夢見築壩擋水周公解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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澎湃新聞記者 戴越 王鑫

“算兄弟求求你了!就待到下午兩點,再幫著抽一會水吧。”山西介休桑柳樹村村主任徐延峰雙手合十,用沙啞到幾近失聲的嗓音央求著眼前的一支民間救援隊。即使他也理解救援隊還有其他村子要幫,但他還是想爭取一下。

徐延峰請求救援隊在村中多呆一會,盡量能幫村子多排些水。 本文圖片均為澎湃新聞記者 戴越 圖

徐延峰太著急了。受連日降雨影響,汾河介休段洪峰過境後水位上漲,汾河支流磁窯河水位同樣猛增。6日晚,距桑柳樹村幾百米處發生決堤,洪水猛烈倒灌至村內。截至12日,桑柳樹村已經被洪水泡了6個日夜。村裏的電斷了、村民的住房受損嚴重,有的房子地基下沈致地板翹起,村民們不敢也不能回家,兩千多畝良田也被洪水淹沒,沒來得及收割的玉米高粱就泡在水中,逐漸腐爛。

據介休市官方人士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介紹,10月3日淩晨以來,介休降水量超過200毫米,受災人數近1.2萬人、受損房屋4000余間,經濟損失約2.9億元,桑柳樹村正是介休市內受損最重的村莊之一。

不幸中的萬幸,因及時轉移了村民,大家齊心自救,洪水沒有造成村內人員傷亡。徐延峰告訴澎湃新聞,當務之急還是盡快排出村內積水,“早點排出水,能讓老百姓們回來看一眼家也好。”

除了受災,徐延峰和桑柳樹村的村民們還有一塊“心病”。他們向澎湃新聞介紹,磁窯河東岸,緊鄰著桑柳樹西邊地界,團結渠作為退水系統保護著村莊的安全。但團結渠旁的一段防洪堤,多年前被鄰村的人修廠占用。村民們認為這是此次村莊被淹的主要原因。

10月12日晚,桑柳樹村所屬義安鎮鎮委書記劉建軍向澎湃新聞稱,自己對該情況“大體知道,去看過兩次”,此外劉建軍未作出更多回應。晚些時候,介休市市委一名權威人士回應澎湃新聞,表示會馬上作出處理,“很快就要處理這個事情,該拆除的要拆除”。

仍未將洪水排完的桑柳樹村 澎湃新聞記者 史含偉 拍攝

河水倒灌

桑柳樹村位於介休、孝義、汾陽交界地帶,處於汾河幹流與磁窯河交匯的地方,河流給村子帶來了生機,然而這次卻帶來了災難。

氣象資料顯示,10月3日至9日,山西全省平均降水量為120.6毫米,較常年同期(5.7毫米)偏多2016%。山西省晉中市政府副秘書長牛革平10月10日介紹,10月3日淩晨以來,晉中出現大範圍強降雨,持續時間長,累積雨量大,平均降水量達到193.4毫米,是有氣象記錄以來10月份的極值,占全年平均降水量的43%。其中靈石、榆社、介休3縣(市)降水量均高於200毫米。“按數據來說,基本上這幾天下了全年一半多的雨。”介休市一名官方人士告訴澎湃新聞。

但桑柳樹的村民們起初並沒有感到太大的危險。村裏的種植大戶鄧兆明回憶,村裏確實連日下了幾天的雨,“也沒太大,田裏的水位也就這麼高”,他用手比了比高度,大約到腳踝處。真正的危機從5日開始顯現。一直關註著村內汛情變化的小範(化名)回憶,5日淩晨開始,村西的磁窯河水位開始出現上漲趨勢。

6日上午,徐延峰接到在孝義某村同當村主任的朋友來電:“上遊要泄洪了,我們這邊村子要開始轉移了,你們那邊轉移了嗎?”這個消息引起了徐延峰的警覺,雖然村子還沒接到轉移通知,但他意識到抗洪戰役要開始了。當天中午,徐延峰召集了一百余人前往村北河堤處,對河堤進行了封堵加固。“當時的情況來看,我們覺得沒問題了。”

但洪水來襲的猛烈程度讓人措手不及。很快,6日下午,村西磁窯河的河水開始出現大量倒灌,河水漫過堤壩襲向村莊。村內的七八百名壯勞力連同救援隊和誌願者,一千余人開始創設其他防線抵禦洪水。在洪水來襲方向,距離村子500米左右的地方,挖掘機開始挖土築壩。與此同時,嘗試在磁窯河倒灌處設立第三道防線。

