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臉開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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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事兒的發生時間離現在不遠,才2600多年。

晉國的新都城,新絳。

這一年,政通人和,百廢俱興,天公作美,風調雨順,晉國的糧食大豐收,人人臉上蕩漾著無法掩飾的喜悅。

晉國的君主,即晉侯,我們按傳統的叫法稱他為晉景公——高坐在廟堂之上,趾高氣揚,不可一世,周圍一大堆音色柔美的宦官和服色艷麗的宮女恭敬地圍繞在他的身邊,桌子上,一碗剛熬好的粥,熱氣騰騰,麥香四溢,色香味俱全,晉景公深深吸了口氣,陶醉在濃郁的麥香中。

良久,吸夠了麥香,晉景公臉色一變,厲聲說:“把他給我帶上來!”

衛兵把一個人架上來,扔在晉景公面前。長期的囚禁生活和嚴重的營養不良損壞了這個人的健康,衣衫襤褸,面黃肌瘦。此人是晉國有名的特異功能人士,前知五百年,後知五百載,以巫為職業,居住於桑田,所以叫做桑田巫。

晉景公前段時間病重,連發噩夢,招桑田巫來求神問蔔,桑田巫並不因為對方是國君就不實話實說,他直截了當地告訴晉景公:“你恐怕吃不上新麥了!”以春秋時期晉國的生產水平、當時的農業發達狀況以及山西的緯度看,那時的小麥應該是一年一熟,所以桑田巫的意思大概是: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

晉景公大怒:“你這不是在咒我嘛!”於是把桑田巫關進大牢,請他吃牢飯。他要讓桑田巫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吃上新麥。

晉景公看著匍匐在地的桑田巫,帶著驕傲和鄙夷說:“你去年不是說寡人吃不到新麥了嗎?你看看,這不是新麥是什麼?”

資深的直男癌晚期患者桑田巫本性不改:“卦相如此,非人力所能為!”

晉景公氣到歇斯底裏,跳起來大喊:“不聽不聽,寡人不聽,來人,把這個目無君上、妖言惑眾的家夥拉下去斬了!說我吃不上今年的新麥,砍了丫的頭,看誰吃不上新麥!”

於是,一根筋的桑田巫就被拉出去砍了頭。

怒氣未息的晉景公重新坐下來,準備享用這碗新麥熬成的粥,突然一陣腹痛襲來,晉景公捂著肚子往後就跑:“閃開閃開,寡人要上大號!”然後在眾隨從驚愕的目光中突出重圍,直奔晉國最高級的廁所。

眾人莫名驚詫,大家都沒想到,這是他們最後一次見到活著的晉景公。就在他們議論紛紛交頭接耳的時候,晉景公正在存貨豐富、有幹有稀的皇家廁所裏遨遊。那個時代沒有馬桶,任何人去廁所都有掉下去的可能,老百姓是這樣,王侯將相也是這樣。晉景公本來就病重,剛才的大怒讓他頭暈眼花,久蹲後猛然站起頭部缺血缺氧導致的重力性休克讓他一頭栽進便池,一番撲騰後終於氣力耗盡沈了底兒,頭枕大便腳踩黃泥在廁所的中部偏下部位與世長辭。

在前面等著國君吃新麥的隨從們著了慌,晉景公捂著肚子去廁所已經一個多小時了,左等不來右等不來,大家壯著膽兒讓一個小太監去便池底部探探,結果發現了長眠在那裏的他們的最高領導人。

就這樣,偉岸而勇敢的晉國國家元首晉景公姬獳同誌,異常憋屈、異常奇葩、異常惡心地死在了他們家的廁所裏。這一樁特殊事件最後的定性是:既不是他殺,也不是自殺!

