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己的車撞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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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我失業了。

公司勉強支撐了三個月,終於宣告完蛋,拖欠了三個月的工資是沒辦法發了,老板愁雲慘淡地揮揮手,讓我們把能搬的東西都搬走好了。打印機,飲水機,電腦這些能搬的,都搬走了。

我抱著破舊的筆記本電腦惆悵地望著一片狼藉的辦公室,收廢品的老頭瞇縫著雙眼和老板討價還價這些剩余的桌椅沙發,一共賣了三千塊,一人分了兩百。

熙熙攘攘的大街上人群你來我往,我把電腦塞進包裏,手裏捏著兩百塊錢覺得無路可去。在這個城市待了足足十年,那年我拖著行李箱滿臉興奮地來上大學,如今,我仿佛又回到了那個一無所有的狀態,銀行卡裏的余額只有三千塊,一周後將作為房租全部支付出去。

街對面,我的男朋友正摟著一個女孩等奶茶,那個栗色梨花頭的女孩平日裏總是姐姐來姐姐去叫著我。

我撥通了方佑的電話若無其事問道:“在哪兒呢?”

他在奶茶店門口,倚著門一臉平靜地撒謊:“在家睡覺呢。”

我嘆了一口氣,心中百感交集:“那我來找你好了,反正公司沒事了。”

他急忙反對,遙遙地手舞足蹈:“不用啦,寶貝兒。我晚上來看你。”

我一邊接聽著電話,一邊不徐不疾地走過了馬路,從奶茶店後面繞了一圈走到方佑身後:“你家什麼時候開了個奶茶店?”

我一臉平靜地點了一杯熱奶茶作勢要潑,妹妹一臉驚恐地尖叫著,第一時間捂住自己的臉。我的奶茶在半空中轉了個彎,直接淋到了方佑的頭上,一顆顆渾圓柔軟的珍珠調皮地在他腦袋上跳躍著。

方佑張大嘴,還沒反應過來,我已經離開了,茫然地往前走著,身後依稀聽得到服務員的招呼:“小姐……小姐……你還沒給奶茶錢呢!”

剛穿過馬路,方佑的電話就打來了,聲音裏充滿了誠懇:“俏君,我和她只是碰巧遇上而已,你不要誤會。”這應該已經是他能放下的最低姿態了。

我咬了咬嘴唇:“我沒你想的那麼蠢!”

他一頓,撒潑道:“你夠了啊!我們在一起這麼久,我的女朋友也只有你一個!你就不能睜只眼閉只眼嗎?”

我嘴角帶著笑,眼淚卻模糊了視線:“方佑,我們分手吧。”

我把手機卡取出來,丟進了下水道的縫隙中。

我用五分鐘的時間,結束了這段十年的感情,整個人像走在浮雲上,輕飄飄的站不穩腳跟。我曾經說過,我給方佑三次機會,這已經是被我逮到的第三次了,我們之間,完了。

方佑,那個在我十七歲經過的昏暗小巷中,快速走過來摟著我的肩,嘴裏嚼著口香糖散發著好聞的薄荷味的大男孩,他嘴角揚著,聲音不大卻透露著威嚴:“在你爺的地盤上也敢亂來!”

對面的一個混混瞪大眼,終於認出了他,立刻作揖:“哎呀,佑哥!我們和這姑娘鬧著玩兒呢,如果知道是大嫂,給我們一百個膽也不敢啊。”

我瑟瑟發抖的肩膀在方佑寬大的手掌下終於平靜了下來,他像黑暗中的一束光,我瞬間就被迷住了。

一個月後,我成了方佑的女朋友。這些年,一直支撐著我愛他的理由,便是那個夜晚,我微微仰頭時看到的那張俊朗的側臉。大家都知道我是佑哥的女朋友,正牌大嫂。偶爾在街頭遇上,還會嘻嘻笑著衝我打招呼。

如今,回憶裏的那個人,像與我半點關系都沒有。那些不可自拔的迷戀,都在他一次次地揮霍下消失殆盡了。

今天,是他從監獄裏出來滿一個月,酒駕撞人。

2

“林小姐,請問你離開上個公司是什麼理由。”面試官穿得人模狗樣,頭發梳得一絲不茍,連鬢角都修得分毫不差,這種人一般有強迫癥。

我硬著頭皮回答道:“世道不景氣,公司解散了。”

每一次的停頓都讓我覺得尷尬,他一直盯著我的簡歷,眼神復雜。

“你為什麼會選擇我們公司?”他有一搭沒一搭地問著,我知道自己沒什麼機會了,索性硬著頭皮說了實話。

“薪水高,福利豐厚。”

“你沒有什麼姐妹,長得和你很像?”

