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夢左手手掌被蛇咬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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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林紅已經三十八歲,一直不願意要孩子,她像一片在秋風中淩亂的葉子,沒有方向,不知未來,不知何時才能葉落歸根,塵埃落定。

下班的時間早過了,辦公室裏只剩下林紅一個人。她孤零零的坐在椅子上,任憑昏黑的暮色從窗外一點點飄進來,把她嚴嚴實實罩住,她不願開燈,那明亮的燈光也穿不透她心中的黑暗。

今晚,她不想回家住,她在考慮去哪裏過夜?去賓館自己療療傷呢?還是去蘇冬梅家訴訴苦?

老公孫文東的電話終於打過來,她沒有接,很快,電話又打過來,她拒絕了。然後,孫文東那邊就沒有動靜了。

林紅心裏的憂傷咕咕冒出來,又一次拷問自己,那樣一個老公,要他何用呢?

中午下班時,林紅的車剛開出學校門口,禍從天降,她就被撞了。撞她的人是一個三十歲左右的女子。

林紅被撞得頭腦發暈,等她醒過神來,氣呼呼下車查看究竟時,卻看見那個女子一直在打電話,聽她撒嬌的口吻語調,電話那頭一定是她老公無疑了。

林紅握著手機,幾乎是下意識的,她迅速找到孫文東的號碼,遲疑幾下,還是放棄了。

那個女子終於掛了電話,向林紅笑笑,“我老公馬上過來,這種事我一點也不懂。”

很快,人家的老公趕過來。然後,那個女子便躲到老公身後,忽然變成啞巴,不再說一句話,任憑老公和林紅商量相關事宜。

一切談妥,對方承認全責。最後,那位老公喊,“媳婦,上車吧,先帶你去吃飯,給你壓壓驚,然後咱再去修車。”

那個女子乖乖的坐上副駕駛,對林紅優雅的揮揮手,那輛車頭一側已經凹陷的奔騰車衝林紅吐出一口濁氣,便倏忽遠去。路上只留下林紅和她那輛被撞得面目全非的車。她又餓又累,巨大的無助感使她終於沒有忍住撥了孫文東的電話。

“我,我出車禍了,你過來吧,幫我處理一下。”林紅說得很急促,一口氣說完。

那邊好像有點蒙,好一會兒才問,“你出車禍了?”

林紅嗯了一聲,她緊張的等待著,然後她聽見孫文東說,“你知道的,我,我又不敢開車,我過去,可能幫不上你的忙……”

林紅的心乍然降到冰點,滿心的期待落空。這就是她的老公,再看看別人家的老公,沒有對比就沒有傷害,這讓她情何以堪!她一聲未吭,恨恨掛斷電話。

剩下的時間,林紅一個人費了好大周折,打了七八個電話,托人情,找關系,汽車店的人才把她的車拖走。

彼時,她已經口幹舌燥,累得幾乎虛脫,她拖著兩條腿,慢慢挪回辦公室。與其說是撞車這件事使她疲於應對,毋寧說是“別人家的老公”戳中她的隱痛。

下午,林紅沒課,她像冬眠的熊窩在椅子上,一動未動。明明空著肚子,卻沒有一點餓的感覺。盡管是意料之中,盡管她已經習慣孫文東的木訥無能,盡管她早就明白無論遇到什麼事,孫文東是指望不上的,但她還是又一次淪陷了,淪陷在巨大的失落感和傷感中。

結婚十年,林紅心裏對孫文東一直是嫌棄的,雖然曾想過無數次離婚,真真假假鬧了很多次,終究沒有離成。如今年已不惑,林紅漸漸絕了離婚的念頭,想湊合著把日子過下去。為了把日子湊合的完美一點,她還想生一個孩子。

