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被註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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論性與夢——研讀鄧曉芒筆記(58)

1,《性與夢:弗洛伊德是對的》(作者 Patrick McNamara, 盈月譯)裏作結說:我們的大腦不僅僅是一個公正反映世界的信息處理機器,這一點,我們不用等到這個研究項目(補註:要絕對證明睡夢是繁殖能力的關鍵,我們還必須證明夢多的人更有生殖能力。這樣的實驗規模宏大,要求我們把很多不同文化背景做夢者的變量聯系起來,並淘汰其它有衝突的詮釋。這項研究已經開始了,受助於dreamboard.com 網站上的一個小軟件)結束就可以知道。大腦充滿了性欲,它受性欲操縱,一如我自己荷爾蒙泛濫的青少年時代。心靈世界是男女衝突和合作的競技場,受長期性策略驅動,弗洛伊德是第一個發現這一點的人。睡夢,是遠古時代男女互相爭鬥和調情對舞的產物和貢獻者。這種永恒的對舞,被刻寫在男人和女人的血肉之中,夜夜在睡夢裏表演。夢到底是什麼?夢不僅是對戀愛對象的性渴求,而且還是對競爭者的攻擊。在夢裏,我們不僅跳舞,我們還是兇猛狂怒的公牛。

2,Patrick McNamara說,心靈世界是男女衝突和合作的競技場,受長期性策略驅動,弗洛伊德是第一個發現這一點的人。這應該算是當代弗氏精神分析說裏釋夢的“原教旨主義”,也就是我們通常說的弗洛伊德發現了“性”,特別曾經流行於上世紀西方哲學、心理學和文學裏,成為現當代三大主流心理學說之一。當然,這個後來弗氏的後繼者們不斷修證該理論,因為把夢裏的一切都歸結為“不僅是對戀愛對象的性渴求,而且還是對競爭者的攻擊。”顯然也是荒謬的。

3,關於人的夢之迷,古今中外也格外引發人們的好奇與探索,當代人類早期基本是迷信成份居多,例如古希臘如果一個人夢裏有朋友對其發動攻擊,那夢醒後該友人是要對做夢負責任的。又如我們古代的各種帝王將相夢和解夢,那個也是要發生現實作用的,還有源自古代沿用至今民間流行的《周公解夢》。甚至到近現代偉大的科學和文藝創造也就得自“夢啟示”的例子。今天我們一般常識裏對夢的認識就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而這“夢又總都是反的”,如此等等。由此看,人類夢之謎確是一個問題。

4,弗洛伊德精神分析的釋夢說,無疑是開了一個科學解夢的新方向或新領域。這個事情無疑。不過該理論一出,懷疑的大多人在,至今也有。看來要成為完全純粹的心理科學仍在途中。如前所述,把夢意識(潛意識一種,又如達爾文的性選擇進化論說)都歸為“性渴望”,似乎也做不到。因為人的意識精神現象確實是太復雜了。

5,關於夢意識研究,在哲學上當代胡塞爾意識現象學創立是另一大心理學派別,即現象學心理學派,對夢意識的意向性(思維結構分析)就完全是理性的解析,而不是非理性的弗氏“性渴望”說,或者說即使夢是性渴望,它裏面也有一個理性前結構在起作用。

6,這個夢與性的精神意識問題,曉芒在康德和黑格爾句讀裏也涉及到。例如批判康德心理學解釋笛爾卡“我思故我在”時,對於人的“潛意識(包括夢意識)”是未考慮地置於先驗之我(自在物)只可思不可知裏面去了。而在讀到黑格爾自我意識學說“生命”概念時同樣批判說,基本上也把生命活動裏性意識拋開或漏掉了。在曉芒看來(當然依弗氏胡氏二說),性意識現象實際上只不過是人的生命活動裏內含的一個中介性環節,即性意識處於從人的自然動物性到人的社會自然性之間的過渡,因而人的性意識(包括春夢)裏面實際上就包括很多具體內容,當然是很復雜的。這個正如曉芒解用現象學眼光解馬克思實踐論裏人的生命活動展開裏的第三項內容,即人自身的生產(兩性關系與繁殖問題,還有人的自由問題等)。這個是人學哲學研究上的理解方向,同樣的還有心理學、性學,甚至語言學,當然也文化道德等具體科學的研究方向。因而關於夢意識、性意識及二者的關系問題,人們可以繼續研究下去,不斷逼近真理。大約這樣子。

