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生意談成

頻道:解夢 日期: 瀏覽:2

中關村創業大街鐘樓巨大的顯示屏上,內容的關鍵詞依舊是2015年流行的移動互聯網。但混跡於此的常客都知道,咖啡館裏的面孔早就變了。資本寒冬後沈寂了兩年,這裏正成為各種幣圈信息的中轉站。

作者 | AI財經社 李玲

編輯 | 金赫

講道的人

創業大街很久沒這樣熱鬧了。表面上看,2 月的創業大街顯得有點冷清,除咖啡館前排列整齊的活動指南,很少能看到人走動,偶爾有人出現,裹緊大衣,在街邊小吃店買了飲料後匆匆離去。與街景截然相反的,是咖啡館裏火熱的區塊鏈活動。

4 個月前,央行七部委發布 ICO 禁令,中關村大街裏外都透著淒涼。而從 10 月份開始,被禁止為區塊鏈相關活動提供場地的創業大街,開始外冷內熱。咖啡館的大廳裏,身穿黑、灰色的創業者緊盯著電腦,等待著約客前來。而在隱秘的會議室中,咖啡館則成了區塊鏈孵化活動的主場。

車庫咖啡 3 樓的會議室裏,正進行著一場數字幣暴跌後的投資指南會議。原定兩點開始的會議室,在兩點前已坐滿。五十平米左右的狹小空間裏,容納了密密麻麻的近百人。空間的緊張使得每個人的椅子前後腳緊貼著,留出的縫隙甚至不足以人們進出。

大批正在創業的年輕人聚集在車庫咖啡,這裏更像是個大學食堂或者是網吧 @視覺中國

兩點會議開始,到了三點,人還在絡繹不絕的進來,雜亂無序的座位空間被再次壓縮。先來的人挪到了講臺邊,後來的人則見縫插針地圍站在最後排或後門邊。

PPT 每翻一頁,現場的手機便立馬舉了起來,後排的人索性站起身來拍。晚到剛進門的人,甚至書包都來不及放下,趕緊拿出手機舉過頭頂。這是一場付費的區塊鏈會議,參與者每人繳納 50 元“場地費”,所有來的人都不願錯過那些看似能讓自己一夜暴富的信息。

創業大街還是老樣子,深灰色的建築冷眼旁觀著隨風口爆紅又遇冷而來來去去的創業者。但這些來了又走的人,卻在每個或熱或冷的時刻發生著變化。

主講人劉君(化名)分享了前兩天參加美國矽谷的區塊鏈大會的見聞後,開始主力宣傳自己的社群計劃,其中包括付費群和 token 計劃。不久前他還在公號中痛斥大佬們利用信息不對稱賺外快的行為,但現在,他也成為了其中一員。

“在社群裏只有七八個人,就急著推廣自己的 token 。”社群還沒建好,就想發幣的圈錢者,劉君在國內外見過很多。與他們不同,1 個月前,劉君組建了社群,明確表明不發代幣,做共享知識社群。一個月後,5 個社群人數都達到上限,他開始籌劃發行項目 token。

2017 年 8 月,劉君從美國矽谷回到家鄉浙江,10 月,經歷 9.4 禁令後的全盤大跌,他來到北京。由中東和北美地區的美系皮卡、悍馬車配件的制造銷售業,轉向區塊鏈領域,他考慮了近半年。最終,朋友的致富經歷和成為圈內大V的成就感讓他下決心轉行。

即使劉君講得與原定主題“數字幣暴跌後的投資指南”相去甚遠,還是擋不住投資者的熱情討論。自由交流環節一到,各自開始找尋獵物。投資者和項目方自帶引力,圍成了一個大圈。在項目方花樣翻新的語言中,圍在一旁的潛在投資者們眼中泛著欣喜的光。

“你炒幣嗎?”已經成為活動中陌生人之間的寒暄用語。“炒幣只會讓你越炒越窮。”他們通常這樣自嘲,相視一笑,但眼中盡是得意。有人提議,“加個微信吧”,於是掃碼的聲音此起彼伏。

