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到大狗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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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市報警中心接到群眾舉報,說霞光山發現一具屍體,重案組馬上趕赴現場。

死者屍體已經七零八碎,法醫經檢驗,證實這些屍體部位都屬於同一個人,從腐爛程度來看,死亡時間大概在10月6號——10月7號之間,現場沒有發現頭顱和身體軀幹,警方把整座山進行了地毯式搜查,沒有發現其余的屍塊。

發現屍體的是一個叫王強的人。發現的時候,他正在參加由公司舉辦的挖寶活動,結果寶箱沒有挖出來,人卻被嚇得不輕。

方哲看著眼前的觸目驚心,陷入沈思。

作為S市的刑偵隊長,從事刑偵工作十一年,他還是第一次遇到過這種奇怪的情況。

一般案件中,兇手都極力隱藏死者身份,現場沒有發現受害人頭顱,似乎也印證了這一點,可死者指紋又被保留了下來,這是兇手百密一疏,還是另有原因呢?

經調查,死者名叫蘇惠珍,女,三十一歲,是一名語文老師。

蘇惠珍的丈夫陳龍曾在10月8日晚上8點45分在當地派出所報案,說自己的妻子蘇惠珍在10月6日離家後再也沒有回來。

目前派出所已經立案,但案件沒有絲毫進展。

眼前的陳龍身材矮胖,頭頂微禿,一副潦倒不堪的樣子。看上去臉也沒洗,胡子也沒剃,肥碩的臉上膩著一層黃黑色的油光。

還沒開口說話,兩行眼淚就從他細小的眼縫中流下來。

據陳龍說,他跟妻子蘇惠珍是相親認識的,當時他們倆都已經年紀不小,在當地算是大齡青年。好在相親非常順利,兩人只兩個月便結了婚,婚後感情一直非常好。

本月6號恰逢周六,下午大約1點左右,蘇惠珍突然說要回去看看母親。

蘇惠珍父親早亡,母親一個人住在郊區,來回車程大約一個多小時,蘇惠珍每次回家都要住上兩晚,等第三天一早再從郊區趕回上班,所以陳龍也沒有多想。

直到8號晚上,蘇惠珍的同事孫琦給陳龍打電話,說蘇惠珍沒有去工作,陳龍這才發覺不對勁,他匆忙給丈母娘打電話,卻被告知蘇惠珍根本沒有回家,他慌了神,火急火燎跑到派出所報案。

陳龍一邊用手抹著眼淚,一邊張著大嘴嚎啕大哭,鼻涕眼淚混在一起,把油膩的臉化成了一個怪怪的臉譜。

他一副情深似海的模樣,方哲卻皺著眉頭沒說話。

方哲根據對附近鄰居的走訪,發現二人的夫妻關系並非如此。

有鄰居說,陳龍是他公司一個部門的小領導,平日囂張跋扈,有樓上鄰居不小心把晾曬的衣物掉到他家平臺,想要他幫忙收衣物,可不管怎麼央求,陳龍都一概不理,再敲就罵罵咧咧,讓人不敢再上門。

他的妻子蘇惠珍則性情溫柔隨和,每次見了鄰居都會主動打招呼,誰家有個事情都會主動幫忙。

鄰居們經常看見陳龍叼著煙卷大步走在前面,蘇惠珍則雙手提著重物跟在後面,走得稍稍慢了,陳龍便會大聲呵斥,蘇惠珍趕緊小跑幾步,勉強跟上他的步伐。

鄰居們經常在背後議論,蘇老師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你說蘇惠珍6號回了娘家,所以8號才去派出所報案,可是有鄰居在7號的時候問你蘇惠珍去哪裏了?你的回答是不知道,可能死了吧。這是不是你說的話?”方哲面色冷峻,目光灼灼地看著他。

陳龍沒想到方哲突然會這麼問,大腦一時宕機,半晌才結結巴巴說,“我……我當時瞎說的。”

“哦,是嗎?那這是什麼?”方哲將幾張照片甩在他面前,陳龍一看立馬變了臉色。

照片上是一個女人,濃妝艷抹,體態豐腴,陳龍大模大樣摟著女人逛街,兩人還旁若無人的親吻,看起來關系不一般。

“四年前,你認識了徐艷麗,兩個人很快同居。與蘇惠珍確定戀愛關系後,你火速搬離了徐艷麗的家。婚後,你與徐艷麗依舊保持著不正當的關系。”方哲說。

陳龍大言不慚地說,“徐艷麗是離異的,還有一個兒子,蘇惠珍各方面都比徐艷麗好,選老婆當然選高配,這也是人之常情。”

在一旁的江燕忍不住插嘴,“你既然看不上徐艷麗,為什麼婚後還與她糾纏在一起?”

陳龍猥瑣地笑笑,“你小姑娘家家的不懂,蘇惠珍也就長得好看,帶出去有面子,可惜好看不中用,男人嘛,嘿嘿,不就是那點事兒。”

江燕撇撇嘴,心中忍不住罵了一句,“呸,不要臉的死渣男。”

“據監控顯示,本月6號晚上10點25分,你進入本市一家名叫夜傾城的洗浴中心,直到7號一早才從裏面出來,也有相關證據顯示,你有參與賭博行為。

你與蘇惠珍早已沒有夫妻感情,吃喝賭無一不沾,你嫌她礙事,所以想要殺了她,是不是!”方哲突然拍著桌子大聲呵斥,周身氣場令人不寒而栗。

陳龍抖如篩糠,連連擺手,“不是不是……我承認跟蘇惠珍早就沒有感情,可是殺人,給我一萬個膽子,我也是不敢的。”

方哲與江燕相互看了一眼,江燕拿起筆開始記錄。

“6號當天到底發生了什麼?”

陳龍見此再也不狡辯,於是將當天發生的事情和盤托出。

據陳龍供述,本月6號,他跟蘇惠珍因為家庭瑣事吵了起來,吵架後便是冷戰。

蘇惠珍在客廳拖地,陳龍則躺在沙發上玩手機,沒過多久,蘇惠珍電話響了,她看看電話號碼,便拿著手機跑到了陽臺,還順手把門關上。

接完電話後,她從陽臺出來,臉色明顯不太好看,她說要去超市買瓶醋,便穿上外套出去了。

陳龍沒有在意,一直躺在沙發上玩手機,直到下午3點左右,有朋友邀他打牌,他才出了門,一直打牌到晚上10點多鐘。

他當天運氣不好,輸了不少錢,想洗洗晦氣,於是去了夜傾城洗浴中心,直到第二天(7號)早上8點才從裏面出來,匆匆趕去上班。

他晚上回到家,發現蘇惠珍沒在家,打了幾個電話沒有人接,以為她跑回了娘家,便也沒有在意。

8號晚上,他接到一個電話,是蘇惠珍的同事打來的,她說蘇惠珍今天沒去工作,打電話又打不通,問問是怎麼回事。

陳龍發覺不對勁,又打給丈母娘,結果得到消息說蘇惠珍一直沒有回家,他這才急匆匆跑去報案。

“我對蘇惠珍雖然沒感情,可她真不是我殺的,你們警方不能找不著兇手,就拿我頂包啊。”陳龍哭喪著臉哀嚎道。

一般發生此類案件,配偶基本是第一嫌疑人,可在蘇惠珍遇害的時候,陳龍有清晰的不在場證明,人的確不是他殺的,可兇手不是他,又會是誰呢?

很快,一個叫沈耀的人進入了警方的視線。

2

沈耀,男,三十四歲,是本地一家連鎖酒店的保安,同時也是陳龍的發小。

警方調取監控發現,本月6號下午1點35分,蘇惠珍走出小區門口。蘇惠珍跟陳龍說要去超市買醋,但是她離開小區後,沒有走向位於小區右側的超市,反而在門口駐足了一分多鐘後,走向了位於小區左側的車站。

結合出門前那個突如其來的電話,她明顯說了謊,她是去見了什麼人,但這個人她不想讓陳龍知道。

方哲調取了蘇惠珍的通話記錄,得知6號下午1點多鐘的電話,是來自一個叫沈耀的男人。

自今年6月開始,蘇惠珍便與沈耀頻繁接觸,不但電話聯系,每隔幾日還會給他的銀行賬戶匯款,少則一兩千,多則上萬,四個月間,她陸續給沈耀轉賬共計29.6萬。

蘇惠珍當時很有可能去見了沈耀,沈耀是最後一個見到蘇惠珍的人,他有重大作案嫌疑,這一發現令重案組振奮不已,方哲和同事立馬驅車趕往沈耀家。

門久敲不開,為防止嫌疑人逃脫,重案組實施了暴力破門。

當方哲和同事衝進沈耀家裏的時候,發現屋裏光線昏暗,客廳的窗簾拉得嚴嚴實實,只有一縷光線透過窗簾縫隙灑在桌子上。

桌面雜亂不堪,吃剩的盒飯,橫七豎八的啤酒瓶,黏糊糊的衛生紙一股腦堆砌在一起,形成一個臭氣熏天的小型垃圾場。

屋內窗戶緊閉,空氣不流通,各種令人作嘔的味道混合發酵,令在場辦案人員翻江倒海幾近嘔吐。

重案組人員實施地毯式搜查,終於在廚房的冰櫃中發現了沈耀的屍體。

沈耀死亡時間發生在6號——9號之間,死亡原因是頸部中刀,短時間內大量血液噴湧而出,失血過多死亡。

現場沒有發現兇器,也沒有任何嫌疑人的指紋,家中沒有丟失貴重物品,只是沈耀的手機不翼而飛了。

方哲通過對沈耀家附近排查走訪,有了一個重要發現。

6號下午大約2點10分,有鄰居大嬸等電梯的時候,看到沈耀正領著一個女人回家。沈耀一臉春意蕩漾,不安分的手還放在女人屁股上摩挲,女人看到鄰居輕蔑的眼神,立馬將沈耀推開,自己還不好意思地低著頭,沈耀則一臉無所謂的樣子。

鄰居大嬸住在沈耀家對面,經常會看到沈耀領著形形色色的女人回家。這些女人大多年輕漂亮,臉上流露出目中無人的傲氣,但那天看到的女人卻不一樣,她樣子溫婉,衣著樸素,明凈的眸子令人過目不忘。

女人讓鄰居大嬸印象深刻,以至於當方哲拿出照片的時候,鄰居大嬸一眼就認出了她。那天的女人正是蘇惠珍。

本月六6號下午,蘇惠珍離開家後,只身來到沈耀家中,從此再也沒有人見過她。

原本沈耀是殺害蘇惠珍的第一嫌疑人,可如今沈耀也死了,而且死得毫無頭緒。

方哲頭疼不已,又是一起命案,這件案子比原想的還要復雜。

當陳龍知道蘇惠珍暗地跟沈耀聯系,還偷偷給他匯款的時候,整個人如晴天霹靂,好半天緩不過神來。過了一會兒,他才噌一下從椅子上站起來,臉暴青筋,怒氣大罵:“草,殺千刀的奸夫淫婦!”

