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公解夢夢見井裏淘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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貴州省環科院下屬企業、貴州德潤環保產業有限公司的謝偉正在貴州松桃蓼臯鎮老蓬茨村負責匯豐錳業2#渣庫的治理項目。

松桃廣布的喀斯特地貌像一個個漏鬥一樣,因此想要把渣庫底部全部堵住相當難。謝偉說,計劃采用帷幕灌漿技術,將漿液灌入渣庫底部巖體或土層的裂隙,形成連續的阻水帷幕,以減小滲濾液流量,“如果匯豐錳業2#渣庫治好了,在全國也有示範效應。”

松桃位於重慶、貴州、湖南交界的“錳三角”的核心區域,2005年因涉錳企業汙染問題被媒體曝光,原國家環保總局成立了以環監局局長為組長的調查組奔赴當地,協調三省市環保部門和地方政府共同制定了《湖南、貴州、重慶三省(市)交界地區錳汙染整治方案》。

由國家牽頭的專項整治的確改變了過去涉錳企業無序發展的局面,但歷史遺留的大量錳渣渣場如今仍是難啃的“硬骨頭”。

近日,貴州省環保廳一位官員向澎湃新聞(www.thepaper.cn)表示,“松桃河流經松桃縣的汙染源主要來自渣場的問題,渣場滲濾液非常難處理,這是對松桃河水質造成影響的主要原因。”

目前松桃縣有十余座渣庫,錳渣存量約有1300萬噸。按照松桃縣錳渣一庫一策治理方案,僅匯豐錳業2#渣庫治理估算資金為1600萬元,其它渣庫治理也是以千萬元計算。

4月26日,貴州省環保廳政策法規處副處長尹健向澎湃新聞表示,“我們正在研究新的政策,將對‘錳三角’出重拳,所謂重拳就是控制增量、慢慢去減存量這樣一種思路,松桃那邊不再新增錳渣渣場,如果不能保證環境保護的要求,新的開發也將被限制。

松桃短板

從重慶市秀山土家族自治縣沿高速驅車約40分鐘便可抵達松桃縣,重慶兩江誌願服務中心的誌願者白孝智已在這條路線上多次往返。

應用化學專業出身的白孝智在企業裏做了半輩子技術人員,年近半百時“轉身”,成了環保組織的一員。

白孝智對澎湃新聞說,2013年,他和環保組織的同事調查了重慶秀山縣的所有涉錳企業以及礦區,調查結果涉錳企業普遍存在廢水超標、錳渣不規範堆放、渣場滲濾液外排等問題。

他們將調查取證的問題打包舉報給重慶市環保局,“沒想到,重慶當時(就)派了監察總隊的人員下去查,並且向我們反饋說舉報內容屬實。”最終,秀山多家企業被限產停產整頓。

白孝智說,2016年時決定將關註的重點轉移到汙染集中的區域,“錳三角”成為他們的第一站。

從2017年3月開始,白孝智開車帶著團隊從重慶秀山、酉陽,貴州松桃,湖南花垣一路調查摸底。最終的調查報告顯示,重慶秀山相對較好,湖南花垣次之,松桃已成為“錳三角”地區汙染防治的短板。

松桃縣隸屬於貴州省銅仁市,位於渝、湘、黔三省市交匯處,地處長江一級支流烏江、沅江的上遊。松桃河從這裏發源,穿過縣城,蜿蜒東去進入湖南,匯入沅江。

環保部門出具的材料顯示,根據2015年9月級2016年5月檢測結果,松桃河支流道水河出口(匯入松桃河)總錳超標倍數平均為18.4倍;榮鑫渣庫小溪匯入木池河前50米總錳平均超標倍數為42倍;松桃河國控出境斷面總錳超標平均倍數為6.4倍。

對於最後一個數據,貴州省環保系統人士認為事出有因,“松桃河從貴州木溪斷面出境後,進入湖南沿途也有大量涉錳企業,我們了解到他們境內那些涉錳企業的汙染防治措施也是沒有完全跟上。”

