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半大小雞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不怕丟人地說。

國家號召囤糧那天,我下單了十顆大白菜。

作為一個東北人,你要說冬天囤啥經濟又實惠?

我體內白菜DNA立馬就能動起來。

白菜幹著吃煮著吃,未免有點平淡了。

東北人到了冬天,一車車往家拉白菜這種古怪行為,

其實是為了搞出白菜梆子的升級風味---

酸菜。

翠花上酸菜,唱了少說十幾年。

全國人民的胃口都被吊起來,只聽其名,不知其味。

不過這兩年,酸菜鳥悄溜出了東三省。

自此山東飯桌有了酸菜,北京大爺燒烤也就上了酸菜加大蒜。

東北的酸菜,到底是個啥樣的存在?

秋天到了,萬物雕零。

又到了東北人變身倉鼠,去拉白菜的季節。

還是個孩子的時候,我從不關心好好的大胖白菜,為啥會變得又皺又酸。

只是家裏上桌的白菜粉條連吃一禮拜有點膩;

我媽轉手換上盤酸菜燉粉條,還說咱今天吃點不一樣的。

我這不太靈光的腦袋,就這麼被騙大了。

由此可見,酸菜在東北美食屆的料理地位,不容被撼動。

你可以不吃,但你媽不可能不做。

盡管她說不出酸菜到底營養豐富在哪,甚至腌的時候沒忍住又往裏多扣了兩勺鹽。

你吃不出絲毫區別,只知道不大的廚房角落,年年坐落著一口神秘的東方大缸。

半米多高,把幾歲的你塞進去都沒啥問題。

你媽千叮嚀萬囑咐,別打開,別手欠,還沒到時候。

於是打小我就知道,酸菜出缸講火候;

堪比秦始皇煉丹,全憑東北婦女多年掐指一算的經驗。

後來大批平房遷入樓房,家家戶戶又在新樓裏為這口酸菜缸幹架。

都想擺出來,都想用自己的缸。

缸挨著缸,我上樓都得側著身走,生怕耽誤了白菜和白菜半夜開會。

這不,前幾年東北社區文明搞改造,單獨把酸菜缸子拉出來列了一條:

重點整治樓道酸菜缸擺放。

地位可見一斑。

你要問我酸菜在東北出名麼?

不出名,因為它跟東北人看下雪一樣尋常,不拍照也不嗚嗷喊叫,想吃隨手就能吃著。

你要問這酸菜和早餐鋪鹹菜有啥區別?

我也很難給你形容。鹹菜切絲放一天還是鹹菜,但酸菜講究多了,必須現吃現撈才能保持最好的風味。

酸有酸的層次,要在發酵到腐敗中尋找一絲美味的平衡;

每個東北媽都有其腌酸菜的力道,吃一口就知道地道不地道。

在東北,酸菜也是有鄙視鏈的。

越高級的超市貨,老百姓越瞧不上。

鄉下的一百來斤酸菜大戶,瞧不上你城裏小家子氣的腌制水平。

白菜不論噸腌,鹽不論斤放,菜芯兒不夠黃,缺了白酒入味的神來之筆,就別怪我下次不來你家喝這口湯。

東北酸菜也從來沒出過馳名品牌,沒人能代表酸菜;

因為最好的酸菜,全在民間。怎麼倒缸,怎麼放鹽,怎麼出缸。

鄉下有酸學,隨便拎出個東北大姨都能給你說出她的獨門妙招。

不外傳,你就踏實聽她的,人家吃你家酸菜一口,就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這兩年快手上東北美食流量異軍突起,酸菜代表團也打了頭陣。

德國酸菜不遠萬裏來碰瓷,韓國辣白菜也想來偷家。

可吃完再一對比,忍不住拉踩幾句,你外國的這酸菜甜滋滋的是咋個回事?

論酸菜,還得是東北。

它超越了零下四十度只有蘿蔔白菜大土豆的匱乏想象。

僅憑一個鮮嫩酸脆,就把東北美食送上了外國真人秀。

白宗元《街頭美食角鬥士》

沒有哪個東北人會到處顯擺酸菜。

但你別想把它從一個東北人的小飯桌上挪下去。

這兩年我和外地朋友吃東北菜,都會因為一件事battle。

殺豬菜和漬菜粉都是酸菜做的,為啥還要一起點呢?