7,今天選錄劉森堯《如何讀懂弗洛伊德?理解弗洛伊德的十個關鍵詞》和Patrick McNamara《性與夢:弗洛伊德是對的》( 盈月譯)供參閱。

(張滿天2021年11月18日呼和浩特市玉泉區石羊橋寓所草擬並編發頭條)

【附錄一】

如何讀懂弗洛伊德?理解弗洛伊德的十個關鍵詞

劉森堯 思廬哲學 11月11日

西格蒙德·弗洛伊德,精神分析學派創始人,開創潛意識領域研究。童年充滿緊張和焦慮,對家人飽含關心和慈愛,滿足於富足但乏味的中產階級生活。評教授時屢屢受挫,固執己見而與同行交惡,晚年備受病痛折磨。有人認為他是創造現代心靈的天才、創建者、大師、巨人;另一種聲音卻說他是獨裁者、剽竊者、說謊家、無與倫比的庸醫。他的生平提供了永無止境的材料,讓人譏諷、沈思,也讓人制造神話。何為弗洛伊德的真面目?

炯炯有神的弗洛伊德

如何閱讀弗洛伊德?

——劉森堯

法國著名精神分析學家拉康說過,要了解弗洛伊德、探索弗洛伊德主義的奧秘,首先必須回到弗洛伊德的原典上來。因為只有在這裏,我們才能真正窺見大師思想的全貌,才能確切掌握這套學問的來龍去脈。當然,所謂弗洛伊德的全部著作必須包括他那極其龐大的通信記錄。

弗洛伊德和歷史上許多偉大的作家、思想家一樣,一輩子寫了很多信,信中不僅記載了日常生活的瑣事,還免不了披露個人思想的精華。要了解弗洛伊德,他的通信集自然不能不讀,特別是他在寫《夢的解析》一書時與好友弗裏斯之間的通信。他們在頻繁的信件往來中談論了許多有關精神分析的概念,這些書信內容形成了有關此概念最早、最珍貴的第一手原始資料,這好比馬克思和恩格斯兩人通信中有關共產主義概念的啟蒙討論,都是珍貴的思想記錄。

然而,源於對傳記作者的不信任,弗洛伊德刻意對這些珍貴的思想記錄做了手腳。1885年4月,他在給未婚妻的信中說,他“快要完成一個計劃,這個計劃會讓一堆人頭疼不已——包括一些尚未出世但註定遭受厄運的人”。他在這裏指的就是他的傳記作者。“我銷毀了過去14年來所有的筆記、書信、科學摘要和我的著作手稿。所有的信劄,我只留下了家書。”對於那些可能想描寫他生活的人,他頗為無情:“讓傳記作者幹點兒苦差事,我們不要讓他們太好得手。”

此時,他已經在翹首以盼,要看看傳記作者在寫他的時候,會錯得多麼離譜。在以後的歲月裏,弗洛伊德更不止一次重復這種破壞的姿態。

1928年,弗裏斯去世,他的遺孀寫信給弗洛伊德,想要回之前弗裏斯寫給他的所有信件,弗洛伊德推脫說早已散失或根本已經燒毀,並未加以理會,但同時,他卻又擔心這些信的外流。

他告訴他的好友波拿巴王妃:“由於我和他當時關系極其親密,我們在信中幾乎無所不談,這些信的內容包括了一些私人事務和精神分析概念的啟蒙,一樣含有私人性質。”果然不久以後,弗裏斯的遺孀真的把弗洛伊德寫給她丈夫的那些信全數賣給了柏林的書商。

後來,這些信輾轉落到波拿巴王妃手上。弗洛伊德得知這個消息以後,想出錢贖回然後銷毀,王妃當然不願意,她肯定這些信具有無與倫比的學術價值。1950年,倫敦一家出版社出版了這些信件,書名定為《精神分析的誕生》。從今天的眼光看,要了解什麼是精神分析,讀這本通信集比什麼都有用。

此外,弗洛伊德通信對象還有其他很多人。在他結婚前五年間,他給他的未婚妻瑪爾塔寫了大量的情書。在這五年間,他每天一封,有時甚至兩到三封。目前已面世的有幾百封,然而實際數目要多得多。此外,他還與榮格、阿德勒、費倫齊、瓊斯、亞伯拉罕等人有過通信。這些人在精神分析的發展過程中都扮演了相當重要的角色,同時也各自發表了許多極有分量的有關精神分析理論的精彩文字,這些人與弗洛伊德之間的通信記錄必然有可觀之處。

