澎湃新聞記者 衛佳銘 王健
從停車場運出的地鐵車廂
在鄭州“7.20”暴雨洪災中，地鐵5號線成為焦點之一。據“鄭州發布”7月27日消息，在地鐵5號線“7.20事件”中，有14人不幸遇難。
“鄭州發布”的消息稱，7月20日5號線一列列車被洪水圍困，經全力施救，還有12名乘客不幸遇難。河南省委省政府、鄭州市委市政府對此高度重視，立即成立工作專班，全力組織開展搜救排查、搶險排水，分別於24日下午2時、25日上午6時30分左右，又發現2名遇難者。26日以來，救援人員再次對5號線相關區間開展多輪拉網式搜尋，並進一步擴大搜尋範圍，目前未發現新的傷亡人員。
洪水何以灌進隧道圍困地鐵列車？
事發24小時後，鄭州地鐵官方公布信息稱，鄭州市突降罕見特大暴雨，造成鄭州地鐵5號線五龍口停車場及其周邊區域發生嚴重積水現象，18時許，積水衝垮出入場線擋水墻進入正線區間，造成鄭州地鐵5號線一列車在沙口路站——海灘寺站區間內迫停。
紅叉處為入水口
鄭州地鐵官網於2017年發布的一份招標公告顯示，五龍口停車場地塊呈刀把形，東西長約900米，南北寬約220米。現狀地面標高在103.70米－106.50米之間，地勢較為平坦。停車場規劃地塊總面積約18.3公頃，其中地鐵用地面積約為11.3公頃，預留物業開發用地面積約為2.7公頃。停車場內主要設有運用庫、臨修庫、工程車庫、綜合辦公樓（含食堂、公寓）、混合變電所、綜合水處理站、鍋爐房和門等建築。
地圖顯示，五龍口停車場與沙口路站、海灘寺站的直線距離均約3.3公裏。
五龍口停車場南靠環保路，東臨藍天路，停車場南墻與東墻以大約45度角在路口交匯。環保路與藍天路交匯的路口，是這片區域的低窪點。由路口沿著藍天路向北，路西是五龍口停車場和長約四五百米、高三四米的大土堆，土堆與停車場之間是一處工地項目部。藍天路路東是一條高出路面一米左右的綠化帶，翻過綠化帶是一條寬數米的汙水處理廠排水河。經五龍口汙水廠處理後的中水從這條河排出。地圖顯示，這條河向西北方向約4公裏後匯入賈魯河。
而由路口向沿著藍天路向南，路東是一些樓宇建築，路西就是五龍口汙水廠，汙水處理廠排出的水從橫穿藍天路下面的管道進入排水河。排水河由此先向北再轉彎向西北流去，拐點至藍天路的五六十米河渠上蓋著水泥板。
洪水水流示意圖
據目擊者描述，7月20日下午五六點時，藍天路和環保路猶如河道一般，洪水從藍天路南北兩頭及環保路三個方向湧至路口，在此匯聚尋找出口。
25日，澎湃新聞實地探訪時發現，藍天路及環保路兩側有許多汽車在洪水中被淹，洪水退去後，眾多車主紛紛將車的發動機蓋、後備廂蓋打開晾曬，也有車主將座椅等拆卸下來放在車旁晾曬。路口附近一輛大眾POLO上的泥痕，清晰地反映出當時的水位：這款車高1.449米，水位已漫至車尾擋風玻璃上沿。
路邊被淹的小車直觀反映出當時的水位
POLO車以西，隔著藍天路，便是五龍口停車場東圍墻垮塌處，圍墻底部是高約一米的磚墻，上部為鐵柵欄。垮塌點在東墻與南墻交匯處，長十余米。透過鐵柵欄可以看到，圍墻往裏幾米遠便是地鐵隧道口。隧道口底部與地表距離大約五六米，從隧道中延伸出的兩條軌線，沿著槽狀弧形坡道向西北延伸，並逐漸與地面齊平。
隧道口遠景，兩條線軌從中延伸出來，沿槽狀坡道爬升。
