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偷摘別人地裏花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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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分前後,烏蒙山谷的桃花梨花漸次謝去,山坡上一簇簇的劍麻多了綠意。邊等雨水來,山裏人邊忙著翻地種苞谷。

天蒙蒙亮,張順東家兩扇鐵大門嘎吱吱開了。每周一四五,是他和李國秀趕集的日子。周四坪子村逢集,周一周五去鎮上。他們趕去賣苞谷種,這個小生意兩口子已經做了十幾年。種地講時令,賣種子自然不能落下。“天亮了再走,好攤位沒了,還耽誤生意”,坐在機動三輪車鬥裏的李國秀說。春風浩蕩,她的兩條袖管搖來搖去。

或許沒人註意:車上的倆人,一共才有一只手、兩只腳。

“要論艱苦、條件差,張順東家在東川找不出第二戶”,芭蕉箐小組長陳朝雲告訴記者:“政府也是幫著些,但主要靠自己,他們樣樣能幹、樣樣在行,這精氣神村裏沒人不服!”

2月25日,在全國脫貧攻堅總結表彰大會上,習近平總書記在講話中“點名”說:“身殘誌堅的雲南省昆明市東川區烏龍鎮坪子村芭蕉箐小組村民張順東說:‘我們雖然殘疾了,但我們精神上不殘,我們還有腦還有手,去想去做’”。總書記情暖芭蕉箐,小山村春意更濃。李國秀說:“真的很高興!我們永遠不會忘記總書記對貧困群眾的期望,我們會好好生活、發展生產,把日子過得越來越紅火。”

憑著一只手、兩只腳,結婚28年,夫婦倆一步一個深深的腳窩,苦熬苦幹走到今天。燕銜泥,蜂釀蜜,都是怎樣苦盡甘來的日子呀!烏蒙山高,小江水長,東川熱烈的紅土地上,書寫著他們不向命運低頭的故事……

出昆明上高速路,約一個半小時車程,就來到“天南銅都”東川區。東川,素以資源枯竭和多發的泥石流為外界所知,曾是昆明市唯一的深度貧困(縣)區,2019年才脫貧出列。經東川再跨過大白河和塊河,翻過一片山嶺,眼前是山窪裏的烏龍鎮。

導航地圖上,山路呈壓扁的“S”型。車子一路爬升,穿村過寨,從主路拐下一個大坡,芭蕉箐到了。

推開張順東家大鐵門,右手是碼整齊的柴禾,圈舍裏的30多只雞鴨鵝歡快啄食。擡眼,是個幹凈清氣的小院:水泥地面灑掃停當,階上一排青枝綠葉的花草,繡球開放、草莓鮮紅。圍繞院子,是低矮的土木房、逼仄的石棉瓦房和敞亮的框架平房。

三座房,記錄著一段奮鬥史。

1993年,幾間土墻房裏,張順東、李國秀開始了婚後新生活。張順東六歲誤抓高壓線,右臂被截肢,兩個腳後跟也受傷嚴重,只能用前腳掌歪歪扭扭走路。而李國秀生來沒有雙臂。擔心兩人結合沒法生活,李國秀家起先不同意。張順東就三番五次跑上門,幫著幹這幹那,看小夥子勤快又樸實,小鎮姑娘李國秀嫁到了芭蕉箐。

李國秀在家排行老四,芭蕉箐人習慣叫她“李小四”。張順東讀到四年級,打小脾氣犟,和小夥伴上山撿柴禾、背松毛從不示弱,村裏人叫他“張老東”,諧音“勞動”。十多歲時,和村裏人一起背谷子到東川賣,翻山越嶺,過三條河,四十多裏路走三四個小時,“張老東”一次能背二三十公斤。村裏老黨員潘發雲說:“張順東我從小看著長大,幹活下力,挖地、盤莊稼一般人真不如他。”

1994年,女兒張光瓊出生,家裏日子更難了。李國秀用腳抹把淚:有時一分錢都沒有,覺得日子太不如人了,別人能收谷子自己不能收,栽秧的時候找不到人幫忙,兩個人急得哭,死的心都有啊!