本書作者彼得·蓋伊是當代美國學院派學者的頂尖代表。他治學嚴謹,才華橫溢。從1952年開始,他發表學術著作近30種,真可謂著作等身。在他的學術生涯後期,他把研究重心放在弗洛伊德身上,這部1988年出版的《弗洛伊德傳》可稱得上是他這一系列研究中的扛鼎之作。這是近五十年來,繼瓊斯所寫的《弗洛伊德的生活和工作》之後,最詳實也是最精彩的一部弗洛伊德傳記。

相較於其他弗洛伊德傳記,本書最大優勢的是,作者擁有最新和最充分的資料,特別是信件方面。此外,他引用的參考書目也是史無前例。不得不說,這部傳記是一項巨大的工程,只有這樣才能勾勒出一副完整而沒有偏頗的弗洛伊德形象。另外,正如《紐約時報》的書評所說,作者憑借著對弗洛伊德所有著作的全盤掌握,寫出這樣一本公正嚴謹的傳記,並以深入淺出的筆調加以評述,正是這本傳記的一大特色,也是最能嘉惠一般讀者想接觸弗洛伊德卻不得其門而入的地方。

在彼得·蓋伊筆下,《夢的解析》不再是一本艱澀難懂的作品,我們的疑惑適時迎刃而解。突然之間,我們對弗洛伊德這個人以及他的作品豁然開朗起來,可以正式輕松愉快地去擁抱弗洛伊德的世界。

01

理解弗洛伊德的10個關鍵詞

1.戀愛中的弗洛伊德

誠然,這些情書累積成19世紀80年代初期弗洛伊德名副其實的自傳。他極少對他未婚妻保留什麼,除了坦誠地記錄自己對工作的想法之外,還包括那些總是令他不滿意的夥伴,他尚未成熟的雄心,以及對她傾註的熱烈感情。他退想著因為距離遙遠而無法給她的熱情親吻,在一封信裏,他以她不在身邊的理由為自己的雪茄癮辯護:“如果一個人沒辦法親吻的話,吸煙就變得不可或缺。”

1885年秋天待在巴黎的時候,他辛苦地登上聖母院的其中一個鐘塔,並且以計算他到達頂端的方式喚起了對瑪爾塔的思念:“我一個人登上這三百多階,這裏實在非常昏暗,非常孤獨,如果你在這裏,我將每登上一步就給你一個吻,那麼到頂端的時候你會無法呼吸而意亂情迷。”

弗洛伊德與瑪爾塔婚前一年攝於萬茨貝克

2.對《夢的解析》的糾結

他用一個笑話吐露對這本書的失望感,這個笑話來自一份他喜歡閱讀的德文諷刺周刊(Simplicissimus):“兩個軍人正互相對話:‘同誌,如果現在你要結婚了,你希望你的未婚妻迷人、美麗、機智,還是大方?’“這是見仁見智的說法,但問題是我不愛她。’這就是我現在的寫照。”弗洛伊德因為對“形式的嚴格講究”,“對美感的要求近乎完美”,他擔心“夢書中曲折迂回的說法,用非常間接委婉的方式呈現的觀點,已經嚴重地偏離我內在的理想形式”,也可能被讀者私下認為,“對材料的掌控不足”。

3.簇擁卻孤獨

賓斯萬格多年後回顧當時的場景時,卻提供了一個可能更精準的解讀:它反映出弗洛伊德雖然有一群追隨者簇擁,卻依然感到孤獨。這一點,也可以從弗洛伊德在1911年寫給亞伯拉罕的信上反映出來:“除小蘭克以外,我所有的維也納追隨者都不值一提。”

4.弗洛伊德與榮格:終將分裂的“父親”與“兒子”

長久以來,榮格一直妥善維持著作為被鐘愛的兒子的姿態,令人疼愛,只是偶爾不太聽話。1910年初,榮格去美國接待了一個收費可觀的個案,導致他在紐倫堡會議上遲到,他從巴黎給弗洛伊德寄了一封孩子氣的短箋表達歉意:“不要為我的惡作劇發脾氣!”他說,“在你面前,自卑感還是籠罩著我,”並表示弗洛伊德稱贊他的信件內容令他無比的愉悅,“畢竟,我對於父親給予的任何肯定都欣然接受。”但是,榮格卻又無法壓抑他反抗的無意識。

5.一位父親的愛與擔憂

當蘇菲的長子出生時,弗洛伊德用驚喜來迎接。“昨夜,”他在1914年3月11日時寫給費倫齊的明信片中這樣說,“約三點鐘時,我得了一個外孫。真是不可思議!心中的快樂彌補了一種漸老的感覺。”