偉傑(化名)站在一個正熱烈討論去中心話題的小圈子外,一米八多的個子在一眾坐著的人間顯得格外突出。“去中心化去的就是中國!”他的這句話立即引來了大家崇拜的眼神,在這個圈子,只有大佬才有口出狂言的資格。此刻,在一眾剛入場的小白面前,他是大佬無疑。

抱著尋找好項目的目的而來的貴林(化名),坦言這次會議令他“很失望”,根本沒有鏈接國外資源。他自稱來自微軟,曾自創輸入法,並有多項發明。他臨近 9.4 入場,明顯感覺到了市場的冷熱兩級。

他現在從事成人唱歌在線教育,計劃將音樂教育與區塊鏈掛鉤。因此,他幾乎每個月固定參加兩場區塊鏈深度會議,學習相關知識。對這些以區塊鏈之名,行炒幣交流之實的活動他原本是不屑參加的,但為了通過活動積累項目和人脈資源,他認了。

與貴林一樣,書生也感到一無所獲。“這個會太 LOW 了,一個大佬都沒有!”花了一個多小時從大興趕來的書生滿臉不高興,他懊惱參加了如此低端且沒有意義的會議。但進入自由交流環節時,他一改之前的倨傲,主動加入別人的談話中,言語間盡顯自己作為資深業內人的優越感。

離開的時候,書生發了條朋友圈,“一大波新韭菜準備入場。”配圖為活動中摩肩接踵卻又專心致誌的參會者。

收割項目的人

“幸虧談了一個項目方,不然我就白來了。”書生坦言,參加這種活動就是“為了割項目方”。他的業務被稱為孵化器,相當於撮合項目的中介。項目方需要的,“白皮書、社群運營、項目推廣、對接交易所資源等一條龍服務,我們都可以幫忙接洽。”但這趟奔波並不如意,現場沒有主動尋求區塊鏈孵化產業的目標客戶。

幸好,書生遇到人拿著項目,想要上線平臺。有人告訴這個人 3000 萬可以上火幣,書生說 1500 萬就讓他上。進入 2018 年,上線交易平臺的價格已經隨數字貨幣的火熱水漲船高,從 800 萬、1000 萬、1200 萬到現在 1500 萬乃至更高,隨時變動的行情價格並不是所有圈內人都知道,因此項目方也會成為被割的一方。

在人脈等於一切的圈內,項目上線平臺或難或易。撲克牌大佬發行的項目上線也許一句話就能搞定,基本一呼百應。甚至不用大佬站出來發聲,只要說這個幣“李笑來”也持有,就會被一搶而空。但給錢人家都不要的事例也不在少數。想要上線火幣、OKex、幣安等主流平臺,除了審核項目內容、技術、團隊背景等要素,發起人的影響力成為更重要的因素。

那張流傳甚廣的幣圈撲克牌 圖片來源於網絡

“區塊鏈也許沒有想象中那麼多的用處,但對我來說,它代表著一個群體對公平、公開、公正及財富自由的向往。”書生個子 170 出頭,身形偏瘦,坐一會就得抽根煙,來回踱步。談話的一小時內他抽了三根煙。

不同於區塊鏈技術公司辦公點面積狹小且地處城市邊緣的通有窘迫,項目孵化的公司通常裝修得精致氣派。書生的公司剛搬了家,距離倒是沒差,就是空間從幾個房間擴大到一整層樓。

懷揣“工作只能生活自由,炒幣才能財務自由”的信念,書生去年 6 月轉行至區塊鏈。支撐著這個信念的,是他接觸的真實故事。比如數字幣狂人劉佳的自媒體,通過點位分析,用模棱兩可的言語打廣告,每篇文章閱讀數固定在五萬左右,一篇能收數十萬。“這其實就是配合莊家割韭菜,但人家從 2017 年 6 月到現在能入手上千萬。自己建的群進群費 1 個 BTC ,群裏有超一百個人。”

轉行後的生活狀態就是“主業炒幣,副業工作”。新工作的好處是,公司提供住宿,住在離上班地點僅隔一條街道的公寓裏。近 50 平的房間裏,放置了一張雙人床和一個上下鋪,居住者僅有兩個,書生和另一個同事。

