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粉世家》是張恨水大師的一部長篇巨著,女主角冷清秋與男主角金燕西從相識熱戀到夫妻最終變成陌生人和離,至多不過一年的時間。
一年的時間,隨著京城的金粉世家大廈轟然倒塌,讓這對新婚燕爾的生活變成了一潭死水。隨著金主爸爸的猝然離世,紈絝子弟再也無法在雪崩的經濟錢掩蓋住罪惡的欲望。
隨著清秋分娩,她迎來了在金家最悲慘的日子,雖然婆婆和三個姑子對待她一如既往,但是耐不住她有一個混蛋丈夫金燕西。
她的月子寂寞而紛亂,除了面對金燕西的神出鬼沒、還要忍受他時而潑來臟水,本來婆婆送她補養的人參,金燕西只拿給她一次,便放到秘密的地方。
像個怨婦一樣,半夜跑到院子裏去看月亮,哀嘆她死去的婚姻,結果發了高燒,幾乎折騰到半死。
金燕西又張羅著跟初戀情人白秀珠一起去德國留洋,這讓她堅定了離婚的信心,在金家人的好言相勸下,又或者對這段感情在內心還是割舍不下,畢竟,兩個人已經有了愛情的結晶。
冷清秋決定帶著孩子上樓,開始婚內分居的日子,但接下來,她又對好言相勸的仆人大加訓斥。
李媽將她在樓下放的一包衣服,提了上樓,微笑道:
七少奶奶,你何必呢?有些事,看破一點吧,你又沒滿月……
清秋一板臉道:你只做你分內的事,別廢話。這裏滿屋子灰,快些給我收拾幹凈。
李媽究竟是金家的老傭人,很知道燕西的事,未免替清秋可憐,雖然碰了釘子,依然是笑嘻嘻地,請清秋到廊子下站著去。
顯然,清秋雖然嘴上說著不稀罕七少奶奶的位子,卻也依然習慣當著少奶奶主子。倒是比如一個不識字的李媽的格局。
金府的下人有不少見風使舵之輩,之前冷清秋妯娌玉芬嫂子房裏的老傭人就特別看不起她,生下兒子後,冷太太過來探望女兒和外孫,連個傭人都不搭理冷太太。
所以,看不起她的,她拿出清高的姿態,對她同情且尊重的呢,她拿出少奶奶主子的派頭,就算我是瘦死的駱駝也比馬大。
到了最後,清秋也就撿著這些老實忠厚心善的仆人欺負了,這倒不如底層人的格局,無論在什麼情況下都能保持善意。
愛默生說過,習慣不是最好的仆人,便是最壞的主人。不過一年的時間,冷清秋已經習慣了主子奶奶的生活,盡管婚姻在如履薄冰、註定和離的事實下,也依然保持著少奶奶脾氣,可見她已經失去了少女時期人皆平等的智慧。
由奢入簡難,當染上某種惡習,你便成了欲望的奴隸,只有對方將你置之死地,你才肯死了那條心,雖然冷清秋對著月亮推心置腹,讓自己害了一場大病不說,但依然對燕西抱有幻想。
人是很難拒絕習慣的,特別是當離開眼下的環境去獨自面對更多的艱辛,冷清秋內心是不願意的。
她本指著分居的日子,兩個人的關系能夠破冰,但落魄的紈絝子弟從來也只是另尋安樂窩,不想和一個窮姑娘過安貧樂道的日子,金燕西從未上樓和好。
到了最後,冷清秋是被逼無奈,她僅存的一點讀書人的氣節,支撐她休掉了金燕西,與其說她休掉了金燕西,倒不如說,金燕西一直在等她主動離開,趕緊騰空七少奶奶的位置,甚至抱怨,白占著這個位子,傷春悲秋,卻做不出見益的事來。
從一個明月清風的少女,打算讀大學、施展抱負的社會女青年淪落為憔悴不堪的小婦人,冷清秋只用了一年的時間,當身體對富貴上了癮,信仰破滅的竟是如此之快。
但命運重來都是給你後悔的時間,卻不給你重生的機會,雖然離開金家後,冷清秋恢復了讀書人的骨氣,但又活成了一個抱殘守缺的封建婦人。
她大可以大膽改嫁,過起新的生活,但是卻因為過去的罪惡,一直懲罰自己,所以,冷清秋在離開金家以後,一直都在做單親媽媽。
她開始在街口賣字補貼生活,但她認為那是一種很羞辱的事情,女子拋頭露面謀生,養活孩子,總是一種被苦難驅使的心態。
雖然和金燕西的姻緣只是一年的時間,卻足足牽絆了她一生,雖然人逃離了金粉世家,但她有如此多的意難平,就像沈默地祥林嫂一般,嘴上不說,但心裏念叨了一輩子。
人這一生,愛錯了,也許真的就搭上了一生。因為一段孽緣喪失了讀書人的能力,大有人在,如冷清秋,認為遇到有錢有貌的金燕西,和他結婚便是一生的保障,從此便有了大把的老媽子使喚、出門便是坐汽車,各種榮華富貴的享受。
她不想愛情和婚姻有生變的那一天,在面對白秀珠的挑釁時,她曾經多麼的不可一世:反正我已經嫁過來了,你不過是小三,看你怎麼作?但實際上,自己嫁的這個男人有問題,所以不在外人怎麼作,也不再外人怎麼好。
所以,像清秋這樣的女子,到最後在金燕西的世界裏一無所有方才明白,唯有自己爭氣,才是別人拿不走的東西,唯有自己堅持原則,才能生活的不會悲催。
是她太著急了,太想靠著婚姻這條捷徑成為人上人。
雖然冷清秋的母親也想她嫁入金家,卻沒預料到女兒擅自做了主張。
金燕西退掉落花胡同的房子以後,她唯恐失去了主動權,急於確定身份,先是在兩人遊山時,答應了金家人均不知道的婚約,後來更是在香山別墅和燕西有了夫妻之實。
得到了冷清秋以後,金燕西其實開始不在意清秋了。
清秋卻得知自己有了身孕,艱難地找了男朋友好幾天,才得以約見。在見到金燕西以後,她曾著急地做出打胎的試探。
金燕西第一時間拒絕,她以為是愛她的舉動,但事實上,她不過是他選中的聽話的寵物而已。
當紈絝公子落魄,為了活命,第一時間要做的就是丟掉沒用的寵物,自己趕緊去找金主。
再看看婚姻裏的冷清秋,除了抱怨不休、含沙射影、讀書人的無病呻吟、還學了上流社會的欺軟怕硬,從頭到尾淪落為只有她自己覺得自己金貴的人。
當然,就算全世界的人覺得你卑微,你也要覺得你金貴。這是女人的底線,一定要自愛,但是自愛也要講究對的方式,光靠一些空空的信仰,並不能讓整個世界看到你活得通透。
人這一生最無奈的,是沒有歲月可回頭,錯過了青春的大好時光,也便錯過了一世,無論多麼得意,都須警惕,也許有在雲頭上掉下來的那一天。
學會做一個未雨綢繆的女人,比起守護婚姻,最重要的是先守住自己的信仰、不淪落為他人豢養的金絲雀,失去本來光澤的靈魂。
女人這一生,最重要的,莫過於遇到一直懇滋養你內心的那個人,而那個人,就是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