這是什麼問題?!我揉了揉乏力的手指搖了搖頭。

他面色凝重:“那你身體有沒有生過大病之類的?”

“體檢報告一切正常,我身體一直很好。”

“你十年前是否認識一個名叫季余期的人?”他的雙手交叉著,放在辦公桌上,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我咽了一口唾沫,搖搖頭:“不認識。”

他盯著我,雙眼像裝有透視功能的X光,我在空調十足的辦公室裏打了個結結實實的寒顫。

“有男朋友嗎?近期有結婚的打算嗎?”看我一臉愕然,他解釋道,“如果你近期有結婚或者懷孕的打算,這個職位可能不太適合你。”

我恍然大悟:“明白了,沒有。”

“林小姐,你明天可以直接來上班了。”

我捏了捏搬完家後空蕩蕩的錢包,點了點頭:“好的,謝謝。”

面試官站起來伸出右手,露出年輕有為好青年的職業性微笑:“忘了自我介紹,人事部經理季余期。”

我腦子一頓,“哦”了一聲,立刻伸出手:“以後請多多關照。”

“一定。”他握著我的手,輕輕搖了搖松開了,我的手心裏全是冷汗。

我假裝鎮定地走出了辦公室,短短的距離如芒刺在背渾身不自在,我拍拍臉安慰自己:還好,一切順利,不然我只有去喝西北風了。

空曠的出租屋是我昨晚花了一夜打掃出來的,所有的東西都搬來了,連同陽臺上幾盆奄奄一息的花。我有收納癖,什麼東西都舍不得丟,久而久之屋子裏堆滿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花色各異的布匹、大學時期的畫作、幹涸油畫顏料,陳舊的畫板……唯一舍下的,原封不動的,關於方佑的一切。他偶爾開車過來看我,一起出去吃一頓燭光晚餐,結束後他去酒吧玩樂,我回家睡大覺。相識十年,我們像戀人,亦像最熟悉的陌生人。

我坐在地板上,空氣中沒有半點多余的聲音,整個房間安靜得像一個墳墓。方佑的花花世界,我從未真正走進過,也許這就是我們相安無事這麼多年的真正原因。他覺得我乖巧聽話,任他還活在兵荒馬亂的世界裏當著莫名其妙的“大哥”,過著夜夜笙歌的日子。

手機突然響了,一個陌生的號碼,我無聲地接通了。

“請問是林俏君小姐嗎?”陌生的聲音讓我有些茫然。

“是,請問你是?”

“哦,我是季余期,今天忘記給你公司作息時間表了,朝九晚五,請不要遲到。”

“啊……明白了。”

那頭久久沒有回音,我餵了兩聲輕輕掛斷了電話。

季。余。期。

這個名字像有一只冰涼的手從黑暗的墳墓中抽出來,狠狠扇了我一耳光。

3

日子過得波瀾不驚,HR的工作沒有預想中的辛苦,季余期這個人事部經理對我也如春天般溫暖,保持著恰到好處的距離。走神的時候,我撐著下巴望著三米遠處玻璃門隔開的季余期,完全把他和當初那個滿額頭青春痘的楞頭青重疊在一起。

我甚至懷疑,當初發生的一切,不過是一場夢,只是太過真實了才讓我念念不忘。

下班後部門聚餐,吃過索然寡味的自助西餐後,二十來個人鬧哄哄地去了KTV唱歌喝酒。同恩借著酒精的余味拿著話筒唱《戀人未滿》,衝著季余期隔空拋飛吻,引來無數尖叫。

我縮在角落裏如落單的烏鴉,咬著啤酒瓶口恨不得把瓶子吞下直接去急診室也比坐在這裏來得自在。一個星期了,我依舊認不完同事,叫不出名字,因為同恩的活潑才勉強與她熟識。

無聊的劃拳、無聊的擲骰子、嬉笑打鬧,媚眼擁抱……我一個都融不進去,像有一層無形的玻璃把我與眾人隔開,我拿著包躡手躡腳站起來想溜,卻被一個聲音制止了:“林俏君,過來!大家在玩真心話大冒險呢!”

