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幾個綠色的小梨周公解夢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1

我害怕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牌的生活 我們點燃焰火退到一旁欣賞升騰之美

付秀瑩在中學的時候就是語文老師的心尖子,她發表的詩歌散文,被抄在黑板上反復吟詠,總有外班同學指著她,看,那就是付秀瑩。後來,她當老師,教英語,和一茬一茬的學生告別,而自己依然留在原地,這種生活讓她害怕。她害怕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牌的生活,於是以考研的方式從故鄉到了他鄉。她不僅是一個好作家,同時也是一個好編輯,從《小說選刊》名編到《長篇小說選刊》主編,她對作者與編輯的關系有著清醒的認識:“好作者必須擁有源源不斷的創造力,才能真正與好編輯一起成就所謂的文壇佳話。很多時候,面對一個有內在能量的作者,編輯就是那個點燃、引爆,然後退到一旁欣賞焰火升騰之美的人。”

付秀瑩,著名作家,中國作協《長篇小說選刊》主編。著有長篇小說《陌上》《他鄉》,小說集《愛情到處流傳》《朱顏記》《花好月圓》《錦繡》《無衣令》《夜妝》《有時候歲月徒有虛名》《六月半》《舊院》等多部。其中長篇小說《陌上》入選2016年《當代》長篇小說年度五佳、《收獲》文學排行榜、春風圖書勢力榜、新浪好書榜、《文學藍皮書:中國文情報告(2015—2016)》等。長篇小說《他鄉》榮登中國小說學會2019年排行榜,入選2019年《當代》長篇小說年度五佳,入選百道好書榜、影響力圖書第三季、深港書評好書榜等各類榜單。曾獲首屆小說選刊獎、第九屆十月文學獎、第三屆蒲松齡短篇小說獎、首屆茅盾文學新人獎、第五屆漢語文學女評委獎、第五屆汪曾祺文學獎、第三屆施耐庵文學獎、第四屆華語青年作家獎等多種獎項。

1、我挺害怕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牌的生活。

青年報:芳村是你虛構的,肯定有故鄉的影子,那麼你真實的故鄉叫什麼? 你在那裏生活了多少年? 你還記得第一次離開故鄉進城的情景嗎?

付秀瑩:芳村是我小說中虛構的一個村莊,可以說是我紙上的故鄉,肯定有我真實的故鄉的影子。我出生長大的小村莊在華北大平原上,叫作南汪村,在滹沱河畔。四季分明,民風淳樸。我在這個村莊度過了我的童年時代,現在想來那應該是我一生中最好的光陰,父母在堂,姊妹在側,甚至連色調都是明亮溫暖的,叫人又甜蜜又惆悵。多年以後我還總是夢見村子裏的那條街,小時候的家,房子,院子,樹木,兒時夥伴,都是當年模樣。這就是童年經驗的厲害吧。它默默伴隨和影響你的一生,無論你走多遠的路,見多少人。從某種意義上,其實你永遠都走不出那個小村莊,走不出你的童年。

我十多歲離開村莊,到縣城讀書。是一個秋天的早晨,母親一早起來給我包餃子,廚房裏有燈火,有香氣。上馬餃子下馬面。這是我們家鄉的民俗。我站在院子裏,看著樹葉在清晨的微風中簌簌顫動,遠處有雞在啼叫。父親和我推著自行車出門,母親送我們到村口。秋霜滿天,晨曦初露。村莊還在睡夢中沒有醒來。大片大片的田野向著遠方延展,延展。這是我第一次出遠門。多年以後,這個場景我一遍又一遍想起,恍如昨日。其實,這大約也是很多人的集體記憶吧,為了求學,或者追夢,遠離家鄉,奔赴他鄉,在一條路上越走越遠,永不能再回。

青年報:每個人講起自己的故鄉都是充滿著懷念。你用一個純粹的故鄉人介紹一下這塊土地吧,那裏還有讓你念念不忘的現實人物嗎?

