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竈坑噴火怎麼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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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鄉時炭火中毒

作者:何鴻生

  “憶苦飯”如一把火,燒得人們熱火朝天,突然間新堡要做的事多起來。事多,要用的人手就多,辦公的地方不夠用,侯樂山家就成了臨時辦公室。侯樂山五十多歲,在隊裏做鍘草活計,雖是個單身漢,卻把屋子收拾得幹凈、利整,所以他家成為臨時辦公室是理所當然的。

  楊桁和夏德英每天在侯樂山家寫劇本。這天早上,我到侯家按老戰的要求寫材料,先占用了桌子。她倆看到我在屋,小聲商議了幾句,就想到別處去寫。侯樂山已經穿戴好鍘草的套袖和護膝要上工去,卻馬上停下腳步,熱情地攔住她倆,連聲說:“別走別走,不就是沒桌子嗎?有辦法……”他很快從別人家借來一張桌子,笑嘻嘻地放在炕上,“寫吧,桌子有了。”

  侯樂山生怕凍著兩位姑娘,又點火燒炕,從竈坑扒出未燒盡的柴火,裝了滿滿一盆炭火放在地上,笑呵呵地說:“這回屋裏不冷了,快寫吧。”——人家想得就是周到!

  我看看那盆炭火,藍旺旺的冒著火苗,馬上感覺到了熱氣,更感覺候樂山的熱情比炭火還熱!其實我心中很不以火盆為然,這小屋總共十幾平方米,溫熱的炕占去四分之三的面積,它散發的熱量足夠取暖了。在不足一米寬的狹窄過道放個火盆,不大的屋子更暖和了,玻璃上的霜化成了水。她二人再也說不出走的理由,只好伏在桌上開始寫稿。

  侯樂山該上工了,但臨走又改變了主意,這位很講究節儉的人,又表現出奉獻精神,二次到外屋點火,很賣力氣地炒熟了一笸籮瓜子放在炕上,抓幾把瓜子遞給她倆,也遞給我一小把:“小何,你也吃。”他笑著說。看到我們笑著連聲稱謝,他才滿足了“火情加熱情”地招待工程,一步三回頭地上工去了。

  我堅決執行“不拿群眾一針一線”的紀律,信守“大蒜背後有階級鬥爭”的告誡,所以對瓜子一動不動。依我看,這瓜子背後是候樂山對兩位姑娘的殷勤,而我桌上的一小把瓜子只是跟著沾光的象征性待遇罷了。我看楊桁也不吃瓜子,只有夏德英無顧忌地盡享口福,一會工夫就吐得滿炕滿地的瓜子皮。

  我寫不下去了,侯樂山的這陣忙活打斷了思路,我放下筆,到外面閑走。

  外面的空氣清新涼爽!前兩天的一場大雪綿綿地覆蓋了山野,樹木在皚雪中似乎也冷得發抖,山岡呈現淡淡的褐色,彰顯冷得透徹,冷得寒心。唯有坐落在雪原中的草屋,是人們生存的棲息地,理所當然地集合了人類所需的一切溫暖。如果不是故獻殷勤,候樂山弄個火盆也無可厚非麼!

  一陣陣寒風吹來,身上有點冷,我便進屋。她倆擡頭看我一眼,仍舊低下頭繼續寫,我跨過依然灼人的火盆,回到自己的桌旁。

  萬萬沒想到,我出去走這一圈,竟使我免去一難,而危險已降臨到她倆頭上。

  我伏在桌上剛寫了幾個字,就聽楊桁說:“我頭沈得厲害。”說著,手摸著前額順勢躺在炕上。夏德英也說:“我也迷糊得厲害,我得回家。”隨即站起身往外走,搖搖晃晃,飄飄悠悠腳下無根,剛邁出裏屋門,在竈臺邊就癱軟地倒下去了,我們在屋裏沒聽到任何動靜,全然不知夏德英已昏倒在外屋……屋裏只剩下我和楊桁,她還躺在炕上,我感到十分不自在,想再出去躲一會。

我剛起身,楊桁忽然坐起來,說:“我也回去,今天不寫了。”她站起來往外走,踉踉蹌蹌晃到門口,突然看到夏德英倒在地上,便大喊一聲,也不知她怎樣變得有了力氣,直接向夏德英撲去。我聽到喊聲不正常,立即跑到外屋。眼前的情景讓我驚呆了,夏德英雙目緊閉,人事不知,任憑楊桁怎樣呼喊,毫無反應!我不知該怎麼辦,張著雙手不知所措——那夏德英豈是我伸手去扶的嗎?