晉景公之死暴露出一宮廷管理的嚴重問題:一、皇家茅房設備存在嚴重問題,年久失修,作為春秋霸主的晉國,宮廷衛生間的簡陋程度令人發指,導致君主如廁時跌入茅坑,不幸殉職;二、君主隨從的服務態度嚴重有問題,晉景公上廁所,連個跟著的人都沒有,但凡旁邊有個人,一個一百多斤的大活人掉下去,不至於連個響都聽不見;三、宮廷管理SOP存在嚴重缺陷,沒有標準操作流程的指引,問題遲早會發生,這一點,需要大內總管做出書面檢查,並請他考慮是否在適當的時候引咎辭職。

至於背晉景公上來的那個小太監,不僅沒得到什麼獎賞,反而因為多說了句“我夢到背著君主升天了”,被和晉景公一起埋了,從而實現了和君主一起升天的夙願。

晉景公的生命到此終結了,憑胸而論,晉景公在春秋歷史上,還算是個不錯的君主,雖然比不上包括他爺爺晉文公在內的諸位霸主們,但比起那些昏庸無能的亡國之君們,則要強得多。

晉國在春秋是不折不扣的強國,強得可怕,整個春秋歷史,基本主線就是晉國和楚國的爭霸。晉景公在位19年,不算很長,可也不算很短。

這貨是個硬茬,內外同時開戰,兩手都要抓,兩手都要硬。

對外戰爭中,數次戰勝另一霸主楚國,但在邲之戰中敗於楚莊王,成就了後者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的傳奇;但晉景公並不因此就懲罰主帥荀林父,終於荀林父戴罪立功,攻滅潞氏國,使晉國得以控制上黨周圍,版圖急劇擴張;晉楚爭霸中不急於救宋,而使楚宋相爭,打消耗戰,自己漁翁得利;派郤克率多國部隊大舉討伐強大的齊國,迫使齊國簽訂城下之盟,使晉國國際地位大大提升;同時大力扶持位於楚國之東的吳國,極大牽制了楚國的精力,極大損耗了楚國的實力;晉國在和楚國的爭霸中,又將主動權漸漸奪了回來……

對內,晉景公對掌握晉國朝政的士卿集團開刀,借先縠邲之戰之過和勾結赤狄人之罪,將先氏滅族——先氏在晉國輔政多年,勢力龐大,盤根錯節,一朝被連根拔起,使得國君在權力分配上的話語權大大增加……

因此,給晉景公定位在“準霸主”,想必是比較準確的。但他在治理內政時,做了一件爭議極大的事情,那就是傳說中“趙氏孤兒”一案。

晉景公的姑姑趙莊姬嫁給了晉國的功臣兼權臣趙朔,但這位皇姑不守婦道,與叔叔趙嬰齊私通。此事後來被趙家發現,就把趙嬰齊驅逐到齊國去了。趙莊姬羞憤難當,於是反咬一口,誣陷趙氏謀反。而趙氏的政敵、同為晉國大族的欒氏和郤氏也向晉景公力證此事。在眾人合夥欺騙之下,再加上邲之戰中趙氏族人飛揚跋扈,不聽號令,讓晉景公頭腦發熱,新仇舊恨湧上心頭,當即下令將趙氏滅族。

趙氏勢力之大,比先氏有過而無不及,這次被滿門屠戮,雖然有咎由自取的意思,但趙氏沒有謀反,而且趙氏對晉景公算是有恩的,他父親晉成公就是趙盾一手所立,如今將人家滿門抄斬,畢竟也是一大冤案。

大屠殺發生的時候,趙莊姬因為是君主的姑姑,所以躲在宮廷內,沒有受害,她所生下的小孩後來被偷偷養大,這就是後來執掌晉國朝政的趙武。趙氏後來在晉國重新強大起來,終於和韓、魏一起,將晉國一分為三,不過這是後話,那時歷史的車輪已經輾進春秋之末戰國之初了。

話說晉景公殺了趙氏全家之後,一直心神不定。多少年來一直生活在一種無形的壓力下,甚至夢到趙氏的先祖前來索命,所以才讓桑田巫前來解夢,而缺心眼兒的桑田巫張口就說出了“明年的今日,就是你的周年”的可怕預言。

不管怎麼樣,晉景公如桑田巫的預言,沒能吃上新麥,也算是一語成讖。巫師的話,不可全信,又不可全不信。準霸主晉景公的死,很窩囊,也很可惜,畢竟晉國是在朝著通往霸權的康莊大道上走著,這裏面絕對有晉景公的功勞,從這個意義上講,晉景公雖死,卻可以含笑黃泉——那可真是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