弗洛伊德與女兒安娜於1928年攝於柏林

6.哲學家的驕傲

弗洛伊德並不是謙虛的人,他在寫這些文章時曾向費倫齊坦言:“謙虛?我忙著和真理和客觀交朋友,無暇顧及謙虛的美德。”

7.為了消遣的寫作

“我應該做什麼呢?”他意味深長地問,“一個人不能整天抽煙或玩牌,我已經沒有剩余的力氣去散步了,而大部分人感興趣的書籍也不能引起我的興趣。我只好寫作,在寫作中愉快地度過了這段時光。”

8.無緣諾貝爾

瑞典皇家學院咨詢的那些精神病專家,都把弗洛伊德視為騙子和敵人。因此,唯一弗洛伊德有可能角逐的獎項就只剩下文學獎一項。不過,如此一來,弗洛伊德就得跟普魯斯特、喬伊斯、卡夫卡以及伍爾夫這些風格大家一較長短。也因此,他從沒有到斯德哥爾摩領獎的機會。

9.參與女權運動

他推崇甜美、能幹的主婦,但從不阻撓——相反卻培養——上進的女性精神分析家,並尊重她們的見解。事實上,弗洛伊德主持著一個女人可在其中成為頂尖人物的專業領域,他推翻了自己對女人做出無知、禮貌的評論,他很早就有這些觀念了,也持續地印證了這些觀念,只不過身為一個不乏由女性做出醒目和公認貢獻的國際運動的領導人,弗洛伊德的行為和他的論調恰恰相反。

10.別想描寫我

對於那些可能想描寫他生活的人,他頗為無情:“讓傳記作者幹點苦差事,我們不要讓他們太好得手。”他已經在翹首盼望,要看看他們寫他的時候,究竟會錯得多離譜。

來源:商務印書館

作者:劉森堯

采編:艾若

排版:南山

審核:永方

美工/VI:小周

【附錄二】

性與夢:弗洛伊德是對的

Patrick McNamara 思廬哲學 11月11日

粗礪、激動、汙穢、有氣味:新的研究成果證明弗洛伊德久被否定的性夢論是正確的。

六十年代末和七十年代初,我還是個荷爾蒙泛濫的少年。我會經常擡頭仰望哥哥房間墻上的西格蒙•弗洛伊德的招貼畫。畫像的標題大致是:“弗洛伊德,潛意識的探索者、夢的解析者”,描繪的是一個思想自由而有創意的英雄。如果你細細地看,畫像會扭動起來,好像活了。

那幾十年正經歷著一場由毒品煽起的性革命,招貼的畫者把弗洛伊德的鼻子畫成陰莖,他的雙頰是女性的臀部,眼睛是女人的乳房。臉的一邊畫著一個豐滿的女人,雙腿裹繞著另一邊臉上的一個肌肉強壯的男人。當然,兩人的頭都朝後仰著,正在戲劇化地銷魂。記得哥哥的一些吸毒後處於麻醉狀態的朋友,表情困惑地看著畫像,不能確定那扭動的軀體是真還是假。

弗洛伊德

從一開始我就把弗洛伊德看作一個世俗的聖人,因為他願意通過夢境的原材料來客觀公正地審視自己。如果他發現這些夢境是一團燃燒著的性欲,這又怎麼樣呢。他必須接受、理解並詮釋人類大腦中的這種欲望。

一八九五年七月二十三日的夜晚,弗洛伊德做了他的著名的夢“註射厄瑪”。這是他所分析的第一個夢。夢裏,弗洛伊德在一個聚會上遇到了他的病人厄瑪,一個年輕寡婦。“大廳裏有很多客人,”他把厄瑪帶到一旁,責備她不聽他的醫囑,“如果你仍然疼痛,那都是你的錯,”他說。

厄瑪回答,“你不知道,我現在已經痛到喉嚨裏、胃裏、肚子裏了 -- 痛得我透不過氣來。”弗洛伊德吃驚了。厄瑪的臉慘白臃腫。弗洛伊德看了她的喉嚨,看見一塊白斑。他知道感染的來源:不久前,他的朋友奧托給她打了一針三甲胺。“我腦海裏出現了這個藥品化學公式的粗黑字體 …… 註射這種藥品要十分謹慎 …… 有可能針頭也不幹凈。”過後弗洛伊德在他著名的《夢析》一書中寫道。

