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狗咬住我的衣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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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的話,遲留一定要回到十七年前第一次見沈清歡的那一天,對她說一句:“你們母女倆是會下咒嗎?”

才會讓他們父子這麼念念不忘。

2

沈鶴嫣母女進遲家的那天遲留在後花園放了一把火,只可惜天公不作美,火勢還沒蔓延開天空就淅瀝瀝地下起了小雨。

他冷眼瞧著傭人雞飛狗跳地滅火,回頭就看見縮在柱子後面的沈清歡。

長卷發,小而挺翹的鼻子,以及琥珀色的瞳孔——沈清歡的生父是個英國人。

“遲留哥哥。”小姑娘怯怯地喊他。

遲留目不斜視地從她身旁經過,不做一絲停頓。

次日的清晨,遲留站在樓梯上,冷漠地看著餐桌上一家三口其樂融融的和諧場面。登堂入室,還有比這個更加貼切的詮釋嗎?

“阿留起來啦?吃早飯了。”沈鶴嫣笑著招呼他。

遲留的視線只在餐桌上停留了一瞬間,上面擺的多數是他愛吃的。

劣質的討好手法。

“我不吃。”

沈鶴嫣的笑容有一瞬間的僵硬,轉頭讓傭人去拿餐盒打包,“瞧我,這個點吃早餐怕是上課來不及了,帶去路上……”

遲留頗為不耐煩地打斷了她的話:“你沒聽明白?我不吃你的東西!”

“遲留!”

遲留聞聲回望過去,沈鶴嫣扯了扯遲衡遠的袖子,遲衡遠面色稍霽:“坐下,吃飯,等會和你妹妹一塊去上學。”

他這才將視線轉到沈清歡身上,頭發被分成兩股編成辮子垂在肩上,睜著一雙大眼睛楚楚可憐地看著他,遲留別開臉:“我沒有妹妹。”轉身走出家門。

沈鶴嫣撫慰似的拍了拍遲衡遠的肩,轉頭跟沈清歡說:“歡歡,跟上哥哥,在學校要聽老師和哥哥的話。”

沈清歡點了點頭,跳下椅子追出去,和他坐一輛車去上學。

遲留坐在後座閉上眼假寐,沈清歡坐上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聲喊他:“遲留哥哥。”

遲留瞪了她一眼,小姑娘的手立馬縮了回去,他轉頭看向另一邊:“小狐貍精。”

沈清歡蜷著手指頭,識相地閉了嘴。

我沒有妹妹,她不是我妹妹。

遲留對每一個問他的人都是這麼說的,一遍又一遍,不厭其煩。

沈清歡小升初的那年遲衡遠辦了場宴會,為了向所有人昭告她們母女在他心目中的地位,他愛慘了沈鶴嫣,這份愛甚至將她和別的男人生下的孩子也容納在內,愛屋及烏大抵說的就是這樣。

遲留表現得過分平淡,他早就知道父母之間不過是沒有感情基礎的商業聯姻,遲衡遠心裏的那個人,從來都只有溫柔婉約的沈鶴嫣。他們打著愛情的旗號在他的母親屍骨未寒之際在一起,心無愧疚地要求所有人稱頌他們之間至死不渝的愛情,那他的母親呢?無端端教人捏造成愛情中卑劣的強盜。

他算是明白了,所有不堪和骯臟一旦釘在了愛情上,便成了無關痛癢的小瑕疵,輕易地被粉飾太平。

他不喜歡沈鶴嫣,自然而然地也對沈清歡提不起好感來。

小一點的時候他以為遲衡遠忙,忙得沒功夫像其他人的爸爸那樣陪伴他,他冷漠地看著遲衡遠望著沈鶴嫣時滿是溫情的眼神,然後嫌惡地別開了眼,他哪裏是忙,分明是因為遲留不是他愛的人生下的孩子。

他一偏頭,就對上了沈清歡那雙眼,他煩躁地拉上了窗簾。

浴室衝完涼沒多久就有敲門聲響起,他打開門,只有放在地上的一碟蛋糕,盤子上壓了張紙條,遲留俯身撿起來,上面的字寫得歪七扭八——對不起,遲留哥哥。

遲留面無表情地看了一眼樓梯,轉身就把蛋糕連著紙條一塊扔進了垃圾桶。

3

那日遲留剛下樓就聽見遲衡遠一句:“歡歡說周末想去廣場餵鴿子,我要帶你阿姨去做一趟復查,阿留你陪歡歡去。”

這話不像是詢問他的意見,而是自作主張地替他決定好了,此時不過是象征性地通知他一聲。

遲留看了一眼滿眼都是希冀的沈清歡,難得大發慈悲地沒有為難任何人:“好。”

