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四周漆黑口鼻腔有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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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眼前這個男人要包養我。

天嘉集團總部,董事長辦公室。

秦正彥瀟灑地甩給我一份協議:“簽了它,我就同意投資你們的項目。”

協議內容是要我未來一年內負責他的飲食起居,照顧他的生活等等。

金主爸爸在上,我不敢造次:“秦總,請問這個等等,是指哪些?”

秦正彥站起身走過來,終於,他欺騙性極強的美麗外表停在一個能讓我面紅耳赤的距離:“當然,當我有些特殊要求的時候,紀小姐也得滿足。”

我冷下臉問:“你到底想幹什麼?”

“你陪我睡一覺,我就告訴你。這麼多年還沒用過,不知道你好不好用。”

說完還在我耳邊吹了一口氣,我的忍耐到此結束,去你媽的。

我使勁推開他,他沒防備,一下子撞到桌子上,我把合同砸到地上:“你誰啊神經病吧,還他媽玩什麼契約情人,你犯法了你知道嗎?”

我要拿回我們公司給天嘉的合同,秦正彥攔住我,慢條斯理地撿起地上的紙張。

他將兩份合同都遞給我,滿不在意地說:“兩份合同,你簽,我就投資。”

我翻了個白眼,接下協議轉身就走,秦正彥在我身後冷笑:“紀小姐,一天考慮時間,明天晚上八點我在君悅會所等你,不來這事就算了。”

我們雜誌社正在開發一個項目,定金都付了。前段時間因為刊登了劣跡藝人的廣告和采訪被查處罰款,公司業績一落千丈,尾款和後期運行的資金根本付不出。

采訪的記者已經被開除,但那期雜誌是我主審的,拉投資這種苦差事就落到我頭上。

我是前幾天見到秦正彥的,在雜誌社和天嘉合作協議的洽談會上。

秦正彥被一眾中年高管簇擁著走進會場那刻,我懵了,我完了,我涼了。

妙妙在我耳邊說:“本來今天是部門經理接待,不知怎麼的,說是參會人員報上去之後,他們董事長要親自來聽報告。”

我對著臺下講完項目的時候腿都在抖,主要是有一位青年才俊的目光實在過於灼熱,並且在我講完回到座位上之後突然來了句:“沒想到紀小姐還是這麼巧舌如簧啊。”

我一個揖耶差點沒坐住,然後秦正彥笑出了聲。

我們經理打圓場說:“原來秦總和我們涼嬋是舊識啊,有空一起吃飯。”

秦正彥根本不給經理面子,當場拒絕:“吃飯就不用了,等會開完會讓紀小姐留一下,我還有事跟她商量。”

秦正彥想跟我商量的事就是保潔保姆加陪睡,而且工資才一萬,他在嘲笑誰啊笑死。

天嘉集團現任當家人,秦正彥,鐵石心腸雷霆手段,他一咳嗽整個商界都得震三震,年僅26歲。

是我大學前男友。

可惜我當年有眼不識泰山,拋棄他出國讀研了。

2

我剛到家,經理的電話就打過來:“知了啊,咱們南方的未來可就看你了,一定要拿下天嘉的投資。”

天嘉的產業涵蓋商業地產和連鎖酒店,最近兩年又投資了娛樂公司,生意如日中天,是個金大腿。

第二天晚上我到了君悅會所,這地方非常好找,市中心最繁華街區最金碧輝煌的建築就是它。

之所以敢來,主要是秦正彥大學時候給我的錯覺,他實在是一個有禮貌的學霸,聽名字就知道,又正直又有文化。

所以當我推開包廂的門被五彩燈光閃瞎眼之前,看到秦正彥左右兩邊坐著四五個美女,其中一個還在給他倒酒的時候,我裂開了。

我裝作若無其事地走過去,把合同遞給他說:“我簽了。”

秦正彥沒接合同,轉頭跟美女搭話,我直接把合同甩到桌上,啪得一聲,周圍安靜下來,大燈亮起,我像個被當場抓住的賊,頓時無地自容。

他的臉黑了,也不知道是看著哪裏,冷冷地吩咐:“倒酒。”

一旁的美女剛碰到酒瓶就被他狠狠瞪了回去,他又重復了一遍,依舊沒看我,但確實是對我說的了:“倒酒。”

為了南方風尚雜誌的榮耀,為了公司的未來,我倒還不行嗎。

秦正彥執起酒杯靠到沙發上,紅色液體在他指間流轉,玻璃杯流光溢彩更襯得他的手白皙修長。

他漫不經心地盯著酒杯,沈默不語,臉色陰沈,周圍氣壓變得很低。

我正打算無事告辭的時候,他終於開了金口,我已經出了一身冷汗,他說:“喝了它,我就簽字。”

見我呆在原地,他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意味深長的笑,那感覺就像我脫光了站在他跟前,我沒有動。

於是他繼續嘲諷我:“以前不是只要給錢就可以的嗎,都跟人家去國外留學了,怎麼今天給錢讓你喝杯酒就不肯了?”

剛才打算倒酒的美女輕聲勸道:“秦總,有話好好說,別生氣。”

“出去!”秦正彥突然對著我大聲吼道,但其他人跑得比我還快,我也打算溜,他又喝道:“你給我站住!”

他拿著杯子走到我身前,輕聲哄勸:“喝啊,來都來了,怎麼能不喝一杯呢?紀小姐。”他著重強調了小姐兩個字。

“你!”我怒上心頭,但已經走到這步,人都丟完了投資必須拿到。

我奪過酒杯一飲而盡,正想把杯子摔到地上震懾一下秦正彥,就感到我的腰被一股力量攬過去,一只手托住了我的頭,緊接著我還沒咽下去的酒被他伸進來的舌頭卷走。

麻了,舌頭麻了。

時代在進步,卻只有我還沒學會這麼騷的操作。

啃了半天,我快窒息了,秦正彥終於放開我,他拿起桌上的合同揣進懷裏,意猶未盡地看著我——

的嘴。

我連忙捂住嘴後退幾步,連連搖頭:“我嘴麻了。”

秦正彥沒管我,他冷酷地路過我身邊說:“明天早上來我辦公室拿天嘉投資協議。”

3

第二天我起了個大早,天嘉前臺美女標準的微笑露出八顆牙齒:“紀小姐,見秦總要預約,請問您有預約嗎?”

什麼預約,難道秦正彥沒給我預約?

我撥通電話,想了想還是裝作柔聲諂媚地說:“秦總,是我呀。你說讓我今天來拿合同的,前臺說需要預約。”

“嗯,知道了。”對面好聽的男中音沒有多說,而我依然在等。

我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眼巴巴地盯著電梯口,終於在十分鐘後等到了秦正彥。

他走來了,從來沒覺得他的身姿這麼挺拔過,冷臉這麼俊朗過,連他沒梳上去的劉海都那麼光輝,全身上下閃耀著金錢的光芒。

前臺美女似乎都為他的聖光所震懾,楞在當場。

我站起來順勢做出了一個乞討的手勢,笑臉如花:“謝謝秦總支持。”

秦正彥已經遞到我手上的合同突然收了回去,我直起身子看向他,他也疑惑地看我:“你沒看合同嗎?”

