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楠/口述
小問/撰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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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阿楠（@貝加爾阿楠），90後，出生在黑龍江伊春嘉蔭縣下面的一個村子裏。兒時，我和父親開小破船去江心打魚，只看得到對岸的樹林，看不到人。我一直好奇，對面的國家是什麼樣的呢？那時口岸還沒開。15歲，我終於來到對岸，一晃12年，在伊爾庫茨克打工和創業，幾番折騰，剛過上幾天好日子，疫情來了，一切歸零。回不去家又待不下去，陷入困頓時，我意外走進一個俄羅斯家庭，絕處逢生了。
這是我在莫斯科紅場。
我1993年出生，有個姐姐，大我三歲。母親偷偷生下我，仍沒逃過罰款一千元。我的父母種地為生，沒任何其他收入，家裏只能供一個孩子去縣城讀書。姐姐升縣城初中的第一天，我嚷嚷著說我也要去縣城。姐姐剛要上車走，突然就抹著眼淚說，“不去了，讓弟弟去。”她輟學在家幫忙，後來去大慶幫姑姑賣菜。
這是我兩歲時在家裏。
而我去了縣城讀小學三年級。一個月有五塊錢零花，我拿到錢的當天，一定會先去小賣部買五毛錢辣片，在校園裏顯擺。剩下的一星期花一塊錢。還有比我更窮的，一身衣服穿一學期，硬邦邦像上一層漿。
9歲的暑假，母親帶我去大慶看姐姐。第一次見到高樓大廈的我，懵住了，光鮮亮麗看花了眼。我這個土娃子發誓，長大一定要去城裏生活。
這是我在嘉蔭縣城上小學時，對岸就是俄羅斯。
在縣城讀幾年書，我懂事了。初一放暑假回家，心疼父母太辛苦，我不想再讀書，要回家幫他們。班主任打電話讓我回學校，父親也狠揍我，我就不回去。在家幹了一年農活，父母擔心我沒前途，讓我去滿洲裏投奔小姨。我問滿洲裏在哪？他們說不知道，我問是城市不？他們說是，我說行，那我去！大概12歲，2005年，第一次坐綠皮火車，倍兒好。父親說，“在滿洲裏能見到俄羅斯人”。我特別激動，幾十個小時眼睛都不閉一下，看上車的各種人，聽他們聊各種事。
一下火車就是俄式風格火車站，像到外國了！到處是金發碧眼的人，真好看。那時邊貿最火，滿大街都是俄羅斯人。小姨擺攤賣帽子，我年齡太小，沒啥我能幹的事。我開始去小飯店端盤子，後去給別人跑貨。攤兒遠，老板一誇我，我能笑一天，越誇我跑越快，來回跑腳都腫了。
幾個月後，母親打電話問我還想回農村不？我哭天抹淚地，只想待城裏，不想回去。倆月後，我又去哈爾濱投奔做牌匾的叔叔，當學徒。小孩子做事沒長性，半年後回家。又待不下去，回滿洲裏，在燒烤店當服務員，去服裝店跑貨，這樣的狀況一直持續到2008年末。
這是我12歲時在滿洲裏打工時和來店裏上貨的俄羅斯人合影。
2009年初，不到16歲。親戚在滿洲裏給我找到一個俄羅斯伊爾庫茨克的活。電視裏的外國都是高樓大廈燈紅酒綠，我太好奇了，必須去。老板批發鞋的，我負責接貨、配貨。一年給我一萬，包吃包住。有個親戚也在伊爾庫茨克做生意，家裏人因此比較放心。
這是伊爾庫茨克的一間大教堂，第一次見到它時我被震撼到了。
國際列車的火車票和普通的不一樣，很大一張，看不懂，總之我開心壞了，用QQ挨個給朋友發視頻，我要出國了！母親一大早起來就包餃子，哭得稀裏嘩啦。
帶了五百塊錢，父親送我到滿洲裏。登上國際列車，我的天，太豪華了，過道鋪著紅地毯。坐式馬桶，氣衝那種，太高級了。
這是母親去縣城看我（右一）時在江邊拍的。