死了娃娃可憐,兩口子哭完,咬咬牙還得幹。張順東說,別人掉幾顆汗珠能幹完的活,我們得濕幾層衣裳、多磨出幾個血泡才行。天剛亮倆人就下地了,種玉米張順東在前面刨坑,李國秀後面下種;收玉米丈夫在前面掰,妻子背著簍在後面接。在娘家沒切過菜的李國秀,練起了雙腳基本功。慢慢的,她雙腳能切菜、能繡花、能下種:雙腳穿針引線,繡出的花像真的;芝麻粒大小的菜籽,她能用腳趾夾起來。

2013年,女兒張光瓊讀高三,日子也到了最難的時候。女兒學美術,到昆明參加藝考,學費、繪畫用品雜七雜八加起來得一萬多。對於靠種養殖和小生意謀生的張順東夫婦來說,這是筆巨款!想辦法,家裏多養了十幾頭豬。地少了地瓜秧等豬食不夠,除了自家七八畝地,兩口子還租種幾畝地。張光瓊說,爸媽晚上幹完活回來,再烀好第二天的豬食,常常半夜了。

此時張順東腳跟發炎,原本一張創可貼就能護住的傷口,裂開大口子,腳腫的像榔頭。有時候走路,腳印都是沾血的;晚上泡腳,又是一盆血水。睡覺膿血流到被子上,發出惡臭,李國秀沒時間洗,還被老鼠咬出洞。家人勸張順東歇歇,他不肯:“腳閑好了,家就閑垮了”。

傷情不斷惡化,張順東左腳到了必須截肢的地步。

女兒勸他去做手術,張順東直搖頭:“錢花在了醫院,你上大學怎麼辦?”

女兒說:“書我不讀了,我要出去打工!”張順東、李國秀又氣又愛,一家人哭作一團。

這一年,張順東家被納入建檔立卡貧困戶。後來他做了左腳截肢手術,根據有關政策,兩萬多的手術費,自家只出了八百多元。張光瓊永遠記得:我讀大學,是爸爸用腳換來的!

這是張順東的第一次截肢手術。之後不久,他就四處打聽裝義肢,有義肢可以幹活計。別人都是術後恢復一年半載再裝,他才修養一個多月就裝上了。

張順東的第二和第三次截肢,都和家裏房子有關。2015年生活有起色,他家還了些債,又把房子的青瓦換成石棉瓦,從此不再逢雨必漏,但因勞累感染,張順東右腳也保不住了。

2017年建新房,國家補助了5.1萬農危改資金,女兒把剛參加工作的積蓄都掏了出來。如同燕子築巢,靠著平時積攢節省的幾元、幾十元的小錢,家裏的新房一磚一瓦地長出來。只不過,張順東的右腿又為此做了一次截肢手術——為了省錢,他開著三輪車自己拉建材,沒日沒夜在建房工地幹活,活又幹狠了……

他告訴記者:“政策雖好,不能躺在國家懷裏,把日子過好才對得住幫扶。”

用汗水血水澆灌,夢想總會開花。2018年,張順東家成為雲南省表彰的“光榮脫貧戶”;2020年榮獲全國脫貧攻堅“奮進獎”,同年還獲得“全國文明家庭”和“全國最美家庭”。

“人要發展就要動腦筋”,這是張順東的口頭禪。

比如賣苞谷種。一是賣苞谷種適合他倆。苞谷種不像水果蔬菜易腐爛;也不像廢銅爛鐵,笨重不好捯飭。二是賣苞谷種有路子:鎮上有個親戚做這個生意,進貨什麼的“近水樓臺”。三是賣苞谷種也有學問:旱地適合什麼品種?冷涼地方種什麼好?當年氣候幹還是雨水多?都得因地制宜,所以他們賣的玉米品種有十多個。張順東說:“賣種子也像醫生開藥方呢。”