方哲好容易將他治住,問他蘇惠珍和沈耀的事情,陳龍雙手揪著頭發,一副被戴綠帽痛苦不堪的樣子。

陳龍與沈耀是發小,兩人在同一個大院裏長大,陳龍能說會道,學習也好,一出校門便在家人的安排下進入大公司上班,事業一路順風順水。

沈耀從小不學無術,長大了也沒找到什麼正經工作,生活散漫,朝不保夕。

陳龍跟沈耀關系一直不錯,經常邀他到家中做客,每次都讓蘇惠珍炒一大桌子菜,兩人把酒言歡一直喝到下半夜。

蘇惠珍喜歡清靜,睡眠又不好,經常被醉醺醺的兩人吵得睡不著,她一直非常反對沈耀到家裏來,可惜陳龍並不把她的話放在心上。

被失眠折磨的蘇惠珍無法入睡,有一次竟擺起臉色,當著客人的面摔摔打打,這讓陳龍覺得蘇惠珍非常不懂事,於是當著沈耀的面甩了她一耳光。

這一耳光令蘇惠珍錯愕,她與陳龍的關系更是降至冰點。

從此以後,陳龍變本加厲,幾乎每天都招呼一大幫朋友到家裏吃吃喝喝。蘇惠珍自那次耳光後就變了,她只是默不作聲地把房門關上,沒有一絲絲怨言。

這樣的乖順表現令陳龍很是得意,他就是要讓蘇惠珍知道,這個家裏到底誰做主。

陳龍一直以為蘇惠珍與沈耀水火不容,可他萬萬沒想到,他們兩個人竟然暗通款曲,自己最好的兄弟和自己的老婆曖昧不清,這樣的雙重背叛令他氣憤不已。

“每次耀子到家裏來,蘇惠珍就跟我吵架,裝出一副聖潔的樣子,沒想到背地裏都睡人家裏去了,真是個不要臉的女人。”陳龍咬牙切齒,鬥大的拳頭在桌子上捶得砰砰響。

方哲經調查得知,沈耀四年前與妻子離異,前妻帶著兒子定居外地,目前他一個人生活。

沈耀沒有固定職業,曾經開過飯店,跑過代駕,最近一份工作是酒店保安,可惜三個月前,他因為偷竊被開除,目前處於無業狀態。

本月6號下午2點10分,蘇惠珍進入沈耀家中,從此杳無音訊。7號上午11點,沈耀用手機點了一碗牛肉粉,並且留言,讓外賣員將外賣直接放在門口鞋架。

可是直到今天,那碗7號點的牛肉粉仍然放在走廊的鞋架上,早已經發黴發臭。

警方調取後臺數據發現,當時的買家定位確實是在沈耀家中,證明那單確實是沈耀所訂。

7號晚上8點左右,有前同事曾給沈耀打電話,想要詢問他找工作的情況,可陸續打了幾個電話,一直沒有人接,此後再也沒有人見過他,有理由懷疑他當時已經遇害。

沈耀的死亡時間應該在7號11點——20點之間。

蘇惠珍為什麼頻繁給沈耀的銀行卡轉賬?最後一通電話到底說了什麼?她與沈耀之間到底有著什麼樣的秘密?沈耀為什麼要殺死蘇惠珍?沈耀又是被誰所殺?

一個個解不開的謎團如一團濃霧纏繞著方哲,他一邊翻看卷宗,一邊眉頭緊鎖,他要抽絲剝繭,努力尋找案件真相。

既然從案件本身得不到答案,那就換一條思路,方哲看著蘇惠珍的檔案,筆尖在簡歷上緩慢移動,最後定點在一行字上——德蘭中學。

3

德蘭中學是本市一所私立學校,蘇惠珍在這裏已經任職六年。

方哲和江燕去的時候是周六,正值放假,可校園裏卻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一名穿工作服的中年人正滿頭大汗地指揮掛橫幅,鋪紅毯,一問才知道,原來是有一名優秀校友要捐贈圖書館,後勤部正布置會場,以迎接明天的捐贈儀式。

方哲遞過一瓶礦泉水,中年人道謝後接過,兩個人很快攀談起來。

男人名叫張濤,在後勤處工作。方哲向他打聽蘇惠珍的事情,張濤一聽到蘇惠珍的名字,深深嘆了一口氣。

據張濤說,蘇老師話不多,但是人非常好,像他們這種後勤人員明面上叫的好聽,其實就是工人,平常修修桌椅板凳,有重大活動還要充當壯勞力。

校內有的人眼高於頂,連他們的名字都不屑記住,只整日“哎哎”地叫著,可蘇惠珍卻一直很客氣,虛心稱呼他們“張工”、“李工”、“王工”,修的時候還會幫忙搬梯子遞工具,為人謙和有禮。

可惜老天爺不長眼,為什麼她這麼好的人,最後竟落得如此下場?

跟張濤道別後,方哲和江燕去了教學樓。走廊空空蕩蕩,與平日的嘈雜喧鬧形成鮮明對比。

教學樓盡頭是教師辦公室,兩人推門進去,屋裏只有一名叫孫琦的女老師。

孫琦教授英語,同時也是蘇惠珍的閨蜜。自蘇惠珍出事之後,她就因悲傷過度病倒了。

眼前的孫琦眼窩深陷,膚色灰黃,她嘴唇顫抖著只說了一句話,就嗚地一聲哭了出來,江燕趕緊起身安慰她,勸了老半天,她的情緒才漸漸穩定。

四年前,孫琦剛剛走出大學校門,雖然已經考取了資格證,可她的課堂效果總差強人意。當時蘇惠珍已經教學多年,有非常豐富的經驗,她將這些經驗毫無保留教授給她。

蘇惠珍既是她的良師,也是她的益友。都說不要把職場上的同事當朋友,可蘇惠珍不同,她單純天真不設防,把每個人都想的特別單純美好,在她的世界裏沒有壞人。

孫琦與蘇惠珍無話不談,也知道了她以前的一些事情。

蘇惠珍的父親在她十歲時因病去世,是母親王緹一人將她拉扯大。王緹是一個非常要強的女人,她不允許自己失敗,同時也將這份執拗強加到了蘇惠珍身上。

王緹對蘇惠珍要求嚴格,考試必須是第一名,如果達不到,便會怒加指責。

從小到大,蘇惠珍的大事小事她都要一一過問,大到考什麼大學,小到紮什麼顏色的頭繩,這種超乎尋常的占有欲讓蘇惠珍感到極度壓抑,可她不敢反抗。

大學畢業後,蘇惠珍去教書,周圍很多人給她介紹男朋友,可都被她一一回絕。

隨著一年年過去,蘇惠珍身邊的朋友都結婚生子,只有她還是孤零零一個人。小鎮上的人亂嚼舌根,說她讀書讀傻了不正常。

蘇惠珍並沒有將這些閑言碎語放在心上,可是王緹坐不住了,她開始頻繁地逼蘇惠珍相親,蘇惠珍為了讓母親高興,也乖順的去見面,可惜每次都沒有結果。

孫琦眼神憂郁地看向窗外,“惠珍曾經說過,在那些男人的眼中,她只是一個很好的結婚對象,沒有人想了解她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人。”

這種狀況一直持續到三年前,在蘇惠珍二十九歲那年,她告訴孫琦,她要跟陳龍結婚了。這場婚姻非她所願,王緹說如果這次蘇惠珍再結不成婚,她就從樓上跳下去。看著聲嘶力竭的母親,蘇惠珍再一次選擇了妥協。

孫琦嘆氣:“她曾經說過,如果註定不能跟他在一起,那我跟誰結婚都是一樣的。”

方哲敏銳捕捉到一絲細節,“那個‘他’是誰?蘇惠珍說過嗎?”

孫琦搖搖頭,“沒有,她從未說過那人是誰,只知道珍珍好像是對他一見鐘情。那個男生很聰明,很厲害,珍珍為他做了很多事,可惜那個男生有喜歡的人,並不知道她的存在。”

蘇惠珍的婚姻並不幸福,婚後的陳龍像變了一個人,他一改追求時的體貼溫柔,變得一點點小事便吹毛求疵,大發雷霆。蘇惠珍百般忍讓,誰知這更助長了他的氣焰。

陳龍開始夜不歸宿,喝酒後甚至還會發酒瘋。孫琦經常看到蘇惠珍身上有紫色的淤青,盡管蘇惠珍說是不小心撞到的,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這是人為造成的傷痕。

婚後的蘇惠珍自卑焦慮,她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差勁的女人,她好像一朵漸漸枯萎的玫瑰,沒有了往日的生機,她想過離婚,可是王緹不同意,她叫蘇惠珍忍耐,蘇惠珍只得默默忍受。

“但有段時間,我明顯感覺惠珍整個人開心了許多,臉上也有了笑容。”孫琦歪著腦袋回想,“她會讓我陪她去買衣服,選化妝品,她就像變了一個人。”

“她發生這些變化,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方哲問。

孫琦搖搖頭,神情有些黯然,“我不太清楚,她總是把什麼都藏在心裏。噢,對了……”她突然擡起頭來,像是想到了什麼,“惠珍最近似乎很缺錢,她向我借過幾次,可是以她的工資和消費水平來說,她應該不缺錢的。”

“匯款記錄還能查到嗎?”方哲問。

孫琦拿出手機,翻出銀行的記錄,遞給方哲。

方哲在匯款明細上看到,孫琦一共給蘇惠珍匯過三筆錢,日期在8月23號,9月6號和9月23號,匯款金額分別為兩千元,一萬元和三萬元。

“蘇惠珍有沒有說為什麼要借錢?”方哲問。

孫琦搖搖頭,“沒有,她只說最近遇到了一些事情,急需用錢。至於具體什麼事,她不想說,我就沒有問。”

方哲翻出手機相冊,指著一個男人的照片問她,“孫小姐,你見過照片上這個男人嗎?”