書生的房間,米黃色和粉色搭配的背景墻感覺很舒服,沙發、櫃子等家具都是嶄新的。一進門的桌子上,毛巾、電水壺等生活雜物摻雜在一起,雙人床上的被子雜亂地堆著,床邊一雙白色拖鞋和一雙黑色皮鞋隨意扔在一邊。房間朝南,窗戶邊有個紅色的沙發。

書生拉開了些窗簾,將自己常看的《如何投資數字貨幣》拿出來,撫平了看書時的折疊痕跡,“以前覺得世界是黑暗的,現在會覺得一片光明。”他看著書中自己折疊的重點內容說。午後的陽光從窗戶邊透過來,略過沙發照在木質地板上,地面上書生倒映的輪廓和層層疊疊的泥土鞋印異常清晰。

“要有信仰,否則你晚上連覺都沒法睡,畢竟你炒的就是一坨空氣。”他現在每天生活的唯一重心就是炒幣,HPY、NXT 等都是最近在私募階段就投資的幣。但這兩天監管形勢不好,幣值已經從數十萬變成幾萬。不過他絲毫不擔心,“安心工作唄,反正過完年就會漲回來”。

1 月,央行斷了虛擬數字幣的銀行和第三方支付通道,他所在的公司礦池占世界礦場算力 5 %,迫於監管的壓力,老板開始在國外尋找礦場,公司的氛圍也有些緊張。“老板這幾天就滿世界飛的談這事兒,具體在哪我也忘了,反正就什麼‘斯坦’來著。”

書生打算明年一年賺個三五百萬就退出,拿賺到的錢做實體經濟的投資。“人的貪欲是無窮的。” 9.4 禁令當天,書生將用螞蟻花唄借了兩萬投資的數字幣全部清空,虧了不少。雖然帳早還完,本金也翻了好幾倍。但財富瞬間成為泡沫的陰影使他不得不謹慎。

“項目方面我們現在很謹慎,今天上午剛剛聽說對接的項目被別人抄襲。”中元對項目信息三緘其口,因為不久前對接孵化的項目被假冒的投資者套走了信息,現在情況很棘手。失去了 ICO 項目的核心、創意和價值,意味著失去了對投資者的吸引力,對賣創意的項目方來講,即使再會講故事,這也是致命的。

中元極像嶽雲鵬,無論是身材還是長相。他所在的孵化公司成立不久,老板也不算圈內大佬。但“這是個熟人圈子,孵化項目都是老板依靠圈內建立的信譽找的,我們只管對接孵化。”ICO項目自 9.4 後噴湧而出,誰都想趁機撈一把,找中元老板孵化項目的人絡繹不絕。而他的任務是,組織策劃線下活動,先建立社群,為談好的項目宣傳,再通過以區塊鏈為名目的活動,將其營銷出去。

“別管懂不懂,你先投錢進去,問題就都不是問題了。”他認為剛進來肯定會被割的,只有被割了才能知道什麼叫投資。但他自己,因為很保守所以沒投過一個幣。

有這樣想法的人不止是中元。“知道那麼多都沒用,想入場就先去買幾個比特幣和以太坊。往裏面扔 2 萬塊錢,這樣體會一下投資的真實感覺。”董記(化名)頭都沒擡,眼睛時刻盯著手機,鼻子上架著一副厚厚的黑框窄邊眼鏡,穿著是典型的理工男形象。

“不在貪婪中恐懼,就在恐懼中貪婪。”

“經歷過 9.4 監管,你就知道現在那些不算什麼。”

2018 年 1 月起,監管的風聲就越來越近,但區塊鏈項目的火熱依舊不減半分。中元已經忘了從 1 月到年前具體孵化過多少個項目,但最近異常的忙碌使他感覺很疲憊。7 號晚上,他一改往常加班到九點的習慣,提早兩個小時回去,“雖然回去也沒什麼事情做”。

那天是他的生日,他走的時候同事都還在加班。提早下班後他臨時找人吃了頓火鍋,當做生日該有的儀式。走在五道口的街邊,他一邊走著一邊磕著瓜子。侃侃而談他的業余愛好——嘻哈音樂。他講了一串喜歡的嘻哈音樂歌手,其中還有曾經的非主流少女 CK。

