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捉住一窩燕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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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蘇美林 編輯|燕子 圖片|均來自網絡

老羅頭近幾年的煩心事特別多,就像楝子樹上的小豆豆——一嘟嚕一嘟嚕的,又多又苦。

今天本來是二妮兒的出閨之日,本該喜氣洋洋老羅頭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感覺門上貼的紅對聯特別的刺眼,像一把把刺刀紮向自己的心臟,弄得他坐臥不安夜不能寐。這不,天剛蒙蒙亮他就像做賊一樣拿起鐵鍁扛起糞筐逃出家門。

老羅頭扛著糞筐甩著兩條大長腿慢悠悠地行走在鄉間小路上。天已大亮,明晃晃的太陽映著老羅頭臉上一顆顆晶瑩的汗珠。“唉,可苦了俺二妮了!”老羅頭打了個“咳”聲,一屁股蹲在路邊的土地上,拿起腰裏插著的旱煙袋狠命地吸了一口,從鼻孔中呼出一陣白煙,接著“哢哢”地咳嗽起來。“唉,這日子啥時候是個頭啊?”望著伸向遠方的羊腸小路,老羅頭不由得發出了一聲嘆息,就在這條熟悉的羊腸小路上,就在路邊的這棵大柳樹下,去年和老支書談話的情景清晰如昨,像在眼前。

“三哥呀,”老羅頭習慣性地喊老支書為“三哥”,“咱狗小兒都二十四五了!到現在還沒說上媳婦,可咋弄啊?”老羅頭給老支書點一袋旱煙,滿面愁容地說。

“狗小兒那孩兒長的真排場啊!又懂事又能幹。”老支書由衷地贊嘆,夕陽的光輝映照著老支書那張紫紅的臉龐,隨後他嘆了一口氣說:“誰讓咱村地面窄、土地薄也!咱村的閨女拼命地往外走,可……”老支書“哧溜哧溜”猛吸兩口旱煙又“啪”地往外一吐旱煙鍋裏的煙灰。“老羅弟,咱村老瘦猴家的紅飛快結婚了,請我給他家照應客人嘞。”說完老支書起身朝村子走去。老瘦猴的兒子要結婚了?他兒子憑啥能找到對象?老羅頭滿腹狐疑地站在了老柳樹下,凝望著老支書的背影呆呆出神,猛然間覺得自己活得連老瘦猴都不如。

這幾年為給老母親治病,老羅頭把家裏唯一值錢的牲口——老青驢給賣了。最後還落個“人財兩空”,盡管老兩口領著孩子沒日沒夜地拼命地幹,可生活還是麻袋換草袋——一天不如一天。大女兒雖已出嫁,可兒媳婦還是蒲草開花——不見影。為此事老兩口子愁得形容枯瘦,白發頻生;為此事老兩口就像做了虧心事,覺得站著比別人矮半截,喘氣都沒有人家粗。人常說“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可眼看著三代單傳的家族就在狗兒這代絕後了,老羅頭怎能不著急?覺得自己對不起祖宗、對不起頭上的這片天。窮家薄院的誰家閨女願意來呢?眼看著別家媳婦進門、孫子學步;眼看著兒子年長無妻,抱子無望,怎不讓老羅頭如熱鍋上的螞蟻憂心如焚?怎樣才能給兒子娶上媳婦?咋法讓自家香火得以延續?老羅頭始終無計可施也無能為力。

本想向老支書絮叨絮叨心中的苦楚,緩解緩解自身的思想壓力,沒想到老支書竟提到了老瘦猴家。“老瘦猴的兒子哪點能比上俺狗小?”老羅頭心想,“紅飛那家夥要長相沒長相,要個頭沒個頭,要本事沒本事,真是禿子爛蛋——一頭不占;再說家庭條件也不如俺家呀,我還給狗兒蓋了三間藍瓦房,可他一家還擠在兩間土坯屋裏呢!紅飛憑啥能娶上媳婦?有多少瞎子不氣毀眼吶?”老羅頭越想越納悶,越想越煩心。

“拾糞啦大爺?”一個脆生生的聲音在老羅頭的耳邊響起。

“誒,誒。”老羅頭擡頭一看,是老瘦猴的女兒紅英和自己打招呼。“哦,我明白了。”老羅頭不由得眼前一亮,就像絆倒在地撿到了狗頭金一樣興奮。“謝謝閨女!”老羅頭無厘頭地冒了一句,接著就興奮地扛起糞筐往家走去,走得輕松愉悅,腳底好像安了彈簧一樣輕快,感覺輕輕一躍就能蹦到老柳樹的最頂端。留下目瞪口呆的紅英:“這老頭謝我幹啥呀?”