我佝僂著背尷尬轉過身,季余期笑瞇瞇地望著我,拍了拍身邊空余的位置,同恩坐在他另一邊帶著若有似無的笑意望著我。

我一直覺得真心話大冒險是個曖昧又可惡的遊戲,逼你出糗逼你把隱私透露出來,但也可以給你機會創造條件借著遊戲的名義去接近喜歡的人。

第一輪下來,同恩被起哄吻了季余期的臉,而我被逼供出了十年的漫長的戀愛史,還被一個王八蛋灌了傳說中的深水炸彈,酒精熱辣辣的灼燒著我的胃,腦子嗡了一聲眼前的一切輕微地搖晃了起來。

遊戲就像人生,如果一開始就輸得不吉利,後面任你如何掙紮也逃不開倒黴的命運。我不敢玩大冒險,只能一點點往外吐露尚存的理智可以讓我傾吐的秘密。

做過最壞最缺德的事?

——騙過別人三萬塊錢。

哇哦!

善良的人們沒有站在道德高度上批判我,誰年輕的時候沒做過點喪心病狂的事啊。我拍著胸口安慰自己,可是我還是覺得臉上有濕漉漉的液體一直往下落。那些搖晃的人影停止了喧囂,瞪大眼不安地望著我。

“那是我第一次幹壞事……這不僅僅是錢的問題,我一直良心不安……這些年我總會在夢裏夢見他,他讓我還錢……偶爾走在街上,看到相似的背影都會覺得很害怕……我甚至好幾次都想去自首或者找他說清楚把錢還給他……可是……。”

“還好啦,又沒有多少,還給他就是了。”同恩拍拍我的肩,溫柔地遞給我兩張紙巾,我的手在半空中撈了好幾下才抓穩了,胡亂在臉上擦了擦還很不雅觀地擤了擤鼻涕。

“他如果知道真相,一定會殺死我的。”我突然驚天動地地大哭起來。更可惡的是,手機響起了愚蠢的鈴聲,我一次次掛斷,它還是鍥而不舍地轟炸著我。

啊哈,方佑終於想起我了!

我搖搖晃晃站起來,拽著手機往外走,長長的走廊兩旁緊閉的房間裏隱隱傳來含糊的歌聲。我跪在靠窗的沙發邊,整個腦袋探出去任夜風把我的頭發吹得亂七八糟。

“你去哪兒了?”方佑的聲音,帶著後知後覺的憤怒。

我一手捏著電話,一手探到半空中試圖抓住夜風,我一點都不懷疑方佑的本事,要找到我的新地址新電話對於他來說並不太難。聖經裏說,愛是虛空,愛是捕風,說得真好。

“我要離開你。”

那頭沈默了許久,長長嘆了一口氣:“俏君,這些年你一直沒有離開我,無論我住院也好蹲監獄也好……我一直不想讓你融入我的生活,就是不想讓你知道我過的什麼日子。我感謝你的理解和包容,我也知道自己留不住你……如果你願意回來,我們就結婚。”

對於在外面習慣對人呼來喝去的方佑來說,這些話從他口中說出已是極大的溫柔了。可是這樣的溫柔,來得太遲又太廉價。

“如果你真的想要離開我,我會給你一筆錢——你不要誤會這是什麼分手費遣散金,是我欠你的,當時我有困難,你給我湊了五萬塊錢……這麼多年了,俏君,謝謝你。”方佑的聲音有些哽咽,我幾乎可以想象他站在我空蕩蕩的屋子裏震驚的表情。

我悶了許久,突然笑了:“不客氣。”

