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自己逃不出一座村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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案件回顧:2003年5月8日,北京市門頭溝琉璃渠村發生一起命案,母子二人被殘忍殺害。兇手戴莽(化名)騎車逃亡六省,一年多後,他因與姐姐電話暴露行蹤,並於天津被捕。被捕後,他反復強調“自己是好人”……

18年前,戴莽44歲,殺妻滅子後,他帶著900元錢和一張殘疾證開始了他的逃亡之路。這次逃亡,竟也是他頭一次真正接觸“外面的世界”。

逃亡時,戴莽連屋門和院門都沒來得及關,他當時腦子裏除了“逃”,已經沒有別的念頭了。

人都說“急能生智”,自認聰明的戴莽在逃亡當天就為自己制定了“逃亡軍規”。“軍規”一共有八條,每一條都是他仔細推敲後制定的。這八條“軍規”,在他殺人後連夜翻山越嶺逃跑時,便已經被制定出來了。

“軍規”的目的,自然是為了躲避警察的追蹤。其中有一條規定:無論住哪,晚上10點前必須落腳。這個規定,是為了避免被警方查到。畢竟,一個外來人,晚上10點還在外面遊蕩,很容易被警方盤查。

“軍規”裏還有一條是:入住酒店時,務必住“大車店”(設置在交通要道和城關附近的低價旅店)。戴莽選擇只住“大車店”的原因是:這種酒店交通方便,便於逃跑,同時價格低廉,人員復雜,易於隱藏身份。

“大車店”內部

戴莽只有900元,錢肯定不夠用,怎麼辦?這點,“軍規”裏也有標註:錢快花完時,到一些不需要身份登記的地方打零工,拿了錢繼續上路。

案發第二天,考慮到走路太慢,又不能乘坐火車、汽車等交通工具,他決定買一臺自行車。戴莽在大安山買了一臺結實的自行車,有了它,他可以逃到更遠的地方。

嚴格執行“軍規”的戴莽越逃越遠,他輾轉北京、河北、山西、山東、河南等多地。這一路,他打過魚、放過羊、做過農活,凡是能找到的掙錢活計,他都做過。

戴莽運氣很好,他只遇到過一次警察例行檢查,那次,他緊張極了,但他知道:越緊張,就越容易讓人看出破綻。所以,他強行讓自己放松,他遞上自己的殘疾證道:“我沒帶身份證,這是我的殘疾證”。警察接過看了看後,離開了。

戴莽的殘疾證是他以前從樓上摔下後,落下輕微殘疾後辦的,他慶幸自己逃亡的時候帶上了它。

逃到內蒙古後,戴莽的心態發生了很大的變化,他喜歡這個地方。相比他生活的門頭溝,這裏簡直像世外桃源。

離門頭溝越遠,戴莽對警察的恐懼也漸小了。當恐懼不再是他情緒的主導時,他開始頻繁想起自己的前妻和兒子了。

有一天晚上,當他躺在床上時,他的腦子裏竟不斷地出現兒子戴臨死時的模樣。腦子裏的兒子躺在地上,雙臂保持著一種奇特的彎曲姿勢,雙拳緊握,一雙眼睛睜得又大又圓,盯著天花板某個方向。

兒子被他殺死那天的情景,他記得太清楚了。他恍惚間竟覺得那雙眼睛還望向自己,他並不害怕,但他實在不想再見到這畫面。

戴莽並不懂心理學,但他本能地開始用憤怒情緒,去對抗他不想看到的畫面,很快,兒子死前的畫面從腦子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他對兒子和妻子的憤怒。

“都是她害的!”戴莽腦子裏的聲音一遍遍地叫著,這個“她”是那天與兒子一同被自己殺死的前妻劉秀秀。

戴莽順著自己的情緒想到了妻子死時的畫面:她側躺在一大灘血跡中央,臉龐塌陷,已經完全不是以前的模樣了。戴莽竟突然覺得:這個臉孔,竟比她活著時候,更加順眼一些。

戴莽一直覺得是這個女人毀了自己和兒子,他心裏恨恨地道:“兒子逃課打電遊,和吸毒的小舅子混在一塊,她竟然從不管!”