沈清歡的雀躍顯而易見,但她又極力忍耐著不教人發現,遲留面無表情地瞄了她一眼,嘴角自下而上勾出一個嘲諷的弧度。

他還記得那天春光明媚,到了廣場遲留就讓司機先回去。

“我會帶歡歡回去的。”他信誓旦旦地說。

那是他第一次對沈清歡用這樣親昵的稱呼,沈清歡只以為是遲留放下了對她的成見,臉上的歡欣雀躍遮掩不住。她尚且還不懂得,反常即為妖的道理。

所以當遲留把她一個人撇下的時候,她還極力安慰自己遲留哥哥或許是迷路了,他現在一定四處在找她,她只要乖乖地等在原地不要走動他就一定會回來。

日暮西沈,華燈初上,初春的夜晚帶著刺骨的冷意,遲留走之前讓她把錢都交給他,現在她的身上是真的身無分文。沈清歡漸漸意識到,遲留那麼討厭她,甚至是怨恨她,是怎麼也不會回來找她的了。

可那一丁點希望卻怎麼都撲不滅,幾乎是成了一種執念。

終於下定了決心,沈清歡用雙手撐著自己站起來,她不認得回家的路,沒有通訊工具也沒有錢,只敢憑著記憶和問路慢慢往回家的方向走。

她沒回頭,怕一回頭就忍不住再等一等,等一個不會出現的人。

少年戴著一頂鴨舌帽踱步跟在她的身後,他也想不清楚為什麼要跟著她,明明一早就計劃好了把她一個人丟下,他也這麼幹了。回去他有大把的理由推卸責任,遲衡遠再喜歡那個女人也不會因為一個毫無關系的女孩對自己的親生兒子發難,他看準了這一點。

至於那對母女,關他什麼事?

可他最後還是折返回來,沈清歡綁著雙馬尾坐在湖邊的長椅上,兩條腿蕩阿蕩眼睛卻四處亂瞟,太陽把她白皙的臉蛋曬得紅撲撲。

讓她原地待著就聽話地坐一下午,蠢死算了。

他看見盛在女孩眼睛裏的光一點一點黯了下去,臉上的表情由期待轉為失落,他以為她會哭,但她拍了拍手就離開了那張坐了一下午的椅子。離開前還仔仔細細地環顧了一遍四周,有那麼一瞬間遲留不知道該不該慶幸自己藏得深。

她其實大可以找路人借個手機打電話到遲家讓人來接她,甚至公安局就在不遠處,有那麼多比找人問路更穩妥的方式她都沒有采納,就是怕被遲衡遠知道他把她弄丟了遲留會挨罰。

遲留的心情有些說不上來的復雜,看著她走出好一段路才問第二個人,她不敢直接報小區的名字,只敢說離家近的標誌性建築,問路的對象都是年輕的女性,小小年紀有著與她年齡不符的警惕心。

沈清歡蹲下身子揉了揉走得酸痛的小腿,突然被眼前的陰影遮擋了所有的光線,她先看到的是遲留定制的手工皮靴,順著褲腿往上看,對上了遲留有些不耐煩的眸子。

僅僅只是那麼一秒鐘的時間裏沈清歡的眼裏便蓄滿了淚,她囁嚅著開口:“遲留哥哥。”

他的手毫不客氣地敲在沈清歡的頭上,“哭什麼?不是讓你不要亂跑嗎?”

沈清歡吸了吸鼻子,一句辯解也沒有說:“對不起……”

大概是沒想到她會道歉,遲留的心情頓時更復雜了,半天以後才摸了摸她的頭以示安撫,硬生生地說出一句:“乖。”

他不會哄人,一直以來都是別人在照顧他的情緒,說到底,就算遲衡遠和沈鶴嫣對不起他的母親,跟沈清歡也沒什麼關系。

平生第一次,遲留覺得自己很卑鄙。

沈清歡未免不是不知道他的意圖,只不過她慣常知道怎麼安慰自己讓自己開心,所以當遲衡遠和沈鶴嫣問起今日的旅途時,她對自己被晾在廣場一下午的事只字未提,臉上的笑容真誠地差點將遲留也給哄了過去。

入睡前遲留得出了一個結論:沈清歡很好哄。

這件事過去了很久以後,遲留才從別人的嘴裏聽說那天是沈清歡的生日。

其實在他帶著沈清歡一道出門前沈鶴嫣有委婉地請求他能不能替沈清歡買些禮物,他當時滿心想著怎麼讓這對母女長記性,對於沈鶴嫣的話也是左耳進右耳出,聽了個囫圇大概根本沒有放在心上。

所以沈清歡十四歲生日那天,是被拋下後一個人坐在長椅上對著自己說:生日快樂呀,清歡。

身後是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眼前是漫長孤寂,有自己陪自己。

甚至是回去以後,還要替他圓謊說自己很開心。

她第一次開口索求,希望遲留陪她過的生日,就是這麼過的。

4

校慶那天久違地下了雨,南方冬日的天氣總是反復無常,這雨一下過兩天就該降溫了。遲留沒去慶典上看表演,和周星宇幾個窩在班裏打牌,外面雷聲陣陣,他下意識地瞄了一眼隔了幾棟教學樓的初中部,又在同伴推門進來的同時心虛地別開視線。

“餵!阿留,你猜我剛剛去食堂看見了誰?”