如果世間的感情都如這般和睦,相愛時說我愛你分別時說謝謝你不客氣,這個世界一定會少許多癡男怨女。

“前兩天去酒吧被一個王八蛋敲破了頭……在醫院裏我第一時間給你打電話才發現那個號碼已經打不通了,今天回來找你連屋子都空了……”他的惆悵果然不是平白無故的,他又被人爆頭了。

我知道他在期待我的安慰,每一次他受傷都是我在身邊,那些個年輕美麗的姑娘們都不約而同地消失了。可是事到如今,他就是被人砍掉頭也與我沒有任何瓜葛了。

突然嘴角就彎起了幸災樂禍的笑容,我默默掛斷了電話。

“去年就在這個窗戶邊兒,一個喝醉的姑娘Bia嘰直接摔了下去當場就離開人世了……你是想不開找刺激呢還是真的喝多了?”季余期端著一杯熱茶,坐在我身邊。

“你想嚇死我嗎?!”汗毛瞬間倒立,我立刻乖乖滾下來坐好。

“你敢死我就敢埋!”季余期指指茶,毫不客氣損我,見我不喝索性端起來往我鼻尖上壓,我只得端著茶狠狠灌了幾口。

好苦。

4

有人失戀要死要活,有人失戀痛不欲生,我卻像告別了一段旅程,帶著重新出發的輕松。

方佑繼續做他的大哥,肆無忌憚的泡妹。而我繼續自己碌碌無為又平淡無奇的人生。

我們像交匯又分開的平行線,那個點是我們十年漫長的青春。我希望下一次見面,是在彼此的葬禮上。

第二天,我還是遲到了,宿醉的結果是豪邁地睡到了十點,打著車狂奔到公司,死命戳著剛關上的電梯門。叮一聲,電梯門打開了,季余期正在挽襯衫的袖子,他有些愕然地看了我一眼,往邊上站了站。

“早。”我衝著模糊的電梯墻理了理自己因為狂奔而亂得像鳥窩的頭發。

季余期斜瞄了我一眼:“我記得你還沒過試用期吧,怎麼穿得這麼奔放。”

我低頭一看,腳上的人字拖上兩只小貓咪一臉無辜地與我對視。我一臉淡定地從包裏掏出一雙高跟鞋,飛快換上,把拖鞋裝進紙袋塞進了包中。從頭到尾,季余期都張大嘴驚愕地望著我。

“如果你晚上有空,我想約你吃個飯。”我盯著他額前那撮翹起的劉海,努力壓抑想要把它撫平的心情。

他皺著眉,一臉懷疑:“你想泡我?”

我啼笑皆非:“我泡面都不會泡你好嗎!”

話音剛落,電梯的燈劇烈閃爍起來,伴隨著一陣陣或輕或重地搖晃,還未反應過來,電梯猛地一黑,只聽到哐當一聲,整個世界陷入了黑暗的寂靜中!

我發出了一聲刺耳的尖叫,抱著頭就縮在角落裏一動也不敢動,早已忘記了什麼電梯自救手冊,整個膽兒都被嚇到了九霄雲外。

“別叫了!”季余期在黑暗中吼我,電梯沒有如電影中演的那般直接墜到底樓把我們摔得四分五裂,而是穩穩停在了原地。

我哆嗦著站起來摸索了半天,拽住他的袖子眼淚嘩嘩就流了出來。

季余期按了警報器,借著手機燈光衝我翻了個大白眼:“膽子這麼小?當初騙財騙色的時候不是膽兒挺肥的嗎?”

我抽泣著反駁:“我哪有騙色啊!一個滿腦袋青春痘的小子……誰想騙色啊!”

“你欺騙我感情!”季余期惱了,“當年我多純情一個小夥子,你說什麼我就信什麼。你說你爺爺病了奶奶瘸了妹妹要上學了……我TM都給你寄錢!你來看我的那一次,你知道我當時的心情嗎?!

