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背上背著前男友過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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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水

以往每次寫深圳B10每年一度的明天音樂節,都會強調它是國內最好的先鋒音樂節,或簡曰:國內最好的音樂節。它提供不會失望、拓寬耳界的音樂陣容,身處一個松弛、平民、活生生的社區,有全國最專業的樂迷觀眾。附加優點還包括B10所在的華僑城創意園有一間好書店,在書店演到天亮也可以,園區裏的館子好吃、店鋪好逛,街上的年輕人都很自信漂亮等等。

去年的特別策劃音樂節《返場72小時》安可了兩次,終於謝幕。陣容裏沒有外國人,來的都是B10的老友。老友記演二十年前的作品,為年輕的觀眾預演紛紜歲月。不能指望二十年前的先鋒放到今天仍是先鋒,但今天能獲得年輕觀眾喝彩的,已算是經受住了考驗。

(接上篇)

1998年,歡慶和李琨的樂隊“另外兩位同誌”發表《凹凸》。二十多年前歡慶還沒去做琴做口弦,沒攢下大量的田野錄音,處於憑本能活躍於成都地下音樂場景做“先鋒音樂”的時期。

先鋒藝術在誕生的當下沒有出生證,無標桿可供參考。它們中的絕大多數都只存活於現場發生的瞬間,成為現實數不清的註腳之一。

回頭看,才能比較清晰地看見它。《凹凸》時期的音樂實驗,有點像詩人玩弄文字排列和排版的魔術,通過印刷術讓文字的形象本身產生效果,把秘密藏在文字的迷宮裏。

那首在大屏幕上打滿《啊》的歌展示了美好肅穆的東西,但醜惡的部分更讓人印象深刻。急速的節奏插入歡慶、李琨交替的“啊”,令人難以忍受。但正如醜惡的靈魂,亦有引人入勝之處。“慢慢向下滑去”的那首裏,音階支撐怪物快速長大。“我看見你們死去”相反,每句唱詞比上一句少一個字,雕刻出一個堅實的三角。

“我看見你們死去

我看見你們死

我看見你們

我看見你

我看見

我看

我”

“另外兩位同誌” 本文圖片由主辦方提供

“另外兩位同誌”的所作所為是為幽靈賦形,向觀眾展示異形血淋淋地破胸而出,已經無關美醜。

6501不一樣。傀儡樂隊法茹克的這支新樂隊有明確的審美體系。他們不搞詩歌,最低限度的歌詞出自最低等的動物性,打破主題演了今年新發的專輯《我們的眼睛去過世界各地》。

他們的音樂可以參照舌頭和IZ,以鋒利的節奏推進。區別是6501更加幹燥粗魯,嘈嘈切切的幾何形節奏沾上煤灰,以野獸的兇猛與老練的獵人對峙。

6501

小河上次演《飛的高的鳥不落在跑不快的牛的背上》是十年前在河酒吧。混過河酒吧的人名串起來,就是一部中國民謠寶書的目錄。這些人因為稀有、際遇和互相的需要抱團成長,結下深厚友誼。

張瑋瑋年輕時候認作師傅的小索、張佺、馬木爾、小河,在今天仍然是響亮的名字。不能怪江山為何減產年輕才人,主要還是因為民謠這個東西需要時間來煲。他們這一代人撞到好運,雖然沒有一個人活了幾百歲,但從家鄉到北京的路途,八零年代到零零年代的劇變,人的離合,物理空間的誕生與消失,夠讓一個人在二十年裏似活了一百歲。

小河錄這張名字拗口的現場專輯時已經過了新千年。2002年夏天,詩人尹麗川推薦摩登天空的老板沈黎暉來看演出。他來了兩次,找人錄音,就有了這張專輯。次年春,“非典”來了。等它走的時候,酒吧在後海重生,三裏屯南街的繁盛不再。