張順東,腦子靈。

背谷子去賣,他發現城裏人吃米先要好看。村子附近有水碾坊,碾出的米色澤暗有點糙,他就把谷子背到城邊的機器碾坊,脫殼的精米油光閃亮,自然更好賣些。2013年截肢後,失去一只腳怎麼幹活?他花八千多元買了輛機動三輪車,下地、趕集都靠它。用獨臂開車,剎車在右把手,他找人給改到左邊。那年上手術臺前,想著日子太苦了,張順東給報社記者打電話求報道,果然引來好心人捐助,解了些燃眉之急。對此張順東說:“人不能說泡話,一是一二是二,裝可憐咱也不會。”

張順東,愛琢磨。

他家的小賣部,就在那棟土木房子裏,開了三十多年了,也是當前芭蕉箐唯一的一家。記者采訪時,有人買煙。李國秀用腳取了煙,再用脖子和肩膀夾住遞給人家。一包煙20元,顧客遞過來張百元大鈔,她用腳找好錢遞出去。小賣部貨架不高,大多數日用品擺在地上,方便李國秀“拿”。聊起生意,她嘆了口氣:“一包煙掙兩塊錢,越來越難幹。”

“現在趕集進城方便,有車的也多,誰還來小賣部買東西”,張順東分析起為啥“難幹”:“村裏剩下老人小孩多,孩子又開學了,也沒人消費嘛。”

“坐商”難當,那就“行商”。陳發雲告訴記者,張順東兩口子不容易啊,年都過不好,每年剛過大年初一,就開三輪車去大營盤賣貨,零食小吃、孩子玩的鞭炮,什麼掙錢賣什麼!大營盤是烏龍鎮的一個旅遊點,過年有唱幾天山歌聚會的習俗。張順東對此沒覺得不容易:“又看景又賺點錢,還學學人家都賣啥。”

去年11月,張順東的腿又做了次手術,幹不了農活了:如果再截肢,只能是膝蓋以上,他可能再也站不起來了。3月初,東川區商務和投資促進局副局長施勇帶著電商負責人上門,為他家量身定制發展計劃,建議利用夫婦的“品牌效應”做電商。張順東有些拿不定主意,他說:“農村人只能幹農村的活計,搞電商,人家一下子要幾噸貨,你到哪裏找?”

其實兩年前,他就動過電商的心思,還為此買了臺二手電腦,這次“跨越”確實有點大。他參加了東川區殘聯舉辦的電子商務培訓班,手機上還下載了各種軟件。在老師的指導下,他網上的“順東商店”開起來了,主要賣滇紅茶葉和東川斑銅工藝品。不過一番嘗試下來,張順東首次電商試水不太成功。

施勇勸張順東,這次不是他一個人的生意,區裏把面條等特產整合起來,從開網店開始,有成功的電商企業指導帶動,教脫貧戶和行動不便的殘疾人賣貨。聽說有統一組織和保障,張順東顧慮少了些。李國秀也在一旁動員他:“哪條蟲不咬手啊!如今政策好或許真能成。”——她心裏怕丈夫再去地裏幹勞動。

施勇臨走時,張順東表態:“大家齊心協力,這個事能做。”

張順東,勤學習。

陳飛是烏龍鎮文化服務中心主任,和張順東一個村一起長大。去年,陳飛陪著“發小”兩口子去北京領“奮進獎”,還陪他們作巡回報告,走了貴州、雲南、廣西和海南四個省區。他發現,一開始在機場都是他幫兩個人掃健康碼,沒多久他們就學會自己掃了。做巡回報告,張順東一開始還念錯字,但他一路聽一路學漸入佳境,他們的故事也感動了無數人。

陳發雲告訴記者,張順東“理論水平”超過我了!他不知道,張順東下載了“學習強國”,在家沒事就抱著手機一個勁學。

李國秀讀到初中畢業,學習勁頭不比張順東差。2013年,她從親戚那裏接觸到十字繡,心裏合計:農閑時正好消磨時間,還能賣錢。繡花對她來說不難,因為她早就學會了織毛衣,難的是更精細,更要耐心和毅力。“李小四”心靈著呢,橫下心,一針一線硬是繡出來了……

在張順東家采訪,臨近中午他非要下廚,給記者和陳飛做個麻辣肥腸。“弄兩菜一湯”,他笑著說。記者趕忙制止,他有些不悅:“那個菜不難,我在外面吃過,就學著做會了。”

聽說記者要來學校采訪自己,張光瓊給校長李亞芳發微信:麻煩你們了。

沿著硬化的鄉村路七拐八拐,記者來到昆明市嵩明縣楊林鎮官渡小學,李亞芳見面就誇:“張光瓊這孩子實誠!”