可今天遭遇如此禍事,面對老公的表現,失望無數次的她再一次失望到崩潰,心底的堅持又動搖了。

幹脆還是離婚算了,他終究是無藥可救的,藏在心底的那個念頭又冒了出來。

結婚十年丈夫老實,出門遇一場小車禍後,她卻冒出離婚念頭

2

林紅感覺自己的婚姻像一場鬧劇。沒有愛過孫文東還是嫁給了他,沒有愛情也糊裏糊塗過了十幾年。

不要責怪林紅,對感情對婚姻不負責任,說到底,有多少婚姻是因為愛情呢?婚姻和愛情很多時候都是對人性的考量,是權衡利弊的一種無奈選擇。

林紅二十一歲師專畢業,分到了偏遠的陶家溝中學。那一年,到學校報道的是兩女兩男,分別是林紅、劉艷、耿文濤和孫文東。

“你們四個人正好兩對,內部消化。”周圍的人都開玩笑。

“林紅和耿文濤一對,劉艷和孫文東一對。”人們操碎了心,給他們配好對。

半年不到,四個人真的組合成兩對,談起了戀愛。不過,耿文濤沒有追求林紅,而是如火如荼的追求劉艷。

之後,林紅聽說,耿文濤害怕林紅看不上他,知難而退。林紅還聽說,這是教育局領導為了讓他們紮根鄉村教育而有意為之,只要他們在這裏結婚生子,開花結果,他們便絕了離開的念頭。

領導的目的達到了。那時,他們太年輕了,只有戀愛這件事才能消耗他們旺盛的生命力,只有戀愛可以打發無聊的長夜和周末,戀愛成為他們生活消遣的重要內容。劉艷和耿文濤愛的生生死死,又哭又笑,而林紅和孫文東是真真假假,若即若離。

林紅心裏一點都看不上孫文東。她長相不錯,雖是窮孩子出身,但心底藏著一線不服輸的倔勁,而孫文東呢,長相一般,老實的近似木訥,本分的樂天知命。

“你對以後怎麼打算?”林紅問孫文東。

“什麼打算?”孫文東一臉懵,“好好在這裏工作唄,還能有什麼打算?”

“你打算在這裏呆一輩子?”林紅泄氣了。

“還能去哪兒?”孫文東訥訥,迷茫地望著林紅。

林紅對孫文東沒有多少熱情,但她抵擋不住他的追求。那種追求是死纏爛打,至死不渝。

每天,孫文東做了各種好吃的,譬如排骨,譬如炸魚,一股腦兒就給林紅送過去。有時,林紅不開門,孫文東就端著碗一直在門外站著。來來往往有人路過,孫文東一點也不嫌難為情。

不斷有人開玩笑起哄,有時,老教師看不下去,就來敲林紅的門,“小林,你快開門,你這樣太不禮貌了,人家孫文東都站了快一個小時了,你這個小姑娘不要太心狠。”

林紅只好開門迎客。吃人家的嘴短,吃的多了,說出來的話就不那麼硬了。況且林紅其實刀子嘴,豆腐心,一顆心也經不起周圍人的勸說。

“小林,孫文東對你多好啊,人家對你可是真心實意的,沒有一點二心。”

“小林,你別心太高,孫文東不錯,人老實本分,你跟了他不會吃虧。”

雖然心底不情願,林紅還是和孫文東談起不冷不熱的戀愛,這場戀愛就像一片沼澤地,她一腳踏進去,就再也拔不出來。

劉艷和耿文濤打算結婚,學校分給他們兩間平房。他們高高興興舉辦婚禮,過起日子,生了孩子。學校也分給林紅和孫文東兩間平房,孫文東把墻壁粉刷的雪白,把坑坑窪窪的地面掃的一塵不染,就等著林紅當新娘。

但劉艷和耿文濤的孩子都滿地跑了,林紅和孫文東還沒去登記。

“你們怎麼還不結婚?”劉艷時常問。

“我,我還小呢!”林紅總是這樣推脫。

但等到她過了二十五歲,她再也不好意思說這個理由。孫文東可憐巴巴等著,一副非她不娶的模樣。其實林紅也明白,除了她,孫文也無人可娶。孫文東條件一般,家庭條件更一般,能娶到她這樣的,真是高攀了。