將嘴裏最後一個瓜子皮隨意吐在路邊後,他順手點了根煙。年前,他手頭還跟進著近十個項目,在溝通中的也有八九個。年後活動會集中在三月份舉辦兩場,一場是常規的投資活動,一場是產品發布,都需要提早策劃。想到自己的任務也不輕,他笑著裹了裹敞著拉鏈的黑色外套。

只認錢的人

“社保是旁氏騙局嗎?”劉輝像往常一樣提出問題,在竊竊私語中,一個中氣十足的聲音喊道“是!社保是最大的龐氏騙局!”那個人遽下結論,想替幣圈正名,完全不考慮社保是由國家背書。這是創業大街的另一場區塊鏈活動,與農歷新年僅隔一周的時間並沒有影響它的火爆。因註明不能錄音,有人帶著厚厚的筆記本邊聽邊記。還有人特意從新疆趕過來,只為能聯系到需要礦場的企業。

這場墨非資本舉辦的會議裏,劉輝算是頂級大佬。12 月底,他組建的團隊進行了以太坊分叉,分叉出 EMO,1月底 EMO 的主鏈也已上線。對他來說,這場會議的級別顯然不夠,他常駐的活動從 399 元到 899 元不等,這場每人收費 39元的活動他只待了 10 分鐘。

墨非資本組織的區塊鏈沙龍 圖/AI財經社 李玲

“輝哥,給我開個房。” 9 月 5 日,劉輝正在香格裏拉休養,徐建(化名)失魂落魄的來找他,說不能用自己的身份證開房,很危險,讓他幫忙開個房間。徐建看起來“倍兒緊張”,說話時眼裏滿是慌亂。進房間後,沒說幾句話,頭低著,埋在雙肩之間。他害怕和人說話。

9 月 4 日當天,央行牽頭的七部委發布聯合公告,將代幣發行融資定義為非法公開融資行為。ICO 項目清退潮由此開始,劉輝的朋友,遊戲鏈負責人徐建首當其衝。徐建擔心的不僅是遊戲鏈需要退幣,更害怕會受到刑事處罰,被抓起來,整個人都戰戰兢兢。他驚恐地徘徊在深圳,等待監管的下一步動作。最壞的打算是,若有牢獄之災,立即從香港逃往國外。

9 月 4 日前兩天,劉輝正好上個項目落腳在深圳,他每天住在酒店,閑來遊遊泳。這天發生了什麼,他完全不知道。直到徐建的到來,劉輝才知道行業已經亂成一團,但他不在乎。

2017 年 5 月,ICO 突然像海藻一樣在中國蔓延開來。作為中國第一批接受李笑來比特幣去中心化思潮的受洗者,劉輝未趕上比特幣的造富班車。

他開始遊走於各種 ICO 項目,做路演主持。從 5 月底到 9 月初的 3 個月時間,他主持了超 20 場的活動,平均下來,每周至少兩場。最忙的時候是 8 月,兩天轉三個城市,北京到上海,上海到武漢。

在他的記憶中,那些用區塊鏈講故事的項目中,一些項目發起人甚至並不懂區塊鏈是什麼,很多時候,區塊鏈的故事也講得並不通順。但這是屬於 ICO 的輝煌時期,就算混亂和無序充斥在市場上,ICO 依然火熱。劉輝最常去的地方就是北京、上海、深圳、杭州、成都。在這些地方,ICO 項目會受到火熱的追捧,活動場場爆滿,從不擔心沒人來看。

9.4 後,ICO 依然火爆。投資者對 ICO 的熱情讓墨非資本聯合創始人秋晨直呼“太瘋狂”。“那群人連區塊鏈是什麼都不知道,就知道瘋狂的買幣。活動完就成被割的韭菜了。”秋晨親眼目睹了韭菜們的瘋狂。

他記憶較深刻的是,那時一到自由交流環節,場面就開始混亂,嘈雜的聲音裏滿是項目方的招攬聲和投資者們在相互吹捧中透露的炒幣信息。一個粗糙的創業計劃被包裝成前景無限的賺錢利器,投資者在渴求信息而不得的急迫感下,成為新韭菜。

墨非資本就在中關村大街雕刻時光咖啡館的對門。這個 50 平米左右的地方裏,幾乎放置了能想象的所有生活用品和辦公用品。穿過門前擺放的兩張拼桌,最裏面靠著窗戶放置著兩張格子間式的辦公桌。這裏既是墨非資本的辦公地點,也是區塊鏈活動的舉辦地點。