2017年,張光瓊從曲靖師範學院畢業後,來到嵩明教書。她是學校一年級大隊輔導員,上美術和數學兩門課。李亞芳說,領導給張光瓊安排工作,她從不推脫;給她的課排少了,她還找領導說“心裏沒底”;在張光瓊身上,看不到剛畢業女大學生的嬌氣脆弱。

去年10月,昆明市組織宣講報告會,也請張光瓊講講家裏的故事,她一開始拒絕了,有關部門還以為學校不準假。李亞芳說,她一起散步時私下告訴我:年輕老師不安心幹活,怕影響不好。學校工會統計困難職工家庭情況,張光瓊沒報過名。學校很多同事也不知道,張順東夫婦是她父母。張光瓊說:“我爸媽就特別要強,不會輕易麻煩別人。”

讀大學四年,張光瓊把生活費壓到最低,課後去輔導幼兒美術,去餐館打工。2017年,家裏建新房,她給添置了家具、平板電視。四年助學貸款一共兩萬八,她畢業一年就還上了。

記者問她:“這些年遇到的最大困難是什麼?”

她認真想了想,說“好像也沒啥過不去的”。然後加了句“我性格更像我爸”,笑了。

張光瓊介紹,父母對自己和弟弟的教育無比重視。家裏那麼困難,硬撐著不讓女兒輟學。,每年開學學費生活費從來不欠,有時家裏拿不出錢,親朋好友都借遍了。爸爸媽媽省吃儉用,沒穿過啥像樣衣服,身上的都起了毛邊……

李國秀說:“女兒考上大學,我覺得活了四十多年,第一次有了盼頭。”

13歲時,李國秀對父親說“我想上學”。父親把他領到老師那裏,老師看看她的樣子,讓她先寫幾個字。沒想到,李國秀用腳寫的字工工整整——她一直在偷偷學偷偷練。上學了,李國秀的凳子和桌面一樣高。冬天冷腳握不住筆,作業多得熬到半夜,她一直堅持到初中,還要上高中考大學,但英語和數學成了她的“攔路虎”。高中沒考上,她不甘心復讀一年,仍沒考上。但那一年,她遇到了張順東。

“我倆加起來還不到高中學歷,但有個讀書夢”,張順東又笑了。

女兒剛參加工作,張順東就主動到村部提出來,把女兒的低保取消掉。“她有工作了,就不該吃低保”,張順東說。

陳朝雲感佩道:“他家有誌氣,有的人你給他十萬塊,也活不出這個樣!”

從2006年起,張順東擔任坪子村殘疾人聯絡員,服務全村130多名殘疾群眾。辦證件、領器具、傳材料、講政策,張順東幹的認真投入。國家對殘疾人有護理補貼和困難生活補貼,傷殘等級不同補貼不同;農村許多殘疾人還不知道去辦理殘疾證,政府就登門辦理送證上門;有的殘疾人可以領輔具,輔具可維修更換……這些都是張順東的工作,每月補助他224.5元。烏龍鎮殘疾人聯絡員伍興敏告訴記者:“‘張老東’人好處,工作沒出過岔子,我佩服他!”