我牽著你的手,我腳底板都在冒汗!送你回了招待所,我屁顛屁顛淋了一路的雨,燒到快四十度了,第二天還捧著一大束花來給你送早餐……”

“然後你直接暈在我了床上,嚇得我夠嗆。”我輕輕松開他的衣袖,轉過身去擦掉滿臉的淚痕。

“你給我餵藥買粥照顧了我兩天,那時候我心裏都快樂開花了,恨不得一輩子都高燒不起,這樣你就不會離開我了!可是你這個混蛋……”季余期深深喘了一口氣,“你的大學就在城市的北邊!兩個小時的公車都可以到!我卻深信不疑你是外地的姑娘,屁顛屁顛給你買好火車票……”

不知為何,我噗嗤一聲笑了。

“你丫根本就沒有什麼妹妹!你變著花樣騙我錢,我甚至都沒有去查一查你的銀行卡是哪兒的。是我太蠢了,相信什麼狗屁網戀,相信什麼真愛!”季余期一直情緒激動,恨不得把我挫骨揚灰。

那時候的季余期是某工科大學的二年級宅男,青澀又白癡,沈迷於遊戲,對愛情充滿了向往。他不過是我在茫茫網海隨意挑的一個十八歲傻瓜男生,他省吃儉用到處打工給我寄錢,一直到我說了一個豬都不會信的謊言,然後徹底消失在了他的生活中。

只是沒想到,十年後我們會再度重逢,在他說出名字前我只是懷疑,當我肯定是他後又抱著僥幸心理他不會認出我。十年啊,十七歲的小姑娘變成二十七歲的大齡剩女,誰還記得誰呢?!

“對不起……”我貼著冰冷的電梯墻,再無退路了。

季余期卻湊了過來,沈悶的呼吸近在咫尺:“花了那麼多錢吻都沒一個,真是虧大了。”

我故作輕松聳聳肩:“親就親,怕你啊!不過以後咱們兩不相欠了!”

季余期的眼睛在黑暗中閃閃發光,盯著我看了好一會兒,緩緩退開了:“你想得美!”

“誰怕誰!大不了一起死在這兒好了!”我也豁出去了,大不了工作不幹了,也好過受制於人。

他冷哼一聲,不再搭理我。

我也縮在角落鼓著腮幫子生氣。

五分鐘後,電梯被維修工人分開了,一群人圍在電梯外好奇地往裏看,真是讓大家失望了,我和季余期氣鼓鼓地各自站在角落中誰也沒有搭理對方,徑直走了出去。

同恩在茶水間打探我口風,我用手在嘴上拉了一根隱形拉鏈:“對不起,無可奉告。”

“你和經理……以前認識?”同恩殷勤地給我泡了一杯咖啡,“你們之前的氣場,怎麼有點像戀人……你們過去在一起過?”

我臉一白:“他?呸!怎麼可能!”

瀟灑轉身卻差點撞到季余期懷裏,他黑著臉冷冷望了我一眼:“林小姐,你的報表我不是太滿意,在明天前重新做一份放在我桌上。”

燈一盞盞暗了下來,人陸陸續續走完了,我捏了捏酸痛的胳膊看了下時間,已經十一點了。玻璃門的那一頭,季余期還在埋頭工作。

我看報表看得眼睛都快瞎了,自認為再也找不出什麼瑕疵了才作罷,然後打開了一份新的文檔,打印機嘟嘟吐出了一張紙。我折了三下,裝進了一個白色的信封中,走到了季余期的桌前。

“這是我的辭職信。”我把信封推到了季余期的眼皮下。他看都沒看,直接塞進了碎紙機裏,辭職信變成了一束整齊的紙條嘩啦啦掉進了垃圾桶裏。

“那我只能直接走人了。報表發給你了,你查一下。”我環著雙臂,冷冷看著他。

他倚在桌前,嘴角帶著笑意:“我說過了,你想得美!”

5

季余期的辦公桌後是一個巨大的落地玻璃,窗外霓虹閃爍,像星星般鑲嵌在昏暗的夜空中。我第一次站得這麼高地俯瞰著這個城市,原來所謂的夜空一點都不黑,還有飛機劃破夜幕時閃爍著的紅色光芒。

車流穿梭在馬路上,高樓林立的大廈中燈火闌珊,雖然在這個城市讀書工作,卻還是像個孤獨的旅人深信自己總有一天會離開這裏。

十年前,我在和方佑談戀愛,他因為一次群毆事件被關進了警察局裏,我需要一筆錢把他撈出來,在這之前他打牌輸了一萬塊,加上那些天的利息已經滾到了四萬三,兩個星期後若還沒有還,他就會在出獄的五分鐘內被砍掉左手。