付秀瑩:我的家鄉河北無極,歷史文脈源遠流長,據《漢書》記載,漢初置毋極縣,北魏時城址遷到現址。滹沱河水哺育和滋養了這片土地,留下很多迷人的傳說。比如漢王城和康王城,介子推廟,包公祠,曹植封地安侯鄉,著名的聞雞起舞的主人公除了祖狄,還有無極人劉琨……燕趙大地,多慷慨悲歌之士。這塊土地豪傑俠士輩出。“千場縱博家仍富,幾處報仇身不死”的邯鄲遊俠,“風蕭蕭兮易水寒,壯士一去兮不復還”的刺客荊軻,“當陽橋頭一聲吼,喝斷橋梁水倒流”的猛張飛,刺配滄州道、雪夜上梁山的好漢林衝,血染沙場、舍身報國的狼牙山五壯士……人初見都問我是南方人吧,大概是因為看起來頗柔弱。燕趙兒女嘛,肯定有著一腔熱血難涼。至今我們無極人酒風豪放,酒膽壯烈,怕也與此有關。

故鄉還生活著我的親人們。我經常回去看望他們,尤其是我的父親。他八十歲了,依然身體硬朗,精神健旺,這真是做兒女的最大的福氣。我幾乎每天都要給他打電話,說說家常,問問安。每天的電話,成了習慣,有時候有事沒打,他就會擔心。擔心我在城裏這個那個。我要是打不通他的電話,也會坐臥不寧,一遍又一遍打。這就是血脈相連吧。我總想,每一次撥電話,有人在那邊應你,每一次回故鄉,有人在家等你,這是人生多大的幸福! 對於每個遠離故鄉的人,父母與故土幾乎是同義的。

青年報:我們總覺得你天生就是當作家和從事編輯工作的,因為你身上具備了一種文人的氣息。事實是,你到北京以前,在河北還有一段工作經歷,你當時是幹什麼工作的? 這段經歷對於作家而言可以忽略嗎?

付秀瑩:我在中學教書,當老師,教英語。要說影響,對於一個作家而言,每一種經歷都是珍貴的,每一條路都是必經之路。我很感謝那一段生活,正是青春年華,在校園裏,跟年輕的學生們在一起,見證他們的成長,在與他們的共同成長中,不斷認真尋找價值和意義。一茬一茬學生成熟,告別,離去,踏上新征程,而作為老師,依然留在原地,反反復復。當有一天這種熟極而流的生活令我感到不安和驚惶的時候,我知道,我需要新的挑戰性,新的有難度的工作。我挺害怕那種一眼就能看到底牌的生活。

青年報:你進京的方式,和許多青年人一樣,是通過考研這樣一條道路。你是進京之前還是進京以後開始寫作的? 北京的大學校園文學土壤特別肥沃,我們假設一下,你當初沒有考上研究生,你現在會在哪裏幹什麼? 你還能成為著名作家嗎?

付秀瑩:通過讀書考試,改變生活路徑和命運方向,是我們這代人共同的成長經驗吧,尤其是出身鄉下的孩子,除了手裏的一支筆,什麼都沒有。其實文學是我很小時候的夢想。我作文好,幾乎每篇作文都被當作範文,是語文老師的心尖子。小學的時候寫作文,寫六一兒童節演出,我竟然寫了“輕啟朱唇,慢吐鶯聲”這樣的句子,也不知道從哪裏看來的。中學時代發表詩歌散文,據說詩句被理科班老師抄在黑板上,反復吟詠。後來在校園裏總有外班同學指著我,看,那就是付秀瑩。也算是當時校園裏的風雲人物吧,挺能激發和滿足一個女孩子青春期狂妄的虛榮心的。也曾收到很多讀者來信,那時候還是手寫,各種字跡。但高中時代的寫作實在是不務正業,高考才是最大的前程和出路。真正的寫作,是在來北京以後。當時我是跨專業考研,同學們都是科班出身,讀過很多書,對作家作品如數家珍。我哪裏敢開口? 只有加倍努力,刻苦補課。欠下的,總是要還回來的。當時的理想倒並不是當作家,還是想讀研讀博,搞研究做學術。但後來還是走上寫作道路,大概是當年那顆種子的暗中慫恿吧。