老羅頭至今記得當初二妮兒不情願的神情和委屈的淚水,至今猶記狗兒跪在她妹妹面前哀求的情景,至今還記得自己的婆娘雙手抹著眼淚說:“都怨恁爹娘沒本事,委屈俺二妮兒了!”而自己坐在門檻上“吧嗒吧嗒”地抽旱煙,弄得屋裏雲霧繚繞、煙氣熏人。老羅頭那張溝壑縱橫的臉上掛著兩顆渾濁的淚珠,最後他用手狠狠地擤了一下鼻涕又“啪”的一聲甩在地上,在自己的鞋底上抹了一下甩鼻涕的右手,然後把煙袋往腰裏一插“呼嗵”一聲跪在了二女兒的面前。

二妮兒總算答應給狗兒轉親了,自己的兒媳婦總算有影子了。在跑大媒的撮和下,老羅頭和另外兩家“三家轉”,老羅頭高興之余煩心事又接踵而至:若要娶個好媳婦,就要讓閨女嫁個醜女婿;若要閨女嫁個俊後生, 那兒子就得娶個醜媳婦。手心手背都是肉呀!這可愁壞了老羅頭,選個醜女婿吧,怎忍心在二妮受傷的心口上再撒把鹽;若要讓狗兒娶個醜媳婦吧,委屈狗兒是小事,改變家族的基因是大事,人常說“爹醜醜一個,娘醜醜一窩”,若生了一窩醜娃子,老羅頭想想都頭疼。老羅家雖然幾輩“單傳”,可人都漂亮啊!老羅頭吐了一口煙皺著眉頭發愁:“這可咋辦呢?還是跟三哥商量商量吧!”老羅頭皺著眉頭扛著糞筐晃悠著身子到了老支書家。

“今兒在鄉裏開會,我聽到個事兒,讓我對那人稱贊有加。高!真是高!”老支書挑著大拇指“呵呵”笑著,根本沒接老羅頭的話茬,而是講起了自己的見聞。

“三哥,誰呀?誰能讓你佩服啊?”老羅頭好奇地問。

“東大寨有個劉大能,三家轉親。大能先讓兒子結婚,後讓女兒出嫁。”老支書向老羅頭挑了挑濃眉,吸了一口“綠牡丹”又接著說:“因為大能的兒子長得好,一家人帶媳婦也好,媳婦死心塌地當大能的兒媳婦。大能的閨女結婚後相不中女婿就離婚了,隨後又找了個好女婿,你說這大能是不是真能啊?”老支書的臉上洋溢著笑容,用煙頭熏得黑黃的食指敲著身邊的桌子一字一頓地說:“你說叫我如何不佩服他!嗯——”

“嗯!”老羅頭猛地點頭,“我懂了,哥!”

“你懂啥啦?我可啥都沒有說呀,哈哈……”老支書哈哈笑道。

支書一席話,點醒夢中人。老羅頭像莊稼人久旱逢甘露,又像漁人霧海中望見燈塔,更像溺水人慌亂中抓住稻草;一雙本已空洞的眼睛也現出驚喜的光芒,就連額頭和嘴角兩旁深深的皺紋裏也蓄滿了笑意。他一把抓起鐵鍁扛起糞筐,邁開輕快的步伐離開了支書家。

今年楊柳吐翠雜花盛開的季節,選了個陽光明媚好鳥亂鳴的日子,老羅頭終於喜氣洋洋又心滿意足地當上了公爹,了卻了自己多年的夙願。聽到兒媳婦脆生生地叫了一聲“爹。”老羅頭幸福得頭暈目眩;可看到女兒那張強顏歡笑的臉,他的心就像被針紮火燎一樣的難受。於是暗下決心:一定讓二妮兒過上幸福的日子,可如何讓女兒過上好日子呢?如何既毀了這樁婚又不影響自己的兒子呢?要想個萬全之策,說起來容易辦起來難吶。

