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大全查詢夢見割稻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來源:檢察日報

作者:李海培  

  “父子俱在田,劄劄鐮有聲。黃雲漸收盡,曠望空郊平。日入負擔歸,謳歌道中行。鳥雀亦群喜,下啄飛且鳴。今有幸稍豐,私廩各已盈。”這是明代詩人高啟的詩《看刈禾》,生動傳神地寫出收割稻子的情景。

  秋天的貴州大地像一幅色彩斑斕、層次分明的水彩畫。田野裏,稻穗灌漿後,谷粒像身子開始發育的少女漸漸地飽滿起來。稻谷變得越來越沈重,沈重到再也擡不起高傲的頭顱。風過處,金黃的稻浪漣漪,一波波蕩漾在人們的心裏。層層金黃色的稻田向山外延展。此時,照在田野裏的陽光似乎也被染成了金色,稻田和陽光交相輝映。我不由得心生歡喜,感動不已。那是一種生命的感動,溫暖的感動,源自人最原始的感動。

  站在田間,我明顯感覺到了稻田的呼吸,感受到土地的呼吸,這種呼吸在白天是感受不到的。稻田的呼吸與人的呼吸相反,我們吸的是涼氣,呼的是熱氣,而稻田吸進去的是熱氣,呼出來的是涼氣。一呼一吸之間,稻谷的香氣就散發出來。稻子濃郁的香氣吸進肺腑,讓人微醉。晚上沒有風,不見風吹谷浪,也不見稻田上方掠來掠去的麻雀。月亮升高一些,灑在稻田裏的不像是月光,滿地的稻谷像是鋪滿了一層灰白的雲彩。深夜露水來了,濕了稻田,濕了野草野花,也濕了我的衣衫。

  如果說,春播是一場農事奠基禮,那麼,秋收則是“父子兵”“姐妹花”“親兄弟”的“沙場點兵”,一場農事嘉年華。

  天空還掛著啟明星,父親就起床磨鐮刀,母親起來做早餐,然後把我們兄妹從床上叫起來。由於覺沒睡夠,起來後迷迷糊糊的。我們胡亂地洗漱後,吃上一碗母親煮好的面條。

  磨刀不誤砍柴工。同樣,磨刀也不誤割稻工。父親用兩塊磨石磨鐮刀,磨石安放在木架上,先用粗的磨石來回地磨,循環往復,磨石表面出現一層黃漬後,把木盆裏的清水撫弄在磨石上衝去黃漬。磨到七成工夫,再把鐮刀移到細磨石上仔細地磨,直到把鐮刀的刀刃磨得格外鋒利時,父親用拇指輕輕地拭著刀刃,說這麼快的鐮刀可以剃頭。幾把鐮刀都磨好後,才心滿意足地吃著放在桌上早已涼了的面條。

  魚鱗般的彩霞映紅了東天,走在通往田裏的小路上,極目遠眺,田壩裏的稻子滿眼金黃,這一片片金黃的色彩是生命的底色,是父老鄉親勤耕細耘的回報。山上的麻雀、斑鳩、黃豆雀等小鳥也趁機無憂無慮、放心大膽地享受著滿田滿壩唾手可得的“美餐”。走在田壩上,褲腳被田埂邊草尖上的晨露浸濕。已經有比我們起得更早的人家在割稻子了,鐮刀與稻稈親吻的沙沙聲,像蠶吃桑葉一樣格外地利索和清脆。

  走進稻田,仿佛走進了梵高的畫裏。那些層次鮮明、廣袤的田疇錯落有致,像一幅幅用金絲線繡成的織錦,壯觀而美麗。下田了,面對那密密麻麻彎著腰的稻穗,父親情不自禁地捋一小把飽滿的稻粒捏在手心裏,用長滿老繭的雙手輕輕一擂,稻子就脫殼了。用嘴一吹,稻殼飄飛後,變成了帶青色的米。他捉幾粒放進嘴裏,同時不忘分給我們幾粒嘗新。新米放在嘴裏咀嚼,米香仿佛浸透身上的每一寸肌膚、每一個毛孔。

  父親手把手地教我割稻子,他一遍又一遍地給我示範,不厭其煩。他希望我將來接他的班,耕好家中的幾畝田。開鐮時,右手握鐮,左手攬過稻稈,一鐮下去,齊嶄嶄割斷,再刷刷地割幾下,手上已捏滿一大捧稻禾,扯一兩根柔軟的稻禾纏兩圈,架在尺把高的谷樁上。