他認為,這個夢代表了他的願望實現:因為把厄瑪的治療失敗歸罪於別人,他自己就會從愧疚中解脫出來。但這怎麼會是性的願望?弗洛伊德寫道,這雖然是為他的妻子辦的生日聚會,他的註意力卻集中在厄瑪身上,因為厄瑪令他想起另一個他極想治療的年輕寡婦。他的朋友,包括奧托,在夢中以競爭者的形式出現。弗洛伊德在評論中還透露,夢中的三甲胺和他的好友威廉•夫裏斯有關。夫裏斯曾把三甲胺稱作精液裏含有的“性功能新陳代謝的產物”。

對弗洛伊德來說,“註射厄瑪”證明了他的“夢代表性願望”的理論。但是批評者接踵而來。很顯然,他的理論是建築在特性聯想之上的,這種聯想可以有無數種不同的詮釋。

到了我讀研究生、開始了自己對夢的研究時,弗洛伊德的理論已被掃進了歷史的垃圾箱。根據哈佛大學精神病學家、夢研究者J•艾倫•霍伯森,這些理論甚至連科學都談不上。一九五三年,芝加哥大學的生理學家耐森尼爾•克萊特門和他的學生尤金•艾斯林斯基,發現鮮活的夢境總是出現在睡眠的快速眼動期(REM,註1)。這以後,人們對弗洛伊德的嘲笑更進了一層。REM大致每90分鐘發生一次,眼珠會在眼皮底下來回快速移動,同時人的肌肉處於癱瘓狀態,體溫下降,這時夢就開始了。

對很多人來說,這個明顯的生理現象否定了弗洛伊德的粗礪、激動、汙穢、粗俗、有臭味的性夢論。一個新的認知探索角度產生了。弗洛伊德的理論,把夢看作大腦這個信息處理機制造的分離的、飄忽的、原始的產物。但霍伯森等研究者們認為,夢不過是腦幹發射的不規則的神經衝動,而腦幹正是REM 的驅動。

但我一直不懂,為什麼REM的發現就一定是對弗洛伊德的否定呢?在我看來,REM 是夢之謎的另外一塊重要拼板,它完全可以和弗洛伊德的夢論共存。弗洛伊德認為夢有潛意識的意義和用途,我想這個用途有著進化的根源– 無論怎樣,夢有助於我們的生存。

弗洛伊德

我清楚地記得七十年代後期的一天,我領悟到夢和它們潛意識的性意義是密不可分的。我那時十八歲,有一個正式的工作,在波士頓一個流浪漢出沒的區域一個大型解毒中心當護理員。我和另一位護理員接受了一個任務,為一個老年酗酒者除虱、衝浴、清洗。這個酗酒者是從街上收容進來戒酒的。老頭坐在淋浴的水龍頭下面,讓溫水慢慢把汙穢和塵垢從他那滿是傷病的身上衝洗掉。我們扔給他肥皂和毛巾,但無法避開從他骨瘦如柴的身子發出的難聞的氣味。

突然,這個衰弱枯瘦的老頭跳了起來,直盯盯地看著我們,陰莖完全勃起。他把一只沈重的金屬桌子舉過頭頂,向墻上扔去,並開始抑揚頓挫地發出一連串和性有關的臟話。我和同事驚恐地眼看著他精神崩潰。一個護士很快過來了,告訴我們說,這是酒毒性譫妄,通常是戒酒的結果。

她給他打了一針,總算使他安靜下來。她又告訴我們,老頭這是在夢裏發威,酒毒性譫妄發生在快速眼動期(以後我發現這一點只是部分正確)。我還想了解更多。因為弗洛伊德的緣故,我一直對夢有興趣,REM 不但能制造夢,顯然還能把一個瘦弱的老頭變成一頭發怒的公牛。

幾年過去了,我由青年時代的癡迷進入了專業研究。有關REM、夢和性之間聯系的實例,被我一次又一次地撞上:正如那個流浪漢酒鬼,男性會在REM期間陰莖勃起,而女性會在REM期間陰蒂腫脹。最近, 功能性磁共振成像(fMRI)研究表明,大腦的獎賞中心和回路,在REM期間非常活躍。

為了更深地去理解,我在波士頓大學讀神經科學研究生期間,向任何願意和我分享的人收集夢的資料。幾年下來,主題開始慢慢形成。比如,我堅信男人夢的種類和女人夢不同,但性是共同的主題。男人在夢中總是在探險,或發動暴力戰爭,和其他男人戲劇性地爭鬥。女人在夢裏,典型的是在和朋友或熟人興致勃勃地談話。

