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死去哥哥沒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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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末民國時節,東北大地胡子橫行,到處燒殺搶掠,綁票勒索,不知害苦多少好人家。今日這篇拙文,以第一人稱的視角,講述一個12歲的少年被胡子綁票的真實經歷。

我叫王寶財,原籍遼寧省海城縣王家石堡子,自幼隨父母遷居吉林省通化南花甸子村,父親王洪勤原先當過一任吉林省議員,辭官後與朋友合夥開辦“三盛記”商號。哥哥畢業於吉林師範學校,曾一度擔任過教員,後來協助父親經商。

九·一八事變後,我和弟弟還在讀小學。一天,父親很慌張地跑回家,對我們說“鬼子來了”。然後帶著我們東躲西藏,過了好一段日子才穩定下來。剛躲過鬼子沒過多久,胡子又來了,比鬼子鬧騰得還兇。父親為此托人從俄毛子手裏買了兩桿快槍,一桿自己用,一桿交給我哥哥,說是一旦有胡子來,甭多廢話,簍槍就打。

就在民國二十四年(1935年)的臘月,我剛過完12歲的生日,父親看管得嚴,不讓我隨便亂跑,天剛擦黑,就讓我上炕睡覺。睡得正香的時候,突然聽見院外的狗一陣陣狂叫,沒等我從迷糊中清醒過來,幾個黑影就衝進了屋裏,全都手持短槍,臉上塗著鍋底灰,兇神惡煞一般將我父親從炕上拖下來,朝我父親的臉踹了一腳。父親慘叫一聲,捂著臉趴在了地上。

其中有個兇漢說:“想活就別動。”接著一把將我拎了起來,啥話也不說,扛在肩上就外走。我嚇得渾身哆嗦,連哭都哭不出來,任由他們把我扛在肩上,在黑燈瞎火中亂走。

走了好一段時間,也不知道到了啥地方,我丟進一間破屋裏,借著油燈才看清他們一共是九個人,全都帶著短槍,綁來我和父親,還有其他兩人,一共四個“票”。

白天他們隱蔽不動,到了夜裏坐上馬爬犁,在雪地裏飛奔,就這樣走了好幾天,這才到了“撓頭”(老巢)。我們被帶進“秧子房”,這是一座黑漆漆的地窖,已經有不少“票”在裏面了。其中多數是強壯年,有幾個上歲數的老人,小孩就我們三個,數了數連我在內一共37個人。

聽其中一個“票”說,這裏是報號“中山好”的綹子,這人是個大禿頭,說話結巴,一條腿有毛病,走路不穩當,他是闖關東的山東人,有五十來歲,手底下除了“四梁八柱”之外,還有接近兩百多個“崽子”(嘍啰),那些崽子說話山南海北,有關裏的,也有關外的,經常因為一點小事而大打出手,一個賽過一個心狠手辣,稍微不順心就拿這些被抓來的“票”撒火,好沒人性哩。

“秧子房”黑咕隆咚,潮氣熏人,沒有鋪蓋,只有一層薄薄的豆稭,上頭吊著一根繩子,每天給兩頓飯,一頓一個小窩窩頭和一塊腌菜疙瘩,偶爾給點熱水喝,平時只給喝涼水,睡覺躺不下,只能背靠著背坐著睡,還不能大聲說話,胡子發現誰大聲說話,拖出去就是一頓好打。

每天只有早晨五點鐘能到外面放風,順帶排泄大小便,行動慢了,就要挨打。放風之後,就被再次關進去,這一天都不能再出去,一旦有了大小便,只能在地窖裏面排泄。胡子很會折騰人,誠心不給水喝,有人渴得受不了,就只能擠點尿在衣服上,再擰出來,用舌頭舔一舔來解渴。

胡子善於“熬鷹”,也就是不讓人睡覺,經常要求我們必須直著腰板坐著,誰要打瞌睡,就把誰拖出去收拾。有一次,有個姓袁的老頭實在扛不住,就低頭打了會兒瞌睡,被胡子發現後將他拖到外面,用兩根細馬尾把他的兩根大拇指勒住了吊起來,然後用香火燒他的鼻子、嘴唇、眉毛,三九臘月的天,袁老頭被吊了兩個時辰才放下來,人被丟進地窖時已經沒了氣,大夥兒又是掐人中又是拍後背,好半天他才醒過來,接著眼淚刷刷地掉,從那天開始他就時不時地哆嗦一下,看來是被嚇破了膽。

吃著凍得硬邦邦的窩窩頭,睡著冰冷的地上,凍得根本睡不著,有的“票”手腳被凍得像饅頭,破了皮就流膿水。胡子用這些法子折磨人,就是為了讓你把家裏的底細一五一十地全都說出,好從中加碼。

一晃就到了除夕,胡子們大吃大喝,我們卻還是窩窩頭就鹹菜,那幾天我可遭了老罪了,幾個胡子把我拽出去,讓我給他們洗腳搓腳,把我當皮球似的踢過來踢過去。有天下午,我父親被他們拖了出去,他們要我也跟著,秧子房掌櫃給我父親上了“老虎凳”,期間還用烙鐵在身上亂燙,我父親被折騰的死去活來,問什麼說什麼,只求胡子饒命。

接著,他們當著我父親的面收拾我,讓我跪在一個帶刺的木頭輪子上,痛得我昏了過去。我父親給我求情,最後秧子房掌櫃讓我父親拿“小洋”一萬元,外加煙酒糖茶等等,然後讓“花舌子”去送信。半個月後,花舌子告訴我父親,事兒他已經跟家裏人說了,錢一到手,立馬放人。

