退去,街上一片狼藉,到處都是被洪水破壞的印記。被大水衝來的家具、生活用品和大大小小的樹枝橫在地上,讓人無處下腳。

一些商店裏的積水已經退去,在墻壁上留下1米多高的水漬。

這是一些在高處躲避山洪的鎮上居民都忘不了的場景:汜水河一下子漲起來,河水兩岸的樹被衝倒,河邊停靠的私家車和西邊高處衝下來的碰撞在一起,卷在洪水中。

汜水河旁的一家金陽光汽修店也遭了殃。

7月22日,店員們正在組織車輛將衝報廢的車輛清理走,以排除安全隱患。“停的十幾輛轎車全部被衝報廢了,汽修店成報廢場了。”

在米河鎮,這樣的報廢車輛隨處可見,它們出現在藥店前、鎮主幹道上,甚至有一輛拉滿貨物的大型卡車橫在馬路正中。此刻,鋼鐵制造的汽車不再堅硬,仿佛一張樹皮,被水一泡變得皺巴。一些車被衝得只剩下框架,車蓋、車門被掀開,車子底盤掛滿了樹根雜草,甚至連車牌也尋不見了。

在金陽光汽修店北邊的空地上,水泥鋼筋板被衝成塊狀碎片,圍墻變成磚頭,散落一地。低窪處形成的一處小型池塘裏一二十輛車疊羅漢般,沈入水裏或陷入泥裏,水坑邊上是刺鼻的汽油味。

7月22日,一輛轎車四輪朝天,停在街頭。受訪者供圖

李花的超市全部被淹,她告訴記者,前幾年,她得了乳腺癌,經過幾次手術剛剛康復,3年前和家裏人從溫州來到這裏做生意,借下了近千萬,裝修投資了近千平的超市。如今,自己大半輩子心血泡在了水裏,洪水來時,她沒帶一分錢,手機也被大水衝走,只能找朋友借來2000元錢,買兩個抽水泵,把超市的水抽出來,“一天一夜,水只抽下去了2厘米,現在才剛剛能看到電梯”。李花希望,能多找來幾個抽水泵,盡快把水抽走,“看看哪些貨沒有受損,賣了換一點錢”。

張強剛離開米河鎮外出辦事,在恢復信號的地方,終於看到了幾十個未接電話和微信消息。幹完手頭的活,他一條條回復:沒事。

當晚,當地百姓收到了一條短信:“米河鎮的鄉親們,因暴雨致通信中斷,應急管理部調派翼龍無人機抵達你鎮上空,可暫時恢復中國移動公網通信。受翼龍無人機滯空時間限制,公網恢復時間只有五小時,請盡快報告情況、聯系家人。祝平安!”

這時,李旺已經睡著了。早上醒來,通過微弱的信號,看到了昨夜密集的微信朋友圈。內容多是兩類:感謝救援和向家人報平安。

怕在外的人聯系不上家人擔心,這天上午,李旺拍了些照片,標上他所在的地理位置,發在微博上。這條截至下午1點多僅有794人閱讀的微博,是他站在圍墻上扒著鐵欄桿、高舉手機花了半個多小時發出來的,“手都酸了”。回復一條評論,也要花上五分鐘時間。

22日,距離汜水河幾十米的明月小區,部分居民們回到小區打掃衛生,清理淤泥,但也有一部分居民仍待在學校的安置點裏。

20日晚上7點半,洪水將明月小區的7號樓一側推到。7號樓對面的居民在高處拍下了樓發生倒塌的瞬間。明月小區居民余女士向記者展示的圖片顯示,雨水已經將小區一層淹沒,多棟樓房泡在水中,一棟紅色樓房的一側斷裂垮塌,沈在水中。

幸運的是,明月小區居民的撤離趕在了7號樓被衝塌前。

余女士在明月小區西棟5號樓居住,她告訴新京報記者,20日上午,小區就沒了信號。中午有人挨家挨戶敲門通知,讓大家撤離。撤離的居民被安排在明月小區的物業樓裏,樓棟靠東,還算安全。余女士說,撤離的時候比較急,什麼東西都沒帶,飯也沒來得及吃。