最後我去看dreambank.com。這個網站收集了加州大學聖•庫魯斯分校心理學家們整理的20,000個夢。舉個例子,在其中一個大學男生的夢裏,他正和女友在戲院的飯店裏吃飯。女友提起,舞臺上有個男演員以前曾侮辱過她,還把她的陪伴狠揍了一頓。“我爬上舞臺攻擊這個男演員,”做夢者寫道,“他大約二十五歲,長相威猛,但我出其不意地襲擊他,把他制服。下面的觀眾還以為這是表演的一部分,都鼓起掌來。”

在男性的夢裏,他們用身體暴力襲擊別的男性;女性則用語言來拒絕或排斥其他女性。

現在來看看同一類型中大學女生做的夢:“我夢見一個去年畢業的朋友,她回宿舍參加學生表演晚會。另一個朋友接待了她,讓她睡在我的床上。同時,還有一個和我不很要好的女孩和一個她不愛的男孩訂婚了。那個男孩錢很多,他送給未婚妻的訂婚戒指非常漂亮,她不舍得在學校裏戴。這個未婚妻很友好,老是和我勾肩搭背……後來,我下樓去,和那個接待客人的朋友一起,把自己的男朋友和在學校談戀愛的事情告訴她。”

這兩個夢裏都有戀愛目標,但男生描述的是攻擊競爭者,而女生則微妙地貶低她的競爭者,即那個收到漂亮戒指的女孩。九十年代中,我在波士頓大學當教授,做了些嚴密認真的觀察研究:男性夢見其他男性,多於他們夢見女性;女性夢到男性和其他女性的次數等同。而且,男性在夢中用身體攻擊其他男性,女性在夢中用語言貶罰或排斥其他女性。

但是這些研究結果是不是支持了弗洛伊德的性夢論?我認為是的,我的推理是這樣的:男性多夢見攻擊其他男性,是因為在進化史上,這是得到有生育能力的女性的途徑。同樣地,女性多夢見語言攻擊,是因為給競爭者制造閑言碎語是女性的交配策略。

我用了二十年來證明這個假設。

在一項研究中,我在文獻裏發現大量的資料,證明人們在REM期間做夢的時候,性激素突然增高。制造母乳、刺激睪丸的催乳素,在入睡後急劇增多,並在淩晨三點到五點之間的REM主導階段達到高峰。睡眠不足會影響催乳素的分泌。同樣,兩種和性欲有關的激素 -- 促進性事期間親密關系的催產素,以及睪酮素– 都在淩晨四點達到高峰。這些發現,都符合功能性磁共振的掃描結果,那就是中腦在REM期間最最活躍,特別是那條和愉悅、毒癮和性有關的大腦回路。

但是,還需要更多的研究結果來證明睡夢和性願望之間的深刻關聯。我必須把個別睡夢和生活中特殊的交配策略聯系起來。我搜尋可靠的方法,最後選擇了依戀傾向– 和性與親密感情有關的一種特質。

目前的依戀理論認為可以把人分為幾大類型:他們可能對性關系很滿足,安全穩定地依戀對方;他們可能沒有和別人有性關系,但極其想要有,遺憾的是,這使他們焦慮、心事重重;或者,他們對性關系的重要性感到無所謂,於是就回避它。

那個焦慮的人,熱切地希望和一個戀愛對象建立關系,他夢裏含有的親密成分,更生動、更富於情感。

如果睡夢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我們的性願望,那麼,在不同類型的人之間應該存在這樣的差異:對目前的依戀狀況感到滿意的人(安全、無所謂、回避),在夢的回憶、內容和分享方面應該做得比較少;而那些有意改變依戀狀況的人(焦慮、有心事),在這些方面做得應該比較多。為了試驗這個想法,我在波士頓大學的研究團隊招募了幾百名誌願者,使每個依戀類型裏都有足夠的實驗對象。我們請這些人講述睡夢。還有一些對此項實驗毫不知情的編碼員,認真而辛苦地對這些夢進行分析。

工作中的弗洛伊德

我們在整理試驗結果時有很驚人的發現。焦慮的那組人,比依戀安全的人能更好地回憶夢境;焦慮的人更快地進入REM 睡眠期,有更多的攻擊競爭者的夢。但是,焦慮的人和依戀安全的人,又比回避的人回憶出更多的夢。

這種典型的狀況正合乎我們的預料,即睡夢和長期交配策略有直接關聯。焦慮的人熱切地向往和一個戀愛對象建立關系,所以能回憶起特別生動和激動的親密的夢境。而回避的那些人則壓抑了下意識中對性親密的渴望,這也在夢中反映出來。

