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孕婦夢見蛇蛻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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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見王仕花時,她站在家門口向記者招手,身高只有1米5的她被海風圍繞著,臉上滿是故事。

回到幹凈整潔的家中,王仕花稍顯局促,向記者解釋道:這些都是大女兒收拾的,自己平時很少住這裏,心裏感覺孤單。

2014年,王仕花和丈夫王繼才被評為全國“時代楷模”。2019年,王仕花獲得年度十大女性新聞人物、“感動中國2018年度人物”、“最美奮鬥者”等一系列榮譽稱號。

對於王仕花來說,無論獲得多少榮譽,不過是“我和我家老王做了一件共產黨員應該做的事”。而王繼才的突然離世揉碎了王仕花的心。

隨王仕花一起去開山島,快下船時王仕花低聲在記者耳邊說:歡迎來我家。望向王仕花,她眼含淚水地深情望著開山島,似乎丈夫王繼才仍在島上等她,像過去的三十余年一樣。

“我經常夢見他,夢裏我家老王還在島上修東西呢。他挑著水走過來,我一邊給樹澆水一邊給他哼著老歌,他蹲在一旁抽煙,有時候把自己熏得直咳。”在王仕花的夢裏,王繼才仍一遍遍喚著她的名字。

追隨:孤島上兩個人的家與國

時間撥回到1986年7月,蘇北大地正值酷暑,驕陽似火。擔任民兵營長的王繼才,接到了時任灌雲縣人武部部長王長傑委派的任務——一個人駐守開山島。對於開山島,王繼才是了解的,它是我國黃海前哨,戰略位置非常重要。日本侵華戰爭期間,日軍就以開山島為跳板,攻占了蘇北地區。這一歷史原因,讓王繼才知道身上的擔子有多重。

1986年3月,經江蘇省軍區批準,開山島設立一類民兵哨所,執行原駐島連隊的守備執勤任務。哨所成立後,灌雲縣人武部每批派出三名民兵駐島值守,但在王繼才之前四批民兵上島值守,最長的待了13天,最短的只待了3天。

瞞著王仕花,王繼才自己上了開山島,全島僅有兩個足球場大小,無人無電無淡水,野草叢生,老鼠橫行,海風呼嘯,人跡罕至。

“父親後來跟我回憶初上開山島的日子,常說那些天真是度日如年,並自嘲剛上島時自己膽子小,還相信什麼雙頭蛇的傳說。我在島上生活的那些年裏,也遇到過幾次沂河淌泄洪,蛇群爭先恐後往岸上遊的場景,仍歷歷在目,實在可怕。幾十天裏無人上島,白天面對茫茫大海,只能空喊幾句宣泄情緒,晚上又是在海浪聲裏孤枕難眠,父親內心的恐懼唯有靠酒精才能排遣。”王繼才和王仕花的兒子王誌國回憶。

48天後,王長傑部長留下的6條煙和30瓶白酒,消耗殆盡。

被蒙在鼓裏的王仕花只知道丈夫消失了,但是去了哪裏所有人都對她守口如瓶。最後終於在她的堅持下,從婆婆口中得知了丈夫去“守島”的真相。1986年8月30日,王仕花首次登上了開山島探望王繼才。

上島前,王仕花有思念,有委屈,有責怪。看到王繼才後,王仕花所有的情緒都化為了“心疼”。

“他一個人坐在碼頭上發呆,黑黑的,瘦瘦的,胡子長長的。地上滿是酒瓶、煙頭、筷子和臟衣服。”已經過去了三十余年,但是至今王仕花提起當時的情景,仍然傷心得落淚,“我央求他回家,我說別人都不守的島,我們為什麼要守,我們也不比別人差。他脾氣犟,人憨厚,說組織派我來的,這個任務我一定要完成好。他讓我回去教書,照顧好老人和孩子。”

回到家中的王仕花發現,對丈夫的心疼和擔心,已經無法讓她正常的生活和工作,“滿腦子都是他像個野人一樣的影子,一個人守島,那麼辛苦,也沒有人照顧,萬一有個突發情況,怎麼辦?”王仕花萌生了辭去教師的工作,帶孩子上島與王繼才團聚的念頭,經過反復思量,王仕花最終下定決心,“島上條件雖然艱苦,但好歹一家人能夠團聚。”