墨非資本從去年下半年開始 All in 區塊鏈,12 月份開始舉辦區塊鏈活動。僅僅12 月到 2 月,墨非資本布局的這 2 個月內,就明顯感覺到不一樣了。

秋晨記得,剛開始舉辦免費的活動時,這麼點地方能擠八九十個人。活動不愁沒人來,場場爆滿。現場通常嘈雜而無序,來的人只有兩類,投資項目的和收割韭菜的。前一刻他們聆聽著大佬身家暴漲的傳奇故事,佯裝吸取了大佬的投資經驗和項目判斷依據,下一刻就圍成一團討論哪些幣能更快的賺錢。

“這個圈子只看錢!”除了錢,劉輝什麼都不在乎。他很介意自己沒上大佬撲克牌,因為這代表他資產的級別不夠。他還記得,2013 年時常和李笑來吃飯聚會的自己,在 2014 年被李笑來無視。當時他偶爾給李笑來發消息、朋友圈留言,李笑來從來不理會。但 2017 年 12 月,轉折來了。劉輝的分叉幣消息剛放出僅10 分鐘,李笑來便通過微信找了他,問:“ EMO 是你做的嗎,我想投點?”

現在,他滿臉笑意地說:“李笑來是 EMO 的主要投資人。”

劉輝是 9.4 後成為圈內大佬的。當時國內 ICO 項目全軍覆沒,他註意到了分叉幣。在他看來,ICO 項目的進度太慢,還得買賣交易,且大多為私募,有非法集資的嫌疑。分叉幣,只需要把幣免費送給原來的持有者就大功告成,沒有任何法律風險。

“已經嘗過來錢快的滋味了,就不想再回去像以前一樣,那麼費勁的談一個客戶了。發幣是最賺錢的。”他發現,所有事情都有成本,但發幣沒有成本。對於發幣的價值,劉輝稱“不要做價值判斷,價值判斷會害死人。發幣就好,就這麼簡單。”

外界對分叉的質疑和評價,他一點都不在乎。“誰想說誰說唄,誰不是為了賺錢,我賺錢有錯嗎?”他打了個比喻,“這東西就像你做愛一樣,你要根據自己的感受來。”他臉上帶著油膩的笑意。

附庸風雅的人

就像黑夜裏的燈光容易吸引蛾群,中關村創業大街活動中的大佬,被一眾喪失理智的人捧成了區塊鏈黑夜時期的光源,並樂此不疲地任其宰割。

“我是蠻感激李笑來的,因為他讓我賺了錢。”呂傑 9 月 4 號前參與了李笑來的ICO 項目,ICO 禁令後被原價退還。風口過後,因參與過上次的 ICO 項目,他在李笑來的新平臺上再次註冊,得到了價值 50 萬的幣。

加之朋友告訴他,親眼看到李笑來的錢包裏有 10.5 萬個比特幣。因此,呂傑相信李笑來不差錢。“他都不在乎那幾百萬塊錢,為什麼還要割韭菜。”

他看著表,時間馬上就到了,他已經做好了急速下手的準備。但僅僅幾秒鐘後,他還沒來得及眨下眼睛,項目顯示已被搶光。“我們每天像傻子一樣就等著開搶時間,還蠻高興。有多瘋狂,開搶十秒鐘就沒了。十秒鐘啊,真的是你想塞錢給人人都不要的這種感覺。” 10 月份後,他就跟著李笑來的網站投。李笑來網站上線的項目是要搶的,每天上幾個,都是秒光。在李笑來的網站 big.one上,他已經投了近 6 個 ICO 項目,每個項目的火爆程度都是如此,需要秒搶。

投資數字幣後,他的生活跟以前完全不一樣。“每天醒來發現自己幾百萬就沒了,睡一覺幾百萬又有了。”錢來得太容易總讓他感到焦慮。雖然自己也知道這樣不好,但大家都這樣做,於是他安慰自己,“怕什麼?最多不就是虧完了嗎?”