附近工地的工人王超接受界面新聞采訪時描述，他在工棚裏躲避，沒過多久，他就聽見“一陣像瀑布落下來的聲音”，這種炸裂聲持續了一陣，變成了穩定的落水聲。另一目擊者黃渤描述，等到他走回到五龍口停車場附近，才發現原委：五龍口停車場靠近藍天路一側的圍墻被衝毀了，洪水像大壩決堤似的傾瀉而下，進入地鐵停車場內。
被衝垮的圍墻
隧道口附近一片狼藉
被衝垮的圍墻在隧道口側後方不遠處
距離停車場幾十米遠的汙水處理廠排水河是否發揮了排洪作用？上述報道中，黃渤描述稱，洪水並未順利排入河道，而是停留在河道上一段幾十米長蓋板上。“暴雨是很大，但是如果排水溝能夠發揮作用，也不一定會把地鐵淹了。”
澎湃新聞實地探訪發現，即便路口旁的這段河道上沒有蓋板，這條排水河也未必能發揮有效的排洪作用。
從路口向北三百多米處，排水河上有一處橫跨橋梁。25日，澎湃新聞現場看到，該橋橋面距離水面大約兩米左右，小橋護欄上掛著許多被洪水從上遊衝至此處的荒草雜物，橋面上還留下許多淤泥。換言之，當時洪水高度至少已沒過橋面。
洪水中被橋欄桿阻攔的雜草，當時洪水至少已沒過橋面。
此外，汙水處理廠排水河與藍天路之間隔著一條隆起的綠化帶，橫橋附近綠化帶與路面落差近一米，與橋面落差約兩米。澎湃新聞註意到，從綠化帶下至橫橋的磚石臺階已被衝毀，橋北側綠化帶斜坡上的一棵樹也被衝倒。現場植物倒伏方向等痕跡表明，當時流淌在藍天路上的洪水，曾漫過綠化帶衝進排水河。
從藍天路經過綠化帶通往橫橋的磚石臺階被衝垮
地圖測距結果顯示，汙水處理廠排水河全長4公裏，最終流入鄭州主要泄洪渠道賈魯河。25日，澎湃新聞曾實地探訪該排水河與賈魯河匯流處。匯流處在鄭州西三環旁，一座鐵路橋東岸北側。排水河在匯流處的河道並非露天，而是從兩孔涵洞流出。涵洞頂部留下的泥痕顯示，當時整個涵洞口已被水面全部淹沒。
汙水處理廠排水河通過涵洞匯入賈魯河。
此外，涵洞附近的賈魯河岸也有多處垮塌，磚石被衝至涵洞附近形成淤塞。25日，這些磚石已露出水面。從涵洞中流出的中水並沒有順著賈魯河朝北而去，泛著白沫的中水反倒逆流數米，形成回旋，此處排水並不通暢。
排河與賈魯河匯流處河道有淤阻，水流形成回旋。
在20日洪水來臨時，大量洪水湧入這條排水河，但其排水速度卻受限制。在這種情況下，低於地面的五龍口地鐵停車場隧道口，及其連接的幾十公裏通暢無阻的地鐵5號線隧道，成了洪水宣泄的唯一去處。
澎湃新聞了解到，按照住建部2013年發布的《地鐵設計規範》，車輛基地的選址有6個要求：用地應與城市總體規劃協調一致；應有良好的接軌條件；土地面積應滿足功能和布置的要求，並應具有遠期發展余地；應具有良好的自然排水條件；應便於城市電力、給排水及各種管線的引入和城市道路的連接；宜避開工程地質和水文地質不良的地段。
此外，《地鐵設計規範》規定，車輛基地運用庫、檢修庫、高層建築屋面雨水應按10年一遇暴雨強度進行計算，排水工程與溢流設施的總排水能力不應小於50年暴雨重現期的雨水量；車輛基地的建築屋面、車輛段上蓋物業平臺的結構防水，應符合現行國家標準《屋面工程技術規範》GB 50345的有關規定。
責任編輯：崔烜
校對：欒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