  割稻谷有許多講究,父親說:“首先要學會捆扇子把,田裏沒有水的,稻樁留矮點。田裏的水還沒幹的,稻樁要留高些。撂稻把時,谷穗那頭略高,稻稈這頭要低。”父親的話,我想半天才明白:扇子把透風,容易幹。天氣好,太陽一曬,幹得更快。谷穗那頭高,即使下雨,水也灌不進稻稈裏。稻樁留高,谷穗不著水,否則,時間稍長稻粒就會生芽。

  刷刷地割稻聲聽上去很有韻味,刀起稻落,鋼刃好的鐮刀越割越鋒利,越割越利索,割稻子的人也越割越起勁。兩三窩一起割,割稻時弓著腰,鋒利的稻葉從手臂上劃過、從臉上劃過,又辣又癢又疼,盡管如此,仍然掩飾不住父親喜悅的心情。

  中午,汗水從身上的每個毛孔浸出來,浸濕了頭發和衣裳,臉上的汗來不及擦,進了眼裏,辣辣的,幾乎睜不開眼。身上的衣服被汗水浸透,幹了又濕、濕了又幹,背上形成了一塊汗漬凝成的“地圖”。

  割稻時,由於心急,我割稻的鐮刀勾落了一些稻穗灑落在田裏,父親心疼不已,說我是燒香打了菩薩,然後小心翼翼地拾起田裏的稻穗,用手把飽滿的稻粒勒裝進衣裳的口袋裏。

  割了一天稻子,累得腰酸胯疼,稻子上的細絨毛飛在身上和頭上,癢得讓人難受,只得在收工後下河洗澡,把頭上身上癢癢的稻毛搓洗幹凈。夜晚,四仰八叉倒在床上,一會兒就睡著了。睡夢中,夢見稻谷變成黃金裝得滿樓滿倉,心裏洋溢著富足與幸福。醒來時,卻是一個黃粱美夢。

  遇見萬裏無雲的好天氣,割下的谷把在田裏曬上兩三個火辣辣的大太陽後,用繩子把稻子捆牢捆好挑回家裏摜。在曬壩裏放上一張條桌,摜稻子時必須用頭巾把頭蒙好,雙手握著沈甸甸的有些墜手的稻子,用力砸在條桌上,結滿草尖的稻粒摧枯拉朽一般脫落在條桌上,小堆小堆的,半天就堆成了小山。然後抖抖稻把,將夾在稻稈中的稻粒抖幹凈。摜好後把稻稈放在一邊,堆成一個個蘑菇形的草垛。

  在收割稻子的季節裏,如果碰上反陰復陽的天氣,那麼,就要扛上撻鬥到稻田裏邊割邊摜,摜好的稻子得馬不停蹄地裝在蛇皮口袋裏挑回家。碰上雨天,就在家裏燒柴火或煤火把濕潤的稻子炕幹。如果人手不夠,就請寨子裏的鄉親們一起幹活,家裏有什麼好吃的就傾其所有,像辦酒席一般熱鬧。

  春播一粒粟,秋收稻滿倉。收完稻谷,把稻谷曬幹,用木制的風簸揚凈,揚去葉殼和癟稻,飽滿精壯的稻粒從風簸的出口流淌出來,背到倉裏盛放著。同時裝一蛇皮口袋幹稻子去村裏的加工房,用打米機碾成新米,美美地做一頓新米飯慰勞全家。新米放進鍋裏煮,不一會就隨著鍋裏的熱水翻滾,滿屋子都是新米的香味。揭開鍋蓋,燜在鍋裏的新米飯,閃著一層米脂的油光,粒粒飽滿誘人。新米飯軟和、糯香,含在嘴巴裏讓人久久舍不得吞下。

  如今,田裏割稻普遍用上了收割機,又快又省力,人工割稻早已成為遠逝的農耕記憶。可每到“喜看稻菽千重浪”的秋收季節,我還會登上村裏那座最高的山坡,站在坡頂眺望流金溢彩連綿不絕的稻田,割稻的情景就會情不自禁地在眼前浮現。

  (作者單位:貴州省六盤水市六枝特區人民檢察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