有時候我也想,要是不來京,我可能在我們那個北方省城,像我的同事們一樣,教書育人,直到退休。我可能不會寫作吧。我不知道。生活是不能假設的。命運也是。有時候,可能一個極為偶然的轉折,就會改變人生的路徑。就仿佛在林間分岔的小路上,選擇了一種可能,同時也就失去了其他的眾多可能。是偶然性讓生活千差萬別,是偶然性讓我們一唱三嘆。但偶然裏肯定隱藏著某種必然。

青年報:你的第一部長篇《陌上》是講鄉村的,隨後又創作了第二部長篇《他鄉》,這是講城市的。在這個大移民時代,其實很多人都生活在“他鄉”,“他鄉”才是真正的生活中心,是生命的主戰場。你是怎麼理解“他鄉”這一時代概念的?

付秀瑩:他鄉,是相對故鄉而言的。在地理意義上,故鄉是我們的血地,是生身之地,是出處,是來路,是源頭。而他鄉是異地,是新路,是去處,充滿未知和不確定性。從哲學意義上說,故鄉是此處,他鄉是彼岸。從故鄉到他鄉,從此岸到彼岸,需要一生的艱難泅渡,其中的俯仰沈浮,風高浪急,個中滋味,不足為外人道。在我們身處的這樣一個風起雲湧的大時代,多少人都是人在他鄉呀。我想,《他鄉》之所以能引發一些讀者的共鳴,大約是觸動了當下時代生活中人們的集體無意識。我們遠離故鄉,走異地尋新路,夢想著在他鄉重建一個世界重建一個家園。昨天在一個訪談中我說,無論如何,他鄉終究是要成為我們的歸處的。我們在他鄉打拼,愛過痛過哭過笑過,我們把一腔熱血拋灑在他鄉的土地上。

2、編輯是那個點燃、引爆的人,然後退到一旁欣賞焰火升騰之美。

青年報:你的“他鄉”是北京,你在北京生活工作這麼多年,還有哪些東西是屬於“他的”而不是“你的”? 把“他鄉”喚為“故鄉”的條件成熟了嗎?

付秀瑩:我喜歡北京這個城市的氣質,寬闊、包容、大氣,它海納百川,卻波瀾不驚。北京大,北京傲慢,皇城根兒,偉人腳下,冠蓋滿京華,北京對什麼都見怪不怪。就算你在大街上痛哭失聲或者仰天長嘯,恐怕也沒人會好奇地問你為什麼。在北京多年,跟這個城市朝夕相對,耳鬢廝磨,漸漸有了更多的情感認同。戶口,房子,工作單位,社會關系,這些城市生活的代表性符號,讓人內心安定。有時候,走在北京的大街上,看著人來人往,煙火繁茂,覺得溫暖可親,覺得這就是自己的城市,這就是自己的生活。人在他鄉的異地感、疏離感,焦慮感、無助感,會漸漸淡去。這可能跟年紀漸長有關吧。其實是跌跌撞撞走過,領教了生活的厲害,知道了時間的殘酷無情。懂得了珍惜當下,憐取眼前。這個時候,他鄉即故鄉。

青年報:很多人都說《他鄉》主人公“翟小梨”就是付秀瑩。其實寫小說的人都知道,哪怕是科幻小說,都會有作家的影子。想問一下,你和她保持著什麼樣的關系?

