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日本鬼子夢境分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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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行者獨尊

季風吹過北方的平原大地,那一定是春夏的季節,風在柳技間,發出浪花撲岸的刷刷聲,在陽光下,帶著泥土、青草、莊稼暖洋洋的味道,衝開人的心肺,身體像是裸露在藍天、白雲、田野間,被衝刷洗滌著,感受著這片土地的博大與強悍,心已是醉意微醺。

所有童年時的家鄉回憶,都塗上了淡淡的暖色。每一個畫面,每一個片段,都帶著暖暖的鄉土味兒,充滿了善良、樸實的愛意。

從童年起就離開了家鄉,到了城市,後來又入伍當了兵,故鄉象一幅清晰又模糊的畫,時而在我眼前晃動,牽動我的某一根神經,走出那麼遠,卻始終沒有走出兒時的夢境。

二舅

他今年也許六十多歲了,想起他心裏總是有一種說不出的滋味,他是我印象裏唯一一個能稱得上的老實人。

那年我畢業找不到工作待業在家,心中苦悶,便踏上了開往家鄉的火車。

火車到站來迎接我的就是二舅,他趕著毛驢車,身上披著厚厚陳舊的羊皮大衣,手裏握著長長的鞭子。見到我高興地迎上來,接過行李放到驢車上,我剛坐做到車幫子上,他便把大衣脫下來給我披上,說鄉下風硬。那時已近五月了,我裹著沈沈的羊皮大衣,坐在晃晃悠悠的驢車上,望著一望無際的田野,呼吸著清涼的空氣,感受著久違的鄉情。

這次見面,我感到二舅又老了許多,滿臉的胡茬子。二舅長得很醜,兩顆門牙從嘴裏長了出來,閉著嘴也能看到。因為家裏沒什麼錢,一直沒能說上媳婦。

還在我上小學的時候,二舅從鄉下來到城裏,說是要讓父親找醫院,把他的門牙矯正過來。小時候不懂事,見老家來人,心裏就不舒服。因為他們穿的又破又臟,身上還帶著一股難聞的氣味。二舅也是如此,他在生產隊餵馬,鞋子上帶著濃烈刺鼻的馬糞味。他不太愛說話,我和哥哥說他時,他總是紅著臉,把帶馬糞味布鞋換下來,洗了又洗。盡管我們說話很難聽,但他從來沒向父母告過我們的狀。

由於二舅的門牙長得太大,也過了能拔掉矯正的年齡,醫院也沒有太好的辦法,最後只是把他的兩顆門牙中間一顆細長的牙拔下來,把兩顆長長的門牙磨短了一些,作為補救,磨的時候還不能磨到牙神經,只磨下去了一點,效果不大。為了把門牙較正好,二舅每天把手用力按在突出的門牙上,想把門牙按回到正常位置。牙終究還是固執的往外突出著,妨礙著二舅臉部的美觀……

我坐在二舅的驢車上,望著寬闊的原野,滿眼的綠色,心裏說不出的痛快。我搶過二舅手中的鞭子,揚起手學著二舅的樣子用鞭子抽著驢背,任驢車在鄉間的土路上狂奔,嘴裏不住的喊著:“老家太美了!老家太美了!”二舅卻絲毫沒為我的激情感染,他只是笑笑,說:“這有啥美的?除了天就是地。”

到村子裏已是天色將晚,姥姥家裏圍滿了人,都是來看我這個城裏來的親戚。二舅屋裏屋外的張羅著,把我從城裏帶來的煙,糖果分給鄉親。臉上掛著少見的笑容,好像有我這個城裏的親屬,心裏很自豪。

家鄉的菜,格外地香。堂屋一進門,左右兩邊各一個大竈臺,兩個大鐵鍋鑲嵌在竈臺上,足足能做十多個人的飯,舅舅和姥姥用玉米桿把鍋燒熱,屋裏的炕也就熱起來了,坐在上邊暖乎乎的。

