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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認識的清皇室後代名人有溥佐、啟功、金啟等幾位,溥佐先生輩份高,居天津,一次宴會上蒙他作陪,問我滿人“吃老米”是怎麼回事,我則請教,寶玉以茶泡飯,是否滿俗。兩位啟先生則差著輩份(且不止一輩),都是大學教授,著名學者。啟先生迄今只有一面之機緣(承他見訪。我為他的《漠南集》題詩數首),也都是由於紅學的因緣。我與啟功先生之交較深,如今先以短文略記一二。

中華讀書人(知識分子也),對人不能直呼其名,那最無禮貌了,只稱表字,所以當面也好,“背後”也好,我總是稱“啟元白”“元白先生”——元白是啟功先生的表字。但現下人很少講究此禮了。我初知啟元白,是由先師顧羨季(隨)先生的詩劄中見之,可謂心儀已久。先生有一首題他為先生女公子所繪畫冊的七古,句中有“王孫”之敬稱。又往往戲稱為“元白上人”,此乃以佛門用語以喻不俗之士,與“出家”無涉,我們早年都喜歡如此——有時甚至還用“大德”“上座”,亦莊亦諧,饒有意味。記憶中與啟元白先生晤面,首次是在張伯駒先生展春園的大客廳(兼書齋)。那兒常有詩文書畫高流的雅集,盛況為別處所罕有。一次,元白先生在座,見我到來,趨前熱烈握手,口中連連說的是“過癮,過癮!……”二字。

此語乍聆尚不能解,旋即明白,他是已見了我在《燕京學報》新發表的《石頭記三真本之脂評》這篇拙文,因而十分欣快,表現得那麼熱情興奮!在此以前,還有一段經過:四十年代末燕京大學中文系系主任是語言學家高名凱,他卻喜藏書畫,因與校西不遠展春園(本是清代的承澤園)居住的張伯駒收藏大家結識往來;一次,高先生特邀張先生在中文系樓上舉行一個小型書畫展,同窗孫錚(正剛,號晉齋)當時已做教師,將此事告知,囑我去看。

我到“貝公樓”上,見玻櫃中展列著《楝亭圖》(只一小段),墻上懸著納蘭公子的小像立幅,四周綾邊上題滿了名家的詩詞,無有余隙。不禁大喜!我立即作《賀新郎》二首,皆是步張伯駒的原調原韻,但內容卻是曹雪芹的家世,暗暗糾正向來誤認的寶玉即納蘭之說。我托正剛將詞轉交張先生,並婉求抄錄《楝亭圖》卷中的所有題跋——那時我正全力搜輯曹家史料,對此勢在必得。

正剛回報說:張先生見詞甚喜,詫異還有能作這種倚聲填詞的人;抄錄圖卷題跋,可以慨允,但四大長卷,題跋浩瀚,怎麼借抄,簡直難以安排。——這個難題使我一籌莫展,如此珍品自不能外借,而我那時還未認識張先生,豈能到人家那兒去整天旬日的抄寫?毫無辦法。誰知,竟有“天意”相助,不久正剛喜衝衝地手持一個冊子來了,說張先生轉為尋出了啟元白某年手抄的全部卷內的題句。這真是喜從天降,全出意表!打開看時,果是啟先生手跡,一色小字正書,略帶一點兒行書筆致也不太多。我就欣喜興奮地錄入了我的《證石頭記》稿(即後來改名的《紅樓夢新證》)。正剛說,張先生願將此手抄冊見贈。我聽了深為感動,但念這不太合宜,有“貪得”之嫌,就托正剛又奉還了張先生。但此冊究竟下落如何?早不可問矣。