孫琦盯著男人看了一會兒,最後迷茫地搖了搖頭,“沒有。”

方哲和江燕走出辦公室,四周寂靜無聲,走廊裏只能聽到兩人清脆的腳步聲。

“蘇惠珍向孫琦頻繁借錢,而借來的錢明顯是給了沈耀。難道蘇惠珍真的因為婚姻不幸,選擇與沈耀在一起,最後她情陷其中,失去理智,就算借錢也要給情夫匯錢。”江燕掰著指頭邊走邊分析。

“可是從旁人的描述來看,蘇惠珍平日謹慎克制,並不是那種放縱自己的人,她與沈耀的關系不是那麼簡單,這其中一定還有我們沒有挖掘出的事情。”方哲說。

兩人之後去了六樓的校長辦公室。對方叫俞翠娟,大約四十多歲,身材微胖,烏黑的發卷蓬松自然,長著一張溫和而慈祥的臉。

據俞校長說,蘇惠珍六年前開始教書,教學成績優秀,周圍人對她都非常認可。

可最近她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整個人心不在焉,結果被投訴。為了以儆效尤,就罰了她的獎金,還取消了她的評優資格。

“她以前確實非常優秀,可是一個人不能仗著以前的榮譽就止步不前,這樣早晚是要出問題的。”俞校長語重心長地說。

一段話結束,她順手拿起桌角的保溫杯,旋開杯蓋,一股水蒸氣裊裊而生,她低垂眼瞼,輕輕吹了吹,然後舉杯細抿了一小口,放下杯子後,她一雙烏黑的眸子瞟向窗外,似乎在找尋什麼。

窗外突然響起一陣激昂的樂曲,廣播裏傳出一個聲音渾厚的男聲——全國中學生廣播體操,現在開始!

俞校長放下杯子喃喃自語,“怎麼今天放這個,暈頭了。”

果然沒多久,廣播停止,周圍又一片寂靜無聲。

江燕繼續追問道,“您的意思是蘇惠珍……”

“人已經死了,我再說什麼也沒有意思,不過實話實說,她最近確實變了很多,對待工作也是馬馬虎虎,同事對她也有很多意見。”俞校長低頭看看手腕上的表,唇角微微下沈,神情似乎稍顯不滿,但很快她便眉眼和順,重新變成一副寬厚慈祥的面容。

窗外忽然傳來一陣嘈雜,俞校長趕緊擡頭望向窗外,只一瞬,她的眼睛便迸發出灼灼的亮光,整個人喜氣洋洋。

她理了理頭發,迅速站起身,禮貌地說,“方警官,我看今天就先到這裏吧,其實我跟她平時沒有私交,對她並不熟悉,恐怕不能提供線索給你們。”

話已至此,方哲和江燕也不再說什麼,兩個人起身告辭,走出校長室。

“這個人有些奇怪。”江燕說,“一般人出了事,周圍人礙於情面也會多說幾句好話,可她好像對蘇惠珍很不滿的樣子,說話夾槍帶棒不說,幾句話就把我們打發了,真搞不懂。”

方哲沒有接話,一雙幽深的瞳孔靜靜看向窗外,似乎在思考什麼。

樓下人聲嘈雜,十多個人正簇擁著一個男人走向教學樓,俞校長小跑幾步走下樓梯,躬身與男人握手,臉上綻放大朵笑容,與剛才的矜持冷傲判若兩人。

被簇擁的男人大約三十多歲,穿一身深藍色西裝,清瘦挺拔,氣質卓然。他的皮膚很白,白的沒有一絲血色,就像古代話本裏的文弱書生,一雙丹鳳眼疏疏淡淡,像隔了一層紗,看人的時候卻鋒芒畢露,自帶一種淩厲銳氣。

在眾人或諂媚或崇拜的熱情簇擁下,在場所有人的焦點都傾註在他的身上,可他不動聲色,只微微頷首,便目不斜視地踏上樓梯,整個人冷漠孤傲又盛氣淩人。

方哲一楞,怎麼竟然是他?

4

滕書堯,方哲的高中同學,當時方哲在三班,滕書堯在一班。

滕書堯可以說是一個傳奇,全校師生沒有人不認識他,即使他已經畢業離校,校內依舊流傳著他的事跡。

不僅因為他成績優異,各種比賽榮譽榜上總能看到他的名字,更重要的是,他為人古怪,不修邊幅,總是拖拉著一雙大拖鞋,提溜著一個饅頭和一瓶礦泉水,慢悠悠獨行於校園之中。

檢查儀表的同學即使看到也不會扣分,只會默默註視著他從身邊走過,然後意味深長地叫上一聲“堯神”。

當年的方哲年少輕狂,桀驁不馴,是響當當的人物,他與滕書堯一起被同學們戲稱為“北哲南堯”。兩人一時瑜亮,可惜脾氣不對路,彼此沒有交往。

唯一的一次交集,是方哲與滕書堯共同參加全國高中生數學競賽。那次競賽高手雲集,方哲相當重視,提前兩個月就在家裏準備,比賽那天,他摩拳擦掌,鬥誌昂揚,很快就完成了試卷正面,離比賽結束還有四十分鐘。

當方哲還在為反面的一道附加題絞盡腦汁的時候,滕書堯已經答完起身,穿著一雙拖鞋慢悠悠走出教室。

比賽結果公布,兩人僅一分之差,方哲屈居銀牌。

頒獎的時候,方哲主動伸出手與他握手,可是卻被他無視過去,有同學為方哲打抱不平,認為滕書堯太過高傲,一分之差只是運氣,他憑什麼如此看不起人。

可方哲知道,他的149分,是因為他能力至此,而滕書堯的150分,是因為卷面分數只有150分。

臨近高考,當所有人都在為心中的夢想進行衝刺的時候,滕書堯已經提前保送。高考成績下來,方哲順利考入警校,為他的警察夢想邁出了最堅實的一步。

上大學後,有一次方哲回去看望老師,無意中得知了滕書堯的近況。

滕書堯為了照顧臥病在床的父親,放棄了保送重點大學的資格,而是選擇了一所普通院校,老師們為他的選擇心痛不已。

畢業後各奔東西,自此之後,滕書堯這個名字就在方哲的生活中消失了。

多年之後,當方哲再一次看到滕書堯這個名字是在各大媒體網絡上,此時他已經成了家喻戶曉的青年才俊。

滕書堯研發的一款軟件被商業巨頭MTN公司成功收購,他也接受邀請加入了MTN公司,成為地區研發部總經理。

一年後,他又以卓越的領導能力晉升為MTN的高級副總裁。滕書堯參與研發的軟件改變了人們的生活,本人多次登上經理人排行榜,在IT界是一個舉足輕重的人物。

方哲沒想到多年之後,他與滕書堯會在這裏碰見,更沒想到,那個捐贈圖書館的優秀校友就是他。於是方哲選擇了回避,與江燕兵分兩路繼續打聽蘇惠珍的消息。

方哲了解到,蘇惠珍的人緣很好,工作敬業,待人誠懇,從未與人紅過臉,最近工作確實出了點問題,在大會上被點名批評過好幾次。

一連問了幾個人,說的都差不多,忙乎了一上午,沒探尋到什麼有用的線索,心情郁悶的方哲跑去走廊點了根煙。

走廊寂靜無聲,一籌莫展的方哲看著遠處的雲卷雲舒,慢慢吐出一口煙圈。

隔壁教室的門突然推開,滕書堯從裏面走出來。多年未見的兩人四目相對,滕書堯明顯怔楞,幽深的瞳孔定定看著方哲,半晌沒有說話。

早有準備的方哲率先打破僵局,熱情地跟他打了聲招呼,滕書堯表情有些不自然,可依舊很有禮貌地跟他點頭示意。

方哲從口袋中摸出一根煙遞給他,滕書堯擺擺手,說自己不抽煙,方哲把煙重新放回口袋,然後開口說,“我們有十多年沒見了吧?”

“十三年。”滕書堯淡淡地說。

“十三年?時間真不短了。”方哲深嘆一口氣,感慨如梭歲月。

滕書堯點點頭,“嗯。”

方哲笑說,“我總在電視上看見你。”

滕書堯微彎唇角,客氣地回答,“謝謝。”

“成家了嗎?”方哲又問。

滕書堯垂下眼簾,眼眸似遮了重重雲霧,“沒有。”

他語氣淡漠如冰,一雙手緊握欄桿,只留給方哲一個挺得筆直的側影。

多年未見,滕書堯依舊惜字如金,方哲吐出最後一口煙圈,決定結束這場令人難受的談話。

他將煙蒂扔到樓道垃圾桶,正要開口,卻聽旁邊活動室突然傳出一聲尖叫,淒厲的叫聲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恐懼,警察的敏銳讓方哲反應迅速,他一個箭步立馬衝進屋子。

房間中一個男人癱坐在地上,渾身顫抖,布滿血絲的雙眼滿是驚恐,看到方哲進來,他踉蹌著想爬起來,可由於驚恐過度,沒走幾步,就一屁股坐在地上。

離他不遠處,俞翠娟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眼珠暴突,面目猙獰,臉和嘴唇呈現出可怕的紫紺顏色。