那時城裏炒菜都是用煤氣罐兒,小鍋做飯做菜,而且炒菜很少放醬油。鄉下卻不一樣,竈堂裏燒火用大風箱,風箱是木頭做的,密封的長方形,前端有個把手。燒火的時候要不斷來一回推拉,就像打氣一樣,抽進風箱的空氣,吹進竈坑,竈坑點燃的柴火越燒越旺。燒火時,先把晾幹帶葉的玉米桿兒,拿出一截兒,用火柴點著,扔到竈坑裏,火苗燃起來,趕緊再往裏添柴。

我覺得好玩兒,便搶著坐在竈臺前,一邊往竈堂裏添柴,邊不停地拉風箱。感覺不夠勁兒,便用雙手使勁拉,風箱呼呼直響,火越燒越旺。屋子裏煙霧繚繞,柴火味兒加上熱騰騰的飯菜氣味,讓人感到特有生活氣息。把肉與白菜切好,借著昏暗的燈光,下到竈臺上的大鍋裏,炒八成熟時,倒上點醬油,老家管醬油叫“清醬”,那特有的香氣借著煙霧撲鼻而來,真是誘人。

晚上和姥姥,舅舅還有親戚一大家人圍坐在大土炕上,吃著菜,再喝上幾杯村裏自釀的散酒。酒足飯飽之後,暈暈忽忽地躺在熱熱的炕上,那感覺別提多愜意了。這就是家鄉,讓你內心感覺踏實、溫暖的地方。

第二天早晨起來,呼吸著清涼的空氣,和二舅一起來到村東頭的大舅家。大妗子是個開朗的人,平時喜歡抽兩口旱煙,坐在炕上,身邊總是放著盛著煙絲的簸了,手裏托著細長的煙袋鍋。見過我高興的寒暄之後,她轉頭望著站在一旁的二舅,用長長的煙袋鍋指著他,半開玩笑地數落說,都三十多歲的人了,找不上媳婦自己也不長進,滿臉的胡茬子讓人看上去象四十多歲的人。我為添趣,便和大妗子講起了昨天剛下火車,看到二舅手裏拿著趕車的長鞭子,城裏沒見過,很好奇。鞭子的桿是用又長又軟的柳條編成的,鞭繩是牛皮編的,桿和鞭子的銜接處綁著紅紅的櫻子。趕馬的時候,二舅把鞭子在空中一揚,在使勁一抖,頭頂上就會發出清脆的響聲。細細的鞭梢只要在驢背上輕輕的一掃,驢就會激靈的一下,揚蹄而起,奮力向前,那陣勢好不威武。

二舅見我喜歡鞭子,便順路帶我到縣城集市上去買桿新的送我。在一家攤位前二舅尋過價,覺得貴,便順口與賣鞭子的人說自己趕車幾十年了,也沒聽說過這個價錢。二舅走過那家攤位之後,那位攤主問我:“這老頭多大年歲?”弄的我哭笑不得。

聽了我的話,大妗子和屋裏的人都不禁地大笑起來,二舅也笑了,但笑得很不自然。我心裏猛地抽搐了一下,剛才講笑話的喜悅沒有了,誰願意年輕輕的讓別人說他自己像六十多歲的老頭呢!?

回到姥姥家,二舅找來剪子,表情素素地對著鏡子,細細地把臉上的胡子剪掉。臉幹凈了,人也年輕了不少。因為當時感到些許不安,所以這件事一直記在我心裏。

在我印象裏不知道二舅發火是什麼樣子,他總是憨憨的微笑著的。只聽村裏人說過,老姨就是二舅的妹妹,與本村的男青年現在的老姨夫,談對象時,二舅打的老姨整整哭了一天。二舅也哭了,說老姨給家裏丟臉,嫁不出去偏在本村找。在家鄉因為村裏生活水平都不太富裕,女孩子在本村找對象,讓人看成是一種沒本事的表現。自己沒說上媳婦兒,妹妹又這樣,二舅心裏肯定不好受。

時光流逝,很多年過去了,二舅還是自己一個人過,母親說,別人給二舅介紹了好幾個對象,都因看他長得醜,人也年齡漸大沒談成功。我一直不相信,這樣善良的人會沒女人愛。

也正印證了那句話,善良人總有好報。那是我當兵很多年之後,又回到家鄉。再見到二舅時,二舅結婚了,人精神了許多,也胖了許多,從臉上能看出他內心的喜悅滿足。二妗子是喪夫之後帶這一個孩子找的二舅。二妗子雖是農村人,自己卻做小買賣,有些積蓄,人也很好,與二舅結婚之後生活很美滿,家境充裕,村裏人都很羨慕。大妗子已生病過世了,要不她也會為二舅高興的。

