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別人家辦紅白事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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試圖擠進大城市的年輕人,需要翻越的諸多門檻裏,房子是關鍵。很多人痛恨房子,但更多的人為之驅使奔突,更有不幸者,將其與婚姻捆綁,勒索自己勒索另一半。

萬小祺並不特別,只是我的無數個相親對象當中的一個。

與他相識不久,我就直入主題地問他,結婚之後,會不會在西安買房子?萬小祺是醫療機械工程師,月入五六千。2012年的西安,房價還沒上漲,我算了算,買房不是沒有可能。他遲疑了一會,回答:“付個首付是可以的。”

嫁給一個有房子的人,這是我擇偶的金科玉律。

他並不介意我的直接。吃飯時,我一邊吸溜著酸辣粉,一邊跟他講述不順心的情史。他高高瘦瘦的,留著幹爽利落的寸頭,皮膚還算白皙,顴骨很高,鼻子挺立,與後來飽經折磨的他完全不同。聽完我的故事,他羞澀地說:“你這麼好的女孩,是別人不懂得珍惜你。”

正當我猶豫不決時,一個在聚會上認識的校友,走進我的生活。他經常陪我聊天解悶,每天打電話叫我起床,問我吃什麼飯,關心我幾點休息。

一天晚上,我主動給校友發消息:“你存的錢夠買房子嗎?”

“房子一定會買的,但我爸媽剛湊錢給我哥買一套房子。”

看到這句話,我頓時沒有再回復他的心情,心裏不滿,買房的人為什麼不是他呢?

房子的執念在我心裏存留多年。大三那年,我的兩個發小結婚了。她們是技術中專院校的學生,結婚之後,住進了120平米的大房子。而我比她們多上了七年學,只能在城中村裏,租下一間不到6平米的出租房。白天在狹小的樓道穿行,需要借助手機的光源。一層住十幾戶人家,鞋子亂七八糟擺放在門口。陽光照不進來,只能在每一個樓層上拉一條鐵絲,用來晾曬衣物。

去一家物業公司面試的時候,一個四十多歲的中年男子看了我一眼,不屑地問我:“知道物業是幹什麼的嗎?你在小區裏面住過嗎?”

我用手指卷了卷衣角,不敢和面試官對視,自尊心被他的眼神灼傷。

我出生於陜西商洛的一個山區,在一個重男輕女的家庭中長大。一歲時,家裏為了留住弟弟,把我送到了親戚家,後來才被外婆領回來。我凡事都想證明自己比弟弟強。弟弟六年級輟學,我就苦苦哀求父母,最終通過助學貸款上完了大學。

讀完大學,工資卻與當幫廚的弟弟差不多。家裏拿出20萬,準備在縣城為他買一套房。我留在了比老家更發達的西安謀生,迫切地希望在這個城市裏落腳,成為親友的談資。

圖 | 位於商洛市的老家

從山區孩子變成城市住民,房子是一個必須跨越的鴻溝。紮根的前提,是擁有一套房子。我暗暗發誓,開始參照發小的婚戀標準——談戀愛沒有太多要求,但結婚對象一定要有房子。

平安夜的前兩天,萬小祺和校友同時約我吃飯。有了房子的重量,天平漸漸傾向萬小祺那一方。我以單位演出排練為由,拒絕了校友,然後轉頭給萬小祺留言:“平安夜,我有時間。”

校友給我打來電話,我狠下心,哭著回絕他:“你會找到比我更好的女孩子。”說完匆忙掛了電話。

在那之後,我和萬小祺確定了戀愛關系。這場關於房子的豪賭就此拉開了帷幕。

為了準備婚房,我和萬小祺的假期,常常用於物色各式樓盤,走進一個又一個售樓接待處。

我坐在樣板間的茶臺上,接過服務員半蹲著呈上來的茶水,幻想著未來房子的模樣。售樓小姐在一旁,拿著計算器和置業計劃書計算首付和月供。整整半年時間,我們樂此不疲。

萬小祺的朋友提前結束了漂泊的生活,家人替他還了首付,拿下一套位於西安北郊的90平米二手房。我們準備了一桌子飯菜慶祝,幾杯酒下肚,朋友有些醉意。他突然端起酒杯對萬小祺說:“知根知底這麼多年,你也在附近選一套,將來互相有個照應。”

我期待著萬小祺說點什麼,但他以太遠的理由打發了過去。

2015年端午節,我帶著萬小祺回家參加妹妹的婚禮,媽媽順勢催促我定下婚事。

當時我並不知道,2015年,是西安經濟增長緩慢的尾聲。那時,西安市GDP總值甚至不如泉州、南通等三線城市。售樓處來者寥寥,中介一個勁介紹零首付的購房優惠,大多數人還是看看就走了。

但在農村家庭的觀念裏,無論市場如何,房子終歸是婚姻的保障。萬小祺沒法再回避,他拿不出買房子的錢,只能承諾先還首付。

首付是我的最低標準。但媽媽對於不能全款買房的事耿耿於懷,爸爸拿著我和萬小祺的生辰八字,到村裏找算命先生算了一卦,得了結果,忙給我打來電話:“丫頭啊,算命先生說,萬小祺的財運很好,那就訂到10月1日結婚。”爸爸有些哽咽,語氣裏帶著喜悅。