“溺子如同殺子!”戴莽沒讀過多少書,可這個道理,他比誰都清楚。有時候,他甚至覺得:劉秀秀什麼都依著兒子,是因為她想跟自己爭奪兒子。“她早就想離婚了,是不得已才拖到兒子18歲才離婚。”戴莽似乎突然想明白了。

劉秀秀為什麼想離婚?戴莽的答案是:因為自己窮,因為自己喝酒後經常打她,2001年,他曾經拿水果刀將她紮成血氣胸。

一年前離婚時,兒子被判給了戴莽,家破了,可好歹他還有個兒子。可兒子被判給自己後,竟老是出去找他媽,那個在他看來很不負責的“媽”!

想到這兒後,戴莽渾身都被怨恨塞滿了,他翻身躺到了另一邊,他沒有閉眼,他的眼睛睜得比白天更大,他的眼眸裏全是憤懣——

如他所料,兒子很不成器,成績一塌糊塗不說,還染上了網癮,再往後,很可能會染上毒癮。為了讓兒子走上正軌,戴莽曾各種想法子。他曾經借錢給兒子報烹飪學校,為了讓他練習刀工,大冬天裏,十幾塊一斤的西瓜,他眼睛都沒眨就買了四個……

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兒子也上不了正軌,他和自己也不親近,他成天只往他母親那兒跑。為了接回不願意回家的兒子,有淚不輕彈的他,曾在公共汽車上失聲痛哭……

戴莽想到這兒時,眼淚順著眼尾淌了下來,落在了枕上。他的腦子裏再次閃過娘倆被他活活砸死後倒地的影像,他的思緒回到了事發當日——

5月8日下午3點,劉秀秀帶著兒子戴臨來到了戴莽位於門頭溝的家裏。這天的北京天氣晴好,可劉秀秀的臉色卻很難看。她極不情願地帶著兒子走進了戴莽家,前一天,戴莽在電話裏對他吼叫著:“再不把兒子帶來,就要殺人!”

劉秀秀很怕戴莽,她被他打過,她已經對他有心裏陰影了,她知道:他什麼事都做得出來。戴莽知道劉秀秀怕自己,她越怕自己,他越覺得這個女人好欺負。

戴臨已經一個月沒有回家了,這一個多月裏,他一直待在母親或者姥姥那兒。

門頭溝

戴莽這次把他們叫來,是商量領取低保的事兒,他失業了,兒子畢業上了半年班後也失業了,他問過了:他們這種情況可以領取低保。

可說著說著,劉秀秀和戴莽又因為教育兒子的事吵起來了。兩人吵得正兇時,電話鈴響了,竟是戴臨的手機。戴莽氣憤地奪過兒子的手機對劉秀秀吼道:“難道你不知道,一旦知道他用手機,就不能領低保了?”

說完後,戴莽氣憤地將手機摔在了地上,隨著“啪”地一聲響,手機被摔得粉碎了。戴臨冷笑了幾聲,拿著水壺出去了。戴莽沒多想,他以為兒子打水去了,他繼續對著劉秀秀吼叫,並揚起了手準備打她。

突然,戴莽感覺自己的腦袋被重重打了一下,一股溫熱從頭頂流了下來,他用手一摸:是血!他扭過頭,看到的是握著鐵棍、露出兇狠神色的兒子。

戴莽的怒火一下子衝上了頭,他腦子裏僅有的一點理智,也完全消失了。他一把奪過兒子手裏的鐵棍,沒頭沒腦地朝兒子狠狠砸去。劉秀秀“啊”地尖叫了一聲後,抄起一把凳子去擋。

鐵棍一滑,重重砸在了戴臨的後腦。戴臨晃了幾下後,軟軟地倒在了地上,一聲都沒有發出來。

劉秀秀哭喊著撲向戴莽道:“你這個畜生,你把兒子打死了!”劉秀秀已經完全沒有理智了,她發瘋一般地撕扯著他。

戴莽的腦子裏一片空白,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額上青筋暴突,他突然一把推開劉秀秀吼道:“還不都是你害的!”