火車跑兩天兩夜，倆人一個包廂，叫“高包”。老板跟我說，到俄羅斯之後你就得聽我的，別人打你也不能還手，忍著。我嚇得要死。
中途換軌時，海關牽大警犬查行李，收護照、蓋章，我看呆了。到伊爾庫茨克火車站，哇，太氣派了！剛想用翻蓋手機拍照片，老板罵，“還不快走，幹啥呢？”我像小偷，一路小跑跟著他，接我們的車打開車門，行李丟進去，立馬關門，開路。
看著窗外的異國景象，我心裏激動，卻不敢表現出來，一臉嚴肅端坐。
晚上到的，第二天就要開始工作，老板給我丟過來大棉褲大棉襖。早上5點，老板拍我，起床了起床了，6點鐘出發。到了當地的“上海市場”，一個露天農貿市場，一下車，風就打透了。從早上6點到晚上6點，我就在外面站著，零下35度，地都凍冒煙。取貨時鎖被凍住了，得拿火燎才能打開，動作一慢，回去就被老板指著鼻子罵，心情壞到崩。
這是伊爾庫茨克的列寧大街，是我後來用手機拍的。
我只能躲貨堆裏偷哭。小時侯真傻，居然盼著長大，現在一切都得自己撐。每逢家裏問，我都說“不錯”。回家是甭想的，得挺一年。半年後，老板有個賣花的親戚讓我過去，每天要扛非常重的花，累點沒關系，不挨罵就行。
最怕的是聯合大檢查，這是專門為中國生意人量身定制的糾察。交警封路，阿蒙（俄羅斯特種部隊омон)持槍闖入，穿紅馬甲的移民官磕著瓜子在大街上橫晃，所有人像沒頭蒼蠅一樣亂竄，一點尊嚴都沒有。誰跑慢了，就被拎起來塞給阿蒙，扔大悶罐車裏去。整個伊爾庫茨克沒人有合法的簽證，商務簽、工作簽絕不允許在市場賣貨。不過，你可以賣，把你養肥，抓你一次，宰你一下。
上面來消息了，老板先把我們藏起來。不然，抓住就得用兩萬塊錢去警察局撈人。有中國黑社會大哥收保護費，中國人賣貨收的盧布，必須到他那換匯，不從他那過手，他就給移民局打電話，第二天店就給你封了。警察抓到人就給他打電話，他夾個小包過去，“誰想出去呀？我給說說情。”大貨主有上百萬貨卡著，不想護照上有黑記錄，只能認了，給他兩萬塊錢，得救。
終於幹完一年，帶一萬塊錢回家。對我的家庭來說這就是巨款。家裏人高興死了，我花一千五給自己買了新衣服，衣錦還鄉。他們說我長大了，穩重了不少。問這問那，我只挑好的說，不好的不說。一個月後，賣花老板打電話問我還去不去，兩個月給我開一萬塊錢，這麼多！我必須去。
這是2010年我（左二）從俄羅斯第一次回國參加姐姐的婚禮。
第二年，幾個朋友說賣聖誕貨掙錢。父母為支持我創業，東拼西湊借了二十萬。我回國拿到錢就去義烏上貨。火車一開，眼淚流一路，手裏這銀行卡太重，賠了怎麼辦？
我們壓根不了解行情。義烏人請我們吃飯，車接車送地，倍兒有排面。那就去看看廠子吧，各種高大上，就它了！訂貨。感覺自己特別牛，我就是大老板。回俄羅斯緊鑼密鼓租攤位，等發貨。貨到就傻眼了，太次了，賣不動。半個月後，有人找上門來，我正備貨，朋友被帶走了。兩個膀大腰圓俄羅斯人和一個中國人把他擠在車中間，說：“明天拿五萬塊錢來！”
朋友舅舅在遠東地區人頭熟，找了個大哥通融一下。第二天朋友又被帶走了，一頓老拳伺候，看來那大哥的活絡有些施展不開。認栽吧，給他們一萬塊錢，加一頓哭訴。晚上我們又給一萬塊錢，算是把事擺平了。後期貨走不動了，剩三分之一。加上攤位費、庫房費、住宿費，沒掙到多少也沒賠錢。母親說，啥時候吃不上飯了，你就回來。聽著很舒心也很紮心。
我告訴自己，在某個地方生存，就必須順從。生意失敗後，我跑去幫親戚賣工程機械，幹了四年，一年五萬塊錢。家裏用錢，就給家裏轉一兩萬。後來，逐漸有應酬了，年底剩不下多少。收獲是，俄語混得還可以。
2014年，貝加爾湖旅遊剛興起，我又琢磨著要創業。那時父母也出外打工了，家裏比以前寬裕，他們又給我拿十萬塊錢。我買了小豐田海獅車，在各個貼吧、旅遊群宣傳，給自由行的人包車。