婚期擬定後,到了7月,媽媽將我結婚的喜帖都發了出去,可買房的事情還沒有眉目。萬小祺照常在樓市進進出出,但房子遲遲定不下來。媽媽打電話問我買房的進程。“快了。”我沒有底氣地回答。

有一天下班回到家,萬小祺自顧自躺在床上看電子小說。“手機裏有房子嗎?”我火冒三丈:“幾個月一點眉目都沒有,誰跟你一樣。”

萬小祺瞪了瞪我,欲言又止,臉憋得通紅,拿上他的煙和打火機摔門出去了。我強忍著眼淚洗衣服,手被鋁合金的水盆劃破了,水龍頭還開著,血水蔓延到地面上。

萬小祺回來後,收拾了房子,又湊到我身邊,抓住我的手看了看傷口。我使勁甩開他的手:“我不用你管,如果你真的想管我的話,你就把房子的事情搞定。”

兩個人同時陷入了沈默。萬小祺幫我包紮好手,躺在我身邊。我翻一個身,背對著萬小祺,萬小祺也背了過去。

我流下眼淚,思緒雜亂。嫁給萬小祺,是為了什麼?愛情嗎?這個理由很難說服我。我想起過年回家,姐姐聲淚俱下地抱怨不買房的姐夫,然後勸告我:“沒有物質的愛情也不會體面。”

我深知打贏這場房子保衛戰的戰略意義。那時候,西安還沒有放開落戶限制,房價遠遠低於周邊的城市。

上班間隙,我讓同事幫忙照看前臺,跑到廁所裏,一遍遍給萬小祺打電話,他剛接通,我便追問:“什麼時候買房子,我怎麼跟我媽交代?”

萬小祺剛開始還搪塞我,後來索性就不再接電話。我下載了名叫“呼死你”的軟件,讓萬小祺的手機持續占線,別人的電話也打不進來。

終於,萬小祺在南郊定下了一套56萬的房子。

2015年8月,我入住了新房,對萬小祺的態度也柔和了不少。房子是純南戶型,打開門,一眼望見客廳的半落地窗。中式酒紅色的榻榻米和茶臺添了幾分格調,旁邊是米色帶有薔薇花的羅馬桿窗簾。廚房、衛生間與兩個臥室一字排開。

兩個月後,婚禮如期在萬小祺的河南老家舉行。小院的水泥地上,緊湊地擺著20張簡易的餐桌椅。沒有酒店、沒有主持、沒有紅地毯,只有一張二十年前的八仙桌,上面擺了一個盛滿小麥的老米鬥。

結婚證是萬小祺從哥哥那裏借來的,用來做做樣子。因為房子全款還沒付清,我們沒有登記結婚。

圖 | 婚禮當天

婚假剛剛結束,我回到單位,就接到中介給我打來的電話。合同約定的3個月時間已經快到了,如果再不交齊首付,房子就不能賣給我們。

萬小祺這時候才告訴我,他之前用了一張假的存款證明來騙我,讓我誤以為首付已經湊夠。

一句話,將我對新房和未來的幻想全部擊垮。我申請了幾張的信用卡,又向賣菜的舅舅借錢。萬小祺也開始給身邊所有能借上錢的人都打了電話。最後,我們一人一半,湊夠了16萬首付。

30天後,我到房管局交了首付款。萬小祺征信不好,貸款都歸於我名下,房產證上,也寫著我的名字。回來時,我全身上下只剩下一塊錢。在公交車上,我偷偷哭了。

結婚不久,我就有了離婚的念頭,可一想到父母必將淪為村裏人嚼舌根的對象,我咬咬牙,還是堅持了下來。

被房子挫傷的婚姻,又因為房子迎來了轉機。萬小祺一直都有買彩票的習慣,2015年11月,我們又因為錢的問題大吵一架。彩票店老板發來信息的時候,我們剛剛和好,坐在寬窄巷的店裏點菜。

“咱不吃了,彩票店老板說中了20萬。”萬小祺突然對我說。回復消息的時候,我看到萬小祺的手微微顫抖。

回到家已經是晚上十點多,我來了興致,親自下廚,做了我拿手的農家臘肉和青椒雞蛋。這是搬進新房子以來,在家做的第一頓飯。那天晚上,雙人床不再留有一條三八線。萬小祺抱著我,很快便睡著了。

圖 | 在新房做的飯菜

15萬首付全都還清了,為房子懸著的心也放下了一半。2016年2月,我和萬小祺終於領了結婚證。

萬小祺用剩下的錢盤下一家彩票店,雇一個二十出頭的孩子看店。但彩票店經營不善,入不敷出,倒虧了七八萬,最終被迫關門。債務又如鬼魅般纏上了我們。

我責備了他一通,獨自回到房間痛哭。晚上,萬小祺敲了敲門,我沒有開,他只能去了次臥。

那段時間,我辭職在家,有一搭沒一搭地做著兼職,保留著結婚前用名牌包包和化妝品的習慣。剛開始,萬小祺的工資還能勉強填補房貸與信用卡的漏洞。每當家鄉裏有紅白事,人情支出一次動輒五千或者一萬。加上萬小祺的工作收益不穩定,到了後來,我每個月都要向朋友借錢周轉。