在這個圈子裏,懷有一夜暴富的夢想的同時,也須做好一夜清零的準備。

呂傑承認,這很瘋狂,但他認為自己是個理性的人。“我從小都是別人家的孩子,長大也是一個標準的好孩子,不抽煙,不喝酒,也不去夜店這種地方。”他臉龐白皙,個子很高,穿著黑色的衛衣和運動褲,腳踩一雙錚亮的皮鞋,講話時常用肢體動作,看起來很自信。

比起從未謀面的李笑來,呂傑更信任趙東。呂傑正關註一個由趙東發起的新加坡 ICO 項目。他決定:“把錢給趙東,他拿錢去投,他有這方面的資源,也更專業,我相信他。”

2016 年 10 月,呂傑剛到北京工作,在海澱區立方庭的一間 Loft,他見到了網友趙東。趙東的辦公室已經用了很多年,空間有點逼仄。呂傑記得,趙東當時穿著格子襯衫,休閑褲,典型的程序員打扮。他有很多手機,在談話期間一直用電腦、手機和不同的人交流。

創業大街的咖啡館,已經成為區塊鏈行業各種信息的中轉站。每個坐在那談區塊鏈的人,除了談錢、談套現、談拉盤等業內公開的秘密,還談著類似“渾身都透著浮誇”的孫宇晨被西裝革履的男人堵門的笑話。

車庫咖啡中正在舉行的區塊鏈活動 圖/AI財經社 李玲

在創業大街上,流傳著各種各樣的傳說。

“我在國外有好幾個礦場,之前也做別的投資。不過自從開始做數字貨幣,我基本不再管其他的資產了。很簡單,這個太掙錢,別的都沒意思了。”咖啡館裏,一個看起來並不起眼的微胖中年男子,正向坐在他對面的人講述他的致富之路。整個對話中,但凡聽到的數字,基本都以億計。

當時,坐在他們旁邊的人幾乎都露出了不屑一顧的表情。感覺到大家處於興趣不是很大的尷聊後,他提前離場。但大家都沒意識到,這位看起來有些猥瑣的中年大叔,就是社區內眾多人擁戴的火星人。

火星人徐子敬擁有澳大利亞國籍。9.4 之後,ICO 項目全部叫停。他開始利用自己的外籍身份,瘋狂宣傳 ICO 項目超級現金。超級現金一個月漲了近 5 倍。於是他打賭,2018 年前達不到 1000 元,則“直播吃翔”。

最終超級現金價格停在 300 元。迫不得已,火星人兌現承諾,直播吃翔。他拿了一個透明的玻璃碗,象征性的扒拉了一口碗裏棕色的液體混合物,臉上露出異常嫌棄的表情。

獨行的技術男

在中關村創業大街,聚集了形形色色的人。去中介的信任模式在被無限曲解後成為跟風炒作者圈錢的幌子,共識機制變成唯大佬是從的金字塔圈潛規則。區塊鏈宣稱的萬般能耐,無一能解決人性的弱點。但仍有苦行僧般的獨行者,守住了底線。

“我們做技術的,不掙不該掙的錢。要投資就真金白銀去投,不是去賣名聲,賣空氣。這是一個新的行業,來錢又快,如果沒有敬畏心和使命感,是做不長久的。”井通科技 CEO 武源文堅信區塊鏈技術的真正價值,卻沒料到人性的貪婪能癲狂到如此程度。

他已經連續好幾個月沒睡過懶覺了,現在每天 4 小時的睡眠已經成為他的常態。昨晚他兩點才睡,今早六點就起床。九點約了項目要談,十點剛談完,十一點又來了一波。“這樣也好啊,至少能證明這是個朝陽行業。”他略帶苦澀地說著,一張輪廓分明的方臉上,長期睡眠不足的黑眼圈沒有影響到他,說話時炯炯有神的眼睛中透著堅定的光。

睡眠極缺的狀態是從 9.4 過後的 11 月開始的,他已經好久沒過過周末了,每次不是談項目就是去參加區塊鏈活動。現在,能在周日睡個懶覺是他最大的奢求。快下午一點,午飯還沒來得及吃,他打了電話,就要馬上去談項目。

作為技術流,他也是創業大街咖啡館活動的常客。他通常被邀請去講技術,從不參加幣圈的活動。經過 9.4 的行業冬至,12月份活動又開始多起來的時候,他覺得解決技術問題的轉機到了。