遲留沒理他,連眼神都不曾給他一個,扔出一對K在桌上。

周星宇笑了笑:“我猜是沈清歡。”

遲留聽見這個名字手指顫了顫。

“誒對了!你怎麼知道的?”

周星宇頗為無奈地攤了攤手表示:“你每次遇到沈清歡回來都是這個開場白,想猜不準實在是太難了。”

對方噎了一下,摸了摸腦袋在另一邊坐下:“是嗎?”

遲留先是瞪了一眼周星宇:“你們還玩不玩?”隔了一會又很是傲嬌地問了一句:“她在食堂幹什麼?”

他向來是不喜歡別人提這個名字的,但今天卻破天荒地主動問了起來,被問話的人顯然也是沒有預料到,楞了一會才回答:“不知道啊,估計是沒帶傘吧。”

遲留“哦”了一聲,沒放在心上,繼續打牌。

那日遲留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接近深夜,客廳裏為他留了一盞壁燈,沈鶴嫣的身體一直沒見好,遲衡遠約了專家替她看診,這兩天都不在家,家裏就剩他和沈清歡。

他想起來剛剛和劉叔在車上的對話,劉叔說沈清歡不到九點就讓他去接她,身上還淋了雨。

遲留擡頭看了一眼沈清歡的房間。

關他屁事。

他洗完澡倒了杯水就要回房間睡覺,路過沈清歡房間的時候腳步不自覺地就停了下來,沈清歡平日裏一副瘦唧唧風一吹就能被刮跑的樣子……

算了,還是去看一眼吧。

門沒鎖,遲留蹙了蹙眉,這丫頭怎麼一點安全意識都沒有。

黑暗中遲留看見沈清歡縮在角落裏小小的一團,連腦袋都埋進了被子裏,只留了幾縷頭發在外面。

也不怕憋死自己。

遲留把水放在床頭櫃上,給她的被子往下拉了些露出整個腦袋,沈清歡怕黑,睡覺還要留一盞小夜燈,遲留伸手探了探沈清歡的額頭,還好,體溫沒有什麼異常。

他沒有立馬就走,鬼使神差地俯下身子細細地端詳起她的五官,遲留發現他好像從來沒有這麼認真地近距離地看過沈清歡,所以導致這麼近地看她產生了些陌生感。

因為是混血兒,沈清歡比一般人的五官要立體得多,睫毛又長又密,從她的樣貌上可以看出來,沈清歡的生父應該長得也不錯。

說起來沈清歡好像從來沒有提過她的生父,父女倆好像從此就斷絕了來往,沈清歡原先是判給了她的父親,還是遲衡遠花了不少心思才替沈鶴嫣奪回的撫養權,這麼說來,沈清歡應該有一個外文名字,她或許和她的生父關系不太好?

遲留兀自出神了會,低頭就看見沈清歡把手擡出了被子外面,他不情不願地提起那截手腕塞進被子裏,嘴裏忍不住地吐槽了一句:“麻煩精。”

他端起桌上的水杯輕輕地將門掩上,這場雨下了許久,遲留倚在玻璃窗邊慢慢地將水飲盡,雨水將路燈打下來的光砸得支離破碎,他莫名想到睡著了的沈清歡,她把自己蜷在一個角落裏,小小的一只,像可憐的小動物。

5

沈清歡十六歲那年,比剛到遲家的時候身高竄高了許多,已經接近一米七的個頭,混在同齡男生堆裏也不會遜色太多,身邊也多了各式各樣的獻殷勤的小男生。

那日放學回家毫無預兆地看見車裏坐著閉目養神的遲留,沈清歡楞了一秒。他當年為了避免和她們母女的碰面主動申請了寄宿,這些年來他們在盡量不要打照面這件事情上達成了默契的共識。沈清歡猶豫了一會,思考她現在是不是應該到路上打車。

車內的人睜開眼:“站在外面幹什麼?上車。”

沈清歡聽話地坐了上去,乖巧得像個瓷娃娃。

往後每天都是如此,他的心思一貫讓人捉摸不定,他不說,她也不敢問。

如果不是有人對沈清歡出言不遜,他們大概能將這種奇異的平衡維持得更久一點。

那日遲留還沒走下去就聽見下面鬧哄哄的一片,周星宇去而往返地把他一把往樓下拽,“張述他們在樓下堵著沈清歡不讓她走。”

遲留聽見這個名字下意識地蹙眉:“她來幹什麼?”