花開花落,繁榮和蕭條,聚合與離散是必然的事情。是人的青春只有一次,所以對此耿耿於懷。別說當事人,旁觀者也心有戚戚。發現剪短頭發的郭龍頭頂禿了一塊,就跟看到香港黑幫片裏的老面孔威風不再一樣不是滋味。

拉完最後一首,張瑋瑋說的“莫名其妙的幸福感”來自他26歲時的身體記憶。經常性地回憶和重新審視往事,有時候是對活在當下的阻礙。這一點上張瑋瑋更接近我們普通人。瀟灑的小河似乎沒有這種困擾。

瘋的人有特權,他只要從心所欲就能輕易逃脫時代的印記。張瑋瑋的手風琴和郭龍的手鼓喚來野孩子、美好藥店、白銀飯店的鬼魂,彼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小河的特質很快跳出來,從致密的音樂裏沾衣而過。“飛的高的鳥”出自看不出性格的作者之手,有時候像粗魯蠻橫的二師兄,有時候像被愛慕之心撩撥的女兒國國王,嬉皮笑臉的濟公和尚。各種人格融合在一起的結果,就像光譜中所有顏色混合在一起,變成了白色。

當時被認作實驗的做法,現在聽倒覺得是復古,像默片和老電影的配樂,以盡最大努力制造戲劇衝突,煽動內心波瀾為首要目標。為此不惜吐囈語,盡瘋狂。

今天的小河比當年清醒。由於一直很清醒,他從當年的影子裏提煉出一個輕松愉快的化身,面色紅潤,中氣十足,自嘲發量變少只是照顧身邊兩位兄弟的感受。

他們演了一首美好藥店的經典《老劉》,洗凈騷氣、恐怖和荒誕後,只剩涼薄。三人緩緩和聲,敘述跳樓老漢用布裹住腦袋的最後光景。

左起:張瑋瑋、小河、郭龍

回程在機場迎面走過來吳吞,戴帽蓄須背一把琴,很好認。這時吳吞的形象就像臺上的延續,目光銳利,孤身一人從舞臺的光束走向回家的路。

吳吞一直給人毫無世故,赤子之心的感覺。舌頭的兇猛也來自一種天真。他的民謠作品表現形式更溫和,幾乎是配樂詩朗誦,吉他為主。效果器很少用到,只在最後一曲放出吹皺空氣的大肚獸,在叮叮哐哐的敲擊聲中結束全場。

吳吞的詩裏塞滿他目力所及、耳中聽聞的景象。不同事物之間的排列組合能產生全新的印象,僅僅念長串的名字就有魔力。好幾首歌就以這樣的方式漫遊在現實中國,用隱喻和拼貼燃起無名的情緒。

上次吳吞也是在B10演個人民謠作品,“沒有幾條新疆漢子在背後”,他有點慌。加上那次身體不適,人在舞臺上腿打顫。這次他應該不那麼緊張了。他唱得平心靜氣,詩裏的迷茫化作六月的雨,被臺下黑色土壤般的觀眾吸收。

問過吳吞,為什麼不在民謠作品裏寫好聽的旋律?他說怕寫得過分好聽,所以一直警惕,但沒有解釋究竟是為什麼。只能猜,他是不是怕美麗的東西富有蠱惑性,會讓人失去警惕和力量?還是因為好聽會削弱思想,麻痹他的迷茫?

吳吞

同一個周末,“重塑雕像的權利”在上海梅賽德斯-奔馳文化中心開唱,聽到的全是喝彩,為他們爭氣也為“地下音樂”走向大眾高興。年年來明天音樂節的五條人,從前混在人群裏,這次出了名,被姑娘們追著從眼前跑過。

年復一年,變化在發生。這裏沈澱好的東西,保留友誼的氛圍,既是舞臺也是老朋友聚首的地方。明年外國人還來不了的話,要不要推出點年輕人,搞個“二十年後他們的音樂還會繼續存在”的主題,讓他們也有機會在這裏,和樂迷變為老友。

責任編輯:陳詩懷

校對:張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