因為家人生病,萬小祺背著我又貸了款。我感覺掉進了深不見底的地洞,不知道背後究竟還有多少貸款。我們大吵一架,在那以後,我睡主臥,萬小祺睡次臥,菜飯也是各做各的。我住在夢寐以求的房子裏,和丈夫變成了互相厭惡的陌生人。

三個月後,萬小祺換了一份送外賣的工作,每天早出晚歸,幾乎沒有休息過一天。皮膚被曬得黝黑,下巴掛著胡子茬。

即使如此,除了生活費和房貸,工資還是還不上信用卡的最低額度。我們不得不找了新的網貸平臺。以貸養貸,利息越滾越多。我急著等錢用,對利息沒有概念,總以為下個月就能還上。高額貸款前後借了13萬,到手只有6萬。

直到這時,我才改變了大手大腳花錢的習慣,找到新的工作,外加掃地、刷盤子、擺地攤等兼職。

一家網貸不停打來電話,我坐臥不安,沒法靜下心來做任何事。不得已,我只能把手伸向單位,開始做起了假賬。那段時間,晚上做夢,總是夢見老板去銀行對賬,發現少一筆錢,警察來查賬,單獨找我談話。

白天也提心吊膽,覺得所有的人都盯著我,心理壓力太大,我躲在倉庫或者廁所裏,用手堵住嘴巴,咬住胳膊。

偶爾看到網貸逼死某某大學生的新聞,我不寒而栗,不知道自己會不會也有那麼一天。

債務危機沒有減輕的趨勢,除了房貸,高額貸款攢下的欠款高達30萬。

每個月,十幾個催收單位的信息輪番轟炸,我們的工資卻趕不上利息增長的速度。我有些愕然,不知道究竟是怎麼欠下這麼多錢的。好不容易建立起來的生活信心,在看到還款短信的瞬間化為虛有。

2019年,萬小祺做了最後的決定——賣房。

兩年前,西安放寬落戶政策,古城城門大開,數十萬人口湧進這座城市。自2016年起,房價一直穩步上升。以前的零首付購房優惠已經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翻倍的房價。

新落戶的年輕人追趕不上房價,而我們,卻不得不從這趟時代的快車上下來。我哭著問他:“真的要賣房子嗎?沒有別的路可以走了嗎?”

房子掛到網上,只用了半個月的時間,就以108萬的價錢賣了出去。萬小祺的征信太差,不能即時轉手。買方著急結婚買房,於是中介給我們出了一個假離婚的主意,由征信良好的我賣出房子。

圖 | 離婚協議書

辦完離婚手續之後,房子就要過戶了。離開這個房子之前,我認真地將裏裏外外打掃幹凈,買了一支百合插在富貴竹的花盆裏,希望它未來的主人能夠百年好合,富貴長久。

我們搬去了一個兩層民房,租住在地下室車庫。洗臉刷牙沒有熱水,洗漱臺散發著黴味與汗臭混合的味道,每一次洗漱我都要鼓起很大勇氣。除了商量債務外,我和萬小祺沒有任何話題。賣房的錢還完大部分債務,剩下34萬。我名下還有幾筆貸款,萬小祺提出拿走14萬,我答應了。

一套房子,幾乎耗盡了這段婚姻的壽命。搬進民房的第三天,趁著萬小祺外出,我辭了職,拎上行李箱訂了去雲南的機票,想借由旅行散散心。在麗江的一間酒吧裏,我接到了萬小祺發來的微信:“我回河南老家了,咱們有緣再見。”

萬小祺終究還是離開了。我要了一杯雞尾酒,望著窗外默默流淚。回到酒店後,我站在六樓的酒店窗臺前,盯著月亮看了許久。我突然想直接跳下,但一想到父母,我又退了回來。倒在地上望著天花板,眼淚落下,但不知道為誰而哭。短短一個星期,我瘦了15斤。

在那之後,我回到了商洛老家。晚上,媽媽做了一桌子我愛吃的飯菜,爸爸拿出一壺酒,自己先悶頭喝了三杯,我一邊喝酒,一邊把所有的事情和盤托出。

爸爸得知了房子的事情,沈默了一陣才開口:“閨女,我和你媽盡了全力,也沒幫上你們。這輩子沒本事,你別怨恨我們。”

從那天開始,爸爸的話變少了,面容木訥,頭上的白發又添了一些。

決定賣房之前,我和萬小祺有過一次少見的對談。我問他:“為什麼我用盡力氣改變現狀,可總不如意?”

他冷靜地總結我們失敗的婚姻:“我們出發點不同,卻還要拼命湊在一起。我要的是生活,你想要的,是房子。”

- END -

撰文 |王小草

編輯 |陳曉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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