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背著一頭公牛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雄獅少年》不出意料地成為了2021年末話題量最高的動畫電影。不同於《大聖歸來》和《哪咤之魔童降世》的票房口碑雙豐收,制作成本2.8億的《雄獅少年》在上映10天後票房剛剛過億,與行業預估的25億相差甚遠。

幾乎所有的爭議全部聚集在動畫人物的臉部建模上。一些網友指出,主角眼睛小,吊眼角、寬眼距、塌鼻子,不但和“帥”沾不上邊,甚至可以說是很醜。

面對質疑的聲音,《雄獅少年》的監制張苗在接受新京報文娛采訪時表示,創作者畫的時候,有在廣東等地進行多次采風。“我們非常清楚將角色做得帥氣會更安全、也很簡單,但我們需要做出對不同審美的探索。”這樣的回復並沒有得到一些網友的認同。

盡管遭遇爭議,《雄獅少年》仍然保持著比較好的口碑,豆瓣評分8.4。在點映期間,電影的制作水平也得到了一些專業人士的認可。然而,對電影本身的討論已經淹沒在近日大量的網絡聲討中。

國漫電影究竟需要做怎樣的審美探索?本文作者從動漫審美觀念的發展史談起,分析為什麼《雄獅少年》會遭遇這樣的爭議。作者認為,從電影本身而言,電影的動畫技術、音樂和敘事都有值得稱贊之處。但在互聯網時代趨同化“審美”的影響下,《雄獅少年》相對模糊的市場定位,讓觀眾在觀影時失去了坐標。

文化認同與“大躍進”式的審美爭議

電影《雄獅少年》自12月17日上映10天,票房從行業預估超25億到今天僅1.12億。這中間是巨大的數據鴻溝,與點映期票房破2000萬的蓄勢待發相比,這個結果對這部行業力作來講是意外的。

點映期間的觀影體驗讓我肯定地認為:這是一部黑馬之作,它會點燃12月的票房市場。因為它與《哪咤之魔童降世》、《大聖歸來》、《白蛇》等國產經典IP的作品不同,這是一部完全原創性的故事。也在動畫的基礎上,融入了如此精準的大眾共情點。制作精良,故事完整。它似乎沒有理由不成為票房贏家,但眼下慘淡的數據似乎說明了一切,也似乎有許多沒說。

《雄獅少年》劇照。

在巨大的爭議中,動畫的“審美”成為了這部作品票房遇冷的第一導火索。在某社交平臺上發布任何與作品相關的話題,都能收獲一批對主人公人物形象表示批判的聲音。未見作品之前,人物形象設計就已經阻斷了大量觀眾走進影院的步伐。

所以在開始講述電影作品之前,我必須花一些篇幅來回溯動漫“審美”的根莖與來源。必須承認,在此之前我較少意識到一部作品的完整度與審美脈絡之間有如此密切的關聯。但從這裏起始,以美漫、日動漫作為思考對象,你會發現“動漫”的確是它們文化輸出的意識形態高地。

美國動漫從迪士尼等大型商業片為主導,早已形成了成熟的敘事公式和美式價值輸出定律。所以不管是取材自中國的《花木蘭》還是《功夫熊貓》,都是以美國語境來詮釋中國文化。它的根本核心仍然是美國主流的文化價值:救贖與英雄主義等。

日本動漫是世界動漫史的另一豐碩旁枝。幾乎從20世紀90年代起,日漫就進入了黃金時代直至今日。最早是從現代漫畫之父手冢治蟲將電影敘事語言引入漫畫開始,幾乎扭轉了日本文化輸出的格局。但日漫早期也有許多迪士尼的影子,任何產業的初始都是學習。所以早期的日本動漫中的人物形象幾乎都是“美式化”的改編:大眼睛、高鼻梁、身材誇張的高挑頎長。

除了產業上的學習借鑒之外,其實其中潛藏著一個宏大的命題——本國的文化認同。所以《雄獅少年》不得不給我一個啟示,我們在動漫上的起步似乎剛剛追趕上日漫早期。所謂“文化認同”不只是對外的,也是對內的,其中更重要的就是本國大眾對我們自身文化的認同。

《雄獅少年》劇照。

日本和美國所處的經濟地位顯然不同,從社會學層面上講,日本經歷過戰後整個文化、文明的博弈與重建。所以前文所說,在動漫作品的形象變更上日本的作品是逐步“本土化”的。比如在中國市場也頗受歡迎的《龍珠》,男主是一個既擁有美式的肌肉,又保留小巧體型的男性。一頭黑發,卻要在變身時突然成為“金色”。