這是2017年，在堪察加島庫頁湖我帶團旅行中。
剛開始報價特別低，團裏什麼樣的人都有，很難纏。可這對我不算什麼，帶團玩完一圈後自己也特開心。兩年後，我知道怎麼報價了，和旅行社合作。2018年，自己買了兩個大巴，活兒不斷。差不多掙了二百萬，在滿洲裏買了一套房，把父母資助我的錢也陸續還回去了。
帶團時，我和一個國內來的領隊戀愛了，幫她辦到俄羅斯的留學。她是北京人，畢業後一定要回北京找工作。我壓力大，北京房子貴，根本買不起。她不敢和她父母說，我父母又催得緊，一提結婚我倆就吵架，我的半口京腔就這麼來的。
這是我買的第一輛大巴車。
2019年末，她回國了。大巴車頻頻出問題，維修貴，掙的錢都搭了進去。2020年初，疫情突然來了。飛機停飛，冬季團的定金全數退回了，女友提分手了。朋友回國了 ，我沒回去，以為疫情很快結束。
三月末，所有口岸關閉。四月十號簽證就要過期，好在普京簽署總統令，給三月十五號後簽證過期的外國人無限延期。錢都押在車和房子裏，沒收入。四張銀行卡剩幾十塊錢，錢包裏有一千盧布合人民幣一百塊錢。半年不敢出門，每天吃方便面。拖到不行，得開口了，打電話給母親。
母親問需要多少錢？我說，大概三萬，機票一萬七，回國隔離七八千。錢到手，買票。臨起飛前十天，我突然發高燒，嗅覺味覺都沒了。趕緊檢測，陰性。放心了，打包準備回國。
這是我準備從伊爾庫茨克飛往莫斯科的登機牌。
起飛前三天到莫斯科，還要血檢。我想著之前檢過，肯定沒事。從晚上五點等到淩晨兩點還沒信，三點時我挺不住了，打電話問，回答說早上發我。等到中午十二點半，還沒信，飛機下午五點就要飛，酒店也在催退房，我又打電話問。
結果票代說，IGM（免疫球蛋白M）數值高，大使館不給綠碼。我走不了了。我當時眼淚就下來了，退了房，拎著行李箱走在大街上，人都懵了。凍得不行，進中餐館吃飯，邊吃邊流淚，憋屈。母親一直發信息問我，“上沒上飛機？”我不回。呆坐好幾個小時，終於認慫：莫斯科一個人不認識，回伊爾庫茨克吧。
這是我在莫斯科候機大廳中等著飛回伊爾庫茨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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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落地就告訴家裏了，說得輕描淡寫。在家隔離兩周，最後不得不讓哥們送吃的過來。禁不起這麼耗下去，我得想辦法賺錢。我總是能在絕望中看到一些縫隙，可以喘口氣。突然有一天，我研究起怎麼做抖音。2021年1月1號，我發了第一條抖音：我要告別過去了，我要窮遊俄羅斯了。
為了拍視頻，我選了一個最難的地方，世界極寒之地，西伯利亞東部的奧伊米亞康。從那到海參崴到哈巴羅夫斯克、彼得彼詹、布拉格維申斯克，遠東地區所有城市，背包搭車，窮遊一遍。破釜沈舟，行就行，不行再說。年輕，什麼都不怕，所以也不覺得那時候多麼壞。
2021年1月25日，在亞庫茨克剛下飛機，零下50度。第二天和約好的驢友拼車，八百公裏，得走一天一夜。防凍液很快漏了，零下64度，等於坐在一個移動冰櫃裏，我穿保暖內衣、薄羽絨服、稍厚羽絨服、普通羽絨服，外加一件特大厚羽絨服，一共五層，還是冷。
那條路叫白骨之路，車一熄火必定打不著。司機凍得快握不住方向盤了，開了80公裏後，發現一個基地，得救了。第二天夜裏到奧伊米亞康，我們檢測到的最低溫度是零下64度，戴兩副手套去拍攝，35秒就自動關機了。
這是在奧伊米亞康，我在騎雅庫特矮腳馬。