辭去工作回到家中,王仕花關上門狠狠地哭了一場。“在我的記憶中,母親後來在島上教我識字讀書時,父親總會忙前忙後給母親準備粉筆、給我端來桌椅板凳,向來不善言辭的父親對母親放棄教師夢想應該是心懷愧意的。而母親在教我時,也是最投入、認真的。”王誌國說。

本想帶著女兒王蘇離開的王仕花,遭到了婆婆的反對,“她說王蘇才三歲,在島上生病了連醫院都來不及去,讓我安心上島,她來幫我帶女兒。”婆婆的一番話,王仕花深知句句在理,最終只能自己上島。

上島後,王仕花對王繼才說:“今後,你守著島,我守著你。”那一年,王繼才26歲,王仕花24歲。這一守,就是32年,王繼才憑借著一股強烈的愛國奉獻的責任心堅守著,王仕花則出於愛而相守相伴。於是,島成了家。

堅守:大海上的五星紅旗

真正開始在開山島上生活,王仕花才體會到了是何其艱苦,“老鼠就在眼前竄來竄去,蚊子和蒼蠅很大,都咬人,一巴掌拍下去身上全是血。小島上特別熱,一棵樹也沒有,像在爐子上烤著,沒幾天我全身就開始大面積蛻皮,嘴唇裂得一直出血。沒有淡水,只能喝井裏的雨水,上面漂著小蟲子,每次喝完都拉肚子。我剛開始一直睡在他的裏面,真的害怕,每晚我都覺得有什麼東西要進來似的,晚上漆黑一片,只有一盞煤油燈。”

王繼才夫婦依靠雨水生活

王仕花回憶,初上島時,島上惡劣的環境超出了她的想象,但是王繼才一直想盡辦法開導她,“他說這些不適應我也都經歷過,你別怕,我在外面守著你,多少年以後,我們把這座孤島建設成一個綠色的小島,這就是我們的家。”王繼才趁著每次搭漁船回岸上的時機運些泥土回來,自制肥料,在石縫間鑿坑、澆水、除草。

在王繼才和王仕花的不間斷種植下,如今的開山島上已有一百多棵松樹、苦楝樹,為荒島披上了綠裝,“這棵樹是1989年種下的,是我們上島前三年成活的第一棵樹。那棵樹是無花果樹,2008年8月8日,我倆在收音機裏聽到了北京奧運會召開的消息,特別激動,在這棵樹上刻下了‘熱烈慶祝北京奧運會勝利開幕’的字樣。”王仕花如數家珍,向記者介紹起了這些年他們精心呵護的“寶貝”。

2008年8月8日,王繼才夫婦在樹上刻的字

待二人適應了島上的環境,立即開始投入到了守島的日常工作中。哨兵的職責有很多,對海對空情況偵察報告、防內潛外逃、防走私偷渡、配合公安機關維護海上治安、配合部隊打擊武裝襲擾之敵、配合部隊作戰及戰時勤務等等,但更多的,是日復一日做著重復的工作,巡邏、寫日誌、護航標。還有一項最重要的工作:升國旗。

1986年9月下旬的一天,一條燕尾港的漁船靠上了開山島碼頭,從駕駛艙裏扔出一個袋子。王繼才和王仕花整理發現,是王繼才的父親王金華,托船捎來的衣物、糧食等物品,其中還整齊的疊放著一面嶄新的五星紅旗。“我想起了我在學校當老師時,每天都會升旗。我家老王說,只有國旗在風中飄揚,我們守住的一切才有了意義。”王仕花說,從1986年10月1日開始,他們開始了不曾間斷的升旗儀式,沒有國歌伴奏,沒有觀眾,只有兩顆熾熱的心。

最初王繼才夫婦升國旗的瞭望哨

“最初是爬到小島最東邊的瞭望臺上面,將國旗套上竹竿,再把竹竿插在一塊巖石凹槽裏,一人手扶旗桿,一人敬禮。2000年開始,由於底部的瞭望哨年久失修,而且每次升旗時都要走過一段懸崖峭壁,不安全,老王就把升旗臺遷到了島前的小平臺處。”王仕花指著瞭望哨向記者介紹,因為島上海風大、鹽分高、濕度大,國旗用不了多久便褪色破損,32年來,夫妻二人先後自費購買了200多面國旗,讓其在開山島上空飄揚。