從文化認同上解釋這種形象變更,不難看出日本漫畫彼時仍在向往“美式”的強大。而隨著日本經濟和文化自信逐漸發展成熟,後期的日漫形象開始逐步在本土化上做文章。

對飽受美、日漫文化影響的國內受眾來說,《雄獅少年》在形象上的“去濾鏡化”顯然引起了市場上巨大的水土不服。何況,除了動漫“審美”上的“大躍進”,《雄獅少年》還遇到了發展到今天已經逐步復雜化的“互聯網語境審美”。

“網感”的審美我說不好它到底是什麼,但它顯然是一種現代性的,在社會經濟浪潮的影響下,“網絡審美”對傳統(甚至)主流文化呈現的批判和反抗、消解和盲從,就像維特根斯坦對美學本質的態度是“對於不可說的東西我們必須保持沈默”。

86年的“阿娟”和編劇的套路

電影講述的故事發生在2005年左右,主人公阿娟18歲,由此推斷他(她)大概是1986年生人。基於這樣的時間背景,故事的主線圍繞著“舞獅”比賽,主創順理成章地把故事發生地選擇在廣東。故事內在邏輯完全成立,再用動畫完成“舞獅”過程的超現實調度和動作設計。

要講的故事很簡單,幾乎躍然紙上。三個“留守兒童”阿貓、阿狗和阿娟,平凡得隨處可見,牽扯到“現實題材”,電影創作的選擇上,它像燙手山芋一樣沈重得令人收手。沒想到《雄獅少年》運用動畫挑戰並完成了這樣的敘事。

廣東小鎮上幾個無所事事的少年,因由各自簡單的目的想要參加“舞獅”比賽。拜師學藝的過程裏,不斷受阻,再在最後等來一場觀眾期待的比賽。這是我們再熟悉不過的編劇套路,卻在這部作品中由點及面的在發揮著作用。

要把“雄獅”的意向完成從“實”到“虛”的過渡,就要完全與人物命運和內在變化產生交互。所以在電影中,編劇給動畫中的主角設置了一秒令人相信的事件。外出務工的父親沒有一句臺詞,出場就是受傷生病躺在床上。這時候,真正的故事才剛剛拉開帷幕。

《雄獅少年》劇照。

那些要證明些什麼的少年,“舞獅”的動作和目的都被置換成了一種新的含義。在單薄的動機上覆蓋更多的動力,在正向的努力即將產生結果之前戛然而止。劇作的切點,準確如劇中的鼓點。於是作品呈現出了極其稀缺的質感,和奇特的觀影體驗。

阿娟被迫放棄了繼續訓練參加比賽,而是背起行囊繼承他父母的衣缽——外出務工。畫風從小鎮來到了城市,這個與影院觀眾完全一致的生活場景。動畫的技術除了復原之外,有意呈現出地鐵裏人頭攢動的沒有面孔的都市人群;務工者睡在下鋪逼仄的生存空間;一天打幾份工的底層勞動……如果這是敘事上的呈現與鋪墊的話,讓阿娟遇到和自己一樣姓名、卻截然不同階層的女孩,把外賣送去同樣參加“舞獅”比賽的隊員,則是劇作在關照主人公不可言說的命運。

現實是沒有濾鏡的。廣東的“阿娟”是個極有代表的大眾型名字,在這裏也成為了一種符號。有出人頭地的“阿娟”,就有爛泥裏掙紮的“阿娟”。生活裏沒有主人公光環的籠罩,所以他帶走的獅頭只能在看不見的天臺出現。他沒有機會成為收外賣的訓練隊員,更沒有機會在大雨滂沱裏去計較命運的不公。

這一層簡單的“理想碰壁”因為現實主義的註入,給了觀眾豐富的代入空間。命題開啟了豐富的可能方向,不禁令觀者思考:不被打斷的、順勢的努力就是一種極大的幸運了。當你和理想之間的距離只有自己的時候,就是在被命運眷顧的時刻。

我沒有想到故事的轉折所呈現的成熟類型片敘事,起到這樣洪荒的力量。把所有普通人生活裏的種種不可說,與命運初次交手的痛楚和悲傷,在一部動畫電影裏充分的講述。氛圍和質感像一床棉被,把在成長的過程中狼狽淋雨的你包裹起來,作品在溫暖你。

