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的做夢罵人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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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潮是一個25歲的寧波人,

寫了三張寧波話的專輯,

這些歌旋律簡單,

描寫再普通不過的小人物:

面館的阿叔,橋下的情侶,跳交誼舞的中年……

卻自發地流傳開,

和無數南方年輕人產生共鳴,

也在音樂平臺走紅。

寧波中山公園

寧波這個瀕臨東海的浙江老城,

曾11次入選“中國最具幸福感城市”。

還潮大學時離鄉,

畢業後原本在杭州工作,去年辭職回家,

和寧波當地的幾位樂手組成樂隊。

還潮喜歡上海方言樂隊頂樓的馬戲團,

今年年初作為頂馬主唱陸晨的特邀嘉賓,

開始了首次登臺演出。

一條去寧波采訪了還潮樂隊,

以歌為圖遊甬城。

撰文 倪蒹葭 責編 陳子文

還潮的歌像永遠就地取材、清晨四點去買海鮮食材的寧波小館,未見得烹飪手法多麼精熟,但因為食材鮮活真切,單是白描,便韻味萬千。

96年生的還潮,形容自己的家鄉,像一個“失落的貴族”。

“從前寧波比杭州經濟更發達,中山路被稱為浙東第一街,當時所有人自豪感都非常強,覺得‘走遍天下不如寧波江廈’,反映到另一面,就是排外。”

歌曲中,他描摹了一本寧波手冊:阿叔夢回風光的八十年代,夢見煙草廠裏堆得山一樣高的香煙,和上海小姑娘在江邊談情說愛;寧波父母排外,不肯要外地媳婦,兒子因此憤而離開家鄉;吃過了夜飯,阿姨阿叔在公園裏跳浪漫交誼舞……

收藏的都是再普通不過的人物和小事,而這些容易被忽視、不會被正式書寫宣傳的人事,恰是寧波人的精神底色。

寧波慈城,晚飯後的交誼舞

對故鄉一邊依戀,一邊嘲諷這種依戀,還潮都在寫這些。

金華特味牛雜面館,吃了酒的老炮們開始吹牛,“我是寧波市最大的流氓我怕過誰”,打電話喊女人出來,一個也叫不出來,他們沒想到,喉嚨粗響的對話被旁邊吃面的還潮錄下來,放進《老酒日日醉,皇帝萬萬歲》。“蟹腳剝剝,老酒瞇瞇,大興發發”(剝剝蟹腳,吃吃老酒,抒發興致),是寧波的中年況味。

還潮高中畢業後去外地念書,原本想著離家越遠越好,卻發現想念寧波,2018年大四時開始寫一點跟家鄉有關的東西,最早是在寢室裏寫,“樂器只有一把電吉他,其他的編曲配器都是電腦裏做的”,到現在寫出了三張專輯。

寧波大食堂

還潮的歌都是寧波方言,有普通話表達不到的鮮活。

“每當變幻的辰光,我愈加忖儂”,用普通話說“每當季節改變的時候,我更加想你”,就很餿氣。

寧波人講話嗓門大聲,硬又幹脆,有名的“石骨鐵硬”。以前還潮覺得寧波話很土很俗,“但有一天看到寧波方言字典,發現很多字詞用文字寫出來,特別美。”

“中午”是“晝過”,“遲到”是“晏到”,老一輩記時辰一般不說下午幾點,而是講三江口漲潮、退潮時間到了。再比如螃蟹是每個寧波人愛吃的,它便出現在各種比喻中,“阿叔的股票虧了,像人家菜場裏揀了半日揀來只死蟹。”

他選了“還潮”這個名字,意思是受潮。“還潮這樣的天氣其實很難受的,到處濕噠噠。但是我一直覺得我喜歡的那些文學作品、電影,都不是什麼讓人特別舒服的,所以蠻適合我。”

還潮和樂隊成員

市井生活的流水賬

還潮形容剛開始是“逮啥寫啥”,身邊的同學朋友、親戚家的孩子都成為某首歌的觸發。

還潮曾在外地念研究生,國慶回家,和幾個很久沒見的高中同學在鼓樓府橋街聚會,“同學畢業開始進入職場了,聊的東西突然跟以前不太一樣……隔壁的外賣小哥在學寧波罵人的話。當時覺得很夢幻, 每個人好像都有憤憤不安的,很郁悶的或者亢奮的情緒。”