付秀瑩:去年新書出來,我在各種場合申辯,我不是翟小梨。說得多了,自己也覺得困惑。其實何必申辯呢。每一部作品都是作家的自傳,這說法雖然極端,卻也誠懇。一部作品要想擁有打動人心的力量,肯定有作家自己的熱血奔湧,有作家自己的熱淚飛濺。《他鄉》裏的翟小梨身上肯定有我的影子,有一代知識女性層層疊疊的萬千身影,錯雜纏繞不可分辨。不是小說的故事本身,而是小說中人物的內心情感,情感的內在邏輯。我把經驗、情感、思想、審美、想象打碎,借助虛構的力量,重新塑造了一個這樣的翟小梨,血肉融合,不可拆解,不可剝離。正如魯迅先生說的,“雜取種種,合為一個”,“往往嘴在浙江,臉在北京,衣服在山西”。這裏有一個藝術真實和生活真實之間關系的問題。當然,讀者不管這一套。他們固執地認定作家就是他筆下的人物,付秀瑩就是翟小梨,那麼也只好由他們。沒有什麼不好。甚至我還會暗自得意,小說是虛構的藝術。我寫了,你信了。這不是對作家最大的信賴和贊美嗎?

青年報:我隱隱地覺得,你又在憋著一部大作品,這部作品的背景是城還是鄉? 你在這部作品裏會扮演什麼角色?

付秀瑩:是在寫,但還是暫時不說吧。主要是我說了不算。等作品出來,作家退場,白紙黑字,抵賴不得。生殺大權交給讀者吧。

青年報:你不僅僅是一位著名作家,還有編輯家這樣一個身份。你是從學校畢業就進入《小說選刊》了嗎?

付秀瑩:編輯家不敢稱,就是一個文學編輯。碩士畢業之後,我先是在一家報社,跟你算同行吧。我也有記者證,做文化記者,做副刊編輯,讀書版作品版都做過,業余時間寫小說。後來一個偶然機會,中國作協招聘,我參加了招聘考試,當然也是因為我的短篇小說《愛情到處流傳》,調入中國作協,在《小說選刊》做編輯。

青年報:我有一句“謝謝”的話,至今都沒有機會好好說出來,因為我寫的第一篇小說《父親進城》,是通過你的手被《小說選刊》轉載的。其實,我過去是寫詩的,沒有寫過小說,一點也不了解小說界。回過頭想想,如果不是轉載,就沒有一個小說家的我了。我特別想知道這篇小說出籠的幕後故事,你還記得那篇小說嗎?

付秀瑩:當然記得啊。那時候我還做初審編輯,讀到《父親進城》的時候,很驚喜,當期就提了稿,並建議放中篇頭條。其實這樣幹還是冒著一些風險的。對於文學界,尤其是小說界,作者陳倉還是一個嶄新的人,陌生的名字,誰也無法預測作者的日後的成長道路。而且《小說選刊》要走市場,作者尤其是頭條作者要有一定影響力,有市場號召力,否則可能會直接影響發行。記得當時我的審稿意見寫得很詳盡具體,在發稿會上也陳述了充分理由,這篇小說打動我的不是技術的圓熟,而是情感的力量,深沈有力,直擊人心。一看就不是寫小說寫滑了的,不是我們習見的那種慣性敘事。技巧幾乎沒有,甚至有些笨拙,而恰恰是無技之技方為大技。我直覺這個作者大有潛力,編輯部當即順利通過,頭條發稿。值得高興的是,後來你果然陸續寫出了《女兒進城》等進城系列,有一大批新作力作問世。

青年報:如果用傳統小說的標準來衡量,《父親進城》有許多“非小說”的成分,事實是,我開始寫的時候,沒有想過是什麼文體,尤其沒有當成小說來寫。你作為選刊的編輯,在選擇小說的時候,特別看重的是什麼? 有沒有恒定不變的東西?

付秀瑩:《父親進城》確實不大像小說。但我們當下很多小說的問題恰恰是,寫得太像小說了。記得多年前有一個我的訪談,題目是編輯擬的:“我不是技術派”。我當然不是說技術不重要,但好小說靠的是情感的力量,審美的力量,是蘊藏其中的復雜多義、一言難以道盡的對人世的感慨,甚至有時候就是一滴無法命名的淚水,一聲含義模糊的嘆息。盡管文無第一,藝術感受千差萬別,但好小說肯定是有一個審美公約的。