另一個體驗是脫光衣服，零下50度跳進小河，我很怕。見俄羅斯女人穿著泳衣就跳了，作為一個中國男人，咬牙切齒也得上。一出帳篷，一萬點暴擊。跳進水裏身子暖了不少，從水裏出來像冰雕一樣，冷空氣紮得肉疼。
我還帶了兩個自熱小火鍋，外國人都好奇，這能行嗎？結果真吃上了，背景插上中國國旗。外國人把照片發ins上，說這是中國人在世界上最冷的地方吃火鍋。
這是外國驢友發到他ins的照片，我正在體驗在零下50度的極寒之地吃火鍋，背景的石碑上刻著零下71.2度。
回國機票只退回一萬塊錢，去除血檢費、往返伊爾庫斯克機票、住酒店，只剩一萬八千塊錢。置備拍攝器材和禦寒服是一大筆開銷，我又快沒錢了。辛苦剪輯完視頻，發到抖音。到三月初，只有一萬二粉絲。我泄氣了，還是跟朋友幹吧，可打打雜、跑跑車只夠生活費。
絕望的4月末，我刷ins，偶然看到同城一個俄羅斯女孩，樣子清純。我用俄語發了一條消息，你好，我是中國人，你不介意吧？回就回，不回就算了，正準備躺下睡覺。結果她很快回了。
這是我在ins上第一次看到小噠莎的照片。
我立馬醒了，開始和她聊。原來她叫小噠莎，剛從老家來伊爾庫茨克半年，在這邊讀技校。那天她姐姐給她拍了一張照片，她很滿意，才發出來就被我看到了。聊得挺開心，約她出來喝咖啡，她猶豫一下，同意了。
堵車，我遲了一小時才到。她和照片一樣好看。小姑娘比我小9歲，特單純。我說5月1號我要和朋友出門，保持聯系吧。出門十多天我們倆一直在聊，中途手機沒信號，她急壞了，我一開手機好多留言。回來正好趕上她生日，我省吃儉用買一束花一瓶香水送給她。她開心得跳起來。我們去餐廳吃飯。聊天中，我不懂時，她拿手機翻譯軟件給我看，倍兒貼心。見我埋單她很驚訝，後來去餐廳每次她只點一個菜，很懂事。
半個月後，我約她去酒吧。我倆心照不宣，只差一句話。借著酒勁，我表白了，她答應了。愛情從不打招呼，它就這麼降臨了，像當頭一棒。後來我問她為什麼喜歡我，她說我的那句“我是中國人”讓她好奇了。除了在電視上，我是她見過的第一個中國人。神秘的東方人，會幫她開車門，給她送花，拽洋文不太順溜，她卻都能懂，自己人一樣，挺靠譜。
這是我倆剛戀愛的時候。
在一起一星期後，我決定重拾抖音。試著發了幾條我倆的故事，沒想到點擊量蹭蹭猛漲。
眼下，這是我唯一可以活命的路子。每天堅持拍視頻記錄生活。她害羞，又不好意思拒絕我，一直到抖音有十幾萬粉絲後，接了兩個廣告，賺了六千多塊錢，她開心得不行。拍個視頻能賺這麼多錢？不可思議。從那以後她特別積極。
有了俄羅斯女朋友，我父母超級開心。小噠莎打電話給他父母，每次都會提到我。他們知道我是個沒錢的外國人。我想去見他們，但小噠莎覺得自己的家太破，不想讓我看到。之前給她家寄過東西，我有地址。她回家那天，我自己偷偷用導航開車過去。快到她家時，我才打電話讓她出來迎接我。
第一次上門，我挖空心思，甜點、豬肉、牛肉、刮胡刀、足浴盆，從頭到腳我都要管。為了不尷尬，她把她姐姐姐夫也叫上了。一下車，她母親給我一個擁抱，照我臉上親兩口，我有點發懵。她父親一臉嚴肅，上下打量一下，說進屋吧。
初次拜見嶽父母大人，我帶了一堆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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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們一點不見外，跟自己家人似的，就盛一碗紅菜湯給我。在俄羅斯十多年，我知道他們待客很隨意。她家屋子小，晚上我們住車裏。第二天早上，太陽高照，我迷迷糊糊醒來，車窗上驚現一張大臉，她父親正往車裏瞧呢，我趕緊繼續裝睡。