方哲趕緊上前探她鼻息,面對如此慘狀,多年辦案的他還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氣。

俞翠娟死了。

5

俞翠娟的死亡原因是中毒,俞翠娟出事之前,與她單獨接觸的只有薛林和滕書堯,兩人同時被帶回警局。

眼前的薛林臉龐俊美,兩條劍眉下是一雙細長的桃花眼,一副標準的花花公子長相。他被俞翠娟的死狀嚇得不輕,整個人瑟瑟發抖。

據薛林描述,他與滕書堯是大學同學,兩人關系一直不錯。他目前經營一家電子公司,可惜生意一直不好。

不久前,聽說滕書堯要捐贈圖書館,他覺得機會來了,便請滕書堯搭線,為他引見俞翠娟。

案發當日,薛林以滕書堯助理的身份出現,隨後,三人進入二樓會議室,敲定明天的捐贈事宜。期間滕書堯離開,留薛林和俞翠娟單獨談論設備采購的事情。

兩人談話過程非常愉快,可沒過多久,俞翠娟突然一頭栽倒在地,薛林大驚,上前想把她扶起來,不料竟看到她的鼻孔和嘴巴汩汩往外冒黑血,他驚懼交加,撲通一聲癱倒在地。

“你與她談話期間有什麼特別的事情發生嗎?”方哲問。

“特別的事情?”薛林雙手狠狠揪住自己的頭發,大腦快速回想,臉上一副痛苦不堪的表情,“……沒有,我想不出,真的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俞翠娟放在桌子上的保溫杯,你們有誰碰過?”方哲又問。

“保溫杯……”薛林一瞬間臉色突變,他努力將腦袋低下,無力的聲音從嗓子眼中擠出來,“沒有,我……沒碰過。”

幾分鐘後,滕書堯踱步走到桌邊坐下,雙目平靜,神色淡然,全然沒有被當做嫌疑人的緊張焦灼。方哲看著他,一臉復雜,一小時之前他們還在客套敘舊,沒想到如今滕書堯已變成嫌疑人坐在這裏。

滕書堯所講的跟薛林差不多,他受薛林所托引見俞翠娟,他們敲定好捐贈事宜後,滕書堯便按照事先約定,以上廁所的名義起身離開,留下兩人商討金額等細節。之後滕書堯在門口遇到方哲,後來俞翠娟就出事了。

“你們談話期間發生過什麼特別的事情嗎?”方哲問。

“這……”滕書堯停頓片刻回答說,“倒也沒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俞翠娟放在桌子上的保溫杯,你們有誰碰過?”方哲直視他的眼睛又問。

“保溫杯?”滕書堯眉頭擰了起來,似乎在回憶著什麼,“一開始桌子上沒有保溫杯,後來俞校長好像咳嗦了好幾聲,然後她打了個電話,沒過多久,一個老師把保溫杯送了進來,期間……俞校長的保溫杯沒有水了,因為我離飲水機比較近,就負責給她添水,然後薛林主動把杯子搶了過去,我就把位置讓給了他。”

“薛林搶著給保溫杯蓄水?”方哲眼中亮光一閃。

滕書堯肯定地點點頭,“是的,可能是因為生意要仰仗她,他想多表現也是人之常情。”過後他又疑惑地問,“是……有什麼問題嗎?”

方哲回答說,“沒什麼,有其他問題,我們會再聯系你的。”

警方是在俞翠娟的保溫杯中發現了毒藥,也就是說,碰過這個水杯的人都有可能是兇手。

方哲與俞翠娟談話的時候,她曾經用保溫杯喝過水,當時的時間是上午十點,是平日做廣播體操的時間。

接待滕書堯等人的時間在十點四十左右,毒藥效發作大約在20—30分鐘,當時俞翠娟完全沒有中毒的跡象,說明下毒的時間是在結束跟方哲的談話後。

輔導員也證實,俞翠娟最近有些咽炎,臨近十一點左右,她接到俞校長的電話,讓她把放在六樓校長室的保溫杯送到二樓會議室,她接到電話後就將水杯送了下來。

當時辦公室平時開著門,誰都可以進,往裏面下毒並不是什麼難事。

俞翠娟毒性發作的時間在上午十一點半,那麼保溫杯投毒的地點可能是六樓校長室,也有可能是二樓會議室,兇手一時還不能鎖定。

方哲來調查蘇惠珍的事情,沒想到俞翠娟竟然被人下毒殺害,方哲總覺得這兩者之間有某種聯系,自己一定漏掉了什麼重要線索。

方哲又去找了孫琦,終於弄清楚了蘇惠珍與俞翠娟的恩怨糾葛。

“我們每個學期末都會上交新課件。六月份是交課件的日子,可惠珍電腦裏的課件卻不翼而飛了。

電腦沒有備份,因為沒有交課件她還受到了批評。後來俞翠娟制作的一套課件參加比賽獲了獎,她本人還被評為優秀學科帶頭人,等課件一公布,惠珍發現課件就是自己丟失的那套。”

“惠珍去理論,結果俞校長矢口否認,因為沒有證據,這件事只能不了了之。後來俞翠娟把她從原班級調走,讓她去帶一個公認的差班,那個班的家委會處處找惠珍麻煩,只因為半夜沒有及時回信息,便氣憤投訴。因為這事,惠珍受到了處分,板上釘釘的職稱也被拿掉了,俞翠娟事事針對,她就是想把惠珍擠兌走!”孫琦憤慨地說。

“課件的事還有誰知道?”方哲問。

“只有我知道。”孫琦嘆氣說,“這事說出來沒人會信的,況且這裏的人慣會踩低拜高,即便知道了,也都會幫著俞翠娟說話,到時惠珍的處境更加艱難。”

深夜,方哲仍然在翻看薛林和滕書堯的資料,希望能從兩人的背景資料中查出點線索。

薛林,已婚,有一兒一女,妻子呂黛姍正帶著兩個孩子在外旅遊,目前聯系不上。據說他能說會道,風流成性,跟身邊好幾個女人不清不楚。

滕書堯,未婚,名副其實的工作狂,恨不得每天睡在公司,員工對他的評價是“一個斷情絕欲的暴君”,感情生活成迷。

薛林和滕書堯是大學同班同學,關系一直不錯,兩人都畢業於東林大學計算機系。

東林大學?這名字……好熟悉。

方哲眉頭一皺,腦中一道亮光閃過,立刻將蘇惠珍的資料調了出來。

他緊緊盯著電腦屏幕,目光如兩道冷電,最後將鼠標指針定格在一行字上。

蘇惠珍,本科,畢業於東林大學,漢語言文學系。

原來如此!

6

方哲找到蘇惠珍的大學校友郭英,知道了大學中發生的一些事情。

蘇惠珍當年因為氣質出眾,經常會收到男同學的情書,各類感情故事層出不窮,蘇惠珍的感情歸宿也成為大家茶余飯後的談資,後來不知怎麼,忽然傳出了她與薛林的緋聞。

蘇惠珍與薛林同為音樂社成員,一個拉大提琴,一個彈鋼琴,演奏高超,配合默契,被稱為舞臺上的“神雕俠侶”,拿回不少獎杯。

有一年藝術節演奏完畢後,薛林單膝下跪向蘇惠珍獻花,這一浪漫舉動令在場所有人沸騰,在山呼海嘯的起哄聲中,蘇惠珍害羞的接過了花,兩個人激動的擁抱在一起。

當所有人都以為有情人終成眷屬的時候,他們卻好像兩條不相交的平行線,再也沒有了交集。

薛林的女朋友換了一個又一個,蘇惠珍也決然退出了音樂社,當時流傳著各種版本,大多說蘇惠珍苦戀薛林遭到拒絕什麼的,可是都沒有得到證實。

方哲問,“你的意思是蘇惠珍苦戀薛林?愛而不得?”

郭英點點頭,“差不多吧。”接著她又神秘地湊近方哲,小聲說,“據說蘇慧珍為了得到薛林,有一次把他約到小旅館,想要以身相許,後來被同學不小心撞見了,她羞愧難當,衣冠不整就跑出去了,這事兒全校都知道。

噢,對了,今年三月我們辦了一次校友會,當時薛林和蘇惠珍也參加了,結束的時候,有同學看見薛林和蘇惠珍往酒店方向走,兩個人看起來很親密的樣子,幸好那天呂黛姍沒去,她要知道還不炸了鍋!”

“你說薛林和蘇惠珍聚會結束後,去了酒店?”方哲問。

郭英曖昧一笑,“成年人嘛,誰還沒有個青春懷舊的時候。這可不是我信口胡說,當時照片在群裏都傳瘋了,不信我給你看。”

郭英低頭翻找了一會兒,然後將手機裏的一張照片展示給方哲看。

照片上是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的背影,男人摟著女人纖細的腰肢,兩個人很緊密的貼在一起,不遠處是一個霓虹招牌,上面閃爍著四個大字——艾美酒店。那兩個人正是薛林和蘇惠珍。

方哲深思片刻又問,“那滕書堯呢?”

“滕書堯?”郭英嘴角上翹,露出一抹不屑的笑,“他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怪咖,從來不搭理我們,除了埋頭看書什麼都不知道,班裏沒有一個人喜歡他,有活動他從來不參加,現在人家今非昔比,更看不上我們這些凡人了。”

“滕書堯和蘇惠珍關系怎麼樣?”方哲又問。

郭英一楞,“他們倆?他們怎麼會扯到一起,完全不是一路人好嘛?你如果想知道他們的事兒,可以去問呂黛姍啊。呂黛姍是薛林的老婆,又是蘇惠珍的閨蜜,滕書堯還追過她,他們之間的事兒,呂黛姍最清楚了。”

7

MTN公司聘請精英律師團隊要求保釋滕書堯,再加上輿論施壓,警方也一直沒有找到相關證據,滕書堯得以離開警局。

一周後,薛林的妻子呂黛姍回來,當她知道薛林因為涉嫌殺人正在警局羈押的時候,整個人都崩潰了。

“薛林怎麼會殺人呢?他又不認識那個女人!你們警方一定是搞錯了!”呂黛姍蹭地從椅子上站起來,聲嘶力竭的大喊。

“現在我們懷疑薛林與蘇惠珍的案子有關,希望您能配合警方,提供一些線索。”江燕說。

“蘇惠珍?”呂黛姍聽到這個名字陡然一楞,她怔怔的坐下,喃喃自語,“是她?怎麼又是她!”