我:“啊?”

他理所當然地解釋道:“那份協議即日起生效啊,你要照顧我的飲食起居,你今天怎麼沒給我帶早飯?”

不會吧不會吧,春天第一茬卷心菜都沒這麼卷吧?

我指著他攥緊的文件夾說:“那您看這投資?”

他看了看窗外,一只白鴿從公司樓前的草坪上飛起,天氣晴朗。

他一把將合同塞到我手裏,拽著就往前走:“走了,陪我去吃飯。”

吃飯的地方是一家湘菜館,秦正彥大手一揮把菜單遞給我:“點吧,我請客。”

於是我一口氣點了剁椒魚頭、麻仁香酥鴨、紅燒肉、麻辣子雞和紅杏瓦罐排骨湯。

看著服務員拿走點的單,秦正彥嘴角抽了抽:“今天你吃也得給我吃完,不許打包。”

吃到半飽我突然想起來要跟老板溝通一下感情,那份合同雖然是用工協議,但也沒要求我一天到晚跟著他。巴結完他,我還得回南方上班。

我咬著筷子想了想,見他只是喝了幾口湯,菜幾乎沒動,於是我熱情地招呼他:“秦總,吃啊。”

怕他覺得我不夠熱情,我還把麻辣雞的盤子往他跟前推了推。

他皺起眉頭,難道是嫌我沒給他夾菜?

但我是不可能給他夾菜的,萬一人家嫌棄我的口水就完了,於是我轉移話題:“秦總,你妹妹有空嗎,聽說她跟瑞力娛樂公司的鄭總訂婚了,我們想邀請她做個訪談。”

我胡扯的,我才不想見他妹。

他不鹹不淡地答道:“她上個月結婚了,現在在國外旅遊,過幾個月才回來。”

或許是我求知若渴的眼神暴露了,他看了一眼剁椒魚頭繼續跟我說:“她不是我親妹妹。”

我點點頭。

“其實我大哥,也不是親的。”

回國之後就聽說他大哥是後媽生的,也就是說他媽還在世的時候,他爸已經在外邊有了私生子。後來小三帶著私生子嫁進秦家,他這個正牌嫡子,反倒要叫私生子一聲大哥。

多惡心人啊,前幾年這大哥出事被判入獄,業內都傳是秦正彥做的,說他大義滅親手段殘酷。

現下手段殘酷的秦總要求我:“今天把你行李搬到我那去,麗水大道蘭亭。以後要負責我的生活起居,別忘了。”

4

蘭亭,是A市的別墅區,這幫有錢人,越有錢就越愛標榜自己品質高潔、興趣高雅,喜歡梅蘭竹菊。只要能體現他們視金錢如糞土的上流氣質,啥錢都能給你花了。

在A市這塊寸土寸金的地方,這套房子少說幾千萬。

我不禁想到大學時候的秦正彥是多麼深藏不露、樸實無華,把全國大賽的獎金奉獻給實驗室也要在月底蹭我的十塊錢花。

大一下學期,室友在學生會榮升為幹部,要辦一個假面舞會,硬拉我去參賽,她神秘兮兮地說:“我們還會邀請秦正彥大帥哥。”

這個秦正彥,也是我們計算機專業的,在本專業內本來就有些名氣。大一上學期加入實驗室,今年開學就聽說他的作品進了全國決賽。

導師把他在大賽直播平臺的發言錄像轉發到群裏,整天窩在宿舍的同學一看我們學校竟然有如此帥哥,一傳十十傳百,就此火了。

室友只是給我報了舞會的名,就快快樂樂地找其他帥哥參賽了,而我根本不會交誼舞。

我在網上上下求索,終於問到了一個教爵士舞的老師肯帶我幾節課。

我以為人生天地之間,大約本來有時要來學學跳舞,有時要踩踩老師的腳的。

於是一周後,老師給我找了一搭檔。

“嬋嬋,這是隔壁一班的,也是你們X大的,讓他陪你練吧。”老師說完就閃身出去,生怕我纏著他似的。

我低頭做作一番,企圖在擡頭時營造一種自然的害羞,但我看向來人的時候,楞住了。

“秦正彥?!”

雖然我見過的學霸都是一群土狗,但我不得不說即便秦正彥這麼帥,你見到還是會覺得他是一學霸。

鳳眼上挑,鼻梁高挺,偏偏生了一張秀氣的嘴巴,給人的感覺純情又多情。可惜他嫌熱用皮筋紮起的劉海豎在頭頂,破壞了這份美感。

他衝我笑了笑,那真是風和日暖春暖花開,誰會不愛帥哥啊。

“聽說你也是X大的,老師讓我帶你幾天。”

我鵪鶉似的點頭,臉特別燙:“謝謝你啊同學。”

他讓我自己先跳幾步看看問題:“挺胸擡頭,腰用力,手舉高,跟上節奏。”

我全亂了。

他說:“我給你示範一遍女士舞步,你看著。”

不知道到底是舞好看還是人好看,那天的陽光投過二樓的樹葉照進來,他在陽光下踱步,陰影明滅,他卻仿佛一直閃光,我想我一輩子也忘不了。

他一個收勢停在我身邊問:“學會了嗎?”

我點點頭:“真好看。”

或許我的目光太過熱烈,又或許是跳舞太費力氣,反正他臉紅了,向我伸出手說:“還是我來帶你吧。”

秦正彥不僅是個好學生,也是個好老師,大概也是我不好再踩帥哥的腳,第二天我跟他跳舞的時候步子就不再出錯了。

轉圈的時候他盯著我半天,我說咋了。

他沈吟道:“我見過你。你好像一直在餵學校的流浪貓,後來上大課的時候那只貍花就進來了,跳到桌子上,誰勸也不好使,最後是不是你把它送出去的?”

啊這,難道我那天已經丟人到全專業了嗎?

我尷尬地笑笑:“舉手之勞舉手之勞。”

然後秦正彥也笑起來,而且他一直笑個不停,我開始生氣了,我放下搭在他肩上的手:“有那麼好笑?”

他指著自己的左眼,憋著笑說:“你假睫毛貼歪了。”

我蚌住了我又裂開了,發昏與不昏之間,我似乎又釋然了,覺得人生天地間,大約本來有時也未免要被帥哥嘲笑假睫毛貼歪了的。

5

舞蹈老師退了我一半錢,因為他覺得沒把我教好,我於是把錢給秦正彥,他退回了並回復道:“教了你一周,你就請我吃飯吧。”

“一周?”這點錢哪夠?

他發了一個委屈的表情,緊跟著回復:“是啊,吃食堂不行嗎?”