青年報:你的編輯生涯中,應該當過很多人的伯樂,你能再舉例講一講,有哪些作者或者作品,是通過你而走向精品的嗎? 你和我們分享幾個文壇佳話吧。

付秀瑩:做編輯多年,這樣的例子當然很多。有時候,為了一篇自己鐘愛的稿子要跟各方反復推薦反復溝通。不論作者有名無名,我都是一視同仁。具體例子就不說了吧。也沒有什麼可說的。這是我的工作,是職業本分。編輯嘛,就是為他人做嫁衣的。編輯就應該隱身在作者作品後面,甘做無名英雄。我當初也是受益於編輯的發掘和扶植,遇到過很多伯樂,並因此走上文學道路。我對編輯工作是懷有很高的敬意的,也有很深的職業榮譽感和價值感。我深知編輯的職責和操守,深知好編輯對作者作品的重要性,因而戰戰兢兢,如履薄冰,不敢稍有輕忽和懈怠。並且我也深知,好作者與好編輯是彼此成就的。好作者必須擁有源源不斷的創造力,才能真正與好編輯一起成就所謂的文壇佳話。很多時候,對於一個有內在能量的作者,編輯就是那個點燃、引爆的人,然後退到一旁欣賞那焰火升騰之美。

3、讀一部好的長篇,仿佛重新度過了一生。

青年報:你擔任《長篇小說選刊》主編已經四五年了吧? 每年出版的長篇小說非常多,你們選擇的時候有具體的標準和傾向嗎?

付秀瑩:我主持《長篇小說選刊》整整四年了。我們刊物是雙月刊,每期六十萬字容量,加上配發的評論,也只能選載兩到三部。而每年長篇小說出版數量大概有八千到一萬部,這還不包括大量網絡文學作品。面對如此洶湧而來的作品,如此繁榮活躍的文學現場,作為選刊,如何選擇很重要。《長篇小說選刊》的辦刊宗旨是好作品主義,從海量作品中遴選那些藝術性思想性俱佳的優秀長篇,在堅持平等、包容、海納百川的專業胸懷的同時,更加關註具有現實性、人民性、時代性的現實主義力作,記錄時代風貌,書寫時代生活,以文學的方式參與建構我們這個時代的精神生活。我們還設有佳作推介欄目,對佳作力作進行推薦評論,有力地彌補了版面不足的遺憾,力求更全面展現當下長篇創作風貌。

青年報:我們看到你們有一句話,“流動的文學史”,可不可以這樣理解,你們編輯刊物的過程,就是替文學史打草稿的過程,你們是用歷史的眼光在編選作品,或者說進入文學史的作品基本繞不開你們?

付秀瑩:長篇小說因為其長度、密度和難度,被稱為社會生活的百科全書。從這個意義上,一個時代的文學高峰,很大程度取決於長篇小說創作成就。作為中國作協旗下的唯一長篇類選刊,《長篇小說選刊》力求披沙揀金,選優拔萃,把作品放在文學史框架中去考量去評判,力求為當代文學史打好草稿。我們緊跟最新出版態勢,選載當年最新力作,因而是流動的、動態的、不斷更新、修訂、補充、豐富中的文學史草稿,最終還有待於時間的檢驗。文學史是人類文化成果之一的文學的歷史,經過時間積澱和讀者檢驗,經典化或者有經典化可能性,大浪淘沙,最終留下的才是耀眼的金子。

青年報:你們還有一句話,“茅盾文學獎備選篇目庫”,結合你們的辦刊思路,你能解釋一下這句話嗎?

付秀瑩:《長篇小說選刊》以遴選優秀長篇小說為己任,這與茅盾文學獎的評選有著共同的職責和目標。當年創辦刊物的初衷是為了推動、繁榮長篇小說創作,多年來的辦刊實踐也有力踐行了這一初衷。歷屆茅盾文學獎入圍和獲獎作品,絕大部分都被《長篇小說選刊》選載推介過。這是對我們辦刊宗旨的檢驗,也是對“不忘初心”的最好闡釋。從這個意義上,《長篇小說選刊》被稱為“茅盾文學獎備選篇目庫”一點也不誇張。當然也不是說,被我們刊物選了就能獲獎,但好作品被及時轉載,及時肯定,及時擴大,在廣大讀者中更大範圍地傳播,無疑對作家的影響力以及作品的經典化可能,都是有益的,也是必要的。

青年報:你有沒有統計過,《長篇小說選刊》2008年創刊至今,有哪些作品獲得了茅盾文學獎? 尤其是在最近一兩屆的評獎中情況如何?