要知道,從見面到現在,我和她倆從未說過一句話!可能楊桁也顧不上打破“男女有別”,仍然不和我說話,以頑強的毅力支撐著,吃力地扶起夏德英,硬是連拖帶拽回到屋裏。我這才找到該幹的事,趕緊推開炕桌倒出地方,她倆一塊摔倒在炕上,閉著眼睛再也不說話了。至此,屋裏站著的人只有我自己了。

  她倆躺在炕上,兩腿伸在炕外,一個平躺著一個側躺著,早上還都是滿面笑容,現在卻是面色蒼白,蓬頭亂發,雙目緊閉,竟無一絲生息!我嚇壞了,怎麼無緣無故死掉兩個人?怎麼辦?我見楊桁的手腕露在炕上,情急之下膽量驟增,匯聚了生平十六年的所有勇氣,伸出兩個手指摸脈,還好,沒死!情急之下還生出“大智慧”來,認定這個沒死,那個也一定活著!急忙衝出去喊人——房門敞開了。

  我跑到大道上,剛好看見宋秀春向這邊走來。我向她連連擺手:“快去救揚桁!救揚桁!”她楞了一下,但隨即醒悟,立刻跑進屋。我又大喊快來人。被喊聲驚動了的人們紛紛湧來,我也隨之跑進屋。宋秀春真聽我的話,沒顧夏德英,只扶著楊桁呼喊,楊桁疲憊地睜開眼睛,吃力地說:“沒什麼,回去吧。”兩人走了。

  緊接著社員們進了屋。夏隊長分開人群撲過來,急著嗓子連聲呼喊,可是夏德英比楊桁嚴重得多,耷拉著頭閉著眼睛沒有任何回應。現在的夏隊長背負著因“隱瞞地主成分”而將被“罷官”的壓力,此時再看到夏德英躺在瓜子皮中的景象,更急壞了老頭子,血往上湧,二目圓睜,神情悲壯地抱起夏德英,一邊搖晃一邊喊:“英子!英子!咱不能就這麼死!”這時,不知是誰在老夏頭身後放粗了嗓門衝我發急:“這是怎麼搞的?”這句話作用相當大,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身上,老夏頭的目光也從女兒移到我身上,疑問得兩眼冒火似地逼視著我。誰都明白這種氛圍意味著什麼,我簡直要哭,卻又無從辯解!

  是不是我害的,一時無法弄清,還是先救人要緊!老爺子繼續連聲呼喊,夏德英終於睜開眼睛,哭出了聲,隨即撲在老爹的懷裏。老夏頭又粗著嗓子說:“英子,不哭,咱夏家的人不能哭!”說完,向我射來兩束淩厲的目光,明顯具有“等以後再說”的意思,把夏德英背走了。

  人群未散,王忠孔裏裏外外地察看著。我向他詳細講了經過,他笑了,說:“你也是慌神了,沒經過事兒。這是炭火中毒,你看,火盆裏還有藍色的火苗呢。打開房門就好了,她倆吸到新鮮空氣,很快就蘇醒了。”跑回來的侯樂山聽他這麼一說,忙端走火盆,又掃凈炕上的瓜子皮。

  我收拾好紙和筆走出屋子,火盆已經被扣在雪地上,我恨恨地回到青年點,躺在行李上,心中升起一股莫名言狀的惱怒,一種由委屈轉化的憤懣!楊桁和夏德英要是有個好歹怎麼辦?誰會相信她倆是受候樂山殷勤之害呢?難道就真的拿我是問了嗎?我慶幸,多虧出去閑走那一陣,不然,和兩個姑娘倒在屋裏,那將會是怎樣難堪的場面?忽然,我猛地想起老夏頭的話,什麼意思?怎麼像是革命烈士面對敵人時的樣子?老夏頭對我很有敵意呀!

  炭火中毒的結論得到確認並在村裏傳播,我的冤情也就自消自滅了。

作者:何鴻生,1966年考入沈陽市第27中學,1968年9月上山下鄉到遼寧省清原縣英額門公社新堡大隊。在農村生活四年,於1972年12月參軍。退伍後回到沈陽在商業系統工作,在沈陽市商業局退休。

來源 :一壁殘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