我沒有那麼多的錢,於是瞄上了季余期這個傻蛋,原本悶悶的我絞盡腦汁勾搭他,一邊害怕一邊內疚,我把自己對愛情所有的遐想,所有的溫柔,所有的甜言蜜語都用在了季余期身上……他像一只撲騰的小鳥,順利鉆進了我的籠子裏。

在歷數了各色親戚需要錢的理由後,我發現還是差了三萬塊,我開始謊稱自己生了病要來大醫院看病順便看看季余期。他樂得不行,帶我看電影逛街吃東西,然後發高燒暈倒了……我在醫院晃了一圈就回學校了,沒多久就收到了他關切的電話問我什麼病……

我的謊言像一張織不完的大網,一環扣一環,我想到方佑即將被砍斷的手腕大哭起來。我說我得了很嚴重的腎衰竭,可家裏實在拿不出錢來……

這蹩腳的謊言,季余期那個傻蛋卻信了,他讓我不要著急他去湊湊看,第二天就給我打來了三萬塊。

我坐在銀行門口哭了很久,我一邊狂罵季余期是白癡,一邊狂哭。我實在沒有辦法面對他,他說要來看我,要照顧我,陪我一起度過人生最艱難的時光……他說他愛我,絕對不會因為我生病就放棄我。

我知道,他說的全是真的。所以我嚇壞了,我假裝自己要死了,寫了一封情真意切的遺書發到了他的電子郵箱中,我說自己病入膏肓,不忍拖累他,讓他忘記我重新開始尋找新的愛情。然後我換掉了電話,註銷了銀行卡,從此徹底消失了……

為了甩掉前男友,我謊稱得絕癥消失,10年後再見他成我上司

很長一段時間,我都在擔驚受怕中混著日子,我知道季余期很快就會醒悟自己上當受騙,他也許會報警,因為那畢竟不是一筆小數目,可警察叔叔一直到今時今日都沒有來找過我問話。

我看著眼前的季余期,時光抹去了他腦門上的青春痘,把他塑造成了一個風度翩翩年輕有為的好青年,而我呢,一生一世都會活在對於他的不安中。

不,我不後悔。我甚至感謝老天把我再次送到他的面前,無論他選擇什麼方式懲戒我,我都不會反抗。

午夜夢回時,我經常會問自己:為什麼會那麼愛一個人渣?明知道是個渣貨,還是奮不顧身撲過去?答案只有一個:方佑是我第一個愛上的人,他的不羈和叛逆完全符合我想要逃離的枯燥生活,我羨慕方佑的灑脫豪邁,我想要成了他那樣的人。

我以為尋尋覓覓了這麼久,等待我的不是王子至少也是一匹黑馬。事實是,我連愛情走了很久都不知道。我像個被虐狂,甘之如飴地奉獻著自己的所有。這十年……像一場噩夢。

我最難過的是……我無可救藥地喜歡上了季余期,我在欺騙他的同時自己卻先陷了進去。他會在過馬路的時候小心翼翼地拽著我的衣袖,卻不敢拉我的手。在黑漆漆的電影院裏偷偷看我,與我目光對視時,一定會傻笑。

我討厭自己,人怎麼可以同時喜歡兩個人呢?

季余期,我只是很難過為什麼我先遇上的人不是你?這樣我就可以全心全意去喜歡你了。我們可以手牽手過馬路看電影吃路邊攤在校園裏漫步……我們可以像無數小青年一樣轟轟烈烈愛一場才不去管結果怎麼樣。可是我遇上的人是方佑,一起去看場電影,他都要先去收點保護費才能和我約會。