余女士拉著倆孩子,背著行李,轉移到學校內。余女士說,當時先撤離的是能走路的小孩、老年人和帶著寶寶的媽媽,大家背的背,抱的抱。

余女士說,由於停電,村裏的人在撤離時只能用手機和手電筒照明,路上泥濘,她的涼鞋陷進泥裏拔不出來,現在穿的鞋還是在路上撿的。

撤離之後,村支書給住在西門棟的人開會,通知大家去拿了一些住宿的東西。但有倒塌部分的7號樓被劃為危樓,不讓居民進入。

7月22日,記者在現場看到,平時學生上課的教室,課桌被靠墻放置,中間留出一塊空地,供人們活動;教室內堆了幾箱方便面、一長排礦泉水;院子裏一群人在討論著這次的洪災情況。一些居民被住在其他地方的親戚領走,另有一部分居民仍留在學校裏面避難。

當天,天空放晴了一下午,傍晚時分,米河鎮東邊高地的路上,地面已經幹了,一些老奶奶推著自家三輪車在路邊賣起了未被大水衝走的玉米、生菜。幾輛小吃車也出攤了,短短一個小時,賣炸雞的姐妹倆就賣完收了攤。

沒網絡的日子裏,余女士的女兒正和小夥伴們在操場上玩泥巴,幾個孩子用泥土壘起微型河道,他們告訴記者,希望能早日回家,看上自己喜歡的動畫片。

20日晚,馳援米河鎮的消防、特警、醫療、民間救援隊等各救援力量。受訪者供圖

救援開啟:“不再出現跑著送消息的情況”

最先到達米河鎮的民間救援隊是神鷹救援隊,他們也是最早開始收集救援信息的民間隊伍。

7月20日,山洪剛剛到達米河鎮的時候,神鷹救援隊隊員劉朝陽剛剛從鞏義市區趕往米河鎮,原本一個小時的車程,他們在路上花了三個多小時,直到下午5點左右才到達鎮裏。

7月22日,神鷹救援隊的劉朝陽告訴新京報記者,路上正趕暴雨,路面出現塌方、擁堵和積水情況。

目前包括神鷹救援隊、北京藍天救援隊、青島藍海救援隊在內的救援隊伍已到達現場,攜帶衝鋒舟等裝備進行清淤和人員轉移等工作,鎮區能見到穿著各色制服的救援人員與貼有紅色橫幅的越野車輛。

22日下午,汜水河旁,停著十幾輛藍天救援隊的車,一輛輛寫著賑災救援字樣的愛心車輛不斷進入小鎮。

通往鎮政府的行政路上,官兵們站成兩排,有序清理起淤泥,確保搶險、運輸物資的大型車輛能夠進入鎮政府。

在鎮政府旁,誌願者們組織起來,給居民們發起方便面和飲用水,沒有熱水,一些人就直接拆開袋子啃了起來。鎮政府大樓裏,已經把一樓全部清空。

7月22日,米河鎮副書記劉銳鑌告訴新京報記者,米河鎮21日晚不到12點時已初步恢復部分通信,目前網絡較為通暢,受災數據正在收集,水電方面也正在恢復中。

鞏義市大型水罐車22日早晨已進入米河鎮,為群眾解決生活用水問題,供電部門正在抓緊搶修,解決電力故障問題。

7月21日,米河鎮全鎮因停水停電、通訊受阻,給救災造成較大壓力。劉銳鑌表示,從當天開始,已著手為每個村配備相應設備,確保所有通訊中斷時,各個村子仍能和外界對接,“不再出現跑著送消息的情況”。

另外,鞏義市應急救援車輛已進入米河鎮。22日上午10點多,大型水罐車已經為米河鎮部分群眾開始供水,農村部分自備井也投入使用。

在電力方面,劉銳鑌表示,通電的恢復會慢一些,“因為電線桿已經全部斷了,現在通電會有人員安全問題。”

(文中張強剛、李旺、黃青、程平、李花為化名)

新京報記者 王瑞文 汪暢 趙敏 杜寒三 實習生 吳夢真 王海嘉 朱恩民 何宇

編輯 袁國禮

校對 劉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