學校離鎮政府只有幾裏路,他們登記結婚卻去了三次。第一次,林紅故意找茬和孫文東吵架,第二次,林紅說忘了帶身份證。

婚禮前一天,林紅自己跑到學校後邊的大窪裏,呆了一整天。

林紅永遠記得那天,天高雲淡,滿眼的黃土野草,她在大窪裏一直走著,兩只鞋子和半截褲子掛滿塵土,不時有飛蟲飛起又落下,還有野兔被驚的一躍而起,疾速掠過,她不知走了多久,累的躺下來,望著藍的悠遠的天蓋,她開始想孫文東的優點。

會做飯,喜歡幹家務,由著她任性發脾氣,她嫁給他是不甘心的,但好在是身心自由的。林紅睡了一大覺,醒來之後,回去當了孫文東的新娘。

3

轉瞬結婚兩年,林紅一直不願要孩子,孫文東由著她,並無一點怨言。一次高中同學聚會,林紅才知道,班裏幾個女同學因為嫁了個好老公,或者調到縣城,或者調到市裏,而那幾個女同學的長相比她差一大截。

一個同學忽然問林紅,“你老公在哪裏高就?”

“他,他和我一個學校。”林紅有點發窘。

“那一定是校長或教導主任?”

林紅的臉刷的紅到耳根,“他,他只是普通老師。”

“挺好的,挺好的。”

那個同學笑著說,但林紅卻從她的眼底清清楚楚看見了輕視與嘲諷。

那次聚會對林紅傷害很大。縣城和市裏工作的女同學穿著時尚,聚到一起,談論著奇聞軼事,不時發出一陣陣笑聲,而她和另外一個女同學落寞的離桌,悄悄走到外廊,同病相憐的感嘆人間不公。

回來後,林紅向孫文東抱怨訴苦,說自己怎麼就沒有好命,嫁個有本事的好老公呢?人家都調到城裏了,而她一輩子要呆在這個破地方,有什麼意思。

她說著說著,就哭了,而孫文東耷拉著腦袋,一聲不吭,像個悶葫蘆。林紅瞧著他那副模樣,又氣又恨,擦擦眼淚,不再搭理他。從此,她自己暗下決心,要憑自己的本事離開這個偏遠的地方。

偶然的機會,林紅聽說一個勵誌故事,一位三十多歲的離婚師姐在鄉鎮中學工作十載,苦讀多年,竟然考上研究生,帶著孩子去省城讀研了。她的心思乍然活了。她才二十八歲,只要努力,一切還來得及。她趕緊去市裏買書,開始一門心思考研。

“你能考上?你只是一個專科生?”孫文東不太相信她。

“人家三十多歲的都行,我為啥不行?”林紅不服輸。

孫文東不吭聲了,他是個很容易滿足的人,掙著一份旱澇保收的工資,撐不死但餓不著,他感覺生活還不錯。他不支持林紅考研,但他無力阻止。

林紅像打足氣的皮球,苦學兩年,真的考上了S大學的研究生。那年,她已經三十歲。讀研期間,她過的很辛苦,一邊學習,一邊兼職掙錢。她也曾想過離婚的事,但她害怕世俗的眼光,害怕人家說她是女版陳世美,一腳踢開糟糠丈夫,再者她也狠不下心,畢竟孫文東給她做過飯,洗過衣服,甚至襪子內衣。

林紅三十三歲時,研究生畢業了。彼時的她,早已不是土的掉渣的鄉村女教師。腹有詩書氣自華,她本身也不醜,高學歷已然把她養成一個氣質美女,三十三歲正是一個女人瓜熟蒂落,周身都散發香甜氣息的年齡。

但她找工作並不順利,和二十多歲的年輕人競爭職位,她沒有一點優勢,而且她囊中羞澀,不懂社會潛規則,也沒有人脈資源,她跑了市裏很多單位,都被拒絕了。

那時,她無比怨恨孫文東,恨到不願和他聯系,就當沒有這個老公。她一個人孤零零的在市裏跑工作,在賓館裏絕望的流淚,孫文東不聞不問,一個電話也不打。當然,林紅也明白,孫文東那樣的一個人,能幫上什麼忙呢?