說完這話忽然想起來平時這個點他都會和沈清歡一塊回去,今天被別的事情耽擱了也沒跟她打招呼,沈清歡就找過來了。摸出手機看一眼,果然有兩通未接電話。

張述是南中出了名的混混,張述的爸爸是個土老板,本人文化水平不高,為了讓兒子擠上南中一口氣捐了兩棟樓,前段時間還有傳聞說他犯了事,他爸跑了不少關系才把他保下來。

一想到這兒遲留更煩了。

他還沒走過去,就聽見張述對沈清歡說:“遲留是你哥啊?怎麼我們都不知道他還有個妹妹啊?別是什麼情哥哥吧?”

十八歲的男生,已經知道用什麼語言侮辱女孩子。

沈清歡被人堵在路上,周星宇偷瞄了一眼遲留的臉色,發現對方竟然平靜得有些詭異。他推開那些人向前走,走到沈清歡面前也不做停頓,邁著步子拋下一句:“還楞著幹什麼?回家了。”

領頭的張述不懷好意地喊他:“阿留,這人自稱是你妹,你不是獨生子嗎哪來的妹妹?”

張述向來看不上遲留一副目中無人的樣子,好不容易找到他的痛點了可不得使勁戳一戳。

遲留回頭,把沈清歡拉在身後,俯視張述:“你剛剛對她說什麼?”

張述摸了摸鼻子,不以為意地說:“我說你怕不是她的情……”

後面的話他來不及說出口,遲留直接把人摜倒在地上。

遲衡遠和沈鶴嫣匆匆趕到醫院的時候已經是深夜,遲留坐在長椅上垂著頭一聲不吭,沈清歡坐在他的旁邊。

沈鶴嫣率先安撫般地摸了摸她的腦袋,又去勸一旁的丈夫消消氣。

遲留猩紅著眼擡起頭,“要夫妻情深出去,我討厭她。”

這是遲留第一次當著沈鶴嫣的面說討厭她,他看向沈鶴嫣的眼裏漸漸淬上恨意,“你們之間那些齷齪……”

更難聽的話他沒再說出來,耳光的聲音在醫院空無一人的長廊上顯得格外清晰,遲衡遠的身體還在空中顫抖。

遲留冷漠地扯了扯嘴角,二話不說地站起身來要離開。

沈清歡的手拉上了他的衣袖,“遲留……”

遲留一臉兇狠地推開她:“還有你也是,離我遠一點!小狐貍精!”

那一瞬間沈清歡才意識到,好像不管她怎麼努力也改變不了遲留討厭她這件事。

直到他畢業奔赴國外念書,他都不曾再見過沈清歡一面。

6

沈清歡二十四歲那一年,遲留在意大利的街頭接到了遲衡遠的電話。

“阿留,你鶴嫣阿姨剛剛去世了。”遲衡遠的嗓音帶著異常難聽的嘶啞。

遲留的喉結滾了滾,過了許久才輕輕地“嗯”一聲,這是頭一次,遲留沒有在遲衡遠提及沈鶴嫣的時候跳腳打斷,遲留不是不知道,沈鶴嫣才是他父親心裏唯一的白月光,他的母親出車禍喪命的時候沈鶴嫣還沒有出現,他恨的不過是遲衡遠在他母親死後不過半年就開始為沈鶴嫣四處奔走,喪妻之痛於他來說並不算什麼。

在他們青梅竹馬兩情相悅的佳話流傳開以後,他的母親平白無故地就開始被人抹黑,而這些遲衡遠都知道,可是他不作為,以沈默宣告他和母親的結束。

遲留還是對沈鶴嫣的事情感到抵觸,自然而然地問了一句:“沈清歡呢?”

遲衡遠的聲音裏有化不開的悲傷,說出口的話聽在遲留耳朵裏也老態無比:“我讓她先去睡了,你要找她嗎?”

“不用了,讓她睡吧。”這種情況下沈清歡必然是睡不著的,可遲留覺得,他和沈清歡尚且沒有熟到可以在這種場合給予安慰。

沈清歡……

“你若是放下了,就回家一趟吧。”

遲留頗為自嘲地笑了笑,如今沈鶴嫣死了就想讓他往事一筆勾銷,他本想拒絕,卻在開口的瞬間鬼使神差地變成了:“好。”

遲留也想不明白為什麼會想去出席葬禮,如今他對沈鶴嫣沒什麼感覺,沈鶴嫣是死是活都與他無關,他看不得遲衡遠對她情深義重的那副樣子是真,但也對她沒有產生什麼太大的反感。只是聯想到了沈清歡,那個字自然而然地就從他的嘴裏跑了出來。

那天夜裏,遲留找到沈清歡的微信,手指在聊天界面停頓了許久,在撥出通話的同時彈出了被對方加入黑名單的提示框,身旁的同伴看著他舉著手機發呆拍了拍他的肩膀,遲留收了手機,搖搖頭示意沒事。