老實早已不是這個時代的時髦詞兒了。隨著年齡的增長,二舅憨憨的形象時常出現在我腦海,想起家鄉便想起他。

爺爺、奶奶

剛拿起筆,我便想起爺爺和奶奶這兩個名字放在一起,是不是不妥。因為他們在建國初期就已離婚了,並且只要撞到一起就又打又罵。原本在同一個屋檐下,卻成在這個世界上最大的仇人。但我還是決定用這個題目,因為他們畢竟是我的爺爺和奶奶。

我一直想寫一部家史,我想那一定會有價值的,那具有傳奇的經歷中包含著太多辛酸的淚水和血滴。提起爺爺和奶奶,我便想起了莫言的小說《紅高粱》,同樣的年代,同樣的背景。我的奶奶沒有小說中的奶奶浪漫和大膽,我的奶奶是典型的中國傳統婦女,沒文化,不識字。舊時婦女不取名,只有姓氏,奶奶連自己名字都沒有,她有的是辛酸的經歷和一肚子的苦水。

爺爺和奶奶結婚的時候只有十五、六歲,那時男女授受不親,父母包辦,在鬧洞房之前倆人都沒見過面。爺爺年輕時因識點字,當村裏的文書。抗日戰爭爆發後,參加了遊擊隊。奶奶先後生了六個孩子,爸爸排行第二。

在顛沛流離的日子裏,奶奶一人艱難地撫養著孩子。日本鬼子來了,爺爺隨隊伍轉移了,奶奶說那是逃跑,把她和孩子全撇下。村裏能逃得都逃了,逃不走的老人小孩和婦女全躲到麥田裏,奶奶把臉用爐灰塗黑,為的是即使讓日本鬼子抓到,看到一臉灰土,看不出模樣,興許會逃過一劫。那時只有大大和爸爸,為了躲過日本鬼子的掃蕩,奶奶帶著孩子要在麥田裏戰戰兢兢的趴上一兩天。

家裏雖然揭不開鍋,可爺爺還是硬撐著供大大、爸爸上學,他知道識字能當官。眼看著家裏的孩子越來越多,爺爺急沒辦法,那時沒有計劃生育,也沒有避孕措施。爺爺急了就在奶奶身上出氣,打奶奶。後來在親友的慫恿下,到縣裏與奶奶離了婚,成了全國解放之後恢復離婚法縣裏的一個離婚的家庭。

爺爺很快又與有文化長著大腳的後奶奶結了婚,從此他再也沒管過奶奶身邊的六個孩子。奶奶為了撫養他們,東家要,西家借。家裏實在揭不開鍋,還到外村要過飯。為了孩子,離婚不久就跟鄰村的後爺爺結了婚。這時最可憐的是爸爸他們,他們像無人管的孤兒,早早地步入了社會,小小年紀便體償了人間的辛酸。爺爺曾兩次把爸爸買給別人,當上門的童養女婿,但都迫於鄉鄰的壓力,還是給要了回來。

爸爸小時候,冬天沒有鞋子穿,一只腳的大腳趾,指甲蓋兒生被凍掉,指甲蓋兒的地方軟軟的,肉皮下面就是骨頭,這成了早年窮苦生活的印記。從那時起爸爸的心靈深深地烙上了憂患的意識,無論是生活艱苦時,還是後來生活變好起來,他都全身心的投入在工作事業上,不曾給自己一點喘息,不停的做事兒,才能讓他感到一絲絲的安穩。隨著時光的流逝,年齡的增長,爸爸越來越多的理解爺爺的過去。可早年生活帶給他的創傷是一輩子都難以愈合的。

每當提起往事,奶奶目光就會變得暗淡,伴著長長嘆氣聲,眼圈紅紅的,提起往夕,爸爸也眼圈發紅。奶的嘆氣聲,像是受了傷的小動物發出的聲音,那聲音裏,好像被生活拋棄的哀怨,微弱而無望。