也許是上天憐惜她,走投無路時,她遇見了一個願意幫助她的人,李玉斌。以後,李玉斌偶然說起來,之所以願意幫她,是覺得她可憐,一個三十多歲的女子獨自闖到他的辦公室,那麼賣力的求職,他忽然有種心疼的感覺,心疼她三十多歲還苦讀研究生,心疼她三十多歲還存留幾分稚憨的情態,心疼她三十多歲一個人跑江湖,不容易。

“那時,我真的有點可憐你。”李玉斌說。

被別人可憐,林紅傷了自尊,但她又感到慶幸。她明白,他之所以可憐她是因為他對她的好感。

林紅感謝自己還算姣好的容貌,給自己加了分,讓這個男人對她多幾分好感,她感謝他的這幾分好感,使她終於得到一份有正式編制的安穩工作。學校不算好,不是大學,但畢竟是市屬學校,對於林紅來說,已經是絕路逢生,柳暗花明。

4

林紅的新生活終於開始了。但一切並非她想象的那麼美好,甚至糟糕。新學校人際關系復雜,人情涼薄,人們精於算計,為了一點利益不擇手段,老實人常常被擠兌欺負,有苦難言。林紅雖然三十多歲,卻不過是職場小白,她感覺有點暈頭轉向,理不清各路關系。

還好,李玉斌願意做她的精神導師,指點她的迷津。林紅明白李玉斌喜歡她,便感恩的接受他的喜歡。

“以後,我來保護你。”李玉斌說。在無數個夜晚,林紅曾反復品味這句話,除了感動還是感動。沒有人對她說過這句話,她父親早逝,至於老公孫文東,平日悶聲不響,除了伺候她,不會多言語一聲。

除了李玉斌,她沒有人可以依靠,沒有人可以吐槽苦惱。她覺得李玉斌就是她的恩人加貴人。

再說,李玉斌沒有對她要求什麼,除了喝醉酒,給她打打電話,出差給她打打電話,說幾句喜歡她的話,再沒有多余的什麼。他說,她是他的紅顏知己,他們之間的關系冰清玉潔,絕不是社會上那些亂七八糟的關系。

幾年之後,當林紅和李玉斌徹底斷了聯系,她冷靜下來,才把他們的關系定義為精神出軌。

有李玉斌擺在那兒,林紅對孫文東不僅僅是嫌棄,簡直就是厭惡。李玉斌和孫文東相比,簡直是雲泥之別。開始,她和孫文東是異地分居的,半年之後,孫文東辭去鄉鎮中學教師的工作,變成市裏一家小私企的打工仔。

孫文東沒錢沒地位,林紅感覺很難堪,在同事面前,她從來不提及這個老公。她是個自尊心很強的人,社會如此涼薄,世人如此勢力,孫文東的一切只會給她減分,讓她顏面盡失。

孫文東依然給林紅洗衣做飯,晚上給她端洗腳水,像奴仆一般伺候她。但兩人是分房而睡的,是林紅拒絕和他同床而眠。孫文東知道李玉斌的存在,林紅從來都不藏著掖著,林紅說,李玉斌是她的恩人,他們的關系清清白白,沒有李玉斌,就沒有她的一切。

“他想和你更進一步吧?”孫文東血紅著眼睛說。

林紅冷哼,“不要把人家想的那麼齷齪,人家才不是那樣的人。”

“遲早會有那麼一天,我看你就是他的情人。”孫文東咬牙切齒。

“你胡說八道,我們之間是純潔的,他是我的恩人,沒有他,就沒有我的今天,我會很慘的。”

林紅越說越氣,忽然流下眼淚,“我一個人在市裏跑工作時,你在哪裏?我需要你時,你又在哪裏?你有什麼資格在這裏說三道四?你不滿意我,可以離婚,我隨時奉陪。”