走進芭蕉箐段朝翠家的院子,羊咩咩驢噅噅豬哼哼,圈舍裏一派熱鬧景象。段朝翠正提著半桶飼料,一瘸一拐地餵牲口。前些年她和丈夫的三輪車衝下大坡翻車,當場就動不了了。在床上躺了一年,慢慢敢下地挪動了,張順東就送來推著走的“助行器”。段朝翠心存感激:“咱搞不懂國家政策,有‘張老東’可省心了,他也是殘疾人的榜樣啊。”

段朝翠家也不差。丈夫和兒子在外面做生意,晚上回來到地裏忙活。院子裏放著微耕機,他家種著20多畝地。段朝翠被鑒定為二級傷殘,養著五只母豬、十幾只羊,還有一頭毛驢。伍興敏說:“我們這裏人勤勞,好多殘疾人都在外面打工,身體殘疾精神可不殘。”

2020年1月,東川區舉辦首屆殘疾人運動會,張順東報名參加了定點籃球和乒乓球。雖然沒拿到名次,他還是體會了一把。

記者問張順東夫婦:“生活好了,名譽有了,往後日子有什麼打算?”

李國秀先說:“想把房子再加蓋一層,以後女兒、兒子帶小孩回來好住。”

“幸福是來源於勞動,只有勞動才能過上好的生活”,張順東回答:“騎馬要騎千裏馬,戴花要戴大紅花!”

山大谷深,天高地厚,越艱難困苦,越堅韌奮鬥,越激發出烏蒙山人昂揚向上的精氣神。東川區委書記胡江輝說:“這是用汗水甚至血水耕耘的紅土地,也是一塊愈挫彌堅的紅土地,張順東夫婦的精神是有土壤的。”

去年10月,全國脫貧攻堅先進事跡巡回報告會舉行,張順東作為第八報告團成員之一,參加了貴州、雲南、廣西和海南四省區的報告。做過前兩場報告,他主動向有關部門提出來:自己作報告時,請妻子李國秀站在他身邊。於是一言不發的李國秀,也站到了主席臺上。

他倆誰也離不開誰!

張順東小時候去親戚家,看著他走路的樣子,親戚說:“等你長大了,給你說烏龍鎮上的一個姑娘當媳婦。”張順東的哥哥和李國秀初中同校,張順東偷偷打聽:李國秀長的咋樣?1993年,張順東和哥哥去煙站賣煙葉,第一次見到了李國秀,覺得一見鐘情:人長得矮點,但是般配啊!李國秀對張順東印象也不錯:穿雙白球鞋,蠻帥氣嘛。

張順東用三百多元彩禮娶來了媳婦,對李國秀說:“只要我們不懶不慫,日子就不會差。”

春天泡秧田,輪到晚上他家放水,張順東、李國秀一前一後,深一腳淺一腳來到田裏。李國秀用頭和肩膀夾著手電筒,為打田埂的張順東照亮。星鬥滿天,涼風習習,草蟲嘰嘰,張順東手腳並用修好田埂,倆人又在田埂邊點上黃豆——以後做豆腐腌豆豉的豆子就有了。

冬季收紅薯,倆人天剛亮就來到田野,踏著白霜,張順東拿著叉鋤背著背簍走在前面,李國秀亦步亦趨跟在後。張順東單臂舉起叉鋤用力揮,刨出一串紅薯。李國秀把背簍放倒,用腳夾起紅薯扔進去。太陽冉冉升起,一旁的向日葵悄悄擡起了頭……

夕陽西下,鄉間小路上,是他們依靠扶持的身影。張順東、李國秀的傷殘等級都是一級,張順東對李國秀說:“我是你的手,你是我的腳”,他們是“手足夫妻”。

勞動艱辛,生活不易,有時李國秀會發發牢騷,“頂梁柱”張順東會對著大山吼上一曲:生活就像爬大山,生活就像蹚大河,一步一個深深的腳窩,日子還就得這麼過……

在幹中熬,在熬中幹,苦日子就有盡頭。坪子村共有807戶,2013年建檔立卡貧困戶達420戶。但在最早脫貧的幾戶裏,就有張順東家。2020年,張順東家年收入兩萬多元。女兒當老師,兒子在外打工,他家日子在村裏屬於中上遊。