舊時候,女人以小腳為美,女子生下來父母就會把她雙足,用裹腳布緊緊的纏上,腳趾被卷縮在一塊兒,慢慢的成了畸形的小腳。跑不起來也走不快,走路一晃一晃。那裹著雙足的纏腳布,就像舊時代的枷鎖,死死的捆住奶奶的命運。作為一個弱小女人,受著封建傳統的擠壓,她承受著本不應由她一個人承受的不堪重負的生活重擔。

三年自然災害時期,那時媽媽爸爸已經結了婚,據說結婚時才有兩毛錢,這個錢也有可能是我媽從娘家帶過來的。母親家比父親寬裕一些,文革是被化成分是富農,而爸爸家定的是一貧如洗的貧農。爸爸能娶上媽媽,屬於高攀。那時爸爸已經當兵到了部隊,家裏還有幾個未成年的兄妹需要拉扯(養育)。家裏揭不開鍋,沒有吃的,奶奶與媽媽一起,穿著補丁的衣服,挎著籃子,挨村兒的去討過飯。

當時是真苦啊!別人都說奶奶受了大半輩子苦,到老可享了清福,幾個兒子都大了,爸爸也混出點兒了人樣兒,是村裏惟一一位上了縣誌的人物。奶奶也總是不住的點頭稱是,可我心裏知道奶奶一生受過的苦,是常人難體會到的,老來福對她不過是個安慰,她還能在世上享受多少天呢?!

印象最深的是奶奶講自己手的事,奶奶的左手中指,在年輕的時候做飯切菜時,不小心用菜刀切去了一節指頭。看著奶奶伸出年老粗糙失去了一節手指的的手掌,心裏都會疼,十指連心呀。那時沒有錢上醫院,奶奶只有自己用布把受傷的手指包起來。奶奶說她疼得睡不著覺,晚上起來披著衣裳,在院裏整夜整夜轉圈。想象中冷冷的月光照著奶奶孤單無助的身影,那兩只小時候被裹了足的小腳,撐著瘦弱的身軀。一只手托著另一只剛剛失去一節手指的手臂,身子晃悠著不停地來回走動。那鉆心地痛,只有奶奶自己默默的承受。想象中的那個情景,成了奶奶一生苦難的縮影,深深地印在腦海裏。

到奶奶去世的前幾年,身體越發變的瘦小,當我再與她聊起以前的生活,奶奶那內心的恨,身體裏的那份鬥誌,就像慢慢縮小衰弱的身體,無望的漸漸熄滅了。那個她最恨的人,該怎麼生活照樣怎麼生活。離休幹部,拿著國家的退休金,和小奶奶生的孩子,已是兒孫滿堂。並沒有像奶奶期望的受社會的譴責,也沒有受到她認為應得的懲罰。奶奶習慣地嘆口氣,目光變得呆滯,說,提以前還有啥用,沒用!

現在奶奶不在了,過世時七十三歲,願她的靈魂在天堂得以安息,享受那份難得的寧靜。

隨著國家改革開放,家裏生活條件好了,家鄉也有了很大的變化。爸爸在城裏當了單位領導,有了出息,在家鄉是給家族添光露臉兒的事兒。離開家鄉那麼多年,爸爸幾乎跟爺爺沒有聯系。爺爺是個很要強的人,爸爸把家搬到大城市十幾年,他也沒專程來一趟。爺爺在村裏也是個人物,講究臉面,兒子有出息了,不認他這個爹,一定被人恥笑。

前幾年是縣裏組織離休老幹部到城裏遊覽時,借旅遊的機會,爺爺給爸爸捎個信,要來家裏看看。信上說,如果爸爸不認他這個爹,他就去爸爸的單位去告,讓人們都知道爸爸不孝。爸爸一定是經歷了心靈上的掙紮,平靜的把爺爺接到了家裏。

爺爺來到家裏住上一、兩天,開口總是誇他現在和後奶奶生的幾個孩子,生活如何的好,如何的長進。爸爸總是盡心的侍候,能夠感受到他們之間的生疏感。早年家庭的變故,生活的淒苦,就像難以愈合的傷口,無法觸碰。爺爺給人的印象,感覺消瘦的臉上總是很嚴肅,但時而會發出很溫和的笑容。看爺爺那可親的表情,我不相信就是他曾經想一槍把奶奶打死。

