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上樓梯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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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障性住房,高房價下的一線希望。本文經授權轉載自深圳微時光(ID:szdays),作者張楠楠。

“什麼時候能住上像樣的房子?”

熊琳敏銳地意識到,自己被跟蹤了。

她走一步,對方停一步,腳步聲窸窣,感覺越來越近。回到家還要經過一段小巷,沒有路燈,黑漆漆的,“經常聽到女生在城中村被跟蹤,超級害怕。”

幸好有家小吃店還沒關門,她馬上拐了進去。20分鐘後,那名陌生男子才離開。

一摸額頭,全是汗。

經歷過這次尾隨後,她火速搬家,這已經來深四年裏的第四次了。

理由總是不盡相同——房租太高,環境不好,通勤時間太長,總之,一處住的舒心都沒有。

頻繁的搬家,讓熊琳有種極度的不穩定感,她總覺得自己像個浮萍,飄來飄去,什麼地方都駐紮不久。

和許多“深漂”一樣,熊琳對自己房子有著具體的想象:大大的落地窗,可以照進陽光;陽臺也要大些,她熱愛園藝,能種上自己喜歡的花草。廚房也不能太小,周末朋友來了,可以做頓好吃的。

當然,還要有個衣帽間,四季的衣服都能掛起來,不用皺巴巴地塞進櫃子裏。

只是,幻想落到現實,熊琳不知道還要有多久。

2016年,徐艷進入了公租房的輪候庫,對她來說,在深圳擁有一套自己的房子,是做夢都不敢想的事。

丈夫在印刷廠工作,一個月收入七八千,自己拿著2000塊最低工資,住進城中村。

房子只有十平,廚房和廁所在一起,想要解手,“先憋著,等我炒完菜”。廚房裏裝不了抽風機,只有排氣扇,一到夏天,就是“人間煉獄”。

徐艷曾經的住所

女兒出生後,徐艷架了一層閣樓,夏天鋪一層薄的床墊,底下就是木板,特別硬,“硌得人生疼”。

一到晚上,老鼠和蟑螂橫行,沒睡過一個好覺。

我向她索要一些以前出租屋的照片,“沒有啊,那麼爛的房子,誰會願意照相?”

在城中村,大家都認識徐艷,她愛交際,男女老少,見誰都能聊上幾句。但相熟的人那麼多,誰都沒去過她家,“不好意思讓別人來家裏,根本沒地方坐”。

只有偶然的一次,她在家附近碰到了嫂子的同學,對方執意要去家裏坐坐。

徐艷帶著她穿過狹窄的樓梯,走進昏暗無邊的長廊,黑暗得像鬼片裏事發地,坐在爛掉的沙發上,對方蹦出了一句話:

“你在深圳這樣活著,有什麼意思?”

徐艷住所外景

徐艷經常會買幾張兩三塊的彩票,夢想著有一天中了獎,可以脫離這個逼仄的空間,買個大房子,舒服地過日子。

熊琳和她都在想:這樣的時刻什麼時候才能到來?

留不下,回不去

如果沒有住進公租房,許明深可能就離開深圳了。

在深圳的八年,他一直處於一種非常搖擺的狀態,回去還是留下,這個問題問了自己很多遍。

剛來深圳時,看著幾何形的高樓大廈,許明深覺得是另一個世界。在老家,房子最高也就10樓,開車兩個小時就能逛完整個市區。

自由和平等的機會,也是老家所沒有的。

許明深是大專學歷,專業是計算機,最開始,他在軟件園的一家公司寫代碼,公司雖小,但接觸到的同事都是本科學歷,甚至還有211、985的。

“當時我有點自卑,覺得跟他們插不上話。” 但相處久了,他發現同事們都很熱心,在工作上遇到問題,大家都特別樂意解答,還會分享一些Java和C語言的課程,完全沒有學歷上的優越感。

公司也不是唯學歷論,“誰技術好,誰就能拿多錢”,這讓初來深圳的他,接收到一個積極的訊號:無論你是什麼背景,只要有能力,就能被重用。

現在,他已經在一家中型公司做技術管理,自己帶一個團隊,開發了很多不錯的產品。

回溯迄今的職業生涯,許明深覺得這在老家是不可想象的。“在老家,可能就是喝茶看報,生活像一潭死水。”

但無論他多想留在深圳,現實也是殘酷的,自己眼看著租住的小區,房價從兩萬漲到了七萬,“再怎麼拼命,廁所也買不起呀。”

留不下,回不去,許明深陷入了焦灼。

徐艷的焦灼,藏在一架鋼琴裏,這也是她留下來的答案。

在城中村住的時候,一到晚上6點,外面收垃圾的人在捶鐵皮,肖邦的《激流》就在屋內響起,徐艷站在女兒旁邊,緊盯著琴鍵。

小學的時候,班上的同學都在學才藝,徐艷也憋了一股氣,“不能讓女兒落下。”鋼琴的牌子是拉姆特,花了一萬二買回來,學費一個月就要800。

徐艷和丈夫都是高中學歷,對於女兒,她希望能接受到更好的教育資源,“至少有一份體面的工作”。

鋼琴之外,課外補習一年就要三萬。初三那會,她在學校旁邊租了房,上午幹家政,中午趕回去給女兒做飯。

錢都是死命摳出來的。除了省去的房租,徐艷的衣服沒一件超過100塊,家裏的器具基本都是二手。她做了六年的家政,早上8點到晚上8點,一個月五千。

朋友都覺得徐艷太能熬,為了孩子,真的太苦了。她也不是沒動搖過,老家有房子,物價又低,找個工作三四千,日子怎麼過都快活。

“我女兒在這裏生活慣了,回老家,到最後畢業還不是來深圳打工?”