可是我還是和他在一起,長長久久。

季余期,因為我必須斷了想你的念頭,我不能站在你的面前告訴你真相,那無疑和我赤裸裸站在大街上沒有任何區別……我可笑的自尊和膽怯的靈魂,都配不上你。

我們從來都是有緣無分,不管是過去還是現在。如果可以,我願意付出任何代價換回你快樂的人生,我寧願自己真的死在了十年前。

如果可以,我願意給你一個永遠的謊言。

我別開臉,不看季余期:“這張卡裏是我欠你的錢,無論你想幹嗎,先把錢收下。”我把銀行卡輕輕放在了他的桌上。

季余期修長的食指轉動著那張單薄的銀行卡:“別人都說你是騙子,你只是為了騙我的錢。可是我不信,哪有騙子會照顧我兩天,哪有騙子會對我那麼好,哪有騙子會臉紅……也許對於你來說,不過是個騙了個人,可是卻讓我這十年都活在一場夢裏。

不是沒有遇見過更合適的人,可我就是忘不了你,我相信你一定是死了……死於腎衰竭……我特別難過……我覺得我靈魂裏的某一部分也跟著你死了。我在林山公墓的半山腰給你買了一塊墓地,我把你送給我的所有東西都埋在了裏面……

那是你的衣冠冢啊,林俏君!我想著自己哪一天死了也和你一塊葬在那裏!!!”

季余期的每一句話都像旱天雷,他泛紅的雙眼死死盯著我,像要把我生吞活剝了一般。我低下頭,眼淚在眼眶裏徘徊,我不敢再看他,我不配再看他!

季余期突然笑了:“不是沒有懷疑過你的……可我就是寧願相信,你是喜歡我的,因為你在我暈乎乎的時候偷偷親了我一下。你一直坐在床邊牽著我的手,一臉緊張地望著我……我寧願活在你的謊言中。”

我努力咽下眼淚微微笑了笑:“我也是。”

我不想告訴季余期事情的始末,說那些有什麼用呢?不過是無謂的狡辯罷了,我的確是欺騙了他,騙得又狠又重。我長長籲了一口氣,太好了,那壓了我足足十年的重負終於卸下了,我努力揚起微笑:“密碼……是我們見面的那一天。”

季余期眼神復雜地望著我。

“再見。”我轉過身,揮揮手臂,滿臉淚痕地離開了。

真正的愛情大概是我們天各一方卻在同時回頭,我們目光在半空觸碰,帶著久別重逢的喜悅,我像長了翅膀一般飛奔向你。而你,穩穩地,穩穩地,抱住了我。

這大概是我一輩子也無法得到的,夢裏的,你的擁抱。

6

陰霾天,山上霧氣衝衝山雨欲來。山路並不崎嶇,蜿蜒的公路一直延伸到半山腰的公墓群。風吹過松濤聲,綠色的波浪在山中滾動。我站在密密麻麻的公墓前,像一個孤魂野鬼找不到自己的歸宿。

沿著石階,我從第一個墓碑開始,一個個看過去。千篇一律的黑白照片上大多數人都帶著笑意,他們沈睡在這裏,是別人的愛妻愛子兄弟姐妹。散落的菊花黃白相間,元寶蠟燭也不新鮮了,只有這山這風雨艷陽和這片松濤陪伴著沈睡的人,總有一天,我也會那化作一團骨灰靜靜躺在裏面。

天開始飄起了細雨,我找了足足三個小時,才在角落裏找到了那個刻有假名字的空墳。

墓誌銘是:我的愛人。

我靠著這個沒有照片的墓碑,輕輕閉上眼睛笑了,兩行熱淚滾滾落下。

我終於明白了季余期受到了怎樣的傷害,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付出一切代價也要回到季余期身邊,因為今時今日我終於明白,我錯過了怎樣一個深愛我的人。

這個世界上哪有誰心甘情願受騙,不過是因為被愛蒙了心罷了。

我伏在墓碑上哭了很久,雨越下越大,卻怎麼也澆不滅我心中的悔恨,甚至有那麼一刻我想真真切切地從山上跳下去真正死了最好。

一定要離開這裏,必須離開這個城市,再也不要回來了!