爺爺去世前幾年,全家回家過年。一大家子吃團圓飯,爸爸會當著眾人拿出牛皮紙袋兒,從裏面掏出一摞厚厚的百元現鈔,邊說著祝福的話,塞都爺爺的懷裏。鄉下人很少見到這麼多的錢,都感嘆父親難得的孝順。爺爺看著懷裏的錢,臉上露出短暫似乎有些尷尬的笑容,心裏的滋味兒,也許只有他自己清楚。

爺爺去世時是93歲,村裏人都說這是喜喪。根據村裏的習俗,父親和叔叔親友們在村裏舉行了極其隆重的葬禮。請兩個戲班,一個現代歌舞表演,一個是傳統吹拉彈唱。守孝三天三夜,演唱了三天三夜,歌舞鼓樂震天。現在都實行火化,可爸爸和叔叔們還是買了用上等木料做成的,足有一兩噸重的棺材,把骨灰放進去,為爺爺舉行隆重的下葬儀式。這一切都是為了告訴村鄰們,我們的家族,再也不是那個,衣不遮體,窮的連口飯都吃不上,四分五裂,被人瞧不起時候了,這個大家族值得受到尊重。爸爸叔叔們所做的這一切,也許是某種程度上對苦難,貧窮,不堪回首的過去,一種內心的補償。

爸爸寫出家鄉生活的文章,總是一臉嚴肅,逐字逐句地給我們讀,在過去的歲月裏爺爺造就了他,同樣,他也造就著我們!

嫚銀兒

她決不會想到,她的名字會成為我這篇散記的題目。也許她記憶中就不曾出現過我這樣的一個人,但我還是決定寫她,因為這個與我並沒什麼接觸的女性,名字卻一直記在我心裏。

這不是什麼初戀,也許只是一種說不清,朦朦朧朧的東西。在我童年的記憶裏一直有她,一直認為她很美,對我有一種說不出的吸引。那是一位小男孩兒,人生之初,關於家鄉、關於美好、關於愛的溫暖記憶。

在多年前我打算回家鄉看看的時候,我心裏就想,一定去找她,盡管她也許不認識我了。

我很奇怪,這個在我記憶當中的第一個女孩子,她的容貌竟在我腦海裏如此的清晰,見面一眼就認出來了。

童年的故鄉是充滿夢境的暖色,想起童年,那緩緩的小河,懶洋洋的垂柳,還有陽光下發燙的沙子,伴著她的面容便一起充盈在我心靈的熒幕。

她也許和我是同上一年級的同學,應該年齡差不多,印象最深是童年的那個夏天,在村街心的大柳樹下,翠柳低陰,風逸蟬鳴。小夥伴們聚在一起聽一位村上的一位老人講故事,幾個孩子蹲在老人周圍形成一個圈,嫚銀兒就蹲在我對面。我清楚地記得她穿著一條黑裙子,她雙手托著下巴,仰著臉對著講故事的老人,入迷地聽著。她的短褲從裙子了露了出來,短褲上有一個小小的窟窿,也許是早熟吧,雖然還不懂男女之事,雖然什麼也看不到,可我卻偷偷地看了好幾眼,心裏像揣了小兔。異性之間化學反應也許就是在某一刻,那個人在你心裏突然變得不一樣了,會被對方身上的某種特質所吸引,小小年紀什麼也不懂,內心卻升起一種莫名的喜愛。這段回憶不好開口,可我的確記憶很深。

故鄉那條小河塘,是承載我們童年歡樂的“聖地”。夏天綠樹環繞,郁郁蔥蔥。太陽照在水面上,波光淋淋,蛙聲此起彼伏。很多時候玩累了,便脫衣服往水裏一跳,放松全身,仰躺在水面上,任陽光暖融融地刺著身體,慢慢地漂浮。我微睜著雙眼看著藍天,聽著河岸邊蛙叫聲,感覺全身都融進了陽光裏。

男孩子遊泳都光著屁股,一起跳進河裏,那時不會遊泳,只會狗刨。在水裏或是戲謔打鬧,或用粗長的柳樹條,綁上前端磨的尖尖的鐵簽。把整個身子和半個腦袋浸在水裏,露著兩只眼睛。把簽子貼水面浮著,慢慢接近在水裏遊泳或在浮萍上趴著的青蛙,串青蛙玩。