現在想來,當時不敢徑領惠贈之高誼,是個“錯誤”,如在我手,也許尚可幸存。這事敘過以後,就該回來說說與啟先生直接交往的事了。一九五三年新秋佳日,《新證》出版喜訊到來了(我在成都四川大學外文系教書)。很快京中傳來了很多有關的佳話,其中一個就是啟先生見了此書很高興,表示要給我畫一幅《周公解夢圖》。(此訊是許政揚同窗,還是吳小如兄?已記不清。)我那時是個十足的“大孩子”,一切任性隨情,毫無入世的經驗,說話做事不知輕重——聞訊立即寫信給啟先生,望他說話“兌現”。

我寫信時,很自然地聯想到了顧先生的題畫冊詩稱之為“王孫”的往事,滿心敬意加“詩意”的用了這個敬稱。過後,京中的信息又來了,說:元白先生見了你的信,對稱為“王孫”,很不高興——於是《解夢圖》議敗了興,無有希望了。……他果然也沒有回信來。我自悔冒昧。

但到一九五四年我回京以後,他似並未因此介意,且因註《紅》縫有往還。六十年代初,有二事可紀:一是當香山的張永海口述郊西健銳營一帶傳說曹雪芹的“難友”有個名叫“鄂比”的,能畫,與雪芹交密。

啟先生對此曾表示:清代有個鄂弼,不知與此有無關系?這表明他對傳說也並非全部懷疑,也註意其中的某些線索。

另一事即是“雪芹小照”的問題。他認為畫像者不作題記,故芹像左上角之五行陸厚信識語上下款俱備為可疑。但他對像幅“對開”頁之左半尹繼善題詩是一見即識的,所以不發生什麼真偽問題。後來忽有一日他來小齋見訪,並攜示一個巨卷,展視原來是尹公手寫自作詩多首。對照像左筆跡,恰是一人之字體無疑。談話問方知他的夫人原來就是尹公子之後代,故得藏有此卷,甚屬難得。此事又說明他雖不敢信畫為真,卻也感到興趣。至於肖像繪者不自題記之說,也有人表示難以絕對化執此一端為有力反證,似乎現存豐潤張見陽(純修)之小照即有繪者自題。記此以備方冢研索。

第三件事就是吳恩裕先生傳出的所謂雪芹“遺著”紮風箏的“考工誌”了。我把所傳“雪芹自序手跡”的雙鉤照片給他看了,他的表情很逗人笑!他說:乾隆時根本沒人寫這種字(帶“章草”筆致),這是民國時期才有的字樣。他笑而擲於一旁——如此而已。

“紅學”之事,六十年代如此粗敘。暫不多及,到了七十年代,我還能記得的尚有幾件可紀:

一是書信中曾提舊時真本中寶玉淪為“擊柝之流”,住的是“堆子”,堆子在胡同之入口處,有木柵欄,入民國後早已拆除無復人知。

二是告知我關山月先生一次提到曾聞其師談所見真本情節,與程高本迥然不同,後悔當時未知細問詳記。此一則軼聞我已收入《新證》的增訂版中。書出後寄呈一部,蒙專函致謝,說未及多看,即為親戚取去……以下再說說書法的事。這個更難全憶,不過鱗爪而已。一次他把他的新著《古代字體論稿》寄來一冊要我提出意見。我就在書上寫了若幹條切磋之見,謹供研酌。寄還後,似未有反響——來征求意見時說是要印新版之故也,但此書後來版次我就未及了解。

又一次更重要:他後來精研書法字體結構之學,對相沿的“九宮格”大創新,寫成一部書稿並將清繕本寄給了我——當然也是謙懷要聽我的看法。此稿是他親筆工整書寫,用的卻是“洋式”橫格子筆記本,市售的劣紙所制,字是鋼筆墨水。共計上下兩冊。

