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品 | 虎嗅年輕組
作者 | 水原瓜子
題圖 | 《PUI PUI 天竺鼠車車》
本文首發於虎嗅年輕內容公眾號“那個NG”（ID：huxiu4youth）。在這裏，我們呈現當下年輕人的面貌、故事和態度。
“小孩才看《鬼滅之刃》，大人都看《PUI PUI 天竺鼠車車》！”
最近幾周，日本、中國香港和中國臺灣地區的網民們在動畫片的觀賞選擇上達成上述共識。
圖片來自 YouTube
一位 Youtuber 甚至以這樣的對白作為其解說視頻的開端：“我要棄坑《鬼滅之刃》了！《天竺鼠車車》實在太香了！”伴著氣勢恢宏的BGM，《PUI PUI天竺鼠車車》（以下簡稱“PUI PUI”）主角“馬鈴薯”以一種不明所以的表情憨憨地飛翔在空中。
“馬鈴薯”
雖說誇張是當代網民的共同底色，但超出預料的事實也正在發生，在這個《進擊的巨人·最終季》、Dr.STONE STONE WARS ·第二季、《咒術回戰》、《約定的夢幻島·第二季》、《工作細胞·第二季》等眾多動畫神作割據的冬天，幾只羊毛氈做的荷蘭豬（也就是豚鼠）居然僅用了兩周時間就突出重圍，成為現象級作品，不僅輕易登頂日本動畫收視冠軍，甚至在同時段觀看次數上，遠超其他所有作品。
圖片來自秋葉原 it 戰略研究所
2021年1月15日數據
社交網絡上，萌唧唧的荷蘭豬及其周邊也迅速霸占時間線。“PUI PUI”成為新的社交口頭蟬，毛氈荷蘭豬則理所應當地成為了表情包的新主角，人們呼朋喚友，代入角色造梗，然後大呼：“萌死”、“已入教”、“本季霸權動畫”、“猛男必看！”……
目前，B站上該動畫的搬運視頻播放量也已超過50萬。
媒體和網友慷慨將“2021開年最大動畫黑馬”的桂冠獻給了 PUI PUI ，但一開始，點開視頻的我們和看到這裏的你感受是一樣的：匪夷所思，這不就是給3歲小孩看的嗎？
的確，PUI PUI 今年初剛在日本上映時，本就是在東京電視臺系列兒童節目《幼兒電視臺》（きんだーてれび）內播映的。五只不同配色的羊毛氈荷蘭豬組成了這部定格動畫的主角陣容，它們既是鼠，也兼任該動畫世界裏的小汽車，它們吃生菜胡蘿蔔，四爪即為四輪，走路就相當於行駛，腹腔是駕駛室，通常還有真人司機乘客坐在裏面。
截取自《PUI PUI 天竺鼠車車》第一話
每集《PUI PUI 天竺鼠車車》時長僅2分40秒，劇情其實相當簡單。但車和人各有自己的靈魂和思想，他們時而互相影響，時而獨立甚至矛盾的設定，為接下來的故事提供了空間和可能。
第一話，塞車了是誰的錯，就呈現了城市早高峰堵車的場面，一串荷蘭豬排隊站在高架橋上，肚子裏是各懷心事的上班族，有人把音樂音量開到最大，忘情地刷短視頻，有人怕遲到焦慮不安，直到一只醫護穿搭的荷蘭豬（救護車）趕到車流末尾，前面的荷蘭豬急中生智，大膽決定扛起救護鼠車車，為了救人，讓它從“背橋”上攀爬通過。
截取自《PUI PUI 天竺鼠車車》第一話
被堵在後面的鼠車車們見狀也紛紛效仿，最後，因為看視頻耽誤了通行的司機混亂中從鼠車車上掉出來，被警車包圍。第一話就此結束。
如果你單從劇情梗概上來看，這簡直就是一道駕考科一選擇題的擴充版。
但是加上畫面和聲音——毛氈荷蘭豬圓滾滾毛茸茸的身體，紐扣做的大黑眼珠子，窄窄的眼距，配上鼓鼓囊囊的腮幫子，荷蘭豬真“鼠”配音：“PUI PUI PUI”——大批成年人就已被它們完全占領了心智。
再加上為教育孩子特別設定的直接因果劇情，例如第一話中違反交規和公德的行為，必將遭到懲罰，第二話，銀行搶劫犯難逃法網，被劫持的鼠車車立下戰功，都是很簡單的善惡有報的邏輯。