女孩子也會聚集在一起,下水遊戲。一次我們幾個男孩,在岸上見村裏的幾個女孩下到水裏遊泳。頓生“歹意”,趁女們孩子不註意,把她們脫在岸上的小花衣服,偷偷地丟進樹叢裏,為的就是想看看她們上岸時光屁股的樣子。我是屬於膽小跟著大點的孩子鬧的那種跟屁蟲,當我們犯完壞,裝著若無其事,得意洋洋地坐在河岸上,等著女孩子們上岸。可我們失算了,女孩子濕漉漉地從河裏上來每個人都穿著小短褲。她們憤怒地在樹叢裏找到自己的衣服。我們恐慌地站在遠遠的地方傻傻地看著她們。女孩子中我記得其中就有嫚銀兒。

那次我和哥哥回老家,經過一次唐山大地震,小河已經幹了,河道上蓋起了房子。我問了好幾個人,沒人知道嫚銀兒是誰。偶然在一位親友家的鏡框裏,我看到了她的照片,原來她住在後村,嫚銀兒是她的小名,長大之後已經很少有人叫了。

在親友的帶領下,我來到了她家,她母親接待的我們,當嫚銀兒走進屋裏時,我一眼就認了出來,她還和以前一樣,圓圓的娃娃臉,大大的眼睛眼仁黑黑的,只不過更豐滿、更成熟了。她一開口聲音卻讓人感到很陌生,聽起來很粗,有點象男孩子的發音。她的神情很靦腆,看得出她很高興我的到來,可她說已不記得我了,我失望極了。她母親吩咐她去買煙招待我們,她一溜煙地就回來了,站在櫃子邊,羞澀地低著頭,一句話也不說,只是默默地笑。

這次見面就這樣結束了,聽別人說那時她已經有了男朋友,是個當兵的,雖然即使她沒男朋友我們也不會怎麼樣,可心裏還是有一絲說不出的惆悵。

不知哪本書上說過,最美的東西存在於朦朧之中,是啊,那深藏在記憶深處,即模糊又清晰的情感,為什麼要去揭示它呢?讓它永遠深埋在那裏,發著淡淡的幽香,不是更美好嗎?!

也忘了是誰說過,愛著是美好的,它無關於被愛的一方,被愛的人無法體會到那份無法言語的深切。我想即便不是戀愛,就是那份懵懵懂懂的美好感受,也是難能珍貴的,在那抹不去的記憶裏,它承載著我童年的快樂與美的遐想。謝謝那個長著黑頭發,有著又黑又亮的大眼睛的小姑娘,是她讓我童年有一份浪漫的回憶,讓我體會到生命以愛的美好!

故鄉那清晰又模糊的畫像裏,有河流、有綠綠的柳樹林、有陽光,有和風,還有充滿善良、快樂笑臉的人們。它是我心靈的慰藉,是我永遠的夢境!

小老師

我不知道他的名字,他的形象也早已消失在童年的歲月中。而關於鄉村教師,那僅有的記憶片段,卻成了我生命當中最溫暖的一部分。

在中國的傳統裏,老師是很神聖的名字。“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對傳播知識,教授我們人生道理的人,會贏得社會的普遍尊重。老師在某種程度上就像我們的父母和家人長輩一樣,他不僅教我們知識,也應該是我們行為的楷模,人生的導師,是生命中一份心靈的依靠,在人生的旅途中,每一個人都需要人生的導師。

在童年,在家鄉,我遇到了人生第一位老師。他不是我嚴格意義上的老師,他並沒有直接教我課本知識,卻讓我一個懵懂的孩童,在兒時體會到了生命的溫暖,集體的關愛。那份感受,那份記憶,永遠留在了我的內心深處。那是我一生的回味,也讓我一生都在找回那種生命的感覺。

他是我哥哥的老師,哥哥那時應該上一、二年級,這位男老師,應該也就十八、九歲左右,很年輕。感覺不像個老師,更像個年長些的大哥哥。

哥哥小時候淘的出名,大半個村子人都知道他。長得也比較嘎,被太陽曬得黑不溜秋的,腿腳閑不住,成天不著家,按老家話說,“排(pai)世界滾”,感覺身上每天弄得都跟泥猴似的。