由於我的水平只夠消費得起一頓飯每人12塊,所以我們吃了七天的快餐,可恨的是明明一前一後,輪到我的時候食堂阿姨的手抖得分外厲害。

秦正彥去窗口旁邊拿筷子,我端著盤子堵著窗口:“阿姨,為什麼給前邊的男生打那麼多,我也很餓啊。”

阿姨尷尬了幾秒很快回我:“啊呀你們倆是一對怎麼還計較這麼多,實在不行你吃他的。”

後面的隊伍開始騷動,大家都在笑我。

秦正彥路過我的時候衝我一眨眼,也沒跟阿姨解釋,我的臉漲紅:“不……不是。”

飯桌上,我埋頭大吃,再也不敢擡頭看對面了,快吃完的時候秦正彥敲了敲桌子:“哎,你要不要吃我的飯,你還餓嗎?”

我伸出一只手:“我不餓,我、我吃完了,我回宿舍了。”

根本沒給他反應的機會,我站起身就走,沒想到他突然拉住我的袖子問:“後天學生會那個舞會,你來不來?”

我現在跳的也就勉強能看,不知道要不要上去丟人,囁嚅著:“我還是不……”

秦正彥的臉色變了,緊抿嘴唇目光熠熠地看我,似乎覺得自己忙活這麼久白幹了,我連忙狠狠點頭:“去……我去,說不定咱倆還能碰上呢。”

學生會在操場開辟了一塊地方,圍了一圈彩綢和燈帶,舞會晚上八點開始,七點燈就已經亮起來,我看著熒光黃綠紫,深深為當代大學生的審美捏了一把汗。

舞會是抽簽配對制,兩組1-80的數字,抽到同樣數字的兩人為一對。

匹配到秦正彥的時候,他帶著紫紅色羽毛面具,就這麼土的面具都讓他戴得眉清目秀。我問:“這怎麼可能,有這麼巧嗎?”

他指了指負責抽簽的同學說:“如果你在學生會有熟人的話就可以這麼巧啦,機會是要創造的。”

“所以紀同學,願意跟我跳支舞嗎?”他半蹲下來向我伸出手。

舞會之後,秦正彥有了女朋友的消息就傳出來,據說秦大學霸在假面舞會上一舞動X大,當場脫單,還和女朋友為舞會跳了開場舞。

傳聞中的女朋友,我,現在對著秦正彥邀請我加入他們實驗室的要求一籌莫展。

下了晚自習,秦正彥攔住我:“我們實驗室現在特缺人,忙得要死,你就來吧。”

你們智能與嵌入式計算實驗室缺人?

“大哥憑你的名聲,你們實驗室的威名,我可是聽說申請進你們實驗室的人都從計算機院排到校門口了。”

他正要回答,我搶白道:“我今天聽說咱倆的關系有點不太明朗?”

他笑了笑:“有什麼不明朗的,明明白白的,你是我女朋友。我也實話跟你說吧,不是我們實驗室缺人,是我缺你。”

我說我真啥也不會,我對計算機專業也沒興趣,我打算考傳媒類專業的研究生。

但他和我據理力爭又和導師信誓旦旦,保證以後獲獎的獎金都用作研究費用,於是我最終得到了一個記錄數據的肥差。

大二到大四,我終於從一個小菜鳥鍛造成了一個老混子,而我出國讀研的事情也提上日程。

當然,是和秦正彥分手之後。

6

搬到秦正彥家的第一天晚上,我睡客房,因為他晚上根本沒回來,而且就算我想陪人家睡覺,那也得看老板心情。

第二天我睡到七點半準備刷牙洗臉之後直接去上班,經過客廳的時候,秦正彥端坐在餐桌旁,臉色不善地盯著我。

屬實嚇人!但沒等我開口,他先興師問罪:“昨晚我加班到十二點,今天早上你連早飯都沒做?”

what?誰會做早飯啊,哪個社畜會淩晨六點起來做飯啊,誰懂?你都加班到十二點了難道還不理解我們社畜的痛苦嗎?

但我面上一派祥和,順從地答道:“對不起秦總。我明天一定做早飯,對了晚飯我也做。”

但第二天,我又起來遲了,真的太困了,我走出房間,已經做好被老板罵的心理準備。但見老板穿著圍裙從廚房走出來,手上還端著粥。桌上是小籠包和生煎和幾碟小菜。

我指著桌子問:“你做的?”

他坐下來,沒好氣地說:“我買的,等你做早飯,餓死得了!還不快吃,要我餵你?”

我每天下午五點半下班,坐公交六點回來,一個小時時間做飯,如果不堵車還是勉強夠的。有時候堵車,我每次都會提前報告老板今天不能按時做飯了。

老板認為我在摸魚,態度有問題,提出了批評:“天天堵車,車庫裏那麼多車不會開嗎?”

聽到這句話,我驚掉了下巴,因為:“我真的不會開。”

“不會吧,你從大學就在考科二了……”提到大學,他表情微變,隨後把話題圓回來:“你不會現在科二還沒過吧。”

我不說話,但我難堪的表情已經替我說完了,現在我們兩個人都尷尬了。

我弱弱地問:“要不我明天重新報班去學?”

“你還想逃避工作?!”他瞪大了眼睛,聲音也提高了一個調。

我跪下了,那你想怎樣。

他坐下來看了會手機,但我確定他只是盯著屏保。

“明天開始我送你去上班,反正也順路。但是早上我什麼時候起,你就得什麼時候起。”

意思就是說我得跟他一起睡,所以說我能得老板送我上班,主要是我自己換來的。

7

由於老板接送我上下班的好意,公司多多少少都有人議論每天送我來的那輛豪車是什麼牌子。

妙妙問我:“你跟秦總到底是什麼關系?”

我心虛地說:“朋友,都是朋友。”

妙妙雖然是我發小,但我們高中畢業後就分開了,所以她不知道我跟秦正彥的過去。她接著說:“其實我想問問你能不能收留我?”

她男朋友賭博,騙了她的錢,她現在交不起房租被趕出來了,酒店又住不起。

這個月秦正彥出差,我在手機上請示過他之後就讓妙妙搬了進來,承諾找到房子就走。你問我為什麼不給她找酒店住?我也沒有錢啊。

於是我只好坦白我在秦正彥家做保姆。

妙妙搬進來的第五天,我因為加班剛好在網上看到招租的信息。

回家就看到秦正彥靠在沙發上看電視,衣服都沒換,妙妙正襟危坐在我買的躺椅上,神色焦灼地看著我。

秦正彥聽到我回來,姿勢沒動,眼皮都沒擡,對著空氣吩咐:“你回來了,趕緊去做飯。”

妙妙趁此機會來給我幫忙,她悄聲說:“嚇死了,他好兇。我今天先出去住,明天就去看房子。”

我點點頭讓她趕緊去收拾衣服。

妙妙在這裏的時候我們倆都是點外賣,所以今天我把自己做的菜端上桌的時候,她好幾次欲言又止。

一旁,秦正彥神色如常,慢條斯理地挑起辣椒放進嘴裏。妙妙終於忍不住了:“秦總,您有胃炎,就別吃辣了吧。”

我:?