劇作的力量在於,使觀眾在觀影過程中逐漸把理性瓦解,調動起強烈的感官:眼淚像不斷漲起的蓄水池,心裏的委屈和電影完成了一場無聲的交流。直到彩蛋結束,片尾曲綿延,離場感充分到令人感激。它溫暖你,但也誠實地講述:高光之後,還有蹉跎生活。

《雄獅少年》劇照。

編劇沒有讓一場眾望所歸的比賽改寫了“阿娟”的命運,如果僅一場比賽就完成了底層抗爭的結果,就不免是一種對無數看不見面孔的人們淺薄的消解。觀影至此,我們知道生活就是關關難過,關關要過。

《雄獅少年》不僅用了一流的動畫技術、突出的現實主義敘事、還有神來之筆的所有音樂。講述80後的故事,用著90後甚至更年輕的受眾在聽的“九連真人”和“五條人”。保持著與電影故事如出一轍的人文哲理,錦上添花地使用音樂的力量完成一部作品的情感加持。打破了年代的距離,在更寬闊的地方講述一個現代版的心靈史。

現實主義動畫與模糊的市場定位

上文講述了劇作的成熟和作用、“審美”的社會情緒所帶來的市場奇特景觀,我們再從內容上講講它模糊的市場定位。

行文至此,我仍然認為這部動畫電影開起了國產“現實主義動畫”的序幕,它用動畫手段講述了類型片的故事。影片的轉折點是從大量的現實場景湧入開始,從主人公的生活困境到“雄獅”比賽的高潮,每一幕都準確切中生活痛點。

《雄獅少年》劇照。

如果我們的觀眾會被《你好,李煥英》賺走大量的眼淚和票房的話,《雄獅少年》從作品質量上的確不應該是這樣的市場結果。目前上映10天後的票房,幾乎讓人看不到市場大逆轉的可能。

聽到《雄獅少年》的口碑幾乎都是從行業向外延伸的,點映場觀眾也有大量電影、動畫業內人士。大概只有深度了解的受眾,能在電影字幕上看到幾乎所有動畫公司的名字時,體會到這是一部積聚了行業心血的作品。對於一個沒有前情、沒有卡司、沒有原始IP的全新動畫作品,大眾市場顯然是缺乏認知的。

從點映階段(小眾)蔓延出的高質量口碑票房,與網絡上(大眾)幾乎對主創進行人身攻擊的兩極效應來看,寡不敵眾是既定事實。從這個層面來說,《雄獅少年》幾乎沒有做任何有效的市場引導。這樣一部適合全年齡層觀看,甚至可以放在春節檔的作品,屬於還沒有上真正的戰場就被市場剝奪了入場券。

《雄獅少年》劇照。

那《雄獅少年》的面向大眾之旅,到底在哪個環節出現了問題?

比如缺乏對國內動漫受眾的了解?對於受美漫、日漫影響深厚的觀眾而言,主創在人物形象上的堅持,讓大眾沒有機會去了解他們在全部作品上的任何努力。而這種文化認同日本幾乎用了半個世紀,我們似乎沒有立場去苛責市場的不接受。

互聯網審美的趨同性又呈現了大家對“個性”的排斥。不一樣的形象和故事出現的時候,遭到的冷遇對主創來說是創作初心和資本受創的代價和教訓。

又比如強向導性觀影習慣造成的“因果”?

短視頻時代,打開一個視頻馬上會有成百上千的同類型內容,換湯不換藥地出現在你眼前。人們在眾多的信息流裏習慣了“被動”,當《雄獅少年》以一種“裸奔”的狀態出現在市場上的時候,觀眾是失去了坐標的。當它是類型片去看嗎?為現實主義流淚嗎?還是曾經又燃又爆的畫風嗎?

——不是只有育兒觀念上的“媽寶”,觀眾(我們)也被環境塑造成了失去主動探索欲望的“溫室花朵”。

都說這是個有“發明”但缺少“發現”的時代,但仍然有人舉起火把走進一扇窄門,那我們起碼向著光亮的地方去望一望。壁爐精美,但火焰才灼熱。那些被追捧的“高燃”之風,在真正的火苗面前值得停留。

作者 | 走走小姐

編輯 | 李永博 張婷 青青子

校對 | 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