哥哥上學之後,也是年級裏出了名兒的淘氣學生。記得一次我在村裏池塘邊玩兒,好像是“晌後了”(老家話下午的意思),那時我還沒有到上學的年齡。看到一位年輕的男老師,推著個28大自行車,很生氣的樣子,要往我家房子的方向拐。只見我的哥哥,連滾帶爬地攔在那位老師的自行車軲轆前,拼命的不讓自行車過去。

哥哥躺在自行車前土路上,扯著嗓子喊,“高的”(就是)不讓去。男老師使勁扭著車把,軲轆轉個方向,從我哥哥的身邊拐過去,往前使勁推。哥哥一骨碌爬起來,又追到車前,雙手往後扒著車把,見攔不住又一骨碌躺在地上,手舞足蹈地攔著老師的車。哥哥在學校一定是淘的出了圈兒,氣的老師在學校放學之後要到家裏找家長。看來哥哥也真的嚇壞了,拼命阻攔老師,旁邊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之後的記憶就模糊了,這就是我第一次見到我所說的小老師。那時年紀小,對上學多少有些懼怕,見到那情景,更是不知道學校是個什麼樣的讓孩子都害怕的場所。

我也到可以上學的年齡了,好像是七歲。清晨起來,媽媽把提前準備好爸爸從部隊帶回來的軍挎包,斜挎在我的肩上,包裏放著嶄新的課本兒和練字本。軍挎包這個特別的禮物是農村孩子很少能擁有的,我心裏很喜歡。在院子裏,媽媽邊叮囑我,邊目送著我去學校。那時的農村是沒有父母送孩子上學的,學校就在村兒裏,全是自己走到學校去學習。我雖然喜歡軍挎包和新新的課本兒,可心裏還是害怕慌亂。要自己一個人獨自離開家去上學,一下變得很無助,站在院子裏不肯動窩兒。楞著半天,媽媽看我可憐的樣子,心疼起來,說不去就不去了,再等一年。農村那時大多都是八歲左右上學,所以看我害怕去上學,也就沒有再堅持。

轉年我長了一歲,到了開學的季節,我去上了學。全新的環境,孩子們在一起的集體生活,讓我感到新奇。童年是充滿天真幻想的年紀,記得那時爸爸從部隊回家探親,給我們兄妹三個買了小人書,畫的是《半夜雞叫》、《紅燈記》之類插畫故事。我把這些小人書放在我的軍挎包裏,帶到學校,準備給同學看。老師看到之後,在同學們面前表揚了我,發給同學們,那時農村還很窮,很落後,沒什麼文化娛樂的東西,家裏有話匣子(收音機),就算是一大件兒了。沒什麼人看過小人書,同學們都掙先恐後的傳看。能受到老師的表揚,同學們的喜愛,我感到特別的高興。

晚上回到家,同村兒的孩子們聚到一起玩耍。我們拿著手電,借著夜色,把小人書張開。單頁紙貼在手電上,挨近院子裏的白墻,用手電光,把小人書的畫面投在墻上。影影綽綽看到書中的人物,映到了墻上,像是幻燈一樣,感覺書中的人物活了起來,小夥伴們都高興極了。這情景,讓我們充滿了夢幻的喜悅。

北方家鄉平原大地,那個我出生的地方,它醇厚博大充滿了生機。它是慈愛的,接納的。就像那沒有高樓阻擋的季風,衝刷洗滌著我的心靈,充滿包容的善意。她像母親的臂膀,用愛呵護著我,包圍著我。這份感受,離開家鄉到城市之後,再也不曾出現過。

在秋日的某一天,哥哥所在的班裏,組織同學參加田間勞動,給隊裏拔花生。哥哥把我也帶上了,從沒見過那樣多的孩子聚在一起,那一次我又見到了小老師,近距離接觸,感覺小老師看上去和藹可親,一點都不嚴厲,和大家一起有說有笑,不像個老師,倒是像個可親的兄長。