他有什麼?

我看著一桌子的辣椒炒肉、辣子雞丁、辣椒幹煸豆角、涼拌黃瓜、胡辣湯。而我愛吃辣,現在明白他平時為啥不愛吃我做的菜了。

但回國後第一次見面,我去拿合同,他還跟我去吃了湘菜啊,那地方可是他自己挑的。

現在不是糾結這些的時候,我調整好表情,特別自責特別悲痛:“對不起秦總,我不知道。我們今天出去吃吧,我請客。”

他擺了擺手:“行了,下次註意就行了。我去休息,你們自便。”

然後我看他拿著睡衣進了洗手間。

妙妙自知說錯話,早早地離開了。

秦正彥上學的時候從沒聽他講過有胃炎,應該是工作之後得的,他是妙妙接觸過的客戶,所以她知道。

但秦正彥在我跟前瞞得太好了,就像跟我較勁似的,誓要方方面面都壓我一頭,證明他過的比我好,我當初跟他分手是多麼錯誤的決定。

8

淩晨兩點,秦正彥開始發高燒。感冒發燒引起的胃炎那可不是玩的,他死活不去醫院,我們倆一直拉鋸到四點。

我氣極了:“你就非得表現得這麼硬氣嗎?你夠硬氣了,我都淪落到給你當陪睡了。你在我面前示弱也不會有損您的高大形象的。”

他這下不說話了,也不反抗了,可能是疼的。我拉起他的胳膊扛在肩上,好不容易走到小區門口,直接打車去了醫院。

到了醫院,秦正彥已經昏迷不醒,是護士幫我把他擡進去的。

我一直覺得他們這種高端人士應該都有些私人醫生什麼的,住個院都得加護病房。

事實上等他第二天醒來我也這麼問了。他奇怪地看著我:“你小說看多了吧。”

本來我是想問他還記不記得昨天我懟他那幾句,但這樣不就提醒他了嗎?

對了:“你怎麼昨天就回來了,不是要出差一個月嗎?”

“那是我家我不能回嗎?”他閉著眼,又把我噎了回來。

這下我徹底不敢搭話了,他似乎想起什麼,從睡衣口袋裏掏出一個盒子遞給我。

所以說他昨天是把這個盒子揣睡衣裏了,睡覺都得帶著?

純白色的盒子,沒有一點特色。我打開來,是一條珍珠項鏈,我端詳著這串珠子,想不通他幹嘛要送我禮物,正打算說謝謝。

秦正彥涼涼地說:“別看了,是真的。”

你看,他就是這樣,一件好事從他嘴裏說出來就帶刺了。

“怎麼突然送我項鏈?”

秦正彥也楞住了,似乎他以為我會知道,但他不得不說了:“昨天不是你生日嗎?”

我立馬掏出手機看了下,還真是。

初中畢業後我爸媽有了弟弟,就沒給我過過生日了。

上了大學倒是秦正彥陪我過,但由於都是窮學生,他家裏那陣還是他後媽和大哥把持,他的日子也不好過,雙方送不出什麼像樣的禮物。

所以嚴格來講,這是我收到的正兒八經的生日禮物。

我收進包裏,鄭重地說了聲:“謝謝。”

他有些不自在,望向頭頂的吊瓶說:“我應該要在這裏住幾天,你回去把我的換洗衣服帶來。”

9

回家的時候,我碰到一位不速之客——秦正彥的姑姑。

年長但依然貌美的女人坐在沙發上問我:“你是誰?秦正彥在哪?”

我收拾了衣服和日常用品跟著他姑姑來到醫院。

我出去買飯,他姑姑跟他說話。回來的時候,秦姑姑指著我說:“這就是小紀啊,老聽你……”

“姑姑,我餓了,吃飯吧。”

我正想聽聽秦正彥怎麼編排我的,秦姑姑的話就被他打斷了,真沒禮貌。

秦正彥埋頭喝湯,秦姑姑拉著我坐到隔壁空的病床上,仔仔細細地端詳我,我甚至懷疑她開口就要說張開嘴看看牙口。

好在她給我留了面子:“小紀是個好孩子,多大了?”

“阿姨,26了。”

“那你覺得我們彥彥怎麼樣啊?”

我一板一眼地回答:“挺好。”

“那你喜歡他嗎?”

阿姨熱切地看著我,您這進展也太快了吧,中間省略了多少問題啊?

我求助地望向秦正彥,結果他也一副看你怎麼說的樣子,顯然在我的答復,我表現的機會來了。

我信口開河胡言亂語:“秦總英俊帥氣風流瀟灑年少有為智勇雙全,我們全公司的人都喜歡他。”

秦正彥的臉黑了一半。

秦姑姑接著對他說,頗有些不忍拆散我們的意思:“雖然你們互相喜歡,但是盈盈那邊你也得見見,畢竟我們兩家是世交,她爺爺身體不好,就想著這輩子看著你們倆結婚,也就了了心事了。”

這下秦正彥的另一半臉也黑了。

秦姑姑於是只勸我:“小紀啊,如果你真喜歡彥彥,以後他和盈盈結婚了,你也是可以跟著他的嘛,生了孩子一樣是我們秦家的孩子,享有繼承權。”

我不由自主地張大嘴,對不起,真的沒見過把包養二奶這事放在臺面上說的。畢竟秦正彥母親深受小三之害,也是因此病逝的,我以為他痛恨小三。

他指著我,跟姑姑說:“我讓她陪我出去走走。”

我借了一輛輪椅推著他在草坪上走,天氣有些冷,我替他披上外套。

他問我:“你是怎麼想的?”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也猜不到他想要我怎麼回答,於是我說:“關於你結婚?我沒什麼想法。”

“真的?”他突然回頭,眼神裏有些不確定,臉上卻滿是譏諷,“你該不會真以為我會因為你而放棄結婚吧?”

他曾經俊朗可親的面目,我突然有些不認識了,這樣的陌生,好像我從沒認識過他,或許婚姻對他來說可以當作兒戲。

10

知道秦正彥訂婚的時候,我正在公司加班,他已經一個月沒回過家了。

秦姑姑發消息給我:他最近在盈盈這裏。還發了一張訂婚現場的照片。

我知道她的意思:秦正彥訂婚了,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誤會,我這個小三預備役還是先搬走躲躲——趁秦正彥不在的時候。

但秦正彥屬實犯賤。

和陳盈盈訂婚一周後,秦正彥出現在我床上。

他招狗似的衝我招手:“來,親一個。”

我保持著開門的姿勢,楞在門口沒動,臉色稱不上好看。

他樂了,但表情很快晴轉多雲,眼神含刀嘴裏帶刺地問:“怎麼,還真要跟我決裂呢?”