抗洪過程中陷入水中的挖掘機,至今沒有被救出。

“來水太猛了,水流太快,挖掘機根本沒地取土。”徐延峰回憶,一共有4臺挖掘機陷入水中,直到現在還有一臺挖掘機泡在水中無法救出。到7日下午,村莊已經被洪水徹底浸泡……田地和村內道路都遍布積水,“最深的地方水能到2米。”

擋水的同時,人員轉移也在進行。徐延峰向澎湃新聞介紹,7日淩晨鎮領導召開了緊急會議後,立即決定轉移村民。“大概是淩晨五點開始轉移,投靠親友的投靠親友,也有去酒店安置的。”

村裏的壯勞力們留了下來保衛家鄉。“我們村真的,就是民心齊。”徐延峰動情地說,堵缺口、排水,村民們都來幫忙。12日,澎湃新聞在村河堤旁看到,幾個村民圍坐在一起,旁邊擺著幾個暖壺、幾件棉大衣和吃過的方便面,他們在這裏24小時值班,警惕著水位的變化。“已經不記得上次踏實睡覺是哪天了。”一名村民苦笑著說。

村內,挖掘機、排水泵不斷轟鳴作業,排水仍是村內的首要任務。徐延峰12日曾向澎湃新聞介紹,目前仍有田地裏的積水向村內倒灌的現象,正在盡快解決,“早點排出水,能讓老百姓們回來看一眼家也好。”

受損嚴重

這場洪水對桑柳樹村的傷害還需要很長時間才能撫平。

對村民們打擊最大的,就是如今有家難歸的處境。很多村民的房屋因為長時間泡水,出現了地基下沈的情況,房內出現裂縫,地板翹起變形……

村民住房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裂縫

村民住房出現了不同程度的裂縫

“我在海南三亞打拼了十年,才回老家裝了房子成了家,沒想到一下毀成這樣。”村民馬玉康無奈地向澎湃新聞表示。他的屋子靠近村內進水點。走進屋子,明顯感覺到地板已經出現隆起,凹凸不平,墻上一道道裂縫清晰可見,墻上貼的瓷磚出現了一指寬的大縫隙。一個多月前,馬玉康剛剛迎來了自己小女兒的誕生,慶祝愛女滿月的喜慶條幅還掛在庭院裏,洪水的到來暫時中止了這個小家庭的幸福時刻。馬玉康的妻子還在“坐月子”,只能帶著孩子投奔老丈人家暫避,馬玉康留在村裏參與抗洪工作。

馬峰看著被破壞的住房抹起眼淚

馬玉康家一墻之隔是馬峰家開的超市。馬峰和父母、愛人及兩個孩子共六口人就在後屋生活。澎湃新聞看到,小超市裏原本售賣的瓜果蔬菜已幾乎全部腐爛,淩亂地擺放在門口。“估計要損失一兩萬塊錢。”馬峰想著,過幾天找一下供貨商,把沒賣出去的貨物退掉,減輕一些經濟損失。經營超市每個月的兩、三千元收入是這個家庭最重要的經濟來源,現在超市生意中斷,讓馬峰發愁,看著破敗不堪的房子,馬峰難過地抹起眼淚:“房子成這樣,想修也沒錢修。”

鄧兆明和家裏受損的玉米

除了房屋受損,農作物的損壞也讓村民們傷心。桑柳樹村兩千多畝的良田,種植著玉米、高粱等作物,此輪大雨之前,大部分村民只收割了一小部分作物,剩下的都浸泡在深水之中。

鄧兆明是桑柳樹村的“種地大王”,他一人承包了村內400畝土地,主要種植玉米。為了幹活方便,他幾年前在村外租了一處小院當倉庫。收割下的玉米和幹農活的機械都存在這裏。10月7日,他打開倉庫門,發現裏面的積水已經沒過了他的腰。倉庫裏放著他國慶節前收割下來的3萬斤玉米和剛剛花費13.7萬元買的新拖拉機。12日,澎湃新聞來到鄧兆明的倉庫,幾名工人正在清理堆積的玉米,玉米堆成了小山,但是大都發黴或者發芽,鄧兆明想著曬幹後挑出一些還算好的售賣。