人的變化難以歸納,還潮把聚會老實白描一遍,就是《迷失在府橋街》。

好幾次,還潮想帶女朋友回家見父母,但父母不同意,面都不想見,因為她是外地人,《獨子的悲歌》、《皖人的離去》都跟寧波父母的排外有關。

“亞芬兒子出走啦,胸股頭悶牢一口氣,聚頭勒七年勿同意,佢拉阿姆謳佢去相親”(亞芬兒子出走了,胸口堵著一口氣,在一起七年不同意,他的媽媽喊他去相親),亞芬不同意兒子交往七年的女友,要讓他去相親,很多人都認識這樣一位“亞芬”。

寧波天童寺

還潮翻寧波方言字典剛好看到的一句話,“寧波人有三譬好譬”,覺得這些歌都可以歸在這個主題之下,於是它成了第一張專輯的名字。

意思是寧波人的一種精神勝利法,碰到糟糕的事情,用某種想法安慰自己。丟了錢,往往說:“譬如撥搓麻將輸掉仔,譬如上交給老婆……”(比如打麻將輸掉了,就當是這個錢交給了老婆) 作了三種譬如之後,也就心平氣和了。

寧波慈城的釣魚阿叔

玫紅色的連衫裙

還潮喜歡描繪八十年代。

他有一個住在隔壁小區的叔叔,不是親戚, 念初一開始兩人就一起在老年活動室打兵乓球,一打十多年。叔叔會跟還潮講一些八九十年代的故事,不像自己的父母只挑選正確的東西講給小孩子聽,叔叔講得很真實。

“《永無盡頭的約會》這首歌,是那天叔叔突然拍我的肩,他說‘你知道吧,我以前有個女朋友,叫毛妮卡’,他念Monica那個詞的時候特別好笑,Monica是他最喜歡的一個女生,最後沒在一起。”還潮說,很少有中年人會跟你講這種情感類的東西。

Monica,

儂還記得嗎?

儂在三伏的冰場回舞,

我偷摸儂的腰,

Monica,

舊情是一首歌,

我千遍萬遍地感動,

旋律仍舊是老樣,

儂欠落的海浪與霓虹,

統統已落空,

儂交代的碑刻與臺風,

我困於之中,

我心裏無限的倦意,

究竟是什麼?

每當變幻的辰光,

我愈加忖儂。

“叔叔年輕時在鋼鐵廠和煙草廠上班,在那個年代都是鐵飯碗,十分風光,結婚時家裏電器全是底下兄弟送的進口貨,後來按他的原話是路線走錯了,領導犯錯他也就衰敗了,他自己也得了哮喘,然後一直待在家裏每個月拿低保,我想把這種落差感失落感寫出來。”

寧波中山公園,阿姨阿叔聚集唱戲下棋

時代和叔叔,分道揚鑣。還潮把叔叔講的故事串聯起來寫成第二張專輯《老酒日日醉,皇帝萬萬歲》,這也是寧波俗語,只要天天有酒可以喝,世上發生的一切都與他無關了。專輯的概念,就是寫叔叔一個人的時間線。

還潮寫自己的故事和時代,總帶著幾分迷茫的灰色,而回溯叔叔的年代,色彩一下子艷麗很多,連衫裙永遠玫紅色,女孩像是王祖賢,錄音機要擰到最大聲。

80年代寧波月湖公園,拎著錄音機的青年

叔叔還告訴過還潮一段往事,他在追一個上海女孩,有一個上海人也在同時追,那人寫了一封信來,說“你們寧波人不要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叔叔當時非常生氣,拿刀在手上劃了一個口子,寫了一封血書,告訴他幾月幾號幾點在上海人民廣場決一死戰,然後叔叔就乘火車去了,身上帶著兩把匕首,到了人民廣場,沒有見到那個男人,因為男人慫了,然後女孩就跟叔叔走了……

“那種非常敢愛敢恨,非常80年代的情緒,”還潮說著語氣也激動起來,“但在現在你完全看不到。”

演出之前,調音的時候,還潮跟鼓手商量,能不能鼓打得再土一點?“土”其實是一種溫暖,不希望太冷了或者太時髦。接近80年代在還潮心目中的感覺。

終究回到寧波

“寧波年輕人多半是這樣,畢業分兩種,一種畢業後乖乖回來,一種待個兩年以後乖乖回來,很少有極優秀的同齡人能夠在北京、上海、深圳待很久。”

還潮畢業後去杭州上了班,他形容杭州的生活是“除了上班就是上班,下了班在電腦前發呆,想做什麼又沒有力氣去做。”

寫《八月夜桂花》這首歌,是有一天晚上開會加班到8:30,寫了兩天的方案,老板看也沒看,就說不要。加完班回去,還潮走在工地一樣的小路上,突然就聞到一陣桂花香。

鼓手(左),貝斯手(右)