印象中老家小時候產的最多的是紅薯,玉米,花生。這三樣東西我都愛吃。把成熟的玉米棒子,帶著綠皮,扔到點燃的竈坑裏。借著竈坑裏燃燒的樹枝玉米桿兒中間,邊做飯邊燒玉米。一會兒在燃盡的碳灰中,連燒帶燙,玉米熟了,皮上還帶點兒焦糊。火烤的緣故,少許糖分會留在玉米粒上,外焦裏嫩,肯玉米棒有嚼勁,香脆。

紅薯、白薯也是一樣。我愛吃紅薯,水分多。在竈坑裏,燙熟了,皮發糊發硬。掰開冒著熱氣,黏黏的糖分會順著紅薯瓤兒往下淌,咬一口,感覺嗓子熱熱的,滑滑的,滿嘴甘甜。

到地裏拔花生,說是勞動,其實更像是放松的娛樂活動,一點都不累。花生長在土裏,很淺土也很松軟,葉子露在土上面,雙手擼住花生秧子,稍微使點勁兒拔兩下,晃動晃動,一嘟嚕的花生就土裏出來了。新鮮的花生帶著潮濕的泥土,有股特別的香甜味兒,新的花生跟放了一段時間的花生味道不一樣。新的花生果實水水,脆脆的。我邊拔邊把花生使勁抖一抖,把土盡量抖掉。又把帶殼的花生在手裏搓搓,剝開皮把果實放在嘴裏嘗,特別香。雖然花生是生產隊的,但是老家遍地都是,嘗一嘗也沒誰在意,更何況我們這些孩子。

這是我平生第一次跟大一點的學生哥哥姐姐們在一起,心裏感到特開心。小老師邊給大家講著知識、故事,邊組織同學們勞動。一陣陣歡聲笑語,溫馨,歡樂。小老師也和我聊了幾句,聊的什麼內容我已經記不得了,只是感到老師很親切,沒有距離感。小老師能夠在我童年的記憶中留下來,是因為他對學生那份愛。那份愛應該不僅僅是在完成一份工作,而是發自心底的重視、關切。與他交流的時候,能夠讓我幼小的心靈體會到,他是關註你的,重視你感受的,他把這份關愛無條件的傳遞給身邊的每一個人。

回村的路上,經過一片樹林,擡眼望去,陽光透過林間,照在小老師和同學們快樂的笑臉上。微風穿過樹林劃過樹梢,在綠葉間發出清脆的響聲。我的全部身心猛然間被觸發了,渾身感到說不出的暖意,像是掉進幸福的海洋,整個人都融化在林間暖融融的橘紅色陽光裏。這種感受深深的印在我的心靈,一直跟隨著我,從不曾忘掉,以致成了我人生幸福的標準,執紐的去尋找。我不知道它代表著什麼,但那一定是跟生命有關。那情景就像是理想國,我內心深處一直渴望著人與人之間沒有利益,沒有相互利用,沒有高低貴賤,沒有貧窮與富貴,大家都一律平等。在一起,只有互相幫助,用愛相互支撐,淳樸,純粹。這短暫而摯深的內心感受,使自己養成了一種心靈的潔癖。對生活中的不公,有些灰暗的東西,從心理上拒絕和不接受。水清則無魚,生活在世間這一定是有些不合適宜的,可我卻固執的守候。

多少次夢中醒來,遠跳家鄉的方向;多少次生活的不如意,心中升起家鄉林間紅紅的陽光。隨著年齡增長,我漸漸意識到,其實從我隨父母離開家鄉搬到城裏那天起,那個我出生的地方,那個熟悉的村莊,那個時常讓我回想,念念不忘的家鄉,就再也回不去了。那個承載溫暖歡樂的童年,再也回不去了!

故鄉就像母親慈愛的臂膀,無條件的接納著我,支撐著我的生命。故鄉原上的風,吹過原野,衝刷著一切,也慢慢的撫平著一切。這些平凡的人和平凡的事兒,慢慢消融在歲月的塵埃裏。願這些文字,駐立在時光隧道,像故鄉的風,對著大地說,他們曾經來過,熱愛過,期盼過,抗爭過。面對北方平原那肥沃的散發著生命芬芳的土地,從沒有放棄過心中的希望!

(圖片源自網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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