就我所見,他的這種稿本是難得的“劇跡”。“文革”之後,此稿奇跡般地保存下來了,完好無恙,我也鬧不清是否“抄家”時將它遺漏了?我發現後即函告於他。更奇的是他回信說(大意):就存在您處甚好。此外毫無討索“歸趙”之語意。至今我也不知此稿是否已然“付梓”行世。因他此後再無信函及此。此外則要敘右軍《蘭亭》帖的重大課題。郭沫若出面反蘭亭(說此帖之字與文皆出偽造雲),“刺激”了我的蘭亭舊興,遂全力研考它的一切史跡和版本的真相(部分拙文已收入《當代學者自選文庫·周汝昌卷》,安徽教育出版社,1999)。

我從無數不同帖(翻、摹、刻、拓……)中認定《三希堂法帖》中陸繼善(元代人)摹本是最接近右軍真跡筆法的佳本(之一),遂向啟先生談論此義,他也很感興趣,不以拙見為謬。因此有二次我到他的居所(已移居宣外大乘巷)拜訪時,他就將所存的陸摹原墨本的開頭兩頁小照片贈送於我,說此本早已流落海外,今不詳所在;此小照片亦為僅存之跡了;再說說我不但考蘭亭,而且還寫蘭亭。“文革”之前,目好手熟,已能“背臨”蘭亭,連行款也一絲不走。

一次背寫一幅,較好者寄贈了天津南大執教的同窗故人許政揚兄,他回信說:展視為之一驚!又言我有二小女,此幅給誰?必起爭執,請你把另一幅也給我吧!給他的第一幅寫得最好,形神畢具,他喜歡是有所見的。

但他在“文革”中被抄得片紙無存。我也再寫不出與之同質的背臨來了。後來用一種日本長箋重寫了一幅,雖不如前,差可一觀。此幅後請徐邦達先生在我自題的七律後題了一首七古,因又請啟先生題。

不想他竟題了兩首《南鄉子》,詞氣憂郁,蓋彼時他處境不佳,還戴著一種“帽子”。此幅,將來當成墨寶。啟先生的《論書絕句》也寄給過我,我也和作了,但今日全不能追憶——只記得他的一句是“牽來黑虎也能騎”(張猛龍碑)。由這一句也可略見他的亦莊亦諧的風格;其談話更是如此,時時逗人大笑。其人風雅亦風趣,拙文不能傳其聲容也。啟先生還惠賜過一首七言絕句,那是題《楓紅蘆白村圖》的佳作。也是在張伯駒先生的一次雅集上,名流薈萃,我請陶心如(洙)先生當場為繪此圖,而張、啟兩位都乘興即席立時惠題,各書七絕一首於畫幅右上方。此圖至為名貴,可惜今已迷失不知所在,詩亦一字不記得了。(附註:那是一個大冊頁,我在成都時裝裱的,內有寒家故園圖多幅及眾多題句,須另文一粗記。)

此皆往事前塵。如今他位高望重,偶晤一面,人變得老境中十分嚴肅寡言,當年的言笑,不可多見了——他多次見訪小齋,走路常帶著“小跑”(快步),活潑之神態猶在目前,已三十年前事矣。

啟先生由於家世與一般人頗不相同,所以對《紅樓》一書的感受與看法自然與眾人有其分際;比如他不以高鶚後四十回偽續為大謬,表示其中大族敗落時的鬼神迷信現象,也是實有的。又屢言雪芹寫“誥命”(宦官誥封的“命婦”)如要進宮等典禮,須“按品大妝”起來,實際是沒有這種制度的,他對此十分強調。但從《清史稿·輿服誌》及《清會典》等書所載來看,命婦按品級而有服飾定制,並非虛語。也許到清末時此制已漸歸省廢了吧。

曾有人問他:您到曹雪芹“故居”去看了嗎?他答曰:不要說“故居”,就是一掀簾子曹就在屋裏坐著,我也不去!問者大笑。啟先生平生幽默之風,大抵類此。詩曰:一度蹉跎被屈時,當年誰肯論交期。品書辨字常臨舍,也為紅樓寄夢思。

啟先生語妙詼諧,令人捧腹,例多不勝舉,從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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