孫文東氣哼哼不說話了。然後,他去了自己的臥室,很快,林紅聽見他罵了一句臟話,那是林紅第一次聽見他罵人。

林紅驚悚過後,本能的衝進去,“你罵誰啊?你嘴巴幹凈點。”

孫文東惡狠狠瞅著她好一會兒,然後忽然像被戳破的氣球一般,泄了氣。他重重把腦袋低下去,不言語了。

林紅和孫文東真真假假談過離婚的事,但孫文東死活不同意,還諷刺她,“和我離婚去跟你的恩人?你以為人家會為你離婚?我看你就是個傻子。”

“那你管不著,我就願意是個傻子。”

“反正我不離婚,我就是拖死你,看你最後玩出啥花樣?”孫文東毫不示弱。

林紅不敢承認,她對李玉斌是有幻想的。她心底雖然鄙視那些虛榮的女人,鄙視她們動不動就炫耀自己的老公,可她內心是羨慕那些女人的,她多麼希望自己也有那樣一位老公,給自己遮風避雨,能給自己帶來榮耀。她明知道李玉斌是一個幻影,但她還是想入非非,以至於她不願意生孩子,不願意和孫文東同房。

或許是心底的隱秘,她有時候會感覺對不起孫文東,會對他溫柔一些,給他買名牌衣服,盡力把他打扮成社會精英的模樣,但多好的衣服穿在他身上,都會變成地攤貨。

她便恨鐵不成鋼的嘲諷他,“你真是爛泥扶不上墻,狗肉丸子上不了席面啊!”

孫文東便臉色一黑,不吭氣了。

林紅準備買車,自己學了駕照,便自作主張給孫文東報名,讓他學駕照。沒想到,作為男人的孫文東竟然是個車盲,第一次考試沒有過。林紅又氣又恨,罵了他一通,罵過之後,又給他報名補考,找金牌教練練車。

孫文東補考時,林紅請假陪他考試。到了考場,放眼望去,全是老公陪老婆來考試的,像她這樣老婆陪老公考駕照的,估計只有她一個。

孫文東杵在一旁,林紅忙著打電話找李玉斌幫忙疏通關系,費了好大周折,孫文東終於補考通過。

可惜,孫文東開自家的新車沒幾天,就出了嚴重事故。謝天謝地,事故現場是小區廣場,謝天謝地,廣場沒人,只有孫文東自己在練車。

他一腳踩錯油門,把車撞到了墻上,一輛剛買的新車,被他撞的七零八落,而他自己嚇得臉色蠟黃,大半天沒說出一句話。從此林紅嚇得再不敢讓他開車了。

每次外出,林紅瞅著副駕駛座上的孫文東,滿腹委屈。別人家的老公都是嫌棄老婆的開車技術,而她的老公卻是個例外。

那次,孫文東陪她回老家,返回時,她來了例假,肚子疼的厲害,她忍著疼痛開車,一直陰著臉,不說話。

“你怎麼了?”孫文東問。

“來例假了。”林紅拉著臉說。

“要不,我替你開會兒車?”孫文東試探著問。

林紅不吭聲,孫文東便不敢再說什麼了。回到家,林紅兀自上了樓,把孫文東落在後面。她徑直進了臥室,上了床。一會兒,孫文東端著一杯水進來了。

林紅看著他,氣不打一處來,忍不住譏諷他,“連車都要你老婆開,你還算個男人嗎?”

孫文東楞了一下,摔門出去,很快,林紅又聽見了他壓抑的罵聲。

林紅氣的胃一陣翻湧,幾乎吐血,孫文東長脾氣了,竟然敢罵她了,她怎麼嫁了這樣一個男人?

