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我國糧食產量創歷史新高”上了微博熱搜。
雙季稻畝產超3000斤,袁隆平院士生前牽掛的目標已經達成。
直到90歲還在工作的袁隆平,一生都在做一件事——讓所有人都遠離饑餓。
他用自己一生的付出,讓全球7%的耕地,養活了全世界21%的人口。
他說,“一個人一輩子做好一件事,就足夠了”。
這讓我想到了同樣是一輩子做好一件事的陳岱孫。
那個曾被朱镕基譽為“一代宗師”的“清華男神”,以及被朱自清在《贈岱孫》一詩裏稱贊“濁世翩翩迥不群”的陳岱孫。
他這輩子只做了一件事——教書。
1900年,陳岱孫出生於福州。
其所在家族是赫赫有名、出過刑部尚書陳若霖和末代帝師陳寶琛的“螺洲陳氏”;外祖父、舅父都是清政府駐國外的公使。
出身名門,家境優渥,讓陳岱孫6歲便進入私塾讀書;15歲便能說一口流利的英語;18歲那年,考上了清華學校高等科三年級。
深厚的家學淵源,使得學貫中西的陳岱孫,既有中國學者風度,又有英美紳士的派頭。
但一次上海之行,卻讓陳岱孫這個“翩翩君子”覺得受到了極大的侮辱。
當時陳岱孫在黃浦江畔散步,可就在他將要進入公園之時,一塊“華人與狗不得入內”的牌子映入眼簾——
在中國的土地上,自己的同胞竟受到如此待遇,被如此侮辱!
陳岱孫不知在這牌子前站多久才透過氣來,“瞪著這塊牌子,只覺得似乎全身的血都湧向頭部”。
正是這次“錐心刺骨”的打擊,深深刺傷了陳岱孫的民族自尊心,強烈的愛國情懷和民族意識像小火苗一樣逐漸從他心中萌生出來。
1919年,“五四運動”爆發,陳岱孫的愛國情懷被徹底激發。
他堅信,只有經濟富強,國力才能強盛,國家才能更好地發展。
從此,“經濟救國”便成了他的誌向。
為了“經濟救國”,陳岱孫在學習上加倍用功。
以優異的成績從清華畢業後,他還以公費留學生的身份進入美國威斯康辛州立大學學習經濟學。
兩年後,陳岱孫取得威斯康辛大學學士學位,還被授予美國大學生最高榮譽獎——金鑰匙獎。
隨後,陳岱孫又進入哈佛大學深造。
在哈佛,陳岱孫經歷了四年密集式的苦讀。
他常年在學校圖書館的書庫裏閱讀大量社會科學、哲學、歷史等名著。沒有寒暑假,沒有周六周日。
“這四年是我平生一次最長期的、密集式的讀書時間,也是我的專業知識最迅速長進的時間”。
1926年,陳岱孫成功拿到哈佛大學博士學位。那一年,他只有26歲。
留在美國,前途無量。
然而,陳岱孫卻選擇了回國。
哪怕導師一再挽留,他也決意回國。
畢竟,他當初之所以出國,就是為了學成之後報效祖國。
陳岱孫回國後,接到了兩個橄欖枝。
一邊是時任南京政府行政院長的宋子文邀請他出任財政部長,一邊是母校清華大學邀請他回學校當教授,陳岱孫毫不猶豫地選擇回到母校。
從此,陳岱孫和“教書”結下了不解之緣,開始了他70多年的教學生涯。
在清華大學,陳岱孫無疑是衣著品味最考究的教授。
一米八幾的陳岱孫,儀表非凡,在人群中鶴立雞群。
但又因氣質高冷,不茍言笑,有學生送他外號“鐵青臉”。
但就是這位“鐵青臉”的老師,卻頗為火爆。
上他的課,需要提前占座位,如果去得不夠早,前幾排就會被女生們早早占滿。
陳岱孫上課很有自己的風格。
不像有些老師,在課堂上用中英文夾雜著講課,陳岱孫把頭腦中的經濟學詞匯和術語全部都翻譯成中文;他覺得,用中英文夾雜講課是典型的殖民地心態。
在眾多教授中,陳岱孫以講課出口成章而著稱。
聽陳岱孫的課,簡直就是一種享受;只要把他的話記錄下來,不必增減便是一篇完整的經濟學佳作。
但即便如此,陳岱孫的課卻一點兒都不晦澀,能把高深的經濟學理論講得人人能懂。
凡是上過陳岱孫的《經濟學概論》課的學生,都能津津樂道地講王小二與“邊際效用”的故事——
“有個王小二,在街上擡頭一望,看見大燒餅1元1個,不覺心中暗喜。
原來在王小二心中,燒餅的邊際效用是3元。
待王小二吃到第3個燒餅時,他心中的燒餅只值1元1個了。”
陳岱孫以此例說明,商品的效用與價格取決於使用者的主觀,而不是取決於客觀,邊際效用是遞減的,最後一口吃飽時的效用最小。
深入淺出的課堂,給學生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除此之外,陳岱孫強烈的民族主義情結,也讓學生們頗為震動。
1945年10月1日,他不顧個人安危,和西南聯大張奚若、錢端升、聞一多、朱自清等10位教授聯名發表《十位教授公開信》,堅決要求蔣介石停止內戰,反對國民黨獨裁統治。
緊要關頭,陳岱孫敢於對關乎國家發展、民族獨立等重大問題做出回答。
可即使這樣關心國家、心懷天下,身處特殊的時代,陳岱孫也難免遭遇“滑鐵盧”。