“薛林和蘇慧珍到底什麼關系?”江燕問。

呂黛姍的眼眸中彌漫出絲絲痛苦,她慢慢閉起眼睛,深吸了一口氣。

據呂黛姍說,薛林在大學時候就喜歡蘇惠珍,可是蘇惠珍跟身邊好幾個男同學牽扯不清,對他的感情並不回應,這讓薛林心灰意冷,開始漸漸冷淡她。

蘇惠珍對薛林的無視非常氣憤,有一次竟將薛林騙到小旅館,想讓他就範,經過此事薛林徹底看清了蘇惠珍的真面目,他不能接受心目中的女神竟是這種女人,內心非常痛苦,於是用放蕩不羈來麻痹自己。

畢業後,呂黛姍跟薛林因為工作關系走到一起,不久蘇惠珍也結了婚,呂黛姍暗暗松了一口氣,以為終於可以走出蘇惠珍的陰影,可是沒想到今年三月份舉辦的校友會,讓薛林和蘇惠珍再一次相遇。

他們竟然舊情復燃,相約去酒店的照片傳得滿天飛,讓她這個做妻子的尊嚴蕩然無存。

“可是我怎麼聽說是蘇惠珍對薛林愛而不得?”方哲提出自己的疑問。

呂黛姍不屑的哼了一聲,“蘇惠珍最會扮演受害者,裝出一副全世界自己最可憐的樣子,激起別人的保護欲,她就是靠這一套把身邊的男人都玩弄於股掌之中。”

“滕書堯和蘇惠珍又是什麼關系?”江燕又問。

“他們怎麼會有關系?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呂黛姍皺著眉頭說,接著她挺直腰板,略帶羞澀地說,“滕書堯倒是在大學時候對我表示過好感,不過當時我太小,還不懂愛情,就這麼白白錯過了,唉……”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傷感的眼神中有些悵然。

江燕說,“可以詳細說一下嗎?”

“滕書堯在我的書中夾了一張明信片,這事兒全校都知道,大家都以為他不近女色,誰想他竟然喜歡我!明信片我到現在還留著呢。”呂黛姍一掃剛才的憂傷,上揚的語調有些許得意,她麻利地打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照片給兩個人看。

照片拍的是一張明信片,明信片上有兩顆小行星在廣袤的宇宙中翺翔,兩顆小行星光圈交疊,撒下一片璀璨。

圖畫下方是鋼筆寫的幾行字,鐵畫銀鉤,意蘊雋永。

ToSuan:

每個人都是一顆孤獨的小行星,在無際的宇宙中徘徊獨行,感謝我們的星環曾短暫相遇,讓兩顆行星得以相伴不再孤單,微弱的星星因彼此的光芒足夠閃耀,愛將我們彼此重疊,直至宇宙的永恒。

滕書堯

“Suan是我的英文名。”呂黛姍解釋說,“當時我把明信片拿到他面前,他還不好意思呢,真是……哎!”她深深嘆了一口氣,凝視著照片,逐漸陷入回憶。

當年她收到滕書堯的告白明信片,震驚之余還有絲絲嫌惡,被滕書堯這樣的怪咖喜歡,簡直就是一種羞辱,所以她冷嘲熱諷,想讓他知難而退。

可人算不如天算,沒想到如今滕書堯身價不菲,進出豪車豪宅,這讓她悔不當初。

假如當初沒有拒絕滕書堯,那麼自己的人生絕對不會是現在這幅樣子,每每想到這兒,她的內心就慪得要死,這種懊悔不甘令她抓心饒肝,她的一生都將在追悔中度過。

夜深人靜,方哲看著電腦屏幕上的小行星明信片,無奈的揉揉太陽穴,這四個人的感情糾葛真是太復雜了。

孫琦曾經說蘇惠珍心裏有一個人,種種跡象表明,那個人就是薛林,年少時兩個人感情無果,婚後再次遇見,重新走到一起,這也對上了孫琦說的,有段時間蘇惠珍明顯開心了許多。

薛林喜歡蘇慧珍,所以他有動機殺掉那些傷害蘇惠珍的人,比如俞翠娟。

可是沈耀和蘇惠珍又是什麼關系呢?蘇惠珍為什麼要給他匯款,沈耀的死跟薛林有關嗎?

就在方哲思考疑點時候,一條重要線索突然浮出水面。

8

晚上9點,警局突然接到報案,新客家連鎖酒店發生了一起保安偷盜住客財物的案件,保安偷刷門禁卡進入住客房間,共偷竊筆記本電腦和現金共計三萬元,目前涉事保安已經被帶到派出所進行調查。

警方連夜審訊了涉事保安杜鵬,杜鵬對所犯案件供認不諱,這已經不是他第一次犯案,以前還發生過幾起,因為數額小,住客嫌麻煩沒有報警,所以他有恃無恐,一次次犯案。

警方了解到,杜鵬還利用查看酒店監控的機會,偷偷將住客的開房過程拷貝下來,伺機敲詐,很多住客怕事情曝光,只好給錢息事寧人,杜鵬通過這一手段,敲詐財物高達六萬元。

據杜鵬供述,他還有一個同夥,名叫沈耀。這沈耀就是那個被人捅了一刀然後扔在冰櫃的受害人,目前兇手還沒抓到。

有新的線索出現,辦案民警立刻將方哲喊了過來。

“這一手也是沈耀教我的,我看他通過這個賺了不少錢,就動了歪心思。警察同誌,我是初犯,請給我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吧。”杜鵬帶著手銬痛哭流涕。

“照片上這個女人你認不認識?”方哲遞給杜鵬一張照片。

杜鵬趕緊雙手接過,瞇縫著眼盯了許久,“看起來挺眼熟,好像在哪兒見過……”忽然他瞪大眼睛,指著照片大喊,“我,我知道,這是沈耀的大魚!”

方哲喝道,“慢點說,什麼意思?”

杜鵬說,“這女的來酒店跟男人開房,被沈耀拍了下來,沈耀說這是條大魚,從她那兒撈了不少油水。”

方哲眉頭一擰,“什麼時候的事?”

杜鵬晃著腦袋想想,“五月底吧……對,五月二十二號,那天我發了月度獎金,沈耀說雙喜臨門,還請我吃了海鮮鍋。”

方哲略一沈思,然後打了一個電話,很快,江燕拿著一疊男人的照片走了進來,她將照片一張張攤在桌子上,然後讓杜鵬從中挑出那日與蘇惠珍開房的男人。

杜鵬環顧一圈後,很快將薛林的照片撿了出來。

杜鵬指著照片罵道,“就是他,開房還讓女人掏錢,真不是個男人。”

方哲低頭思量,這樣就解釋通了,蘇惠珍為什麼從六月份開始跟沈耀頻繁接觸,還不斷給他匯款。因為沈耀用她與薛林的視頻威脅,她逼不得已只能就範。

10月6日最後那通電話,很有可能是兩人相約談判,但不知為何最後談判崩掉,沈耀在憤怒之下殺了蘇惠珍,將她拋屍霞光山。

知道沈耀用卑劣的手段威脅蘇惠珍,並且知道俞翠娟苛待蘇惠珍想要給她報仇,目前只有一個可能性——薛林。

方哲立刻連夜提審了薛林,薛林垂頭喪氣的坐在審訊室,滿面倦容胡子拉碴,全然沒有了平日的意氣風發。

方哲面無表情,“你與蘇惠珍是什麼關系?”

薛林嗓音沙啞,“她……是我大學學妹。”

“今年5月22日,晚上8點40分,你與蘇惠珍在新客家連鎖酒店開了一間房,你們去那裏做什麼?”

薛林言辭閃爍,“我……”

“還不說實話!”方哲突然厲聲說。

薛林不敢直視方哲犀利的眼神,他渾身顫抖,連聲音聽起來都是斷斷續續的,“她……約我出來,說有事需要幫忙。

我們見面後,我才知道她姑母得了絕癥,她知道我認識藥企的人,向我打聽特效藥,那天我們談了非常多,氣氛也剛剛好,我們就一同去了酒店,後面的事,就是你們想的那樣。”

江燕看向旁邊的方哲,方哲像一尊雕像坐在那裏,稍有棱角的嘴唇掛著幾分嚴肅。

“今年10月6日和10月7日,你在什麼地方?做了什麼?”

薛林雙眼瞪得像核桃,“都過去這麼長時間了,我怎麼還記得?”

“不著急,慢慢想。”方哲平淡的語調帶著幾分冷酷。

薛林看著月份牌,雙手不停抓撓自己的頭發,滿臉痛苦,二十分鐘過去了,他終於開口說道,“10月6號是周六,我一般不去公司,哦,那天我在家看球。

晚上六點半,我約了滕書堯去公司談生意,那天我們叫了外賣火鍋,喝了不少酒,我迷迷糊糊一睜眼,已經淩晨一點了,滕書堯可以給我作證,還是我把他叫起來的。”

“10月7日呢?”方哲又問。

薛林回憶說,“因為前一晚喝了酒,我第二天在公司一直睡到很晚,大約10點左右,我被一個電話吵醒,電話那頭說是大洋外貿,想約我談個項目,公司業務一直不好,生意上門我當然很高興,下午兩點,我依約來到山谷民宿,結果等了半天,也不見有人來,我感覺是讓人耍了。”

方哲又問,“你還記不記得那個客戶的名字?”

“傅文卓!”薛林咬牙切齒地說,“這名字我做鬼也忘不了,媽的敢耍老子,要是被我找到那個人,非好好教訓他不可。”

方哲去找滕書堯,滕書堯證實事情確如薛林所說。

“10月6日晚上6點半直至淩晨,薛林確實是跟我在一起,我們聊完生意後,又開始暢談大學時光,不知不覺就多喝了幾杯,我不勝酒力,喝了酒很快就睡著了,最後還是薛林把我叫醒的。我明天還要出差,就趕緊回家收拾行李,他就直接在公司睡下了。”滕書堯說。

方哲又去查了大洋外貿,登記確實有這家公司,可是這家公司主營進出口草編工藝品,而且公司裏並沒有一個叫傅文卓的人,打電話過去也是空號。

薛林說自己在山谷民宿等了一下午,可是這期間並沒有一個人可以作證,不排除薛林說謊的可能。

盡管三起案子都跟薛林有關,可是警方並沒有找到最直接的證據。盡管方哲心有不甘,可是薛林在警局的羈押期限已滿,只能將他暫時釋放,待找到新的證據再進行調查。

9

薛林從警局離開後,方哲一直沒有停止尋找線索,他堅信,如果兇手到過犯罪現場,一定會留下痕跡,可令他詫異的是,這三起案件中,兇手竟一點蛛絲馬跡都沒有留下,到底是哪裏出了問題?