中午她父親做了一碗湯，放茴香，加牛奶，冷的，味道怪，喝一口差點噴出來，我裝著沒事，一口喝下去。他以為我愛喝，又來一碗，沒招兒了，我只能硬喝下去。
這是在小噠莎老家我和俄羅斯老丈人一起幹活。
我把器材架好準備拍視頻，他們不知道是啥玩意兒，隨我。拍老丈人家那個視頻直接成爆款，這老頭直接對著瓶嘴喝醬油，太可愛了。她家就是這麼淳樸，鄉下有塊地，有房子，有退休金，有兒女環繞，他們心滿意足。
我和小噠莎來自同樣的家庭，簡單，規矩不多，少約束，人情醇厚，感覺哪哪都對了。我試探著問未來的丈母娘，要是我娶小噠莎，他們都想要什麼？我簡直不敢相信她接下來說的話，“我們什麼都不需要。我們可以給你們一塊地，你們自己蓋個大房子，然後再生幾個孩子，有了外孫外孫女我們就會很開心。”
這是我的俄羅斯老丈人在好奇中國醬油什麼味。
在貝加爾湖邊，我鄭重地問小噠莎願不願意嫁給我，她說她還沒準備好，讀完書再考慮。她還擔心她不會漢語，將來見公公婆婆怎麼溝通，我說別擔心，我教你。她說有那麼簡單？我說不信你試試！我馬上教她說“我要嫁給阿楠”，她在湖邊跑來跑去大喊“我要嫁給阿楠！”
6月30號“普京令”結束了，不知道我會不會被趕回國。小噠莎擔心我回國就回不來，我父母也著急我的婚事。終於，小噠莎說我們趕快結婚吧，領個證就行。
朋友說人家俄羅斯女孩跟著你，啥也不要，房子、車沒有，彩禮沒有，人家一點都不挑你，你最起碼得給人家一個體面的婚禮吧。我心想，我一無所有，她肯嫁給我，別的女孩該有的，她也必須得有。
這是我護照上早已過期一年半的簽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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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親和小姨給我籌了錢，我說把滿洲裏的房子賣了，錢給父母，他們不要。
朋友說只要你開口，車隊、直升機、遊艇我都免費幫你安排。8月4號結婚那天，是這一年當中，伊爾庫茨克最牛的一個婚禮。十八臺車，四臺開道。跟幹仗似的，我的俄羅斯朋友都是帶槍去的，在其它三個路口負責憋住路口，不讓別的車過，保證我們的車隊不被打散。老丈人和老丈母娘看傻眼了，一直問這得花多少錢啊？
這是我們的婚紗照。
婚禮後，我哭了。獨自一人在國外完婚，沒有一個家人來參加我的婚禮。我想帶她回國見家長。可到了領事館，小噠莎拿不到簽證，還是因為疫情！她快急哭了。我安慰她，跟她說肯定會帶她回中國，而且要帶上她全家。她高興極了。
婚後過小日子，我倆繼續拍抖音賺生活費。小噠莎對自己在鏡頭前的表現很得意，說自己是演員，片酬得高，所以我必須一輩子在她身邊“還債”。
這是我倆在拍抖音，賺生活費。
老丈母娘一輩子沒走出過伊爾庫茨克，聽說自己在中國出了名，有三千多萬中國網友在抖音看到了她，激動得不得了，馬上包奶油餡大餃子款待我。老丈人驕傲地說俄羅斯最早有餃子，我較真兒：“不對，是中國。”認真上網查資料後，老頭誠實地說，對，還是中國的餃子更早。
這是小噠莎的姐夫安德烈在我的抖音粉絲破一百萬時，專門為我定制的巧克力蛋糕。
為了讓我的俄羅斯家人多多了解中國，每次上門我都從“中國城”買禮物。他們永遠是那三句話：謝謝！這得花多少錢啊？上帝保佑你們！
被困在海外回不去家，從“苦兒流浪記”到“俄羅斯鄉村愛情”，在對的時間對的地方，遇到對的人做對的事，我這東北苦娃子終於苦盡甘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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