說完後,他舉起鐵棍,又砸向劉秀秀,他把她砸倒在沙發上後依舊不肯停手,一下,兩下,三下,四下……

鐵棍

再次回想起自己殺害母子倆的片段後,戴莽睡意全無,逃亡這一路,只要停下來想到這些片段,他就會整晚失眠。他索性起床並打開了燈,他決定坐著等天亮,以繼續逃亡。

第二天,戴莽騎行在內蒙草原,一路上的美好風光讓他不斷感嘆:“外面的世界真美好。”出發前,他和老鄉打探過:他離下一目的地僅有150馬裏。

戴莽以為150馬裏大概就是150公裏,這個距離剛好一天能騎完。可惜,戴莽錯了,當地人口中的一馬裏,實際是騎在馬上抽一鞭子,馬不停奔跑後停下來,就算一馬裏。

戴莽騎到太陽落山了,也沒看到人煙。晚上10點左右,天已經完全黑了,他不得不停下來靠著自行車休息。

就在這時,危險出現了。夜色中,他竟發現遠處有點點綠光出現:是狼!意識到自己碰上狼群後,他的汗毛幾乎全部豎立起來了!

陰森的綠光離他越來越近,他大概數了數,有20多只狼在慢慢發著嘶吼向他靠近。戴莽的腿有些軟,他下意識地想:“莫非這就是報應?不,我不能死,至少不是這樣死!”

被激發的求生欲讓戴莽本能地拎起自行車使勁向四周舞動,以抵擋狼群的進攻。第一只撲上來的狼被自行車狠狠擊中,“嗷”地一聲落在了地上。幾乎沒有任何間隔,第二只狼也撲了上來……

戴莽像瘋了一樣地不停掄著自行車,抵禦著狼群的圍攻。他知道:自己體力耗盡時,就是自己被吃掉時。那一刻,他的腦子裏竟奇跡般閃現出了兒子幼年時稚嫩的臉孔。

也不知過了多久,周圍的動靜似乎消失了,戴莽喘著粗氣停了下來:狼群果然撤退了。他呆呆地看著黑漆漆的天邊,腦子裏再次一片空白。

那晚,死裏逃生的戴莽哭了,他靠著自行車哭得像個孩子,他逃過了一劫,他感受到了活著的意義了:活著,就是活著的意義。可他也同時想到:他親手結束了前妻和兒子的性命,這是他逃亡這麼久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做了錯事了。

“我錯了,我犯了多大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啊!”戴莽大聲吼叫道。可沒人能聽到他的聲音。

經過這一劫後,戴莽終於有了畏懼心,他對生命的理解也發生了變化。人總是要經歷些什麼,才能懂得,他懂得太晚了。

天亮時,戴莽看著大草原發了一會呆,他不知道自己接下來要去哪兒,他雖然制定了“軍規”,卻並沒有具體逃亡路線,他只是在拼命逃亡。

戴莽決定給自己的逃亡制定一個真正的目的地,這個目的地就是蘭考。這個地方,幼年時他常聽人提起,小時候他就想去看看蘭考。想到以後可能不會再有機會去蘭考,他決定把逃亡的目的地定在蘭考。

自行車已經不能用了,他隨機上了一輛929公交車,他坐到了終點站木城澗。天色已經很晚了,他想找個地方歇腳,可因為此時正值非典時期,村子不讓陌生人進入,他只好繼續徒步向前。