我擡起頭來,準備擦擦眼淚走人,卻看到季余期臭著一張臉環著雙臂不知看了多久。

漫天的雨水潑灑在我們身上,我那麼努力還是看不清他黑沈沈的雙眼。

“林俏君,見到你第一面的時候,那種天崩地裂的感覺……我真希望你死了,因為你用行動證明了我是個徹徹底底的傻瓜這個事實。”他輕輕抹掉額上的雨水,話語中帶著難以原諒的恨意。

我用力擦幹眼淚,沒有還嘴站起來就走,卻被季余期拽住了手臂。

他逐漸降低的聲音帶著說不出的溫柔:“可是後來……我覺得你活著,真好。不管你是不是騙了我,我都覺得沒關系……只要你還活著,什麼都不重要了。”

閉上眼,淚水混著雨滴又滾落了下來。我掙開他想逃跑,季余期死死拽住不放,我氣急敗壞地尖叫:”你到底想要幹什麼?!

季余期冷笑:“我才想問你到底想要幹什麼?!一次次玩兒我很有意思嗎?十年前你說你死了,十年後你再度出現,搞這麼多花樣,你想幹什麼?你走就走,你來這裏幹什麼?林俏君,我已經不是當年那個傻瓜了,你休想再欺騙我!”

片刻的眩暈後,我喃喃道:“我不會再騙你了,我要回家了,季余期。”

他看著我,嘴角揚了揚,手緩緩松開,突然放松的手臂瞬間疼了起來。

雨水淋濕了他的頭發,他好看的臉,雨滴正從劉海鼻尖下巴落下,我望著他緊蹙的眉頭,伸出食指輕輕按了上去揉了揉:“放!輕!松!”

然後,我走進了雨幕中。

濕噠噠的劉海貼著我的額頭,冰涼的身體只感覺得到眼淚的溫度,我的眼前閃過一幕幕關於季余期的所有。

他在火車站接我捧著一束花;我們走在馬路上,艷陽高照,鳥語花香;他因為發燒而滾燙的額頭;他修長的手指;他穿著T恤球鞋的背影……電影院中,他假裝睡著靠在了我的肩頭,腦袋又沈又熱……

大雨過後,我會忘記這一切,因為我的前半生已經葬在了那座空蕩蕩的墓穴中。從今以後,我與季余期再無任何瓜葛。

我的債……還清了。

7

來到這座城市,我只有一個行李箱,離開這個城市,卻托運了一大堆東西。我一直害怕坐飛機,我總是擔心起飛和降落時劇烈的晃動,我害怕自己是那倒黴的百分之零點幾幾,每一次坐飛機我都恨不得寫上遺書買十份保險……我有高空恐懼癥。

一直到飛機快要起飛了,我身邊的位置依舊是空的。為了不被恐懼折磨幾個小時,所以在上機前吞了兩顆安眠藥祈禱可以一路睡到下飛機。

一位男士擦過我的膝蓋坐在了靠窗的位置,我歪著頭迷迷糊糊繼續睡,途中似乎有人在替我拿了靠枕和毯子,一直到我歪歪扭扭的頭靠在了一個寬闊的肩膀上,一股熟悉的味道撲面而來……我猛地睜開了眼睛瞪著他!

“見鬼了?怎麼表情這樣?”季余期輕輕把我的腦袋放回原位。

“你怎麼在這兒……”我結結實實嚇了一大跳。

“你不是要回家嗎,所以我跟你一起走。總不能你人走了,給我留下一個空墓吧。”季余期輕描淡寫了幾句話。

我的大腦根本無法清醒,我懷疑自己在做夢,對,一定是個夢。

“睡吧。”他偏過頭,輕輕在我額前吻了吻,調整了一個舒服的姿勢靠著我的頭開始了均勻的呼吸。

迷迷糊糊間,有人在我耳畔輕輕問道:“林俏君,那時候你是喜歡我的吧?”

“嗯……”我含糊地應了一聲。

“現在呢?”

“不喜歡了……”我迷迷糊糊回答道。

他身體一僵,腦袋飛快移開了。

我依舊靠在他的肩頭,伸出手把他的腦袋移回來:“因為我愛你,所以不喜歡你了。愛和喜歡……是兩碼事。”

我挽著季余期的手臂,一點都不害怕,就算現在從空中墜下也不怕。

第一次,我睡得這麼踏實安心。他緊緊抱著我,輕輕笑了。

其實根本就沒有什麼永遠的謊言吧,因為當謊言結束後,真愛才會來臨。(原標題:《請給我一個永遠的謊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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