遲留在葬禮的前一天抵達南城,直到看見坐在陽臺上的沈清歡的時候他忽然就想明白了,這些年他一直不願意回家的緣由,或許跟遲衡遠沈鶴嫣都沒什麼關系,他只是不敢見沈清歡。

十八歲那年,張述的話讓他意識到了一件事,他竭力想要逃避的事實。

他喜歡沈清歡。

他躲了八年,卻在看見她的第一眼發現之前的努力都成了無用功。

她穿著素白的裙子,垂著頭發呆。這八年他一次也沒有回來過,他以為他對沈清歡的印象早就模糊不清,但直至他看見她的那一眼,他才恍然驚覺所有都是他在自欺欺人。

時過境遷,沈清歡臉上的嬰兒肥消退得差不多了,本來就精致的五官越發出眾,那一刻他才知道,原來是看過人間絕色才會覺得其他風景都索然無昧。

“少爺。”劉叔垂著頭恭恭敬敬地喊他,沈清歡聽到他這邊的動靜看了過來,視線只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遲留就看見她毫不猶豫地轉過身。

他在她身上感受到了近乎刻意的疏離,不僅如此,她一整天都將自己鎖進房間裏沒有踏出房門半步,甚至晚飯時遲衡遠讓人請她下樓吃飯,沈清歡也以身體不適的借口推脫了。

“她應該是太傷心了。”遲衡遠替沈清歡解釋了一句,轉身朝傭人說:“去把晚飯送到小姐房間。”

遲留不接話,傷心不假,不想見他也是真。

“清歡的生父聽聞了鶴嫣……的死訊,希望清歡能隨他一塊兒回英國。”

遲留這才看了他一眼:“你答應了?”

“沒有,鶴嫣走之前委托我一定要照顧好清歡,看清歡的意願,她並不是很願意跟他走。”

遲留不太清楚那裏面的彎彎繞繞,開門見山地問:“沈清歡跟她生父關系不好?”

像是有些為難,遲衡遠的說出來的話有些遲疑:“清歡來我們家的時候在醫院裏休整了小半年。”

遲留聯想到沈清歡剛來時他偶然間瞥見她身上的傷口:“家暴?”

遲衡遠搖了搖頭:“不僅僅是。”

遲留呼吸一滯,猛地攥緊了拳。怪不得沈鶴嫣如此縱容沈清歡卻將她養成一副自卑怯懦的性子,他原以為沈清歡身上的傷是沈鶴嫣弄出來的,私下還諷過沈鶴嫣虛偽小人,卻怎麼也沒有聯想到沈清歡那個只字未提的生父身上去。

有些美好,天然就會引來罪惡。

“當年鶴嫣好不容易跟那男人離了婚,他卻用了手段把清歡判給了他,甚至不讓鶴嫣探視女兒,官司前前後後打了三年,大大小小的關系都找遍了,她是個清高的人,那幾年卻幾乎求遍了所有人。”

“當年要不是我,她也不會嫁給那個人渣。”

“說到底,還是我對不起鶴嫣。”

遲留冷笑了一聲,眼底的嘲諷絲毫不加掩飾:“你覺得虧欠沈鶴嫣我一點意見都沒有,但我媽是無辜的,當年可沒有人逼迫你拋棄沈鶴嫣娶我媽,是你自己利益權衡下選擇了她,別現在裝作一副委屈求全的模樣。”

話說到這份上也沒什麼心情繼續吃下去,遲留邁著步子上了樓,傭人站在走廊上,手裏還端著飯菜,沈清歡沒給她開門,一時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遲留接過傭人手裏的餐盤,示意對方可以下去後敲了敲沈清歡的門,“開門,沈清歡。”

良久後他聽到漸漸走近的腳步聲,門打開露出沈清歡素面朝天的一張臉,許是沒睡好,她的臉色不太好看,黑眼圈也有些重。

沈清歡的本意是接過餐盤他就可以回去了,結果對方不是這個意思,徑直邁了進去,把飯菜往桌上一放:“我看著你吃完。”

沈清歡順從地坐在他的對面,連正眼都不給他一個,低頭默默地扒飯。

他當著她的面摸出手機,打開微信界面放在她的面前:“你把我的微信拉黑了。”

他盡量讓自己表現得無所謂:“不給我一個說法嗎?”

沈清歡的反應很平靜,一雙大眼睛古井無波地看著他,用稀疏平常的語調反問他:“你不是討厭我嗎?”

遲留語塞。

她閉了閉眼,聽見門被關上的聲響。

他一走,沈清歡就把手上的筷子放下,她想起沈鶴嫣臨走前對她說的話:“答應媽媽,離遲留遠遠的。”

那時她才知道,原來少女心事這麼不經藏。

7

遲留在葬禮當天露了面之後就沒人再見過他。

“估計又和他那些朋友混賬去了,你哥要是有你一半省心我就放心了。歡歡,你要是覺得悶就多出去走走散散心,順道兒看看你哥。”

“好。”

遲衡遠走了沒多久她就給周星宇打了通電話:“遲留在你那兒?”