最後,我們要驗證性是睡夢的全部內容這條理論,我們決定將REM 中的攻擊性夢境和非REM(淺睡)作一比較。如果實驗結果證明強烈攻擊性夢境只發生在REM期間,那麼我們就能更牢固地將性和激素劇增、大腦愉悅中心激活、生殖器的刺激等等生理狀況聯系在一起 -- 這三種生理現象是最為明顯的。

一開始,我們讓十五個實驗對象頭戴“睡帽”,這是哈佛醫學院研究員羅伯特•史第克果德及他的研究小組設計的。我們的哈佛同行給睡帽編了程序,讓它不定期地發出嗶嗶聲來喚醒實驗對象,這樣他們就可以回憶REM期間、非REM期間,甚至白天醒著時的夢境。然後由編碼員給這些夢就各種攻擊性內容打分。

實驗結果明顯支持了我們的想法:男性和女性之間、男性和男性之間的交流,在睡夢中顯現得比醒著時更多。由夢者發起的攻擊行為,在REM期間比非REM期間或醒著時多三倍。由夢者發起的友好行為,則在非REM期間比REM 期間多兩倍。後來又有分析指出,可以很合理地說,如果夢者是個男性,那麼他在REM期間的攻擊目標就是對配偶的競爭者。

最近,我們用美國國家健康研究院的經費,在一家有良好設備的睡眠實驗室,通過腦電圖(EEG)技術來測量腦波,得到了同樣的結果,並增強了原實驗的嚴密性和準確性。在這項研究中,我們謹慎選擇了一些大學生年齡的誌願者,在睡眠實驗室度過幾個夜晚。我們為這些實驗對象仔細地設計了一張時間表,讓他們在平衡間隔的時間醒過來。每個參與者都有機會回憶REM和非REM期間的夢境。

我們確證了前一次研究的結果,而且還學到了新的東西。比如,睡夢中有攻擊的時候,夢者發起攻擊的情況,在REM期間發生的比例是58%,而在非REM期間的比例只有29%。夢者友好行為,則在非REM期間發生比例為71%,在REM期間發生比例只有42%。兩項實驗都表明,REM和非REM的區別在男性身上最為顯著。夢中的攻擊對象,都是和夢者有競爭的人。

但是,就算所有的夢都和性有關,我們又為什麼會冒這麼大的風險去觀看這種“夜場電影”?因為REM睡眠有很大風險:人身上的抗引力肌在這期間是受了約制的、癱瘓的;體溫調節反射功能暫停,不能制造身體的內熱。REM睡眠也和自主神經系統的不穩定性或“風暴現象”有關。自主神經系統調節諸如心率的重要生理過程,REM期間的不穩定,就是多夢的淩晨睡眠中有那麼多心臟病發作的原因。

總之,睡眠中每90分鐘,我們會進入REM這個危險的陰陽魔界。大腦裏的獎賞中心激活了,我們的性系統打開了,而我們的身體卻是半癱瘓的,我們不能充分利用這些活動。因為重要的生理系統處於崩潰狀況,我們只能做旁觀者:做夢。為什麼進化過程把這個高風險的過程強加於我們?我們在癱瘓的狀況下更容易被別的動物捕食;在無法制造內熱的情況下更容易得病;在自主神經系統不正常時更容易發心臟病,等等。REM 睡眠和做夢既然有這麼大的風險,肯定是極其重要了。它們究竟有什麼重要的作用呢?

在閱讀了達爾文的《人類的由來及性擇》(1871)後,我開始懂得了為什麼癱瘓和心臟病發作的風險是值得擔當的。達爾文的自然選擇理論指出,新物種的進化取決於對物種特征的選擇,而這些特征是經過了很多代的環境適應過程的。他的性擇理論又指明,物種特征和行為的形成,能加強該物種尋找交配對象並繁殖的能力。

達爾文的批評者指出,不是所有的物種特征都有助於生存。達爾文的性擇理論是對這一說法的反駁。孔雀有著鮮艷的尾巴,麋鹿有著精美的鹿角,但它們都很笨重,而且會危險地脫落。達爾文用這些例子來解釋性擇的現象。這些高風險的配備,對它們戰勝捕食動物以求生存,究竟有好處嗎?顏色鮮艷、一眼就能認出的孔雀尾巴,巨大笨重的鹿角,都是因適應環境而進化形成的,但它們似乎又會影響這些動物逃脫天敵的捕捉?更不用說這些特征帶來的體力消耗了。