我仔細回想著到底哪露了馬腳讓他跟過來了,他已經下床走到我跟前,十分地吊兒郎當。

他俯下身湊近我的臉,溫熱好聞的氣息衝進我的鼻腔,但我想吐。

我後退兩步想要繞過他,他一把抓住我的胳膊,將我困在他胸懷裏,又像狗一樣在我身上聞了半天:“是不是我不在這幾天又沾了別的男的?否則怎麼要離開我呢?”

我炸了,拼命掙紮起來,甚至甩了一個耳光在他臉上。

我楞了一下,但我沒停。這時候就是要比誰聲大,比誰更會鬧。

我去咬他的肩膀,他用力把我扯開,氣急敗壞地吼道:“你他媽瘋了?!”

我推開他,自己差點摔倒,他下意識要扶我,但很快收回手。我罵道:“你才瘋了,你全家都是瘋子。結了婚還想包二奶,誰能比你更瘋?”

他看了我一會,冷靜下來,似乎反應過來什麼,突然問我:“你為什麼這麼激動?我的事跟你有什麼關系?”

他上下打量著我,目光漂移到我放在客廳茶幾上的資料袋,我衝過去要收起來,但已經遲了,他把裏面的報告拿出來對著燈光高高揚起。

盯了半天,簡直比上學的時候核對實驗數據都認真。

那是我今天剛從醫院檢查拿回來的報告。

“你懷孕了。”他的語氣很平淡,太平淡了,我從中找不到一絲開心的情緒,他只是那樣陳述了一個事實。

我的心冷下來,嘆了口氣:“我會拿掉的。”

他深深地看了我一眼,漆黑沈靜的眼睛裏看不出一絲波瀾,然後他丟掉診斷報告,又恢復了那個高高在上拒人千裏之外的秦總。

“你以為你用孩子要挾我,我就會娶你?人不能這麼天真吧,你跟我是什麼關系,男女朋友?別傻了,你還當我是當年那個傻小子呢。”

他說的每個字都像是從牙縫裏擠出來,那麼遊刃有余卻又刁鉆刻薄。

他掏出一個盒子,從裏邊取出一條項鏈遞給我,我沒接。

“這是什麼?給我生兒子的獎勵?”

他坐在茶幾上衝我歪頭一笑,深不可測地說:“咱們倆的合同還沒到期呢,戴上它,臥室有件晚禮服。明天秦明錦回來,後天她的生日會,你跟我去。”

秦明錦是他後媽的女兒,他妹妹,我唯二害怕和不想見的人。

但他不是訂婚了嗎?我問他:“怎麼不讓你未婚妻陪你去,我去了算怎麼回事?”

他冷笑:“害怕我名譽受損?還是說你不想去,不過你有選擇的權利嗎?”

我確實沒有,他能跟蹤我到這裏,就一定有辦法把我弄到晚會現場去。

11

秦明錦生日會在自家別墅後花園,是的秦家主宅還有後花園。

甚至請了一個小型管弦樂隊在現場演奏,噴泉周圍用鮮花圍了一圈護欄,走廊花架底下擺著些甜點。

來的都是社會名流,知名商界人士,談的都是自己哪個親戚結婚了,最近在哪裏發財。

但秦正彥的目的似乎只為了給他妹妹找不痛快,甚至帶著我,都是為了向他妹妹證明:當初棄他而去的前女友多麼卑微。他如今的成功已經是方方面面,無懈可擊。

我看著他離秦明錦越走越近,我控制不住腿軟,我想跑,但我被他死死拽著。

他順手拿起路過的服務生托盤上的酒,衝秦明錦和她丈夫高高一舉,兩人接上頭。

秦正彥得體而端莊,但他的話不太友好:“你生日不是今天吧,怎麼想到要辦生日會呢?難道是旅遊太費錢,現在要補收份子錢?”

“你!”秦明錦一時沒認出我,旁邊的男子拉住她,她耐著性子說:“這就不勞二哥費心了,你有空不如關心關心怎麼擺脫你不幸的婚姻吧。”

秦正彥慢條斯理地對著妹妹陰陽怪氣:“你今天是為了給鄭總拉投資吧,聽說你先生的公司虧損得厲害,連你的彩禮都不夠填。你要是再不過去,那些老板可就覺得你怠慢了。”

遮羞布被撕破,秦明錦怒了,揚起手就打算潑他紅酒,不及反應,我挺身擋掉,晚禮服是廢了。

秦正彥沒想到我會突然站出來,眼看秦明錦要上前,連忙把我往身後一拉。

秦明錦認出了我,她笑著說:“原來是紀姐姐啊,說起來我跟紀姐姐還有過一面之緣呢,紀姐姐還落了東西在我這,什麼時候來取啊。”

說完,也不管我什麼反應,轉過身走了。

秦正彥神色復雜地看了我半天,開口問我:“為什麼站出來。”

我說:“我閑的。”

不出意料,兩天之後,秦明錦約我和秦正彥出去吃飯,溝通感情。

我不知道我這一去還回不回得來。

那天,秦明錦甚至連基本的寒暄都沒有。

她直接開門見山地說:“紀姐姐當年落在我這的東西,要拿回去,可以。但二哥肯出多少錢呢?”

秦正彥皺了皺眉頭,看了我一眼,又看向秦明錦。我害怕極了,我覺得自己一刻也待不下去了,我會瘋,於是我借口說去上廁所。

“你給我坐下。”秦正彥惡狠狠地盯著我。

咖啡館的燈光昏暗,來的都是些小情侶,做點白天不方便做的事。秦明錦不慌不忙地掏出手機,向我們展示了一張照片,我的呼吸停滯在那一刻。

那是一張我的照片,雖然打了碼,依然能看出姿勢很不雅,甚至可以稱得上放蕩。

“這可是周景給我的。”她補充道。

她在撒謊。

我的世界開始天旋地轉,我快喘不過氣,胳膊撐在桌子上才能不讓自己垮掉,恍惚間聽到他們在談籌碼。

秦正彥面無表情地問:“你要什麼?”

秦明錦掰著手指頭伸出一個五:“公司百分之五十的股份。”

秦正彥說:“我都沒有這麼多股份。”

秦明錦勢在必得:“那是你的事。”

秦正彥大笑出聲,重重攬過我到胸前,我的腦袋撞到他的胸腔。他把我死死按在他身上,我根本無力掙紮。

“你真以為我會為了這個女人,就答應你?”

秦明錦慌忙站起來威脅道:“你不同意,這張照片明天早上就會傳到全網,讓別人看看你的女人是什麼貨色。”

秦正彥推開我,攤開手說:“你隨意。”

我聽見對面拉開椅子的聲音,再擡頭,已經沒了人影。

秦正彥問我:“還能走嗎?”

我搖了搖頭,他將我打橫抱起放到副駕駛座上,又給我系上安全帶。一路上他一句話也不說,但我從坐上車開始,就已經開始哭了。

他為什麼不問我,他是相信秦明錦的話了嗎?