陳飛對張順東兩口子敬佩有加:“前年春節到他家吃飯,是姑娘做的飯,兒子也很得力,娃娃教的好啊。”李國秀說起育兒艱辛情不自禁:“孩子是用腳抱大的,我一輩子欠他們擁抱。”張順東和哥哥輪流贍養八十多歲的老母親,一家接母親住半年,飲食起居照顧地盡心盡力。老人說:“‘老東’是好兒子,國秀是好兒媳。”

從張順東家出來,下個坡走一兩百米,就是他家的菜園。一方菜地裏,蓮花白、蒜苗、韭菜、豌豆蔥蘢旺相,看不見雜草。李國秀菜種的好,一年四季菜園子裏不下一二十個品種,吃不了就送四鄰。陳飛家的菜地和張順東家隔著條小水溝,陳飛母親說,家裏缺大蔥豆角,李國秀就讓她到自家地裏摘。她說:“‘李小四’還幫我摘花生呢,一雙腳比我的手還麻利!”記者在路邊和幾位閑聊的婦女說起張順東家,大家交口稱贊……

鄉親們也都幫著他們家。烏蒙山有風俗:凡紅事白事,一家有事全村幫忙,誰家不出人,他家到時候就少人幫。芭蕉箐小組為張順東家專門開會:他家情況特殊,紅白事不用出人了;村裏公益事業要出個工,他家也不用出。但村裏的事張順東家沒落下,哪怕是去站個人場。

2019年,女兒結婚,夫婦倆熱熱鬧鬧在村裏辦了場婚宴。村子裏二十多個鄉鄰來幫忙,辦了三十多桌酒席。女兒在婚禮上講起父母養育之恩,淚流滿面。潘發雲被請來做“總管”,他說來幫忙的個個真心,這個從飯菜的味道能吃出來,“大家還帶了禮金,本來按規矩出工是不出錢的”。

前年正趕上種紅薯時,李國秀生了病,眼看紅薯栽不下去了。陳朝雲帶著十幾個人來幫,兩畝多地,一棵苗不少的給栽好。

陳朝雲感慨:張順東結婚前,村裏發個救濟糧救濟款,他也來爭來要,不給他家還不得;結婚後,村裏有救助,都是優先照顧他家;如今張順東變化大,變得“老是支持村裏工作”。其實張順東變化背後,折射出農村的發展,尤其是脫貧攻堅帶來的山鄉巨變。他告訴記者:“以前日子紮實窮,不爭不要難生活;現在日子好,修路讓個地,大家都不斤斤計較了。”

2020年11月,張順東腿部炎癥感染復發,住進區人民醫院,他的病情牽動著許多人。開會一結束,副區長晏寅一路小跑來到病房,看望張順東夫婦。晏寅拉著張順東的手問病情,說:“有難處別自己扛,大家都是一家人,辦法一起想”。烏龍鎮、衛健局、民政局、殘聯等單位領導也來了,囑咐他好好治療……

從高中到大學,張光瓊一直享受助學金。區殘聯和烏龍鎮政府幾次資助張順東適配義肢,他如今在家修養坐的輪椅,也是區殘聯去年免費提供的。在張順東家目前兩萬多的年收入裏,有一部分是政策保障收入。他和妻子都享受農村低保,每人每月405元。殘疾人護理補貼,他倆每月各110元,還有每月各70元的困難生活補助……

張順東平時愛哼唱“小草”——

“沒有花香,沒有樹高,我是一棵無人知道的小草;

春風啊春風,你把我吹綠,陽光啊陽光,你把我照耀;

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親,你把我緊緊擁抱!”

他說:“既然註定殘疾,就別過於自卑痛苦;一根草頂顆露水珠,每個人只要自強自立,就會像小草一樣幸福。”

勞動間隙,李國秀花了一個月,一針一線繡了面旗,繡上鑲邊的五個字“永遠跟黨走”,繡上燙金色的黨徽,左上角那把熠熠生輝的“鐮刀斧頭”,也印在他們夫婦心裏……

編者註:圖片由東川區委宣傳部提供,特此致謝

(來源:人民日報客戶端雲南頻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