當時還潮的歌在寧波人的朋友圈小範圍擴散,因此認識了現在樂隊的成員。

貝斯手菊哥第一次聽到還潮,是晚上12點多,“看到是寧波話的歌,覺得比較有意思就聽了一下,之後就睡不著了,有點失眠,真的像每天吃完飯去江邊散步,能聞到江水的味道,氛圍做得非常好。”

鼓手車逼逼從菊哥的分享裏聽到還潮,他們倆還有個自己的樂隊toneless,“方言一般都是土土的,本來是菜場裏或者日常閑聊才會聽到,還潮把寧波話寫得特別浪漫。”

兩個土生土長的寧波人在還潮的歌裏,認識到一個新的城市,既有很熟悉的,也有很多陌生的成分,因此覺得迷人。

寧波,吉他手晚上工作的酒吧

吉他手包爺是黑龍江人,大學時候來了寧波,覺得這裏“節奏比較慢,房租不貴,工作又好找,就留下來了。”

還潮周末從杭州回寧波,喜歡找他們一起喝酒聊天。慢慢覺得這邊有誌同道合的朋友,大家都很喜歡音樂,心一橫也辭職回來了。

如今,還潮在寧波開著一家咖啡店,勉力維持收支平衡。鼓手是寧波本土一個服裝設計品牌的主理人,貝斯手自稱社畜,做著國際物流的工作,吉他手晚上在酒吧做樂手,白天兼職文案。

重回寧波,反而不再想寫跟現實生活一一對照的內容,他寫獨有的意境和情緒,給無形之物賦予形狀。

寧波月湖公園

去年4月,因為疫情人們才剛剛開始可以出門,寧波的月湖公園,有一個很市井氣的茶館,遊人可以用很便宜的價格喝茶,看湖上的春柳和鴨子船。還潮註意到一對中年夫妻,阿姨拍拍叔叔,指著春天的風景說,你看吶這邊,你看吶那邊……太陽慢慢落進對面石浦大酒店的牌子後頭。

他就把這片刻的美好感受寫進《春風不改月湖》,開頭反復著那句溫柔的“你看吶”。

陸晨和還潮

要是有一首,

適合這個時候聽的歌就好了

還潮鐘愛上海的方言樂隊“頂樓的馬戲團”。

頂馬的原主唱陸晨,第一次聽到還潮也是在朋友圈,“特別有意思,讓我一下子想起以前做頂馬,用上海話寫歌的日子,還潮的感覺很細膩,把很多的情緒小情懷都記錄下來。”

還潮從未有過系統音樂訓練,初中開始學吉他,覺得重金屬好像很酷,高中接觸民謠,發現自己是真的喜歡,“鮑勃·迪倫的吉他永遠是很簡陋的,但他寫的東西遠遠超出編曲所能表達的。”

“周二下午誰沒來”也是還潮特別鐘愛的樂隊,拓寬了他對中文歌詞的理解。

2016年,還潮開始想做寧波歌,但覺得頂樓的馬戲團已經在十幾年前把自己能想到的,都寫過了,而且頂馬也是吳語。當時他和周二下午誰沒來的老彭已經有郵件上的往來,就給他寫信講自己的不自信。

老彭說,至少寧波話這個事情沒有人做過,你有這個想法,趁年輕就趕緊去做。“當你的偶像跟你講這個可以做,趕緊去做,就會對你的鼓勵特別特別大。”

還潮沒想到,自己樂隊第一次登臺會是由頂馬的原主唱陸晨邀請。今年1月份在上海,他們作為陸晨&樂隊的特邀嘉賓演出,雖然緊張,還好歌詞沒唱錯,當年聽完頂馬所有歌、感覺到挫敗的寧波小青年,跟大佬成為了朋友。

陸晨喜歡吃寧波的糕,“寧波總讓我想起黏黏的糕,還潮的歌也有一種黏黏的、擰擰的感覺,很有韻味。”陸晨的朋友當中,真的有人以歌為圖,按照還潮歌詞,去打卡了一遍三江口、府橋街、舟宿渡……

寧波三江口

在對自己音樂的評論中,還潮很開心看到這類留言,說自己是在外地的寧波人,聽到一些歌就很想回家。

他想起自己第一次聽頂樓馬戲團的《海風》,剛好是飛機在上海浦東機場降落的時候。“天氣特別好,耳機裏剛好在放。如果我是一個上海人,很久沒回上海了,在那一刻聽到這麼一首歌會很感動。”

“可能在一個雷同的場景裏,一個寧波人,放的是我們的歌。”

這讓還潮感到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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