周星宇看了一眼邊上坐著的人,思索了一秒還是決定照實說:“在我這待好幾天了,成天擺著一副我欠了他錢的表情,我給你發個地址你來把人領回去。”

電話剛掛包間就被推開,來人是張述,肥頭大耳渾身上下一股子暴發戶的味道,小眼睛色瞇瞇的,人品也不行,上學那會他們都不愛搭理他,這會兒也不知道誰這麼不長眼把他帶來的。

遲留皺了皺眉,問:“他怎麼還活著?”

周星宇:“……”

半個多小時後門再度被推開,沈清歡站在門外:“遲留。”

當事人沒有因為這一聲看過來,包廂裏的其他幾個卻紛紛望了過來,有幾個膽大的還衝她吹了聲口哨。遲留沒有看她,繼續打著手裏的牌。

“阿留,清歡來了。”周星宇用眼神示意他沈清歡就站在門口。

男人好看的臉上浮現出一絲不耐,並不做理會,包間裏因為這個煞神突然的變臉安靜了一瞬。

周星宇下意識地看了門口的沈清歡一眼,沈清歡逆著光站在原地,五官柔和。恍惚看見了他第一次見她的樣子,有點不太一樣,卻又一樣。不一樣的是她比十二歲那年好看了許多,一樣的是,她的眼裏始終只盛的下那個名為遲留的男人。

他看著身邊不做表示的遲留,起身把她帶去隔壁間的休息室,“你哥喝多了,等會我就讓人把他帶回去,要不你先回去?”

沈清歡搖了搖頭,“沒事,我等他。”

“那行,想吃什麼自己拿,有事就喊我們一聲。”

周星宇回到包間踢了一腳遲留,“差不多了就趕緊回去,清歡還在隔壁等你。”

遲留叼了根煙,打完手裏的牌才施舍他一個眼神,語氣輕浮:“清歡清歡,你倒是喊得親熱,怎麼?你最近缺女人到這種地步了?連沈清歡都惦記上了?”

周星宇伸手揪住他的衣領往邊上一推,“你出國讀的書全讀回狗肚子裏了?回來都不會說人話了是不是?”

遲留也不惱,正了正衣領把周星宇推開,剛站起身放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他拿起來看了一眼,備註三個字:沈清歡。遲留瞄了一眼邊上的墻壁,才等了幾分鐘就等不了了,隔著一堵墻還打電話。他皺了皺眉,把手機扔回桌上繼續響著。

女人就是麻煩。

周星宇瞪了他一眼,人家的家務事他實在也沒什麼可摻和的,鬧得不痛快也不好做人,索性出門透透氣。

這麼一打斷也沒了打牌的興致,又飲了兩口酒才悠悠地起身,正巧遇上了從外面折返的周星宇,正欲開口打聲招呼緩解氣氛就見周星宇一臉凝重地問他:“張述呢?”

遲留四下掃了一眼,確實沒看見包間裏張述的身影,他這下是真的感覺有醉意了,頭痛得快要炸開,“不知道,不是說去廁所了嗎?”

“廁所沒人。”

遲留沒功夫理他,推開周星宇往外走,“說不定先回去了,或者……”他回頭曖昧地衝周星宇拋了個媚眼,“艷遇。”

手一擡便推開了隔壁包間的門,一具油膩的身體壓在另一個人身上。遲留忽然覺得全身的血液都朝大腦湧去,站在他身後的周星宇也看到了這一幕,他比遲留的反應更快,將上面的人推倒在地上迅速用外套裹住沈清歡。

張述捂了捂被撞疼的腦袋,還沒緩過神就被人用力踹了一腳,頭嘭地磕在桌角上,血沿著桌腿流了下來。

這樣也沒有讓遲留的情緒得到一絲安撫,他從周星宇手裏接過沈清歡把她抱進懷裏,他是真的慌了,連聲音都是顫抖的:“叫救護車啊!”

他懷裏的這個人怎麼會是沈清歡呢?明明就在十幾分鐘前,她還好好地站在包間外面喊他的名字。

此刻她的臉高高地腫起,嘴角還滲出了血絲,露在外面的皮膚都是傷痕,她怎麼可能是那個漂亮的沈清歡呢?