區塊鏈的火熱給做技術的企業帶來了新機,傳統企業生怕像錯失第三代互聯網革命的機遇一樣錯失區塊鏈,跑步進場的企業尋求區塊鏈技術接入的心情異常迫切。這對他來說,是個難得的機會。

體育賽事也將是未來區塊鏈技術應用的一個領域。@視覺中國

2017 年區塊鏈爆熱是他所沒料到的,2013 年開始的苦行僧狀態突然被反轉,井通被以區塊鏈底層技術企業被人所熟知。“原來是我們找企業,現在是企業來找我們,完全反了一過。”找上門來的生意越來越多,武源文幾乎每天都在各地談合作。員工們也不輕松,“現在幾乎每天加班到十一二點。”

但爆熱前的艱辛和人性的冷漠他仍記得。那時談一個項目至少要三五次,在企業有意向的前提下,談成需要幾個月到半年。有次好不容易談成一個意向方,就剩最後一步被放了鴿子。“其實也是沒辦法,ICO 禁令一下,大家都不敢碰這個技術了。”

武源文見識過欲望支使下的瘋狂,因此所有找來的項目都會重重篩選,被刷掉的幾率是 50%。昨天還在做互聯網遊戲,今天就要做區塊鏈的項目方,他見過很多。他對一個曾刷掉的人工智能項目印象深刻,“團隊一看就是臨時搭的,不穩定、沒有實體支撐。項目方也沒有AI相關背景。既沒實體,又沒技術,那不明擺著是騙人的嗎。”

ICO 死灰復燃的初期,他的團隊還每天跟蹤行業內的新項目,以便了解新的創新。但現在,完整的項目孵化產業鏈已經形成,“給 20 萬,就能根據口述寫好白皮書,外加包裝概念和私募代理,圈錢一條龍服務。”跟蹤已沒有精力和意義。

他也和撲克牌上的大佬們有著或多或少的交集。他承認,大佬們確實投資了一些好項目,對行業項目落地有推動作用。但更重要的是,大佬們什麼錢都掙,沒有底線,“一個群能收 500 到 600 個ETH的進群費,就等於 500、600 萬進群買消息。”

原本想要解決價值交換中的欺詐現象,實現信息公正透明的區塊鏈,卻在謊言中重建了價值信息獲取的森嚴壁壘。

入局很早的楊麥(化名),也是參加過很多次創業大街的區塊鏈活動的大佬中的一個。他知道,不僅是社群,幣種上交易所,有專門用來拉盤的錢。拉盤的計劃都會提前做好,什麼時候漲到什麼價位也早有計劃。比如之前上線幣安的幣種,上線後必定要拉高,ICO 時 3 塊錢的幣能拉到三百多。

但對項目發行方來說,上交易所和市值管理風險很大。大交易所用戶量大,空盤資金和市值管理資金是筆很大的開銷。而上市只需要很少的資金就可以把價格拉升至理想位置的小交易所就成了部分項目方的首選。

“如果是從白皮書到 ICO 到上幣到市值管理都管的話,我收 30% 多嗎?”曾有傳統金融機構向楊麥打聽。他敲了敲桌子,“連白皮書都不願意寫,還做的什麼項目!感覺像個玩笑吧,但這樣的事情還真不少。”

武源文覺得這太瘋狂了。他從 2013 年開始做區塊鏈底層技術,經歷過創業最難的階段。他知道,做技術最缺的就是錢。但他不明白,“區塊鏈行業現在既不缺錢也不缺人,資源又多,為什麼不真正做點事呢?什麼爛項目都能融資上億元,僅有十幾頁白紙的項目投資回報高達幾十幾百倍,這正常嗎?”

他昨天剛從雄安回來,正在接洽政府和企業的業務。“目前是有意向。”他滿臉笑意地說出這句話,慢慢吞了口茶。雄安的數字城市定位為區塊鏈技術應用提供了巨大的場景,他覺得自己的公司很有希望。

“千萬別投資國內 ICO 項目,真的太扯淡了。”楊麥給最後一位找他的參會者講完,拖著疲憊的身子和碩大的行李箱走了。馬上,他就要坐上回家的飛機,暫時遠離創業大街瘋狂的人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