那個時刻,她殺死孫文東的心都有。也許,孫文東也有殺死她的心。以後,林紅聽見孫文東嘟噥著罵人的次數多了,脾氣變的很暴躁,她的心裏對他更多了層嫌惡。

好在林紅有李玉斌,不然她會被她的婚姻折磨成抑郁癥。每當想起李玉斌,她的心裏會升起一種安全感。林紅沈浸在對李玉斌的幻想中,迷亂的幸福著,有他在,一切都會好的。

5

林紅對李玉斌的感情愈來愈深,對他愈來愈依賴。李玉斌不允許林紅給他打電話,只讓她等待他的電話。但林紅漸漸不聽話了,她開始多次給他打電話,並且還幾次去他的辦公室找他。

然後,她忽然發現李玉斌對她冷淡了,陰著臉說他們之間不要太親近,要保持適當的距離。

“我有家庭,你也有家庭,我們的交往要有一個度,明白嗎?”

李玉斌笑呵呵的,但話語很嚴肅。

“我,我想離婚。”林紅訥訥,手心裏全是汗。這是她第一次對他暗示什麼。

“好端端的離婚幹什麼?你都多大了,快四十了吧?這個年齡離婚對女人是很吃虧的,二婚是很麻煩的。”李玉斌依然滿面含笑。

林紅的心忽然涼透了,繼而脊背一陣冷意漫漶而下,直至腳底。她心底的幻夢徹底破滅了。幾天以後,林紅再次撥打李玉斌的電話,卻發現已經被他拉黑了。她猝不及防,就這樣被她的貴人加恩人拋棄了。

林紅大病一場,她夢魘驚醒一般,端詳鏡子裏的自己,忽然發現自己不覺芳華已逝,臉上的膠原蛋白不可逆轉的一點點流失。

她忽然心中一悸,難道是李玉斌嫌她老了,再也不願保護她了嗎?她與他相識五六年,最後還是變成了陌生人。

林紅回憶與李玉斌的點點滴滴,覺得自己可笑乃至可恥。她對卑微如塵埃的老公不滿意,便把高大上的李玉斌當成精神寄托,借殼生蛋,充滿感恩的沈醉在那段感情中,而今,被拋棄了才明白,自己不過是他的生活調味品。她看不起自己,為自己的過往臉紅,因為她是一個多麼虛榮的女人。

但即便如此,她也沒有資格恨他。這就是生活。

沒有了李玉斌,林紅開始靜下心來,認真考慮自己的生活。

她的婚姻千瘡百孔,不知是否還能繼續?她是嫌棄孫文東的,從結婚到現在,孫文東也沒有變成她希望的那個模樣。生活不是電視劇,幾年過去,孫文東還是那麼平庸,還是那個樂天知命的打工仔。

多少個夜晚,她躺在黑暗中,回憶著十幾年的生活,挑著孫文東的毛病,也數著孫文東的優點。她驚奇的發現,從這場婚姻中,她好像也不是一無所得,相反,她從中收益了很多。

結婚後,她幾乎沒幹什麼家務,做飯的次數寥寥無幾,家裏的一切幾乎是孫文東包攬了,她是高高在上的公主,而孫文東是一個不折不扣的家庭婦男。

林紅忽然有幾分慚愧,她一直嫌棄孫文東不像個男人,而她可否像個女人?她嫌棄孫文東沒有給她帶來榮耀,沒有使她夫貴妻榮,而她又給孫文東帶來什麼呢?他得到的只是一個有名無實的婚姻罷了。

林紅從來都覺的孫文東對不起她,可是她忽然愧疚的發現,原來她也對不起孫文東,自己竟原來這麼自私殘酷!

因了這層愧疚,一天深夜,林紅主動走進孫文東的臥室,分房四五年後,他們終於又同床而眠。

林紅想和孫文東湊合著過下去,並且要積極的湊合過下去,生孩子,過日子,一切還來得及。

但是,突然從天而降的車禍讓她又動了離婚的心思,孫文東的表現太讓她傷心了。

6

林紅決定去蘇冬梅家住一晚,畢竟住賓館太貴了,她有點舍不得。每次她對老公有怨艾時,就去和蘇冬梅吐槽一下,心裏會平衡很多。

蘇冬梅是政府公務員,還是正科級,當林紅第一次見到蘇冬梅的老公王敏時,心裏一怔,繼而內心釋然,王敏太普通了,普通的比孫文東還差一點。林紅有點心理陰暗的想,蘇冬梅一定也是嫌棄王敏的。

林紅哽咽著給蘇冬梅打電話,說要過去蹭一晚。

“過來吧,王敏出差了,只有我和嘉嘉在家。”

蘇冬梅有一個女兒嘉嘉,不過她又懷了二胎,想兒女雙全,湊個好字。林紅到了蘇冬梅家,關了手機。她故意想失蹤一下,看看孫文東會有什麼反應?