1952年,國家開始進行大規模的院系調整,對知識分子進行“思想改造”,特別是民國造就的“知識分子”,更被打上了“小資產階級”的烙印。
在這次院系調整中,名牌大學畢業的陳岱孫,成了“眾矢之的”——
一個是因為“紳士風度”,一個是因為“波士頓少年派頭”;那些曾經的榮耀,卻成了他“被改造”的原因。
一位歷史系學生的父母是陳岱孫的至交,他用語尖酸刻薄抖出一大堆私交至深才會掌握的瑣碎小事,陳岱孫聽後,幾乎癱坐在椅子上。
好在清華大學經濟系的思想改造尚屬“和風細雨”,陳岱孫的“檢討”順利通過。
經歷了“思想改造”之後的陳岱孫,更是終身牢記私塾先生送的扇面詩——
“人間飲啄原前定,不露聰明即壽徵”。
從50年代初到1976年,陳岱孫一下子“沈默”了二十多年。
在這20多年裏,他沒有發表過一篇論文,也沒有做過一次學術演講。
對於把教書和搞研究看得比生命還重要的陳岱孫來說,沈默,意味著他學術生涯的停滯,但他只能如此。
即便陳岱孫面臨的境況如此艱難,但他仍舊毫不惜力地保護和幫助自己的學生。
1958年,經濟學系青年教師範中民被下放勞改,他不服氣,跑回北京,被關押十天後放出來,在宿舍閉門不出。
陳岱孫找範中民單獨談話,沒有批判和指責他,而是讓他“面對現實”。
三年困難時期,範中民沒有過冬衣服,又沒錢沒布票,無奈之下只好寫信求助陳岱孫。
幾天之後,他收到一個包裹,裏面裝著好幾套半新的棉絨衣褲,還有幾雙厚實的線襪;包裹上大大方方寫著:“北京大學鏡春園79號甲陳岱孫寄”。
還有學生李祥煜,30年代在清華師從陳岱孫,1957年不僅被開除公職,還患上了精神病。
這讓他沒有經濟來源,幾乎靠乞討度日。
陳岱孫得知後,每個月從工資裏擠出5塊錢給他,一直堅持了8年。
這些事陳岱孫從來不提,即使被人問起,他也總說,“這些事都過去了,說起來很復雜,就不提了。”
改革開放的春風吹來,陳岱孫終於迎來了他學術上的“春天”。
他在高齡之際,用10年時間發表了20萬字的《從古典經濟學派到馬克思》、兩卷本的《政治經濟學史》、數十篇論文,從此終結了他的“學術沈默”。
這些著作,論斷精辟、資料詳實、視野開闊、融會貫通,給讀者以理論上的滿足感;
特別是在如何對待西方經濟學的態度上,陳老始終如一,以“正直”為先,提倡對西方經濟學不能盲目崇拜。
96歲時,陳岱孫主編了《市場經濟百科全書》。這本書由時任副總理的朱镕基作序。
他也從大經濟學家,無可爭議地升格為經濟學泰鬥。
但即使到了高齡,陳岱孫依然誨人不倦。
80歲,他依然奮鬥在教學一線;年過九旬,還帶研究生;95歲仍主持博士生答辯。
“得天下英才而教育之,一樂也”,陳老在自己95周歲壽辰慶祝會上這樣說道。
時任國務院副總理朱镕基也發去賀信,尊其為“一代宗師”。
回顧自己的一生,陳岱孫曾謙虛地說:“我這輩子只做了一件事——教書”。
一生執教七十載,桃李滿天下。但陳岱孫卻從未貪圖榮華安逸;常年素衣淡茶,生活極其簡樸。
一個手提箱用了半個世紀,住所裏沒有空調,出門都是趕公交;
晚年時,學生到他家中拜訪,發現他用的還是從西南聯大回來時,在地攤上買的舊家具。
曾稱陳岱孫“濁世翩翩迥不群”的朱自清,沒有看到陳岱孫耄耋之年的和藹微笑,沒有看到他對人間世事的悲憫與寬容——
那是一位世紀老人留給這個世界的溫暖余暉。
1997年7月27日,97歲的陳岱孫先生與世長辭,平靜地走完了他97年平凡而傑出的一生。
陳岱孫先生的一生波瀾壯闊,他失去了很多東西,也看開了很多東西,有些東西有也好,沒有也罷。
他一生淡泊名利,終身未娶,將全部精力貫註到教書育人之中;他留在人們心目中的,是未名湖畔一個齲齲獨行、沈默孤獨的傲岸身影。
他一輩子只做了“教書”這一件事。
“對他而言,教師不僅是安身立命的職業,更是他全部生命的詮解方式,這種詮解幾近一種宗教式的虔誠和投入”。
人生只為一件大事而來,面對諸多誘惑,能用一生堅持做好一件事,是一種高深的修為,更是不變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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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 初雪】
【編輯|林小白 】
【排版 | 毛毛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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