正當一籌莫展之際,他又得到了一個更加震驚的消息,薛林死了。

自薛林回家後,呂黛姍就因為蘇惠珍的事情一直跟他吵架,薛林心煩意亂,罵了她幾句,呂黛姍便一氣之下帶著孩子回了娘家。

她原本以為薛林會求著把她接回來,可等了一個禮拜,也沒等到人,呂黛姍沈不住氣自己跑回了家,結果一進門,發現薛林靠在沙發上,人已經死了。

法醫鑒定,薛林的死亡時間是三天前,死亡原因是中毒,現場沒有打鬥過的痕跡。

茶幾上放著一封遺書,上面寫有一行字:

我知道犯下不能彌補的錯誤,即便淪落地獄也不能洗刷罪惡,希望逝去的人安息,我願以這種方式得到寬恕。

警方在他的家中還發現了一把刀,不銹鋼材質,刀刃鋒利,上面有類似血跡的汙漬,警方已將其拿回警局化驗。

化驗報告顯示,薛林死於中毒,遺書經過字跡比對,證實是薛林親筆書寫。

割肉刀上面的血跡,與沈耀血液中的DNA完全一致,傷口也與刀刃相吻合,這把刀正是殺死沈耀的兇器,法醫在刀柄上檢測出了薛林的指紋。

這些證據形成了一個完整的邏輯閉環。薛林為了幫蘇惠珍報仇,殺掉了沈耀和俞翠娟,但是他承受不住內心的煎熬,寫下遺書後,選擇了服毒自盡。

這個案件影響很大,局裏上下都面臨著很大的輿論壓力,雖然這樣的結果誰都不想看到,可案子總歸有了一個了結,愁眉不展的茍局今天終於一展笑顏,開心地請大家下班吃火鍋。

方哲掃了一眼化驗報告,立刻覺察出問題,他跑到局長身邊,直截了當地說,“局長,這案子不能結。”

茍局忙將他拉到一邊,小聲說,“祖宗,你可別節外生枝了,我跟你講,這案子就這麼定了,晚上吃火鍋,收拾收拾早點下班。”他說完還饒有深意地拍拍方哲的肩膀,然後徑直走開,方哲喊了幾聲,反而更加快了他狂奔的腳步。

下班時間到,大家嬉嬉鬧鬧地去往火鍋店,只有方哲對著電腦出神。

從薛林幾次審訊來看,他這個人膽小惜命,不太會像自殺的人,而且他是一個超級球迷,剛托人買了看球賽的票,怎麼會還沒去看就自殺呢?

方哲還發現薛林屍體上多了兩個紋身,一個鐘馗,一個樹根。胳膊上紋一個醜不拉幾的樹根是什麼意思?這兩個紋身是最近才紋的,絕不是心血來潮,一定有什麼特殊的寓意。

他去問呂黛姍,可呂黛姍竟然也不知情,薛林從警局回來後就神神秘秘,一天到晚不著家,回家時身上已經多了兩個紋身,問他也不說,呂黛姍還因為這事跟他吵了一架。

茍局的意思是這個案子到此為止,可方哲卻另有深思。

天理昭昭,善惡有報,使受冤者沈冤得雪,使殺人者伏法償命,這才是警察應該做的事。

方哲打定主意,不管茍局態度如何,這個案子他必須要查下去。

10

夕陽落下,方哲走進一間公寓。脫落的墻壁,掉色的宣傳畫,樓道裏堆積的垃圾桶,無一不在訴說著這裏的落敗。

他踏入電梯,按下十五層,電梯緩慢上升,發出吱啦吱啦的聲響。

法醫在屍檢的時候,發現了薛林貼身佩戴的護身符。呂黛姍說這是薛林專門到玄妙堂奉請的,他最近一直很相信這些亂七八糟的東西。

方哲一直以為高人都住在深山中,沒想到竟是這樣一座破舊公寓。

叮——十五層到了,循著昏黃閃爍的燈光,方哲來到門前。

大門有兩層,外面是簡易防盜門,裏面是一個破舊的木門。方哲拍打幾聲防盜門後,裏面的木門開了,一個男人探出頭來,三十五六歲的年紀,身材瘦削,眉毛濃黑而整齊,一雙眼睛閃閃有神采。

方哲說:“您好,我找靈珠子。”男人警覺的看了他一眼,過了一會兒,門打開了。

方哲進入房間,男人在身後把門帶上。

房間不大,朝北,有些陰暗潮濕,靠窗位置有一張木桌,一個年輕女孩端坐桌前。大約二十二三歲,身材嬌小,圓圓的鵝蛋臉,眼珠子黑漆漆的,仿佛能看到別人心裏去。

室內暖氣十足,方哲一進屋就出了汗,她身上竟還裹著厚厚的棉衣,好像大病初愈的樣子,一個富態的女人坐在她對面。

傳聞中的靈珠子竟是一個年輕丫頭,這讓方哲感到無比荒謬。

男人將方哲引到一張臟兮兮的沙發上坐下,倒了一杯水,方哲道謝後,男人便轉身去了廚房。

靈珠子低頭望著桌子上的三枚銅錢,幽幽念道,“隔海望見一錠金,欲取河寬水又深,指望錢財難到手,日夜思想妄費心。”

女人急得直搓手,“這……什麼意思?”

靈珠子垂眸,聲音無波無瀾,“簡單來說就是,婚姻不濟,合夥無利,交易出行,總不如意。”

女人大驚失色,抓住女孩的袖子央求,“大師,有沒有辦法破解?錢不是問題。”

靈珠子不動聲色甩開她的手,從抽屜中拿出一護身符放在桌上,“您帶在身上,萬事順遂。”

女人千恩萬謝交了結緣錢離開,目睹一切的方哲不由自主直皺眉。

靈珠子喜滋滋將桌上的錢收入囊中,又望向方哲,眼睛如閃亮的墨玉,“您為何事而來?”

方哲上前亮明身份,道明來意,女孩微瞇起一雙琉璃眼,直言道,“蕓蕓眾生如雲集,茫茫人海似沙粒,我這每天來這麼多人,我怎麼知道哪個是您要找的人?”

方哲心中一沈,卻又聽她話鋒一轉,繼續說,“不過凡事皆有法,不如您在這兒請上幾柱香,我也好細心琢磨,助您一臂之力啊。”

方哲不動聲色,“大師這香如何請?”

靈珠子將手一揚,“88,188,1888,不過結緣有深有淺,這個要看您誠意有多少?”

方哲對她早就不滿,也不跟她廢話,直接指著掛在門口的營業執照,似笑非笑地說,“大師,您營業執照上寫的經營範圍是信息服務和心理咨詢,你現在做的事可屬於超範圍經營。”

女孩唇角的笑容頓時凝固在臉上。

方哲繼續陰陽怪氣,“而且對於你的行為,公安機關有權對違法場所進行取締,我看這香只能留給自己燒了。”他一字一句擲地有聲,說完一甩袖子就要走。

靈珠子一怔,趕緊起身攔住,她一把拽住方哲的胳膊,“警察哥哥,我剛才是開玩笑的,我再看看,興許可以想起來。”

一張臉轉眼間可以翻出這麼多花樣,方哲今天也算開了眼,他面無表情將靈珠子從身上扒拉開,“勞煩了。”

靈珠子知道碰上了軟硬不吃的主兒,只好自認倒黴,悻悻撿起桌子上的照片細細打量起來,“哦,想起來了,是有這麼個人,他說晚上總做噩夢,求我化解。”

方哲問,“他為什麼做噩夢?”

靈珠子唇角一勾,“愧!心中有鬼意為愧,自然睡不安穩,徹夜難眠。”

方哲又問,“那在身上刺樹根又是什麼意思?”

“樹根嘛……”靈珠子頓了一下又說,“天下萬物皆由金、木、水、火、土組成,樹根屬木,如果我沒猜錯的話,他刺樹根是為壓制屬性為土的事物,比如……某個埋在土中的人。”

埋在土中的人……

蘇惠珍!

方哲心神俱裂,一瞬間茅塞頓開,他忽然意識到自己犯了一個大錯。

11

本以為薛林為蘇惠珍報仇,所以殺了沈耀和俞翠娟,現在看來並非如此。

薛林在身上刺青,是因為對已經死去的蘇惠珍充滿恐懼,既如此,他便不會是那個為蘇惠珍報仇的人,同理,更不會服毒自盡。

幾天後,方哲得到一個重要線索,說來也巧,茍局的兒子癡迷編程,他最崇拜的人就是神級程序員滕書堯。

一次朋友聚會後,他偶然間遇見偶像,心潮澎湃,便偷偷用手機拍下了照片珍藏,拍照的地點正是艾美酒店門口,同時與滕書堯一起入鏡的還有一個女人——蘇惠珍。

三月份校友會,薛林與蘇惠珍依偎走進艾美酒店,隨之傳出潑天緋聞,但其實當天兩人剛走到門口,就被滕書堯攔下,蘇惠珍也隨之被他帶走了,而這一切,滕書堯並沒有提起過。

難道滕書堯和蘇惠珍有什麼淵源嗎?