下了車,也是他一路抱我回去的。

他把我放到床上,順手倒了杯水給我,我拉住他的袖子:“不是周景給她的,那張照片,是秦明錦綁架了我,她逼我拍的。”

我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我不想在這時候哭,這件事上我不想和稀泥讓他同情我,我只是想陳述事實,可惜他沒給我機會。

他問我:“你有證據嗎?”

12

當時警察問我的也是這句話,我搖了搖頭,於是這件案子不了了之。

直到秦明錦給我打電話:“你膽子不小啊,以為我在警局沒朋友?如果有下次的話,你就等著身敗名裂吧。”

我費盡千辛萬苦擺脫了秦明錦的監視去報的案,居然轉頭就被告訴她了。

那時候我跟秦正彥吵架,因為有同學說看到他時常出入某個夜總會,還和裏邊的女人勾搭上了,我去問他,他還笑我:“這你也信?那裏邊怎麼能去,不怕得病嗎?”

但那段時間他經常神出鬼沒的,問他又不說,直到他大哥入獄,他被叫去配合調查,曠了幾天課,實在瞞不住了,他才告訴我:“我大哥出事需要我指認。我最近出入他常去的夜總會是為了收集證據,怕被他發現,所以沒敢告訴你。”

我也是從這得知,他有個大哥。

但這件事還沒過去,那個他用來打探消息的女人喜歡他,甚至追到學校裏來,把他們倆接吻照片直接甩我臉上。

秦正彥當時就要教訓那女的,被我一巴掌打醒:“分手吧!”

一怒之下,我提交了出國讀研的資料。

大哥入獄,公司就需要一個話事人,他父親忙著為自己大兒子開罪,而且他大哥的罪證還需要他跟進整理。

虧得那段時間秦正彥天天還能騰出時間來找我,我躲在宿舍誰也不見。

後來他就不再天天來了,微信消息倒是不斷。

臨近畢業,學校這邊的手續需要我回家準備一些材料,我是拿完材料回學校的路上被綁架的。

我被綁到某地下室,秦明錦就出來見我,說自己是秦正彥的妹妹,但不是一個媽生的,剛剛她的親大哥被秦正彥送進監獄,她要殺了我讓秦正彥受挫敗。

我磕頭求饒把自己這輩子的奴顏婢膝都用掉了,我求她別殺我,想讓秦正彥傷心有的是辦法,我可以甩了他,出國讀書。

我說如果殺了我,總會有痕跡,秦正彥萬一查出來,她還有什麼好結果。

秦明錦同意了,但防止我反悔,她讓人拍了我的照片。

我沒錢,只好求助周景。周景是跟我一屆的,學車的時候被同一個教練罵過,說我們兩個蠢人不愧是同一個學校的呆子。

後來幾次活動又有了交集,他家很有錢,而且他曾向我示好。助學貸款沒那麼快批下來,如果不是走投無路,我不會向他借錢。

我的出國申請通過的那天才知道,原來周景也要去英國,而且還跟我一個市。

臨走那天我在微信上通知秦正彥:“別給我發消息了,你這麼窮,根本滿足不了我。我要和周景出國讀研了,你別再找我了。”

如果說這句話不夠打擊他,那麼在機場親眼看著我和周景一起離開,絕對傷透了他的心。他的真心,自尊心,當時一擊即碎,我都有些不忍。

現在都還記得,他在地鐵口拉住我的行李箱,一開始還硬氣地說:“不準走。”

但我沒理他,他最後苦苦哀求:“求你了,留下來。”

他身形消瘦,滿眼的紅血絲,仿佛大病初愈,卻不肯放開我的手。

那一瞬間我突然就後悔了,很想告訴他我被綁架的事。但隨即明白,他一旦追究,我會立即身敗名裂甚至被退學,我的未來會毀於一旦,而秦正彥當時沒有能力阻止這一切。

我強撐著一口氣,不敢回頭看他的表情,出了地鐵站就泣不成聲。

在國外三年,第一學年的學費是我借周景的,後來我勤工儉學,把學費和欠他的錢都還完了。

我打算回國那天,他為我踐行。

他站起身對我深深鞠了一躬:“對不起。”

然後把一張卡放到桌子上,“對不起,你回家的消息,是我透露給秦明錦的,她父親和我父親是朋友。她說有辦法讓你跟我一起出國讀書。”

原來秦明錦早就知道我的情況,原來她本就不想殺我。

我看著那張卡,突然覺得我像個小醜。

13

秦正彥送我回來就出門了,臨走前冷冷地吩咐我:“好好待著!”

秦明錦說到做到,第二天我的照片就上了熱門,雖然不斷被屏蔽,但網友有的是辦法發出去,屏蔽的速度遠比不上傳播的速度。

在我被網友扒出還是秦正彥的情人之後,這件事情發酵了。

一時間罵聲滔天。

從昨天到今天,我已經麻木了,自我生成了一種保護機制,我覺得那張照片不是我,而且我現在確實和以前長的不太一樣,這世上相似的人那麼多,就當是別人好了。

人生天地間,大約本來有時要被拍幾張照片傳播的,或是被自己的前男友,或是被前男友的妹妹。

調整好心態,我打算出門走走,但門口的兩個保鏢攔住了我。

我只能看手機,困了就睡覺,醒來就哭,邊哭邊吐,吐完了接著看。

但到了第二天早上,似乎風向又變了。

起因是一個名為“盈盈一水”的網友發微博說:“我和秦正彥只是朋友,但我爺爺的臨終夙願就是看著我和他訂婚,現在爺爺已經離開人間,我們這段錯誤的婚姻也應該解除了。”

最後還艾特了一下秦家公司的官方微博,官微轉發並評論:請大家不要誤傷無辜哦。

趁著這股東風,陸續出現了一些營銷號,指責無良媒體:為了博眼球居然在外網的網站上找圖,把素人的臉p上去。

最後放了一張外網原圖,因為巧妙的馬賽克,導致看起來和我那張照片相似度高達99%,唯一不同的是臉。

隨後,又有賬號放出了原圖和我那張照片的對比,技術分析了一番說我那張照片是經過後期合成的,後又發一篇千字長文號召大家不要再傳播和網暴。

真相是什麼並不重要,熱門話題總是在翻新,或許會有另一個技術人才反駁他在說謊,但不會有人關註了。因為另一個話題爆了——

p圖的幕後黑手被查出,秦明錦涉嫌綁架、挪用公款等數項犯罪行為,現已被逮捕。

風向逆轉,網友紛紛對我表示同情,那條替我洗白的內容高達幾十萬轉,而照片已經被屏蔽掉。

秦正彥回來的時候,我正在收拾行李。

他扯歪了自己的領帶,坐到床上擋住我的行李箱:“怎麼,我幫你做了這麼多,你不感謝我,還要走?”