這一面海上飄揚的紅旗,是他們守島歲月裏信仰和力量的源泉,也是那些在海上漂泊的遊子安心的航標。“島主啊,你們夫妻倆太不容易了,這些年我們是看著你們一家人一步步走過來的,島上只要你在,就有國旗在。每次從遠海捕撈回來,遠遠地看到開山島的五星紅旗,心裏就踏實好多了,有一種回家的感覺。”王仕花回憶,一次老王因在風暴中保護國旗受了傷,船老大曾向王繼才這樣感嘆道。

傳承:你走以後

記者在開山島上看到,如今島上有了光伏發電設備、風力發電裝置,可以保證守島民兵一天24小時不間斷用電,海水淡化裝置可以滿足守島執勤人員從飲用到生活的所有用水。開山島處處綠意盡顯,偶爾還會有海鳥光臨棲息。

開山島上王繼才的雕像

但是對於王仕花來說,一部分的自己,永遠停留在了2018年7月27日。那一天,王仕花因腿疾下島看病,王繼才執勤過程中突發疾病,搶救無效離世。“老王走的時候我腦袋都空了,我覺得天塌下來了。”

王繼才離開後,王仕花向上級申請繼續守島,“老王常說的一句話是,要一直守到守不動的那一天。現在老王倒在島上,實現了自己的承諾,他真的守到了守不動的那天。我也是黨員、時代楷模,老王的承諾就是我的承諾,老王守不動了,我要繼續守下去。”

除了對承諾的堅守外,王仕花也沒辦法割舍對開山島深刻的感情,“只要還在島上,我就覺得我家老王還在,我們還是每天升旗、巡邏、寫日誌、護航標、修剪花草。這個搬遷後住進來的新房子,老王沒住幾天,我也覺得很陌生。三十多年了,以前島上什麼都沒有,只有老王,我都沒覺得孤單,現在什麼都有了,我卻每天睡不著覺,太孤獨了。”

如今,除了參加宣講等活動外,王仕花仍然都回到島上生活,和民兵一起升旗、巡邏、修修補補,就像過去的三十多年一樣。

王仕花和民兵們一起升旗

“開山島的夏天和冬天都特別難熬,夏天房間裏異常悶熱,我和老王就睡在房頂上,沒事了就數星星。有一次天空中突然出現了好多星星,一直往下掉,我趕緊問老王,這些星星不會砸到我們吧?老王難得的笑了一下。後來我才知道,那是流星雨。”

“有次我們巡邏到後山,臺風來了,老王要去看島上的儀器,怕儀器被刮跑了,當時一個浪過來就把他卷到海裏面了。我站在岸邊,嚇得一直哭,特別無助。後來又一個大浪打過來,把老王往岸上拍,我拼了命地把他拉了上來,後來想想都不知道自己怎麼突然有這麼大的力氣。後來我們每次巡邏,我都用一根書包的背帶把兩頭拴在我們的腰上,這樣就算有什麼意外,我們都進到大海裏,也就沒有傷心了。”

提起曾經與丈夫守島的歲月,王仕花有說不完的回憶。

從2017年開始,已經上島近百次的灌雲縣人武部政委劉軍向記者介紹,王繼才離開後,開山島現在的守島人員是按照個人申請、基層組織推薦、人武部黨委統一考核的方式進行選拔。除重要管理骨幹外,其他守島人員每次值守時間為10到15天,如果遇惡劣氣候不宜換防,會相應延長。“王繼才同誌是我們民兵的驕傲,也是國防動員系統的學習典型,我們每次在組織民兵上島時都會用他的先進事跡作思想動員,引導登島民兵牢固樹立以島為家、艱苦奮鬥的思想。”

“王繼才犧牲後,有時候王仕花會突然給我打電話,語氣很著急的告訴我哪棵樹需要修剪,哪棵樹應該澆水。對他們來說,島就是家,家就是國。他們用實際行動將守島的誓言刻進了歲月,用一生的時間,在平凡的崗位上,做出了不平凡的事情。”劉軍永遠忘不了2017年7月6日首次登上開山島時,見到王繼才夫婦的場景,“他倆穿著軍裝,站在島上,一高一矮,見到人淺淺的笑著,話不多,非常淳樸,讓人感到非常親切。眼神很純凈,可愛又可敬。”

津雲新聞記者馬揚洋發自江蘇連雲港灌雲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