REM睡眠的人體癱瘓,實際上是進化過程中產生的保護功能,它的作用,是防止我們對夢境采取真實的行動,並傷害我們的性伴。

但是達爾文指出,有很多性交繁殖動物的特征,不是增強在環境中生存能力本身,而是贈強繁殖的能力。雄孔雀的尾巴是在對雌孔雀做廣告,告訴她們自己是身體強壯適合繁殖的,於是雌孔雀就和一群雄孔雀中尾巴最豪華漂亮的那只交配。基因有能力供養這麼一只尾巴的孔雀,一定是身體強壯的!同樣的,雄麋鹿的鹿角是用來和其它麋鹿打架爭搶雌麋鹿的,鹿角越精美碩大,雄鹿就越顯威武,目的是要把競爭對手嚇退並放棄追求雌鹿,那麼這只雄鹿就可以和雌鹿交配了。由於性擇的壓力很大,雄性動物不得不擁有攻擊性的武器,比如鹿角、盔甲、肌肉和螫針,來和其它雄性戰鬥,以奪取和雌性交配的機會,或者用精美的裝飾物來得到雌性的青睞。這就解釋了為什麼物種會有代價昂貴而明顯不適應環境的特征。

如果我們接受REM 和睡夢的性擇理論,那麼我們可以假設,適應外部世界有一定的潛在益處。拿REM期間身體停止造熱這一點來說吧,大多數動物,包括人類,都和親人或性伴一起睡覺。和別人一起相擁睡覺可以保溫或制暖,防止新陳代謝的浪費,同時也制造了繁殖的機會。

弗洛伊德的凝視

REM 期間的肌肉癱瘓也有好處。為了探索問題的根源,專家們研究了“REM行為紊亂癥”。在這種情況下,造成身體癱瘓的神經元受到破壞,做夢的人就會做出動作。這些病人大多是男性,他們夢見自己或妻子受到別的男性攻擊,於是在睡眠中做出身體的自我保護,拳打腳踢。所以REM癱瘓,在一定程度上是一種進化而來的保護措施,防止我們在夢中采取行動並傷害性伴。

另外一些研究者想知道REM睡夢對我們醒時的行為有什麼影響。迪倫•賽爾特曼是馬裏蘭大學的一個社會心理學家,他直接關註這個問題。他的研究小組找到一些有固定戀愛對象的參與者,讓他們把兩個星期中所有的睡夢和日常活動記錄下來。研究者們發現,夢裏和戀愛對象的互動,會很顯著地預測到第二天做夢者和戀愛對象的互動,前提是他們的關系很好。同樣,如果做夢者夢見和性伴發生衝突,第二天他們真的會有衝突。

在某個層次上,這些研究結果似乎證明了顯而易見的現象,那就是,夢會影響我們醒著時的行為。但是,性擇理論把這個常識性的理解又提高了一層:睡夢影響性行為,而不單單是影響一般的行為。影響性行為,這才是夢的功能。

當然,要絕對證明睡夢是繁殖能力的關鍵,我們還必須證明夢多的人更有生殖能力。這樣的實驗規模宏大,要求我們把很多不同文化背景做夢者的變量聯系起來,並淘汰其它有衝突的詮釋。這項研究已經開始了,受助於dreamboard.com 網站上的一個小軟件。該軟件旨在幫助用戶記錄並理解自己的夢,目前已收集了來自全世界的二十萬個夢。網站每兩個星期就增加幾千個夢。

我們的大腦不僅僅是一個公正反映世界的信息處理機器,這一點,我們不用等到這個研究項目結束就可以知道。大腦充滿了性欲,它受性欲操縱,一如我自己荷爾蒙泛濫的青少年時代。心靈世界是男女衝突和合作的競技場,受長期性策略驅動,弗洛伊德是第一個發現這一點的人。睡夢,是遠古時代男女互相爭鬥和調情對舞的產物和貢獻者。這種永恒的對舞,被刻寫在男人和女人的血肉之中,夜夜在睡夢裏表演。夢到底是什麼?夢不僅是對戀愛對象的性渴求,而且還是對競爭者的攻擊。在夢裏,我們不僅跳舞,我們還是兇猛狂怒的公牛。

譯者註1 :REM – 快速眼動睡眠。每90分鐘重復一次,持續5-15分鐘不等。這段睡眠期間,人的身體會出現以下情況:感覺功能減退,肌肉松弛癱瘓,身體固定不動,心率提高,呼吸不規則,等等。清晰生動的夢多發生在這種睡眠期間。人在睡眠時,80%的REM睡眠時間都在做夢,眼球快速轉動。

來源:譯言網

作者 Patrick McNamara 盈月 譯

原載:aeon.co/magazine/psychology/was-freud-right-about-dreams-all-along/

采編:艾若

排版:南山

審核:永方

美工/VI:小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