我拉開兩步距離,對著他鞠了一躬:“謝謝。”

他拿起我的衣服,輕描淡寫地問:“這次又要走幾年啊?”

我誠實地回答:“我不知道。”

我什麼也不想回答,我現在就想找個殼鉆進去,就此充當活死人。

他拽著我的行李箱往地上一摔,衣服全掉出來,他又上去踹了一腳,厲聲說:“這次公關花了那麼多錢,把你賣了都賠不起,想走?做夢!”

我的手機和身份證是隨身帶著的,看了一眼灑落的衣服,我扭頭往外走:“不要了。”

離臥室門僅有一步之遙,我的右胳膊一陣劇痛,整個人被秦正彥拽回去,我正要掙紮,他托著我的腰往床上一送,整個人就壓了上來。

我的右臂痛得一時不敢動彈。

他發狠地咬我身上露出來的任何地方,一邊扯我的衣服,他喘著粗氣問:“你以為你被拍照很光榮嗎?你怎麼這麼下賤!”

我看著他,不敢相信這是他說的話。

那一瞬間所有的一切都回來了,昏暗的地下室,秦明錦的獰笑,都回來了。

但誰都可以罵我,唯獨他不可以。

我控制不住全身顫抖著,但很快發了瘋似的掙紮起來:“你滾啊,你滾開啊!”

我左手攥緊自己的衣服,右手拼命去擋他:“我是下賤,配不上你們這幫只會跟蹤綁架的上等人!你他媽離我遠點!!”

一巴掌扇到他臉上,我們都聽見“哢”得一聲,我的眼淚瞬間決堤:“我的右手,好疼。”

躺到擔架上,我疼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也沒勁哭了。

秦正彥跟著病床在走廊裏疾走,哽咽著,絮絮叨叨地說些“我錯了,對不起”之類的,我昏了過去。

右臂只是脫臼外加肌肉損傷,但由於有先兆性流產的癥狀,我在醫院待了一周。

秦正彥每天都來看我,雖然不太會照顧人,但事事親力親為,也看得出是盡了心。

出院那天,妙妙來接我,大包小包地提了一身,秦正彥的車停在門口,他的身影在寒風中有些落寞,妙妙示意我跟他告別。

“紀涼嬋。”

他少有這樣連名帶姓地叫我,我面向他。

他問:“你真的沒話對我說嗎?”

我深吸了一口氣:“我不是故意給你妹妹綁架的,她是為了給她大哥報仇,利用我打擊你。”

我擲地有聲:“不是我下賤。”

我第一次在秦正彥臉上看到惶惶不安的神色,他手足無措,幾乎要哭出來,他捂住眼睛,輕聲說:“對不起。”

14

妙妙搬去和新男友住了,她原本房子還剩半個月的租金,我住了進去。

因為覺得我心靈受創,接下來的幾天,妙妙輪番給我介紹些小年輕認識。我每天就和不同帥哥喝茶吃飯看電影,晚上對方送我回家。

每一次,我都能看到秦正彥那輛路虎,停在小區大門口第二個路燈那裏,有時還會停在我們吃飯的地方,我知道他就在車裏看我,但我一次也沒回頭。

小楊最近經常找我,他說當初年紀小沒擔當,眼睜睜看著女朋友打掉孩子和別的男人走了,看見我,就想起自己以前的女朋友。

秦正彥的自虐終止於我帶小楊回家的那天晚上,我從不帶男人回家,那天剛好收到了大件快遞,小楊幫我搬上樓。

我送他出門,秦正彥就杵在樓梯口,面色頹廢、氣質陰沈,整個人瘦了很多。

小楊看這人面色不善,擋在我面前。

秦正彥有氣無力地問:“你真的要帶著孩子跟他在一起嗎?”

小楊回頭看我,我讓他先回去。

秦正彥走上臺階,走到我面前,已經淚流滿面,他紅著眼睛:“我求你了,別折磨我。跟我回家好不好?”

我搖了搖頭:“我太累了,我想開始新生活,不要讓我回到過去。”

他極快地承諾:“那我們可以重新開始,我重新追你好不好,我每天給你送花,一起吃飯看電影,他們能做的我也能做。”

在我平淡的目光之下,他的聲音到最後越來越小。

“到底要怎麼做,你告訴我,你才能原諒我。”

窗外寒風凜冽,天氣預報說今晚會下雪,我呼出一口氣,白霧散在空中:“你是不是奇怪為什麼我被綁架不告訴你?其實那天晚上回來我第一個就給你打電話,但是個女生接的,她說你喝醉了。”

我仰起頭直視他:“你知道嗎,我不相信。所以那天我在你們宿舍門口,等了一晚上。”

我不知道夏天的夜晚也會那麼冷,那麼長,好像永遠也望不到頭的黑暗。

秦正彥呆住了,他不知道這件事,因為他真的喝醉了。

第二天他室友扶他回來,跟我道歉,說昨晚的電話是另一個室友的女朋友開玩笑。

外面天色暗下來了,我裹緊外套,對他說:“如果你能在樓下站上一夜,我就原諒你。”

那天直到淩晨兩點我都沒睡著,自從我說了那句話,秦正彥就去外面站著,現在已經下起了雪。

我掀開窗簾,他依然在樓下站著,背影像山一樣堅實,我發消息給他:你還是回去吧,就算你真的站一晚上我也不會原諒你,因為我從來都沒恨過你,請你不要再找我了。

秦正彥掏出手機看了一眼,再擡頭我已經拉上窗簾,我靠著墻坐下來。

第二天早上,樓下已經空無一人,不遠處有清晰的車轍伸向遠方。

15

離開A市的第二天,妙妙就問我去哪了,她聽說那天有人在樓下昏倒,打電話給我,那時我在飛機上。她後來又打給秦正彥。

妙妙在電話跟我說:“聽說可慘啦,活活凍的。得了支氣管炎。”

我掛斷電話,嘆了口氣。看著手機上的招聘廣告,該找工作了。

最後沒找著,還是問常住的酒店經理能不能讓我做一下酒店的對外宣傳,拍拍照,寫寫公眾號推文什麼的。

在酒店附近找了房子住下來,工資夠我溫飽,我打算先茍著,等我什麼時候想奮發了再說。

但天不遂人願。

沒躺平幾天,上級就傳達消息說老總要來視察,我們務必要做好手頭的工作,更要做出成績做出新意來!

我一天一篇推文,寫的快頭禿了,老總終於來了。

幾位領導坐老總那桌,我們幾個員工坐一起自娛自樂。但不幸的是,老總聽說最近微信公眾號有起色,非要見見我這個人才,於是我被領到包廂。

一別一月,我跟秦正彥還是見面了,千算萬算,我忘了他家是開連鎖酒店的。

他看著我,面帶微笑、神色如常。似乎在我面前痛哭流涕的秦正彥已成為昨日黃花,現在他又是光彩照人的秦總了。

領導推了推我,讓我去敬酒。我端著酒杯陪也不是不陪也不是,我只能傻笑:“秦總好久不見。”

秦正彥疑惑地看著我:“你喝酒?”