鄧兆明還有350畝地完全沒有收割,水位遲遲不下降讓他十分焦慮,“再泡下去莊稼真的沒救了。”前兩天,他去了市場,想買一臺能在水中運行的收割機,但18萬元的售價讓他無法承受,“我這次大概損失50萬,真的沒錢再買它了。”他希望得到農業部門的幫助,水退後能有好的設備搶收玉米。鄧兆明有三個孩子,一個在讀研究生、一個在讀大學、一個在讀中學,每年還有十幾萬的土地流轉費,生活的重擔壓在這個54歲男人的肩上。但他心態很好,總是掛著笑臉,“我想得很開,人沒事就行”,鄧兆明說,“就像歌詞裏唱的那樣,大不了從頭再來。”

受損的堤壩

這次洪澇災害讓桑柳樹村的村民們心痛,也令他們氣憤。此次磁窯河水倒灌湧向村莊,中途本有一道防洪壩,而這道堤壩被人為破壞多年。

桑柳樹村村民們反映的破壞防洪堤的豬場,已被洪水衝毀。

桑柳樹村一名馬姓前村支書向澎湃新聞介紹,隔壁宋古鄉洪善村有村民多年前在堤壩處修了油廠和豬場,破壞了堤壩,填平成了道路。他認為,這是此次桑柳樹村受損嚴重的罪魁禍首,“那道防洪壩如果不被破壞,不會這麼嚴重。”

澎湃新聞12日來到實地發現,油廠的西墻被倒灌湧出的洪水衝倒,寬度有幾十米,廠內空無一人,廠內積水仍有近半米。洪水湧出後繼續向東北方向逼近桑柳樹村。被破壞的防洪堤緊挨著油廠,堤壩的另一側就是村民們反映的豬場,據上述馬姓前村支書介紹,豬場修建於2013年,多年來未實際使用,“豬場的修建把這段防洪堤徹底破壞了。”

澎湃新聞看到,這個豬場幾乎被完全衝毀,僅能看到幾個金屬支架,積水內散落著大量磚頭。豬場區域土地的高度,低於沿線堤壩高度約1米左右。村支書徐延峰告訴澎湃新聞,他擔任桑柳樹村村支書已有十個年頭,從上任第二年起,他每年都會向上級反映這處堤壩被破壞的事。

針對此事,澎湃新聞12日聯系了義安鎮鎮委書記劉建軍,他回應,自己對這一情況“大體知道”,“也去看過兩次”,此外未作出更多回應。晚些時候,介休市市委一名權威人士向澎湃新聞表示,很快就會處理此事,“該拆除的拆除,該罰的罰,市委書記態度堅決,肯定要拆。”該人士坦言,此前從未遭受過這樣大險情,不知道會造成這樣大的影響。

中國水利水電科學研究院防洪抗旱減災研究所副所長劉昌軍此前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就曾談到,2021年入汛以來,北方地區的極端降雨超過往年,在一些地方發生的洪澇災害暴露出我國北方地區防汛工作仍存在諸多短板。

劉昌軍談到,“整體上看,相比南方地區,我國北方地區降雨量少,像今年這種極端降雨天氣並不多發,而北方防汛整體上,從防汛工程體系、防禦意識、體制機制和南方相比還是存在很多的薄弱環節。”劉昌軍說,中小河流存在大量侵占河道等管理不規範的地方,這就造成了汛期來水後河道行洪不暢。下一步首先要進一步加強中小河流河道的管理,對洪水淹沒區的生產建設項目開展清理,維持河道的行洪能力和生態功能。

其次,在北方中小河流提防的運行管理上,還存在很多差距,比如責任人落實不到位,運行管理機制不清楚,一些地方的水利基礎設施由於常年缺乏維護,經費投入不足,造成失修嚴重,也缺乏相應的管理資金,不能定期進行堤壩的巡查檢查和排查。

“基本上都是有了洪水或有了災情以後再開展工作,這就晚了,應該是每年定期開展這項工作,但現在這方面做得還不夠。”劉昌軍說。

此外,劉昌軍表示,由於南方經常下雨,南方在汛期的巡堤查險工作做得比北方要好,北方幾年才遇到一次大水,重視程度不夠。特別是一些險工險段可能存在隱患,缺乏相應的防禦機制和防禦措施。

責任編輯:崔烜

校對:丁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