“歡歡……你別嚇我。”

連遲留都沒有意識到他聲音裏隱忍的哭腔:“我不鬧你了,我再也不鬧你了。”

“還好,醫生說就是輕微腦震蕩。”周星宇倚在門框上問他:“你打算怎麼處理?張述剛做完腦部CT掃描,情況不比清歡好。”

遲留那一腳是發了狠的,如果不是礙於他的面子,保不齊張述現在是什麼樣子。

隔了好久遲留才嘶啞著聲音開口:“這事跟你沒關系,別讓人傳出去,KTV那邊……”

“我對他們說是喝醉了鬧事,就算有人猜到了一些,也不敢聲張。”

沈清歡躺在床上,唇色蒼白,周星宇摸了摸下巴,沈清歡一臉病容的模樣更能激起男人的保護欲來,他用力掐了掐手心讓自己冷靜,敢打沈清歡的主意,他怕是活夠了。

沈清歡醒來是在深夜,遲留握著她的手趴在病床上,身上的衣服還是白天穿的那一套,此刻也皺得不成樣子。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額角貼著的紗布,手指只在上面停留一秒就垂了下來,遲留緊緊地拉著她另一只手,沈清歡在掰開他的手指時把他吵醒了。

遲留的半邊臉因為充血而顯得有些滑稽,他是有很嚴重的起床氣的,沒睡醒能整天黑著一張臉,卻在看到沈清歡的那一瞬間消散了所有的脾氣。

“我渴了。”

遲留點了點頭,手忙腳亂地從保溫杯裏倒出熱水來遞給她。

有一部分月光灑進來,遲留伸手摸了摸她的臉,被沈清歡一臉警惕地避開,雖然她從醒過來到現在對之前在KTV裏發生的事只字未提,甚至表現出的情緒也很淡定,但她在害怕,遲留知道。

遲留把她拉進自己的懷裏,“對不起,歡歡。”

沈清歡顫著身子用力推他,在他肩頭上狠狠地咬了一口,遲留也不曾放開她,反而擁得更緊。

她終於放棄抵抗趴在遲留的胸口小聲地抽泣,沈清歡的哭聲一貫是隱忍又克制的,童年的陰影和後來寄人籬下被遲留所厭憎的經歷,使得她不敢有太多分明的情緒。

遲留以前天真地覺得沈清歡只是單純的好哄,現在才發現,她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委屈自己盡量討好每一個人。

她的哭聲漸漸有些壓抑不住,遲留頭一次覺得她一哭自己的心也跟著揪作一團,他那些匱乏的哄人經驗在沈清歡的眼淚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只會一下一下地順著沈清歡的頭發,嗓音極盡地溫柔,像哄小朋友那般:“歡歡乖,都是我不好。”

他想哼首歌給她聽,可是哼不好,嗓子裏發出有些微弱的顫音。盡管是這樣,沈清歡還是埋在他的懷裏睡了過去。

遲留很輕很輕地親了親她的額頭和眼睛,生怕重了一分就叫她想起不好的東西來。

確認沈清歡睡過去以後他去找了一趟張述,冷水澆在張述臉上的時候他被嚇得一激靈,睜開眼就看見遲留坐在椅子上,手裏還拿著醫院提供的開水壺。他的嘴湊過去吹散上面冒出來的熱氣,“想清楚了再說話,要不然等會倒的就是開水了。”

他說著說著就露出了意味不明的笑:“反正現在在醫院,值班醫生就在外面,醫藥費都算在我身上。”

“友情提示,我耐性不太好。”

張述的頭搖的像撥浪鼓,“我當時喝多了,看走了眼以為她是陪酒的……誰知道她是沈清歡!”

“哦……陪酒的,所以你對她動了手?”

張述還想爭辯什麼,遲留卻不耐再聽下去,“我已經安排了律師起訴你,放心,我會盡我所能,讓你出不來。”

回到病房沈清歡還在睡著,他無意了解張述話中的真假,無論他是記恨當年被遲留打進醫院,還是真的把沈清歡認成了陪酒的女人,她這趟罪都是因為遲留遭的。

一直到沈清歡出院這些事都沒傳到遲衡遠耳中,遲留才知道,葬禮過後沈清歡就已經搬離了遲家。

所以當周星宇身後的男人自稱自己是沈清歡的男朋友時,他才驚覺他與沈清歡之間原來真的隔了千山萬海。

在他竭力想要與她撇清關系的這幾年,他真的做到了對沈清歡如今的生活一無所知。

周星宇在人被帶走後對他說:“之前大家都以為你不想再聽到她的消息了,這次情況特殊,忘了告訴你,清歡很久之前就有男朋友了。”

遲留的手握了又松,笑:“挺好的。”

8

他決心留在國內的那一日沈清歡也一塊兒回了遲家,飯後遲衡遠出聲將人留了下來。遲留上樓的時候便看見沈清歡坐在陽臺沏茶。

在這一點上他不得不承認,沈清歡身上確實有了些名媛的模樣,舉手投足都稱得上優雅。

沈清歡一擡頭,就看見遲留坐在了她的對面,她的視線短暫地停留在他的臉上,很快便移開了。

那一夜的事情誰都沒再提過,氣氛一度有些膠著,遲留問她:“什麼時候搬回來?”