差不多過了兩個月,家裏人還沒來贖我們,報號“南五省”的秧子房掌櫃把我父親提了出去,一個小時後放了回來,我一看,父親的一只耳朵沒了,讓“南五省”用剃刀給割掉了。父親痛的在地上打滾,不停地嚎叫,從那天開始,父親就精神失常了,滿口的胡話,還發起了高燒,原先白白胖胖的一個人,被折騰的骨頭如柴。

一天,我給秧子房掌櫃磕頭,求他放我父親回家,把我一個人扣下,我說我父親回家後,一定會設法弄錢贖我。秧子房掌櫃知道我父親瘋了,留著也沒啥用,就讓“花舌子”套車給送了回去。

另外一個跟我父親同齡,並且交情不錯的人就沒有那麼幸運了。他叫李恒仁,也是個買賣人,由於家裏人遲遲沒有拿錢來贖他,他兩只手上的大拇指全讓胡子給剁了。民國二十五年(1936年)4月的一天,他被胡子吊在杠子上,這叫“上大掛”,胡子用馬鞭子抽他,還用子彈尖在他的肋骨上亂劃,又把他按在地上,從鼻孔往肚子裏灌辣椒水,等到肚子灌得鼓鼓的,再讓四個人用杠子壓肚子。當天晚上,李恒仁就咽氣了,等他的家人拿錢來的時候,連他的屍體被丟在哪裏都不知道。

後來的一段日子,胡子去“砸窯”的時候,把我和另外兩個小孩帶上,怕我們趁亂跑了,用細繩拴著雙手,時間長了,繩子把皮肉磨爛,“草爬子”往爛肉上叮,鉆心癢痛,可把我們三個折騰毀了。

胡子讓我們三個跟著,是讓我們給他們擋子彈,好在我們命大,要不然都成了靶子。那段日子,我親眼目睹了胡子是如何滅絕人性地禍害老百姓,老百姓對他們恨之入骨,民間有個小段是這樣唱的:只曾想當胡子占山為王,搶錢財綁人票發財還鄉。沒曾想做壞事喪盡天良,到頭來法網難逃屍骨成漿。

到了9月,中山好、打天下、九洲等綹子聯合起來,把整個通化禍害的烏煙瘴氣。一直折騰到10月,他們才各自返回“撓頭”(老巢)。這一次,胡子們發了大財,還帶回來十幾個年輕的姑娘,整天從早到晚沒完沒了的折騰,那些姑娘到最後就活下來三個,其他的全被活活折騰死了。

轉眼到了12月,我在綹子裏被扣了接近一年,胡子這時候不再怎麼欺負我,還要我當“崽子”。我當時想啊,我家裏人咋還不來贖我回去啊,難道不要我了嗎?這樣下去,我不也成胡子了嗎?

有天晚上,突然傳來槍響,接著聽到有人大喊:“不好了,來跳子了!”

“跳子”是胡子的黑話,指的是軍隊。秧子房掌櫃喊道:“常勝軍麻溜往外提秧子,奔北溝,進老林子!”

裏裏外外亂作一團,烏漆嘛黑到處打槍,好多胡子被亂槍擊斃,其中包括一個報號“白龍”的女胡子。

有些走不動的“票”,被胡子直接給斃了。雙方交火足有兩個小時,胡子們抵抗不住,到處亂跑,跟沒頭的蒼蠅似的。來剿匪的軍隊帶來了好幾條大狼狗,那些大狼狗很兇,見著胡子撲過去就咬,專咬嗓子。

本來有個胡子一直看守著我,他怕狗,嚇得蜷在地上裝死。我趁著這個機會拱進一堆爛木頭裏面,一動也不敢動。一直到了天亮,胡子都跑得跑、死的死,軍隊追著進了老林子,我這才爬出來,連滾帶爬地下了山,在荒無人煙的林子裏走了足足一整天,終於看見幾戶人家。

我前去叫門,主人看我是個孩子,就讓我進了屋。沒多久,外面又有人叫門,開門一看,也是個“票”,他叫孫美月,二十歲,是個讀書人,家裏挺有錢,花舌子到過他家,也不知道啥原因,他家人一直沒來贖他。

一見是他,我求主人把他也留下。主人是個好心人,讓他留下後,給我倆熬了兩大碗碴子粥,還弄些麅子肉給我倆吃,我倆邊吃邊哭,可算正正經經地吃頓熱乎飯了。孫美月的腿挨了一槍,也不知道是誰打的,他從此成了跛子,好在性命保住了。

在那戶人家住了一宿,轉天早起,主人給我倆一點幹糧,讓我倆快走,他擔心我們留下會連累他。我倆千恩萬謝,然後結伴上路,一路躲躲藏藏,生怕遇見胡子,走了整整三天,這才到了通化,我跟孫美月各自回家,全家人一見到我,全都楞了。後來又哭又笑,我總算逃過一劫。

我問我哥,為啥不贖人?哥說,胡子開口要一萬小洋,借遍了親戚,把能賣的東西都賣了,還是湊不上,沒辦法只能用煙土來抵,“花舌子”說倒也不是不行,不過要大當家點頭才行。結果“花舌子”一直沒給回信,家裏人還以為我們都讓胡子給害了性命,因此只得在家裏聽信。我父親被放回去後,神誌不清,總說胡話,家裏人不知道他說的話哪句真、哪句假,但還是到處湊錢,準備等到“花舌子”再來的時候,設法打聽我的消息。結果“花舌子”沒來,我先回家了。這就是命大啊。

(文章參考當事人王寶財的口述資料寫成,文中配圖取材自網絡,與文中人物並無實質關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