付秀瑩:這個我還沒有完整、具體地統計過。但我看到過一則資料,第八屆茅盾文學獎五部獲獎作品,張煒《你在高原》、劉醒龍《天行者》、莫言《蛙》、畢飛宇《推拿》、劉震雲《一句頂一萬句》,全部被《長篇小說選刊》轉載過。最近一兩屆,尤其是新一屆,因為我正趕上,印象很深。十部入圍作品中,除了一部因為篇幅太大無法選載外,其他九部均被我們刊物選載和推介過。

青年報:你任《長篇小說選刊》主編後,創辦了長篇小說金榜,這個項目以其權威性和文學性,在長篇小說領域影響巨大。你們和其他一些獎項不一樣,沒有獎金也沒有頒獎儀式的對吧?

付秀瑩:多年來,《長篇小說選刊》作為長篇類專業刊物,一直沒有自己的獎項,不能不說是一種遺憾。我任主編後,於2016年創辦了這個金榜暨高峰論壇,迄今已成功舉辦了四屆,第五屆也即將開始籌備工作。我們目前是零獎金,也沒有頒獎儀式。如果條件成熟,我們也會考慮給作家精神激勵的同時,也給他們以物質獎勵。

青年報:在一個破片化閱讀的時代,人們越來越沒有耐心讀鴻篇巨作了,長篇小說的讀者會不會越來越少? 在這種背景下,你覺得長篇小說的挑戰和優勢是什麼?

付秀瑩:文學本來就是小眾的,熱愛的趕不走,不愛的拉不來。好作品總會有固定的讀者群在那裏。關鍵是我們能不能給讀者提供真正優秀的作品。總有一天,當人們厭倦了碎片化閱讀的時候,他們也許更願意沈浸在長篇小說裏,著迷於其中的人物、故事、命運,讀一部好的長篇,仿佛重新度過了一生。這種感覺是迷人的。

青年報:大家對微信、抖音這些應用特別著迷。你是怎麼看待這些新型社交媒體的呢?

付秀瑩:說實話,方便是方便,可也實在是太煩亂。對生活是一種很大的幹擾。當初我是單位裏最後一個換智能手機的,因為工作需要,各種通知都在工作群裏發,讓你不得不用。我至今不大會用抖音快手之類,也不迷戀這些。但年輕人好像都在玩在看,地鐵上,公交上,甚至大街上走路的時候,放眼望去都是低頭族。手機幾乎強勢占據了人們日常生活各種縫隙,如果人們都長時間沈浸在虛擬時空裏,將會對對現實生活產生負面影響。這是很可怕的一件事。

青年報:你是很少的有定力的作家,你已經很久沒有發過朋友圈了,這一點是怎麼做到的呢? 你有什麼話對年輕人說嗎?

付秀瑩:新書出版的時候,也發過朋友圈,配合宣傳,願意多賣書嘛。後來慢慢就不發了。再後來連朋友圈也不大看了。偶爾瀏覽一下,也只是偶爾了。剛開始還有不適,習慣性去看,但很快也就養成了新的習慣。你會發現各種喧囂都遠去了,世界一下子安靜下來。安靜,寬闊,幽深。更多的時間,讀讀書,寫寫東西,散散步,看看風景,陪陪家人,發發呆,走走神。感覺很清凈,很豐富,很妥帖,很好。到了一定年紀,人終究要學會如何跟世界相處,跟自己相處。人生太短,光陰太貴。除了玩手機,還有很多更重要的事情值得我們抓緊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