然後一把奪過我的杯子,但礙於其他人在場,他接著打圓場:“女孩子在外就不要喝酒了,你喝點熱水吧。”

“秦總真是體貼員工啊。”

“是啊是啊,熱水多上幾壺,我們也感受感受秦總的關懷。”幾位領導陪著說笑,我在旁邊一聲不吭地吃菜。

吃完飯,也不知道是哪位領導那麼關心我,跟秦正彥說:“我們幾個酒量太差,喝大了。你看嬋嬋還是個女孩,住的又遠,還得麻煩秦總送送她。”

我想這位領導是誤會了,我的房子離公司也就300米,走路五分鐘。

但長輩的心意不能辜負。

秦正彥走在街上,我看著身後走錯方向的人,有股罵娘的衝動:“餵,你知道我住哪嗎?”

秦正彥根本沒喝幾杯,但他卻難得露出一副純良無害的表情,呆呆地搖了搖頭,老實地回答:“不知道。”

我指了指對面:“在那邊,你知道嗎你就走前邊,跟著我就是了。”

他三兩步跑過來拽著我的衣角,乖乖跟在我後邊,現在這樣是他半年來最討喜的時候了。

到了小區,他還跟著我,我說到了,他依然沒有要走的意思,還跟我玩起了裝醉。我扭頭就走,然後被保安追上:“你男朋友在門口不走,說你把他拋棄了,你趕緊把他領走。”

秦正彥的裝醉技術太差,我扶他的時候,他根本不敢使勁壓我,那感覺就像他得扶著我,生怕我摔倒似的。

回到家,他倒在沙發上,閉著眼揉額頭,哼哼唧唧的,我倒了杯水踢了踢他:“別裝了。”

但他誓要拿捏住最後一絲演技,眼神迷蒙地醒來,四平八穩地問:“我怎麼在這?”

我坐對面看著他,一言不發。

他喝了口水,起身環顧了我住的地方,嫌棄地說:“就這,小的跟個鳥窩一樣。”

我過去奪走他的水杯,重重地放在桌上:“你說話給我註意點,你現在在我家。再說了你以前暑假打工住的地方還沒我這……”

我真想抽自己一巴掌,怎麼這麼愛回憶過去。

但秦正彥仿佛抓住了華點,目光灼灼地盯著我,他離我越來越近,我驚恐地坐到沙發上,他附身撐在我上方,小心翼翼地問:“你就真的沒有,哪怕一點點,都沒有想我嗎?”

誰會想到殺伐果斷大義滅親的秦總會糾結這種東西啊,他一定是喝醉了。

我搖了搖頭說:“沒有。”

或許我真的太過平靜,他憤怒了:“為什麼?我明明站了一晚上,你還是不肯原諒我?你騙人!你為什麼要離開我?”

說到最後他開始胡言亂語。

我皺了皺眉,要站起來。

他抱著我不讓走,天南地北地亂說一通,似乎要把他這麼多年的委屈全倒給我:

“現在還要我來找你,要不是我網上看到你的署名,我真就找不著你了,你到底有沒有良心,你有沒有心啊。你連懷孕都沒告訴我,當初還想拿掉孩子!憑什麼每次都是我找你,我找你簽合同,我找你同居,我送你禮物,你主動做過什麼?!”

他掙紅了脖子,漲紅了臉,我也來氣了,誰不委屈似的,我用手指著他:“你少跟我來這套,我被綁架勒索的時候你在哪,我在國外一個人打工的時候你在哪,我被網暴的時候你在我身邊嗎?”

我們都錯過了對方最難熬的日子,但我們又都不肯服輸,愛情這種事誰能說的清,又不是算賬。

說到底,我們都是被家庭和命運夾裹的普通人,我恨不起來。

他看著我,我瞪著他,時間太長,我的眼淚就止不住了,想想我這幾年招誰惹誰了,沒人對我有好臉色。最大的罪過也不過就是摸了幾天魚,我容易嗎我。

我的眼淚跟不要錢似的往出湧,秦正彥也慌了,擦了半天也止不住。

他上來親我,輕輕拍了拍我的背,我一邊打嗝一邊換氣,後來我不哭了,他還在親。

結果就是不知道怎麼我們就親到床上去了。

16

我沒想到有一天我會和酒後失德的前男友躺在一張床上,我更沒想到的是:尷尬的居然不是他,而是我。

我感覺有人抱著我,我的眼皮動了動,就聽見秦正彥的聲音從頭頂傳來:“你醒啦。”

這人是一動不動盯著我嗎?啊我該怎麼面對他?等會該說什麼?昨天我沒丟臉吧?他不會嘲笑我吧?

我攥緊了被子如果覺得丟人就隨時縮回去,剛擡起頭還沒調整好表情,他的大臉突然壓下來給了我一個吻,還要再親,我伸手去攔,他一手抓著我的手,我立馬捂住鼻子。

他蒙住被子壞笑著衝我哈了口氣:“我刷過牙了,你聞。”

你神經病吧!

我瞪著他:“可你沒穿衣服啊?”

他掀開被子重新蓋到自己脖子以下,點點頭,一副思索的樣子:“可是我又有什麼地方是你沒看過的呢?”

這臺詞不對吧?

我說:“你要不要臉,我說過原諒你了嗎。”

他不可思議地看著我,努力幫我回憶:“昨晚你都睡了我,現在說不原諒,你不認帳了。”

昨晚……我無言以對惱羞成怒,只恨自己太沒骨氣,聽說他生病就心疼,好幾天沒睡著就想給他打電話,他一解釋就想哭,昨天才會被他趁虛而入,這都得怪他!

我狠狠瞪他:“別想有下次。”

秦正彥攔腰抱住我,摩挲著我的手,笑嘻嘻地說:“可是怎麼辦啊,你已經反悔不了了。”

我抽出手一看,無名指上出現了一枚鉆戒。

為拿下投資,我答應做總裁契約女友,沒一年他卻真向我求婚

這人是隨身攜帶鉆戒嗎?找到了人就求婚。

我梗著脖子:“我不答應。”

他立馬像看負心漢那樣看著我,期期艾艾地說:“但是……你昨天答應了啊。”

我什麼……等等,我昨天跟他那個什麼的時候,貌似好像真的答應了,但這種事怎麼能承認呢,女的自尊心也不比男的弱。

我把頭一蒙,我說:“我不知道。”

他鉆進來喜滋滋地看著我,好像就等我這句話呢:“那我再幫你回憶回憶?”

我?!!

“我想起來了想起來了,真的,我答應嫁給你了。”

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我從一開始就不該給他好臉色,現在騎虎難下,我捂著紅透的臉縮成一團。

但已經遲了,因為秦正彥說:“既然答應了那就更名正言順啦。”(原標題:《非正式情人協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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