方哲和江燕立即前往蘇惠珍的母親王緹家。自蘇惠珍去世後,王緹就一夜白了頭,她整日以淚洗面,追悔莫及,一直喃喃自語當時不該逼蘇惠珍,若她當初沒有草草結婚,便不會遇到這樣的禍事,可惜現在說什麼都晚了。

蘇惠珍的臥室還保留著以前的樣子,王緹每天都會悉心打掃,仔細撣去灰塵。

方哲無意中看到桌角縫隙處有一粒白色藥片,趁王緹不註意,悄悄撿起放入口袋中,桌面上擺放了一只小行星模型,他覺得有些眼熟,便隨手拿起來。

誰知這個舉動令王緹瞬間變了臉色,她立刻衝上去將模型從方哲的手中搶回來,然後寶貝似的攥在手中,“這是珊珊最喜歡的模型,可不能摔壞了。”

她眼神中帶著思念,喃喃自語,“珊珊小時候一直想當作家,後來忽然說想當天文學家,想做什麼就去做,媽媽永遠支持你。”

“珊珊,原來蘇惠珍的小名叫珊珊……”方哲說完後猛然一怔,腦中一道亮光閃過,“蘇珊珊,蘇珊珊……suan!”

他一瞬間恍然大悟,終於明白為什麼會覺得這個模型有些眼熟,因為這顆小行星他在滕書堯跟呂黛姍表白的明信片上見過,也許大家都搞錯了一件事情,當初滕書堯表白的對象並不是呂黛姍,而是看起來跟他毫無交集的蘇惠珍。

妻子回娘家失蹤,丈夫匆匆報案,一玩具模型成警方破案關鍵

為了驗證猜測,方哲回去將明信片仔仔細細研究了一遍。

十幾年的光陰,明信片有些地方已經模糊不清,他將明信片拿到化驗室,通過技術手段,終於在明信片的左下角發現了三個英文字母——VAC。

經過一番查找,方哲判斷這三個字母是VenusAstronomyClub的縮寫,中文名是啟明星天文社。

啟明星天文社是針對天文愛好者成立的一家天文俱樂部,日常普及天文知識,組織社員進行天文觀察活動。

只可惜在六年前,啟明星天文社因為經營不善倒閉,活動場地也已經人去樓空。方哲通過調取當時的資料,終於找到了當時天文社的經營者華姐。

華姐大約五十多歲,雖然保養得宜,臉上還是能看出歲月的痕跡。方哲拿出蘇惠珍的照片,華姐一眼就認出了她。

“她叫蘇惠珍,因為歲數小,我們大家都喊她小珍珍。小珍珍是一個非常溫柔的小姑娘,說話輕聲細語的,但人卻有股子勁兒。

有一次我們組織到霞光山看流星雨,淩晨一點要從山腳出發,那年冬天非常冷,山裏的風刮的跟刀子似的,一些夥伴爬到一半就叫苦連天,她個子小小的還背著一個大包,不但沒掉隊,還不斷鼓勵別人,幫人拿東西。”

方哲問,“滕書堯當時也在天文社?”

華姐點點頭,“對,他總獨來獨往,喜歡一個人待著,但看的出來人很聰明,我當時就覺得他不一般,沒想到現在這麼厲害。”

方哲又問,“滕書堯和蘇惠珍關系怎麼樣?”

華姐想想說,“滕書堯入社沒多久,蘇惠珍就來了,我們社員平日相處都不錯,但滕書堯性格孤傲,說話帶刺經常得罪人,實踐活動的時候沒人願意跟他合作,蘇惠珍脾氣好,對刻薄的話也不放心上,還會主動跟他搭話。他們來自同一所大學,共同話題相對多些,但要說更進一步的關系,這個我倒沒有看出來。”

臨走的時候,華姐給方哲看了一張照片。那是那年冬天,他們觀看完流星雨後在山頂的集體合影,照片上有九個人,華姐扛著一桿旗,意氣風發,滕書堯跟蘇惠珍並排站在一起。

滕書堯站得筆直,平視前方,不羈的眼神充滿桀驁,蘇惠珍則是滿臉的天真爛漫,身體向滕書堯微微傾斜,開心的對著鏡頭比耶。

華姐看著照片感嘆,“唉,歲月匆匆一陣風,再也回不去了。”

方哲隨後調查,發現兩人都是東林大學辯論隊成員,而且都喜歡泡圖書館,滕書堯在圖書館借的每一本書,借書卡上同樣也有蘇惠珍的名字,除此之外,沒有發現其他線索。

到今天的為止,所有的線索都斷了,方哲像迷失在黑暗的森林裏,找不到出口的方向。他又想起了那年的數學競賽,他以一分之差落敗滕書堯,那種智力上的碾壓感曾讓他深深沮喪,他那時就下定決心,一定要打敗滕書堯。

這個世界上沒有完美的犯罪,只要作案就一定會留下痕跡,只要自己不放棄,就一定會找到破綻。

一日,江燕抱著筆記本跑過來,她將電腦放在方哲面前,興衝衝指著屏幕給他看,“老大,網站有發現。”

這是個可以在上面發布照片,分享心情的互聯網平臺。可惜網站由於經營不善,於七年前宣布閉站,一代人的青春記憶就此終結。

方哲想它當年那麼火,滕書堯肯定也註冊了,於是讓江燕黑進後臺數據庫,查找他當年的賬號。

江燕神秘地說,“我查了他的賬號,上面雖然沒有他跟蘇惠珍的互動,卻有一些別的發現。”

屏幕上是滕書堯轉載的一篇文章,按時間推算應該是大學三年級的時候,文章設置為私密模式,僅自己可以瀏覽,你看內容。

“他看起來文質彬彬道貌岸然的,沒想到背地裏竟然喜歡這種玩意,真是人不可貌相。”江燕撇撇嘴,還想說些什麼,卻發現方哲正盯著一張圖片出神。圖片上是一個穿比基尼的美女,身軀正被一根紅色繩子所捆縛。

江燕頓時目瞪口呆,“老大,沒想到你也喜歡這種?”

方哲緊盯屏幕充耳不聞,眼神銳利,整個人迸發出一種駭人的氣場。突然,他拿起一只鉛筆在紙上勾勾畫畫,很快,一個女人的身體輪廓在紙上顯露出來,他略一思索,又平添幾筆,女人的身上瞬間布滿線條,就像身上被捆縛了一條繩子。

江燕看看方哲,瞪大眼睛更不敢說話了。

方哲看著手中完成的畫,深吸一口氣,又慢慢放下。

“我本來一直想不通,兇手為什麼要這樣犯案?因為一般案件中,兇手的目的是為了隱藏死者身份,可這起案件兇手卻保留了指紋。直到我看到了這張圖片,這才想明白了兇手的意圖,你看……”

方哲將紙拿起來,指著橫七豎八的線條說,“蘇惠珍的屍體切割部位,是不是跟繩子捆縛的位置很像?”

江燕看了一眼,立刻喊了出來,“對,重疊了。”

方哲說,“蘇惠珍身上留有繩子的勒痕,兇手怕蘇惠珍身上的痕跡會暴露身份,所以將她碎屍。”

“也就是說兇手是一個喜歡虐待的變態,那不就是……”江燕驚訝的看著電腦屏幕,震驚的說不出話來。

方哲深思了一會兒說,“兇手是他,但又不完全是他。”

江燕徹底暈了頭,“這……是什麼意思啊?”

方哲沒有解釋,只說,“目前我們只找到了蘇惠珍的半具屍體,還有半具沒有找到,只要找到了另一半,這案子就破了。”

江燕聽了叫苦不疊,“這不就是大海撈針嗎?況且兇手那麼喪心病狂,那半具屍體在不在還不一定。”

方哲眼神堅定:“那半具屍體一定在,而且還是在一個十分特別的地方。”

12

S市天文館一個月前剛剛投入使用,場館中主要進行天文展覽活動和天文知識普及,自場館開放後,前來參觀的群眾一直絡繹不絕。

傍晚,臨近閉館,館內只有零散幾個人。方哲牽著一只德牧往場館入口走,德牧一身皮毛油光水滑,眼睛有神,一條大尾巴左搖右擺,一人一犬剛上臺階就被工作人員攔下了。

“對不起先生,寵物不能進入。”

方哲連聲抱歉,幾步退下臺階,趁人不註意,悄咪咪從口袋中掏出一根香腸,大狗低頭嗅嗅,轉眼一根腸就下了肚。

“娜娜,下面全靠你了。”方哲揉揉狗頭,撒開手中繩子,娜娜瞬間如一只離弦的箭衝了進去。

工作人員眼睜睜看著一個黑影一閃而過,驚呼連連,“哎?哎?”

“別急,別急,我這就把它逮回來。”方哲說完也衝進館中。

娜娜繞著場館奔馳,四蹄生風,一邊跑,一邊伏底身子用鼻子嗅,似乎在找尋什麼東西。很快,它跑到一個展臺前,大聲吠了幾聲,然後臥了下去。

展臺上是兩顆小行星模型,兩顆小行星在宇宙中翺翔,光圈交疊,光芒萬丈。旁邊銘牌記述著兩顆小行星的概況,下方還刻著一行字:

鑒於滕書堯先生的傑出貢獻和在計算機領域的輝煌成就,根據滕書堯先生的請求,經相關組織批準,天文臺決定將編號為187259,187260的兩顆小行星,永久命名為永恒之愛。

方哲看著兩顆交相輝映的小行星,久久陷入沈思。

半小時後,茍局帶著一幫人來到現場。方哲趕緊上前迎接,卻被茍局沒好氣地扒拉到一邊。

“奶奶的,惹這麼大的麻煩,上頭一堆人等著拿我開刀,等下要是扒開裏面沒東西,你就給老子躺進去。”

人群很快疏散完畢,一聲令下,幾名工人拿著機器對著小行星模型開鑿,一陣塵土飛揚後,一個銀色罐子展露在大家面前,經法醫鑒定,銀色罐子中充斥著零下197度的液態氮,裏面裝的正是蘇惠珍的半具屍體。

滕書堯自下午從公司離開後,就聯系不上了,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裏。警局立刻簽發通緝令。

正當一幫人滿世界尋找滕書堯下落的時候,方哲看著卷宗,忽然臉色一凜,“不好,趕緊聯系陳龍,他有危險。”

眾人立刻打電話,可電話打了很久都沒有人接,方哲心覺不好,立刻拎起外套往外衝。

二十分鐘後,方哲和組員驅車趕到陳龍家,大門久敲不開,同事用腳將門踹開後,卻見陳龍渾身是血倒在地上,已經沒有了氣息。

不用說,這肯定是滕書堯所為。

方哲冷冷說,“他要殺掉所有對不起蘇惠珍的人,陳龍定是跑不了的。”

江燕說,“現在外面都在通緝他,他能躲到哪裏去?”