作為一個東北孩子,沒吃過酸菜全席,冬天是不完整的。

你別看它皺皺巴巴其貌不揚,卻撐起了一整個東北美食宇宙。

聽我姥說,考驗一個東北媳婦的手藝如何,就看她會用酸菜整多少花活兒。

汆白肉,酸菜味兒是“鮮”。

菜做好了,不要夾肉,先喝湯。

暖黃色的湯汁配上些許肉油,上頭的誘惑,賽過排2個小時的網紅奶茶。

漬菜粉,酸菜味兒是“爽”。

每回做這道菜,我爸的殺手鐧是農村親戚家的東北粉條。

起鍋燒油、幾顆幹辣椒打底,粉條折射出酸菜的金黃,我在一邊看著,還沒出鍋口水就嘩嘩掉。

酸菜餡餃子雖然每家都包,但餡料的門道可不少。

酸菜和肉末的配比一定得拿捏好,菜放多了太酸、肉放多了太膩,就著餃子皮吞下去都費勁。

好吃不過餃子,水開之後你一定得抓緊。

頭一鍋餃子冒著熱氣,像穿著羽絨服的小孩打著出溜滑進了碗裏;

我每次看見酸菜餃子都得咣咣幹掉30個,別人趕我下桌也得順幾個再走。

因為它只能趁熱乎的時候吃,放涼了再回鍋總是差點意思。

等你再想吃,你爸在上班,你媽覺得費勁;

去餃子館點菜還得征求其他人同意。

雖說酸菜餃子不能隔夜,酸菜大骨湯卻越熬越香。

做一鍋能喝好幾天,但每次都是不同的味道。

高壓鍋配著小火慢燉,廚房滋滋的聲響是棒骨和酸菜神奇的化學反應。

這讓我想起《舌尖上的中國》的解說詞。

“酸味綿柔”、“活色生香”。

每次有朋友問我,每年冬天都吃酸菜不膩麼?

我都能不假思索的給出否定的回答。

雖然不能具體的說出酸菜好吃在哪、也不能準確的形容它的味道,但它的辨識度卻極高。

好比幹蘑菇只能和小雞絕配,但它卻在特色菜裏來回穿梭;

像土味劇裏的嬌俏寡婦,在不同男人之間如魚得水的交手。

雖然我記不全八大菜系,但和酸菜有關的東北菜,我一口氣報十個都不重樣。

別看我上面把酸菜寫得明明白白,其實我人在東北那些年,壓根就沒拿它當盤菜。

為啥?就倆字:平常。

就像你跟我提起東北,我覺得東北好像也就那樣;

日子稀松平常,沒啥可值得拿出來炫耀的。

尤其是打小在那片土地長大,眼瞅一代又一代人不厭其煩做酸菜。

你說東北物質匱乏也好,說這片土地落寞無聊也罷。

有白肉的,先撈顆酸菜,沒啥吃頭,酸菜也能兌上粉條兒。

這邊酸菜白肉端上了桌,那頭半大的孩子就使勁把白肉扒拉出鍋,

都知道這肉貴啊,隨吃隨有的酸菜哪吃不著?

你還別說,對離開東北的人來說,酸菜的存在感,儼然變得不一樣了。

它成了一批東北人的意難忘。

東北澡堂太張揚,東北紅腸會排外,但酸菜夠包容。

永遠能在夢回家鄉的記憶裏,咕嘟出老東北人最有奔頭的味道。

它有五十斤白菜就二兩小酒的浪漫,也有從秋末吃到初春的長情。

盡管離開了東北,但這股子酸脆爽朗的熱乎勁,早都烙在了東北人身上。

哪怕這些年四散在外,走走逛逛,把陣痛的家鄉留在身後。

可末了心裏最惦記的,還就是老家角落裏,這口不起眼的酸菜缸。

只有這筷子酸菜開了鍋,進了肚,

眼看熱氣蒸騰,任憑霧氣熏花了眼睛,

咱這心裏頭,才是真的敞亮兒。

作者 / 奇妙 福福子

編輯 / 姜 姜

視覺 / 晨昏線

註:圖片來自於網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