沿著109國道走了很久後,他連夜翻山越嶺,來到了房山區的大安山鄉。他又買了一輛自行車,開始了“八條軍規”指導下的逃亡之路。

騎著第二輛自行車繼續逃亡後,他的心態已經完全不似先前了。一路上,他常常回想起兒子幼年時和他在一起的溫馨畫面。

小學三年級時,兒子成績一直在85分以上,每次他考了高分,他都會獎勵兒子……

兒子幼年時,有一次他帶兒子撈魚蟲時,兒子不小心掉到了河裏。他發瘋一樣跳下河把他抱上岸,不停地給他按摩,大概10多分鐘後,他才吐出水,活了過來。見兒子醒了,他緊緊抱著兒子,嚎啕大哭……

過去的情景像放電影一樣在戴莽腦子裏重現,他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沈重。此後,他很難再睡安穩覺了,他常夢見兒子,夢裏的兒子總會突然變臉,變成他走時看到的瞪著大眼的恐怖模樣。

無數次從夢中驚醒後,他抱頭痛哭!

白天再逃亡時,他最怕看到別的父親帶兒子玩兒,他甚至怕別人說起自己的兒子。只要有人提到“兒子”這個字眼,他就會立馬起身走開。他受不了這種折磨。

轉眼,距離他逃離門頭溝已經一年兩個月了。他對自己的逃亡很滿意,他有了一個更長遠的逃亡規劃——在山東打魚時,跟魚船出海!那樣一來,少則三四個月,多則半年,甚至五年,他都不會被警察抓到。因為每次船隊出海,時間都很長,且幾乎與世隔絕。

可在執行長遠逃亡計劃前,他想去兒子的墳頭看看,巨大的歉疚讓他迫切想在兒子生日那天,即7月13日,去兒子墳頭為他過20歲生日。

“20歲生日,在古代是個特別有紀念意義的日子!”戴莽想不到“弱冠之年”這個詞,但他知道:20歲是個很重要的日子。

對兒子的歉疚讓他決心冒險回家一趟,他想去祭奠一下兒子,也跟兒子說一聲對不起。這些日子以來的折磨,讓他太難受了。

返鄉路上,戴莽給自己的姐姐打了個電話,他想路過天津時去看看年邁的母親和姐妹們。他怎麼也沒想到,自己的親姐姐竟然把這個消息報告給了警方。

於是,戴莽在回鄉的路上,行至天津薊縣時被抓捕了。被抓這天,距離他兒子的生日還有八天,他終究沒能在兒子生日那天,去到兒子的墳頭祭奠。

被抓捕歸案後,戴莽對審訊人員和前來采訪他的記者們反復強調:“我是個好人”。他的這話,當然沒人願意相信,誰會相信一個殘忍殺妻滅子的男人,是個好人呢?

可戴莽自己卻對此堅信不疑,就在逃亡路上,他曾經騎著自行車幫助婦女抓過小偷。逃亡一路,即使到了絕境,他也沒傷害任何人,更沒偷沒搶,他確信自己是好人,只是不小心做了錯事了……

更為重要的是:逃亡路上,他認為自己完成了自我救贖,他已脫胎換骨。

被采訪時,他反復說:“外面的世界,真的很美好。”他還說,自己的一生,尤其逃亡路上,真的很豐富、很曲折,如果把它寫出來,寫成一本書,一定可以對別人有很大的啟迪。

可這一生,他終究沒有機會了。

2005年4月27日上午,北京市第一中級人民法院對戴莽執行了死刑……

作者手記:這篇文章,是我結合03年、05年門頭溝相關新聞報道、采訪戴莽的華楠女士的采訪手記,結合心理學專業知識創作完成。它,也是我創作《奇案:犯罪心理報告》系列的第一篇(後期會真人出鏡演繹該系列)。非常感謝所有讀者的支持,我是國家二級心理咨詢師李滿,未來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