方哲看著窗外黑沈沈的夜,沒有說話。

霞光山。

入冬的山谷冷風呼嘯,夜色深沈,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地塗抹在天際,從山腳出發,方哲順著山路往上爬,歷時一小時,他終於到達西側山頂,這裏也是發現蘇惠珍屍體的地點。

冷風吹拂,一個人站在懸崖邊,一身月牙白的西服裁剪合體,身姿清瘦挺拔,在慘淡月光的照映下,說不出的蕭瑟冷清。

聽到腳步聲,滕書堯回過頭來,看到來人是方哲,他的表情並不意外,“你來了。”

方哲雙目炯炯,“為什麼要這麼做?”

滕書堯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擡眼看著被雲層遮擋的月亮,幽幽地說,“十三年前,我們就是站在這裏看流星雨。

那天很冷,風也很大,一顆顆流星從我們的頭頂劃過,蘇惠珍站在我旁邊,閉著眼睛向流星許願。

我問她許的什麼願,她說講出來就不能實現了,這麼大的人了,竟然還信這些,真是個傻瓜。”他低垂著眼睫,唇邊帶著笑意,似乎在回想當時的情形。

“當年我放棄清大來到東林大學,身邊沒有一個朋友,只將大部分的時間都泡在圖書館中。

有一次我從圖書館離開,天降大雨,正當我奔跑在大雨中時,一個女孩將傘遮在了我的頭頂,後來我知道,她的名字叫蘇惠珍。

我經常在圖書館看到她,辯論隊我們又相遇,在我參加天文社後,沒多久她也加入了進來,我想我們之間是有一種莫名的緣分。”

“這個世上大多數的人都很愚蠢,他們淺薄又虛榮,把我當做一個怪人,只有蘇惠珍願意跟我說話。即使我說話刻薄,她也不計較,甚至在我冷臉發火的時候,仍能瞇著眼對我笑,她的笑容讓我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溫暖。”

“我知道有很多關於她的流言,那些骯臟的汙水以各種名義潑在她身上,使她成為眾矢之的。她被人奚落孤立,脆弱又無辜。

我知道這種感受,我心疼她。我是一個被命運拋棄的人,從來做不得主,更不配得到真摯的感情,可我想為了她,更為了自己,勇敢一次。”

“我無意中得知她小名叫珊珊,於是自顧給她起了Suan的昵稱,將一張明信片夾到她看的書中,沒想到那本書竟是呂黛姍的,陰差陽錯鬧了誤會。

我唯恐她卷入情感糾葛中,便沒有澄清,後來大家都在傳她與薛林的緋聞,我以為她心有所屬,便就此作罷,畢業後我獨自離開,從此與她再無相見。”

“今年3月份因為談一筆生意,我偶然碰到薛林和蘇惠珍,這才知道當天是校友會。蘇惠珍醉得不省人事,薛林要將她帶入酒店。

我知他心思不純,於是將人攔下,把蘇惠珍帶上了車。她在吐過之後漸漸清醒,通過交談我知道,她如今在當老師,已經結婚三年,丈夫性格穩重,有一份體面的工作。

我們彼此客套,大部分的時間卻是沈默,車子很快到她家樓下,她道謝後上了樓。我看著她漸漸消失的背影,心想如果當初我再勇敢一些,結果會不會跟現在不一樣,也許這就是命。”

“6月份的時候,我開車下班,看見蘇惠珍在路上走,那天雨很大,她沒有帶傘,渾身濕透,我狂摁喇叭,她也無知無覺,我下車把她強拽到車上。

惠珍木然地看著我,忽然就哭了,她緊緊摟住我的脖子,眼神無助委屈,就像一個破碎的娃娃,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覺得此時的她極度渴望安慰,而我無法拒絕,於是我把車開去了郊外的別墅。”

“一切都發生的非常自然,我們的精神達到從未有過的共鳴。

此後我們經常在這裏幽會,我自知無法給她婚姻,只能用物質補償,我買過貴重首飾,還給過她銀行卡,可她什麼都不要。

每次事後,她總是心事重重的望向窗外,不發一言。她可能在想她的丈夫,我恨他,他得到了惠珍,卻不懂珍惜。

我知道惠珍與我一起,不過當做暫時的慰藉,替身也好,稻草也好,我不在乎,我一個人太難太累,只希望她能陪著我。”

方哲嘆氣,“那時沈耀用視頻不斷敲詐她,所以你看到她時,她才會那麼失控。”

滕書堯緊緊咬著後槽牙,“是的,她被薛林下了藥,這個雜碎!10月6號下午,我忽然接到惠珍的電話,我們相約別墅見面。

她靜靜地看著我,說自己這些年一直很苦,婚姻遭受家暴,工作被領導苛待,想著幫親戚問藥,結果被薛林這個畜生下藥,還被拍了視頻要挾。”

“沈耀把她叫到家裏,名為談判,實則想逼她發生關系,她忍無可忍,拿起桌上的刀捅死了他。她說完這些話後,突然將一把刀狠狠插入了自己的心臟,我想上前阻止,可一切都晚了。”

滕書堯閉上眼睛,他緩了好幾秒,才壓住那股幾近窒息的心痛。

方哲說,“我在蘇惠珍房中找到一粒藥片,經鑒定是一種抗抑郁的藥,我們查到她曾經掛過精神科,醫生診斷她得了重度抑郁癥。”

滕書堯驚愕,“重度抑郁癥?我……竟然什麼都不知道。”他眼眶中含著淚花,表情極為痛苦。

忽然,他神色一轉,眼中迸發出猩紅的火焰,“都是他們,都是他們,是他們逼死了惠珍!我要讓他們血債血償!惠珍身上有繩子捆縛的痕跡,讓人知道免不了一場閑言碎語,於是我將她的身體分割,以籌謀復仇的計劃。”

“我來到沈耀家,擦去一切痕跡,然後將他的屍體扔進冰櫃,混淆他的死亡時間。那日薛林正好約我喝酒,我依約前往。

將他下藥灌醉後,我便去了霞光山埋葬蘇惠珍的屍體。第二天上午,我用沈耀的手機點了外賣,並且修改後臺數據,造成沈耀還活著的假象,又用變聲器給薛林打電話,將他騙到山谷民宿,讓他在那個時間段沒有時間證人,混淆警方的註意力。”

方哲問:“一開始我們確實以為是沈耀殺了蘇惠珍,把重點放在了為蘇惠珍報仇的人身上。我有一個疑問,我一直在調查你與蘇惠珍的聯系,可沒有任何線索,你們平時怎麼聯系?”

滕書堯說:“我們的關系不能被外人知曉,所以我編寫了一個軟件,裏面只有我們兩個人,而且後臺可以清除數據,沒有人知道我們的關系。”

方哲這才恍然大悟:“怪不得,那麼蘇惠珍的屍體正好被發現,也是你設計的?”

滕書堯微微勾唇,“對,我利用投資公司舉辦尋寶活動,故意讓警方發現屍體。事情原本按照我設定的方向發展,只是我沒想到竟然碰到了你。”

方哲說,“一開始確實被你迷惑了,薛林的時間線不明確,我們以為他有意隱瞞,而且所有的調查都表明薛林和蘇惠珍關系不純,所以我們懷疑為蘇惠珍報仇的男人是薛林。”

滕書堯恨恨地說,“薛林是死有余辜,當年他追求蘇惠珍不成,就使下作手段到處撒播謠言,說惠珍虛榮輕佻,使得周圍人都針對她。呂黛姍為博取薛林好感,將惠珍騙到旅館。他們顛倒黑白,現在所有人都以為薛林與惠珍的死有關,也是他作繭自縛,自掘墳墓。”

“俞翠娟更是刻薄虛偽。當年上學時,她就克扣貧困生補助,我利用捐獻圖書館的機會接近她,將毒放入她的杯中,將嫌疑引到薛林身上。

自惠珍死後,薛林十分恐懼,他夜夜難安,向我尋求辦法,我假意給他介紹了個人,騙他寫下悔過書,然後再偷偷將毒放入他的杯中,造成他自殺假象。”

方哲說,“那封遺書確實非常迷惑,我若不是看見薛林背後的刺青就被你騙了。”

滕書堯擡眼望著夜空,嗓音涼薄,“只差一步,功虧一簣。惠珍曾經說過,希望有一顆屬於自己的小行星,我便以個人名義命名了兩顆小行星,我們的身體可以殞滅,可是那兩顆小行星會永遠遨遊在浩渺宇宙之中。”

方哲神情復雜,“你們的遭遇我很同情,可法律神聖,沒有人有權結束他人的生命。”

滕書堯轉過身,慢慢踱步到方哲面前,主動伸出手,方哲楞了一下,然後將手握上去。

滕書堯的手骨節修長,冰若寒玉,方哲忽然感覺手心中有東西,攤開手掌一看,竟是一個小行星模型。

滕書堯眼瞼微瞇,唇角勾出一絲嘲弄的笑,“不錯,這次是你贏了,如果……以後你遇到同樣的事情,希望也可以大義凜然的講出今天這番話。”

他望著天上繁星點點,濃黑的眉毛下,眼神如輕煙般惆悵,“看,流星——”

方哲順著他指的方向看,卻感覺一滴冰冷的液體落在手背上。他疑惑擡頭,卻看見滕書堯的嘴角正汩汩流出鮮紅的血液。

他臉上煞白,就連嘴唇都呈現不正常的青灰色,血液滴落在他月牙白的西服上,接連綻放出一朵朵血紅的花。

方哲心頭一顫,努力攙扶住他不斷下滑的身體,扯著嗓子嘶吼,“滕書堯,其實蘇惠珍早就……”

他的話還沒說完,滕書堯冰冷的身體便重重磕在地上,沒有了任何氣息。

一顆流星飛速劃破天空,留下剎那璀璨,緊接著,無數流星從天降落,閃閃一瞬,照亮了整個天宇。

遙遠的外太空,有兩顆小行星遨遊在浩渺宇宙之中,星環重疊,直至永恒……(原標題:《孤獨之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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