從孩子出生到現在,徐艷在暗黑的屋子裏熬了二十年,熬出了一身風濕病。屋子照不進陽光,養過的植物基本沒幾天就死了。

2020年,女兒考上了深圳的一座大學。她覺得像是熬了一鍋很久的湯,終於嘗到入口回甘的快樂。

美好生活的希望

熊琳終於不用擔心被尾隨了。

2016年,她住進了公租房,理想中的房子正在50平的空間裏實現。落地窗不大,但早晨一進客廳,就能看見陽光灑在地面上。

兩室的另外一間被她打造成了衣帽間,衣服終於可以整齊地掛起來,沒有褶皺。

陽臺上也種上了多肉,一排排擺在那,終於有點像樣的園藝了。

熊琳最喜歡的一件家具是星星窗簾,到了中午,陽光投射在窗簾上,閃著光斑,“感覺就是屬於自己的世界”。

屬於自己的,不僅是空間,還有切實的穩定感。

6年前搬進來到現在,房租從來沒漲過,一直就是900多,再也不用擔心被房東趕走,“只要你不買房,基本就可以一直住在這。”

當然,還有最重要的歸屬感。

歸屬感這個詞是抽象的,它在生活的細節裏得以顯現。熊琳的鄰居是一家五口,平時做了飯會叫她過去吃,從老家回來,也會專門給她帶份特產。

歸屬感也意味著一份依靠。一次,熊琳犯了胃病,疼得不行,她試探性地問了樓上的大姐,對方馬上下樓來接她。

這些在出租屋,都是不可能發生的。“跟舍友不會有任何交流,各過各的”。

小區附近的配套設施在不斷完善,醫院、超市、學校都在一點點建起來。家裏水管煤氣壞了,跟物業一說,馬上就有人上門來看,“甚至比商品房的小區還要好。”

住進來的第一個春節,小區掛滿了紅燈籠,熊琳心裏暖洋洋的,“第一次在深圳有家的感覺”。

熊琳的公租房

房子帶來的穩定,也意味著擁有展開新階段的勇氣。

許明深申請到了安居房,兩室一廳,同類型的房子市場價要4萬多。

安居房的價格低於市場的一半,首付只要30多萬。

以前他交過幾個女朋友,都因為房子的事無疾而終。他也理解,35歲無房,哪個女孩也不願跟著他受苦。

通知選房的那天,長久以來的搖擺感終於消失。許明深在空蕩的屋子裏,感到模糊的未來在變得清晰:

省下來的錢可以買輛車;有了孩子,不用擔心上學的問題,附近有優質的公立教育資源,跟學區房的家庭一樣,積分入學。

一切都在變好。

一個月前,徐艷完成了一次“大遷徙”,那臺鋼琴,也跟著來到了光明。

幾天前,我去了她的新家,面積是原來的六倍,寬敞明亮,那些在城中村種不活的花草,正在這裏蓬勃生長著。

徐艷新家

她指著陽臺對面的灰色高樓,“按照對面賣的價格,我這個房子也要四百多萬。”隨後咧嘴笑了笑,又蹦出一句,“沒想到我也能住上幾百萬的房子。”

住在公租房的第一晚,她和丈夫激動得失眠,跟做夢一樣,床墊軟軟的,和閣樓裏的硬木板相比,一點也不真實。

也許出於這種不真實,在廚房忙碌的她,還時不時轉頭問我,“房子三年一簽,到時候是不是又把我們趕出去?”

陽臺的綠蘿、獨立的衛浴、桃木做的衣櫃——盡管心裏藏著焦慮, 眼前的生活,也足以消解。

坐電梯的時候,她興奮地跟我說,“你看, 這電梯都有空調呢!”

對於孩子,居住環境的改變,也在心裏掀起波瀾。

住在城中村的時候,女兒很少邀請同學來家裏。後來有同學來家裏吃飯,回去就問她,“你怎麼住這麼破的房子啊?”

偶爾有朋友來,女兒也不是很不情願,“能不能在外面吃?”徐艷知道因為房子,女兒有點自卑,孩子從未發過朋友圈,她一度以為被屏蔽了。

直到搬家後的第二個周末,她刷到了女兒的動態,只有簡單的兩個字:回家。

聊起這件事時,已經是晚上8點,桌上擺滿了菜,還開了一瓶白葡萄酒。我們舉起了酒杯,發出清脆的碰撞聲。

說完“一切平安健康”,徐艷抿了一小口,嘴角勾起了一點笑意,靠在墻壁,她似乎好久沒有這麼放松了。

安居房和公租房

在深圳經常有人打趣,有戶口不深圳人,有房子才是。

作為惠民項目的安居房和公租房,不乏一些吐槽聲音:輪候時間長、房源區位比較偏……但不可否認的是,很多和徐艷、許明深、熊琳境遇相近的深漂家庭或者年輕人,因此獲得了一份確切的穩定感和歸屬感。

離開還是留下,或許很多人都在思考。而安居房和公租房的持續推行,無疑給了希望留下但又覺得買房無望的人,一個可觸及的盼頭。

令人感到欣慰的是,深圳政府已經在加快保障性住房的建設步伐。

根據深圳住建局官網提供的信息,2019-2020年,深圳市開工籌集的安居工程項目共303個,共計179879套。

在徐艷家的樓頂,對面是整齊劃一的白色樓房,黃色的起重機正在旋轉,那是即將建成的另一個安居項目。

夕陽的余暉拋灑在建築上,我們都感覺到,某種希望正在遠方升起,路途雖曲折,但不再是看不到盡頭。

(備註:文章人物均為化名。本文由深圳微時光原創發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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