沈清歡替他斟了杯茶,“不回了,我快要結婚了,遲留。”

她就這麼直直地望著他,過了許久他才低下頭喝了口茶,他說:“按照道理不是應該我先結婚嗎?我比你大了兩歲。”

“是呀,可我和你其實沒有什麼關系,你姓遲,我姓沈。”

她這樣劃清界線的態度徹底惹惱了遲留,“沈清歡你可真能耐!竭力和我撇清關系的同時還要扮演好遲家的好女兒。”

沈清歡閉上眼等他離去,他卻絲毫沒有起身的打算,那是他們十幾年來,第一次坐下來開誠布公地對話,他說:“沈清歡,你是演遲家的女兒入戲太深了嗎?遲衡遠讓你嫁誰你就嫁誰?”

她這才睜眼,神色中有些愕然,遲留笑:“他當初任人詆毀我媽的時候,就不見他說得這麼大義凜然。到了我身上,滿口都是為我為遲家,我都不知道,原來他的世界裏,除了沈鶴嫣還能容得下他和別的女人的兒子。”

“他這麼為我著想,怎麼從來都不問問我的感受?”

許久之後沈清歡才接著出聲:“遲留。”

她說:“今年是我來遲家的第十七年,換一種說法,我喜歡了你十七年。”

“說起來很可笑,我居然會喜歡你,明明你是這麼討厭我。”沈清歡捧著茶杯抿了一口,姿態從容,臉上凈是釋然的表情。

小一點的時候她無數次想過遲留會喜歡怎樣的人,是像他母親那樣獨立幹練的女強人,或是門當戶對的名媛千金,抑或者是會對著他犯花癡的軟萌小迷妹……幾乎是每一種類型她都想過,獨獨沒想過自己這一款。

遲留討厭她,這個認知從小到大都在她的心裏根深蒂固。更何況,沈鶴嫣嫁入遲家的那天,沈清歡就成了遲留的妹妹。

她七歲那年遇見了一個男孩兒,那是她向往的人,活成了她向往的樣子。

可是他討厭她。

如果不是真的討厭她,又怎麼會一離開就是這麼多年,唯恐避之不及。

如果不是……算了,就算真的不是,她又哪來選擇的余地?

她不敢自作多情地等他,她不敢賭,也沒有孤註一擲的底氣。

還好後來他們天南地北,她想著,日子還長,總有一天會將他忘卻。

還好後來遲留一走就是許多年,久到他徹底在她的世界裏銷聲匿跡;久到她已經適應無論她躲在哪個角落,都看不見遲留的身影;久到方端的出現……

她太明白方端對她示好時遲叔叔眼神裏流露出的熱忱,寄人籬下被人庇佑著長大的孩子,怎麼可能做出讓人失望的舉動。

還好她愛的人不愛她,這麼想來,也沒有什麼太大的遺憾。

她從一開始的刻意不打聽到後來漸漸不敢打聽,她不敢從任何人嘴裏聽見關於遲留的只言片語,她怕她一旦知道,就再也撲不滅心裏的火。

他一回來,她便驚慌失措地搬離遲家,她害怕留在遲家她便再也移不開眼,她怕哪天遲留領回一個姑娘,她要看著他結婚生子,看著他恩愛兩不疑。

她和十四歲那年一樣,不敢回頭,她怕一回頭就忍不住再等一等。

沈清歡是什麼身份?在他的世界裏,不過是徹頭徹尾的局外人。

說出來其實也沒她想象得那麼難,沈清歡隔了會緩下自己的情緒,收斂心神才接著說:“對了,你要是有空,就來參加一下婚禮吧。”

遲留握住她手腕的手,力度緊了又緊,沈清歡淡淡地看了一眼:“你弄疼我了。”

手腕上的力道輕了些,他卻沒撒手,沈清歡也不與他追究,“好歹兄妹一場,禮物就挑的用心些,畢竟一輩子就那麼一次。”

擡頭對上他的眼底,深邃幽沈。

遲留的喉結動了動,發不出一個音節。沈清歡覺得沒有再交流下去的必要了,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可另一只手腕還被遲留握在手裏,他一用力沈清歡就再度跌回椅子上。

她還沒來得及生氣就被遲留用力咬住了唇角,沈清歡在那個綿長的吻裏嘗到了鹹濕的味道。

我要結婚了,遲留。

“下輩子,下輩子我一定要長成你喜歡得不得了的樣子。”

“那這輩子呢?”

沈清歡想起那個夏天,她看著媽媽躺在床上生命流逝卻無能為力的時候,想起她盡力笑出一個漂亮的弧度,想起媽媽最後摸她頭發時候眼底的不舍和愛意,想起遲叔叔鼓勵她多和方家走動……她才發現養在籠子裏的金絲雀,哪裏有真正上的自由可言。

沈清歡輕輕地說:“這輩子就算啦。”

那一刻,沈清歡是這麼說的,也是這麼想的。

可她不知道,一語成讖,這輩子遲留就喜歡她喜歡得不得了。

“說你愛我,好不好?”

17年暗戀無疾而終,我準備和別人結婚,男神卻俯身吻我告白

遲留終究沒等到她那句俗不可耐的回答。(原標題:《遲見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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