蘇冬梅大著肚子,手腳麻利的做飯,幹家務,還給嘉嘉輔導作業,林紅在一旁看的目瞪口呆。

“你,你肚子這麼大,還幹家務活,不辛苦嗎?”

蘇冬梅笑笑,“我這次懷孕真奇怪,沒有一點反應,能吃能睡,不耽誤幹活。”

蘇冬梅一邊洗衣服,一邊問林紅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聽了林紅的委屈,竟然嗤的一笑,“我還以為什麼事呢?就為了這事?”

“這事還不嚴重嗎?我出了這麼大的事,他都不露面?和人家的老公相比,他算什麼?”

蘇冬梅嘻嘻一笑,“其實,我的車也被人撞過,我都沒告訴王敏,一切都是我自己處理的。”

“真的?”林紅一時啞口無言,不知該說啥。

“這麼點小事你都覺得委屈,如果我告訴你我的事,你是不是覺得簡直不能忍受?我懷二胎,都是我自己去醫院產檢的,王敏一次都沒陪我去醫院。”

“你為何不讓王敏陪你去醫院?”林紅有些不解。

“他還得請假,耽誤工作,我自己能辦的事,幹嘛麻煩他?反正我已經習慣了,沒覺得什麼委屈。”

蘇冬梅忽然幾分玩笑的口吻,“我看你呀,心裏就是想事事依賴男人,所以才總感覺委屈。”

林紅的臉忽然紅了,爭辯,“我沒有,我不是那樣的人。”

“但你骨子裏是那樣的人。”蘇冬梅又補了一句。

林紅被蘇冬梅說的有點懊惱,紅著臉坐在那兒不吭氣了。她一直覺得自己是獨立的女子,憑自己本事行走江湖,可蘇冬梅竟然說她是骨子裏想依賴男人的女人!

但蘇冬梅好像說的也並非沒有一點道理,林紅一直嫌棄孫文東窩囊沒有本事,不能給她帶來夫貴妻榮的榮光,而且,她曾對李玉斌那麼依賴,說到底還不是依賴一個男人嗎?林紅心底遽然有什麼東西訇然倒塌。

蘇冬梅忽然走過來,拍她幾下背脊,“我去輔導嘉嘉做作業,你自己先靜一靜。”

好久,蘇冬梅才在林紅身旁坐下,正色道,“林紅,你告訴我一句實話,你還打算離婚嗎?”

林紅趕緊搖頭,訥訥,“不想離婚,但是,有時候……”

“那就改變一下思路,我知道你心比天高,但是要面對現實,你老公孫文東是很普通,但普通人有什麼不好的?你不要嫌棄他,你要學會欣賞他,欣賞他的優點長處,鼓勵他,培養他,而不是鄙視他,打擊他。”

蘇冬梅停頓一下,“再說,這麼多年你不要孩子,孫文東沒有一句怨言,你該知足了。”

林紅被蘇冬梅捅到軟肋,不僅有些慚愧,結婚十幾年,她一直不願生孩子,孫文東確實沒有抱怨一句。

林紅望著蘇冬梅,遲疑半晌,終於問了那句她藏在心底的那句話,“冬梅,你是正科級,可王敏只是一般科員,你真的一點不嫌棄他嗎?”