老羅頭的“萬全之策”還沒想出,二妮兒結婚的日子到了。看著女兒高挑的身材,俊美的面容,聽著女兒甜美的聲音,再想想那位老、矬、醜的女婿,老羅頭再也笑不出來了,可一時又想不出萬全之策,急得他頭發全白滿嘴起泡,這不,天還不亮就背起糞筐拾糞去了,說拾糞還不如說躲避二妮那雙憂憤的眼睛和家中不該有的“喜慶”氛圍。

真讓二妮和那個醜鬼過一輩子?真讓二妮整天以淚洗面?真把二妮兒往火坑裏推?老羅頭蹲在路邊望著蜿蜒向遠方的羊腸小道雙目空洞無神,只好拼命地抽著旱煙並用手拼命地撕扯著路邊的雜草和灌木,感覺無計可施又憋悶異常,不由得坐在地上痛哭起來。

“狗他爹。”遠處傳來狗他娘呼喚聲。“去吧,去送送咱二妮吧。”女人走到老羅頭跟前輕聲安慰說,“咱二妮說不定還相中這個女婿嘞。”

“唉,都怪我沒本事,苦了俺二妮了!”二妮臨上車時用帶著憂郁又無奈的眼神瞟了父母一眼,老羅頭被看得渾身一哆嗦,在無比煎熬中渾渾噩噩地度過了一天。

夜已深沈,繁星點點,老羅頭兩眼空洞地盯著漆黑的夜空。“他爹,睡著了嗎?”狗他娘輕聲問,“二妮今夜不知咋過嘞,唉!”

“我得去看俺二妮去,別讓那個醜鬼給打了。”老羅頭起身穿衣,甩著兩條大長腿朝醜鬼女婿家走去。

昏黃的煤油燈下,二妮頭枕雙臂趴在桌上。老羅頭隔著窗欞清晰地看見二妮的肩膀一抽一抽地抖動著,隱約聽到二妮的抽泣聲。老羅頭的心碎了!

“睡吧!再不睡我就不客氣了!”床上傳出一個公鴨嗓,分明帶著不耐煩的火氣。

“想睡你自己睡唄,關我啥事?”二妮擡起滿臉淚痕的臉,像機關槍似的“嗒嗒嗒”的一頓掃射。

“娘的!關我啥事?你是我的娘們兒,就得陪老子睡覺。”醜鬼“呼”地一下從床上爬起,“你若不聽話,那別怪我揍你。”從窗欞裏傳出女婿憤怒的咒罵聲。就聽“啪”地一下掌摑臉龐的聲音,接著就傳出“咘咘噔噔”的打鬥聲。

“你打吧!打死我最好!”隔著窗欞傳出二妮低沈的哭訴聲,“反正我早不想活了,活著沒人疼,不如死了好!嗚嗚……”

女兒淒楚的哭泣聲,女婿憤怒的責罵聲,醜鬼無情的踢打聲,就像一個個火把炙烤著老羅頭即將爆炸的胸膛,他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滿腹的怒火和無限的愧疚。“媽那個腿,敢打俺二妮,我跟你拼了!”老羅頭擡起大長腿一腳踢開了新房的門……

兩個月過去了,二妮在娘家一直居住著,狗兒的媳婦也被她娘家的哥強硬地拽走了……老羅頭看看兒子、瞅瞅閨女,一陣陣煩悶的情緒又湧上心頭。“唉!咋弄呢?煩心的事年年有,咋就沒有今年多。誰能幫幫我?”

老羅頭扛起糞筐邁開長腿,又向老支書家走去……

作者簡介:蘇美林:東明縣沙窩鎮第一初級中學語文教師,菏澤市作協會員。縣優秀教師、縣優秀班主任。市優質課一等獎獲得者。性情本真,為人豪爽,語言風趣。愛讀書不求甚解,喜工作興趣狹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