還有萌系簡化版本平凡英雄情節，即看似普通弱小的角色，在特殊情境中被激發，用現實中不可能的能力和方式完美解決問題，比如第一話裏的鼠車車攀車頂應對堵車救人，第三話裏，鼠車車們被天敵貓咪嚇到半死，又為救下車內中暑的貓咪，放下恐懼，居然集體用冷飲打下了太陽。
這些天真簡單又不失巧思的設計，讓成年人短暫忘記了疫情陰郁、通勤之苦，在這動畫的世界裏，在毫不費時間和腦力的2分40秒中，獲得了現實中少有的、雖扯但爽的感受。
這或許就是為什麼雖然該片起初目標受眾是兒童，但是經由臺灣木棉花代理，同步在 YouTube 播出後，馬上被各地的大人們迷上的原因。這幫成年人以六一衝進麥當勞搶孩子兒童套餐的熱情，接管了討論權和二次創作。
目前《PUI PUI 天竺鼠車車》已經更新至第4集，熱度仍在不斷攀升中。同款毛氈教程、各類解讀、周邊，你想到的，想不到的，都已熱火朝天湧出。
《PUI PUI 天竺鼠車車》官方周邊便當
《PUI PUI 天竺鼠車車》的成功並非偶然，在此之前，該片導演兼編劇、29歲的見裏朝希已有多部羊毛氈定格動畫作品，其中見裏朝希畢業於東京藝術大學時的畢業作品 My Little Goat（マイリトルゴート），獲得過2019年東京國際短片影展日本部門優秀獎、法國PIFFF電影節大獎等獎項，目前 imdb 評分 8.5分。
My Little Goat官方海報
相比寓教於樂、老少鹹宜的《PUI PUI 天竺鼠車車》，My Little Goat完全是一部給成人的動畫作品。人物、畫面和主題都相當陰暗沈重，氣氛甚至有種cult片的感覺。
My Little Goat 劇照
My Little Goat講述了羊媽媽如何在森林裏保護她的7個孩子不被狼吃掉的故事。故事開篇的野獸低嚎背景音和畫面就令人不寒而栗，血紅色的畫面被一把刀刺啦啦劃開，羊媽媽瞪著驚恐的眼睛出現，從觀眾眼前掏出一只只沾滿血水的小羊，原來一開始的血紅色，是狼的肚子。
但是羊媽媽發現，大兒子 Toruku 並不在狼肚子裏，他失蹤了。羊媽媽開始神經質般的吼叫。瞳孔大張。
一天，Toruku 被羊媽媽找到帶回家裏，卻被面目全非、五官扭曲的羊兄弟姐妹懷疑，他究竟是真身，還是狼的詭計。這時候，狼又來了，它破門而入，變成了人類爸爸的形象，撲在 Toruku 身上，隨後再變成狼，發出急迫恐怖的嚎叫。
躲起來的小羊情急中設法合體營救，眼見就要敗下陣來，剛好趕上羊媽媽回家，她用電擊棍將狼電暈，變回人形的狼失去知覺，從 Toruku 身上翻下，鏡頭拉遠，這時觀眾發現，狼爸爸的褲子已經褪至大腿處……
My Little Goat 劇照
本質上，My Little Goat探討的是父母對孩子過度保護與控制，以及兒童受到性侵害的主題。短短9分鐘的短片，見裏朝希埋藏的類似細節和引人深思的線頭還有很多，比如為何羊媽媽其他孩子都是羊，而 Toruku 是披著羊皮的小男孩？小男孩真的是她失蹤的孩子嗎？狼侵害 Toruku 時，掉落在地上的手機屏保圖片有何含義？
以上問題此處不再展開，感興趣的朋友可以自己探索。
簡單來說，見裏朝希用《PUI PUI 天竺鼠車車》和My Little Goat 為我們展示了毛氈定格動畫兩種完全相反的可能性，同樣是面無表情，毛氈人物可以有多可愛，就可以有多恐怖，它所探討的主題可以有多簡單治愈，就可以有多復雜深刻。
毛茸茸的毛氈定格動畫，不是小孩的專利，它可以分擔成人世界的焦慮，也承載成人世界的寓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