蘇冬梅忽然微微笑了,“我嫌棄他幹嘛?誰說男人一定要比老婆強?王敏雖然是科員,但他工作認真努力,這就夠了,再說都當領導,誰來當群眾?我嫁給王敏,覺得挺幸福的,只要王敏在家,他從不閑著,家務活全包,沒有王敏,我這個科長還當不上呢!”

“你真是個好老婆。”林紅由衷贊嘆。

蘇冬梅笑笑,“我們都是普通人,我們首先要把日子過好,過快樂,自己多找點快樂,不要自己折騰自己。”

門鈴突然響了,蘇冬梅指指門,對林紅說,“你老公來了,他剛才打電話,我告訴他,你在我家。”

7

林紅對孫文東的態度變了,變的溫柔多了。她發現,只要她對他溫柔一點,他就不會罵人,吐臟字。她已經好久沒聽見他罵人了。

周末,林紅讓孫文東陪她去看車。

“你要換車?”

林紅搖搖頭,“我打算貸款給你買輛車,車總是要開的,你不能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繩。”

孫文東的臉有點緊張,“給我買車?我,我行嗎?”

林紅瞪他一眼,“你怎麼不行,哪有男人不開車的?你好好練,別緊張,再說,你都老大不小了,騎著電動車上班,多掉價呀!”

買了新車,林紅有空就陪孫文東去偏僻地方練車。林紅在一旁指導,孫文東緊張的直冒汗。

“沒事,可以的。”林紅鼓勵他。

一周以後,孫文東終於開著新車,搖搖晃晃去上班了。林紅瞅著他老牛一般的車,長長噓出一口氣。

五一假期,林紅決定自駕遊到孔雀山。她第一次坐到副駕駛座上,享受看車窗外風景的愜意。

她瞥一眼身旁專註開車的孫文東,百感交集,欣喜卻有點心酸,她終於可以坐老公的車了。

回來的時候,天已經黑了。林紅進屋後,坐到沙發上,不想動了。爬了一天山,骨頭架散了,她實在是太累了。

孫文東忽然靠過來,把林紅的腿輕輕搬到懷裏,輕輕按摩起來。他找準林紅腿上和腳上的穴位,手法嫻熟,讓林紅很吃驚。

“你,你會按摩?”

孫文東有點不好意思,“我自己學的按摩,我就想學了給你按摩,你累了給你解乏,今天終於排上用場。”

林紅感動而驚訝,“你什麼時候學的?”

“學了一段時間了。”孫文東忽然有點忸怩,“奇怪,我學這個倒是精通。”

“林紅。”孫文東忽然低低叫了一聲。

“我,我知道我配不上你,當初,我就是死皮賴臉追上你的,你一直嫌棄我,不安心和我過日子,我很明白的,這幾年,我堅持不和你離婚,其實是有原因的。”

孫文東的手停滯一下,又繼續在林紅的腿上拿捏。

“我沒有本事,不能幫你,對不起你,那個人幫你找了工作,你對那個人那麼迷戀,迷戀的失了理智,但那個人幫了你,卻不會給你未來,我怕你頭腦發熱,會做出什麼事來,所以我才不同意和你離婚,婚姻畢竟對你有約束。”

林紅的心一哆嗦,她絕對沒有想到孫文東堅決不離婚竟是這個原因。

“現在,你和那個人斷了聯系,如果你還想離婚,我會同意的,我,我沒本事,沒出息,除了給你洗衣做飯,給你按摩,我不能給你什麼。”

孫文東輕輕嘆息一聲,他的嘆息聲融化在他的十指間,融進林紅的皮膚裏,潛進她的心底。

“對不起。”林紅沈吟一聲,一滴滾燙的眼淚滾落下來。

蘇冬梅二胎呱呱墜地,是個男孩。林紅去看她時,告訴她,她懷孕了,也要當媽媽了。

林紅徹底接受了現實,孫文東這一輩子註定是平庸了,給不了她大富大貴,但回到家,她可以是小公主,飯來張口,衣來伸手,這便是孫文東給她的福利吧!只要她不太貪心,不太虛榮,不與別人攀比,她便能品出生活的甜味。(原標題:《嫌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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