但松桃自身的問題確實客觀存在。上述材料也稱,松桃河兩井一庫(文山河文山水井、老蔔茨小溪老蔔茨水井、榮鑫渣庫)支流水質長期超標亟待重視。

老蓬茨村寨藏身松桃河畔,白孝智在對涉錳企業摸底調查時發現,這裏穿村而過的一條老蓬茨小溪呈棕黃色,泛著著少量泡沫;沿著水流方向,在接近老蓬茨汙水處理廠約50米處,溪水顏色更深,泡沫更多。

4月24日,貴州松桃縣老蔔茨小溪溪水呈明顯棕黃色,底泥呈褐色,為錳渣汙染所致

白孝智在老蓬茨小溪多次取樣送第三方檢測,結果發現溪水總錳超標嚴重。

前述環保部門材料也顯示,根據2015年9月至2016年5月的檢測結果,老蓬茨小溪匯入松桃河前50米(老蔔茨小溪)總錳平均超標倍數為85.6倍;氨氮平均超標倍數為67.9倍。

督察批評

令白孝智擔心的是,隨著錳開采和加工產業的迅速發展,以松桃為代表的“錳三角”地區已經形成了大規模的錳礦渣等工業垃圾,在汙染存量尚未解決的情況下,新的開發將給環境增加新的汙染負荷。

官方數據顯示,松桃境內錳礦保有儲量6.4億噸以上,是我國三大錳礦床之一,約占全國總儲量的三分之一。

據媒體報道,今年4月,松桃境內的普覺隱伏超大型錳礦床日前通過國家詳查備案,整個礦區資源量達2.03億噸,儲量位居亞洲第一,世界第五。隨著重慶秀山、湖南花垣錳礦資源的枯竭,這使松桃鞏固了“錳都”的地位。

2005年媒體公開報道了“錳三角”的汙染問題,據《中國經濟周刊》報道,當年8月中央領導對這一問題作出重要批示。隨後,原國家環保總局成立了以環監局局長為組長的調查組,奔赴“錳三角”協調三省市環保部門和地方政府共同制定了《湖南、貴州、重慶三省(市)交界地區錳汙染整治方案》。

貴州省環保廳一位官員說,“錳三角”經過多年治理,已有非常大的改善,但還是不夠,比如涉錳的處理設施已經上了,但部分企業涉氨氮的處理設備還沒有上,“我們要求企業全部增加氨氮的處理設施,把氨氮排放量降下來,不但錳要達標,氨氮也要達標。”

澎湃新聞在松桃縣走訪獲悉,受錳礦石及電解錳市場影響,多數電解錳企業生產時斷時續,僅有有4家電解錳企業正常生產,這給監管帶來了困難。

松桃縣環保局局長楊光清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說,雖然錳三角地區經過多年的治理,也對廠區的工藝要求下了很大力度進行技改、規範,但總體上看,有些企業由於時間較長,設備設施老化,故障越來越多,企業在投入上沒有嚴格按照新時期的標準要求去做,導致跑冒滴漏的現象時有發生,而縣級環保部門受人手、技術力量等制約,也難以對企業監管做到全覆蓋。

比監管企業更難的是對歷史留存渣庫的治理。“松桃河流經松桃縣的汙染源主要來自渣場的問題,渣場滲濾液非常難處理,這是對松桃河水質造成影響的主要原因,”貴州省環保廳上述官員說。

老蔔茨小溪未經處理的高錳溪水與已處理過的老蔔茨井水匯流後從這裏匯入松桃河

來自銅仁市環保局的材料顯示,2009年松桃獲中央專項資金支持對歷史遺留錳渣庫進行規範化整治工作,包含渣場封庫綠化、排水工程、滲濾液收集工程等建設內容。

但因資金支持力度不足、留渣量大等原因,規範化整治工作未能對錳渣庫進行底部防滲,汙染問題至今仍未解決。

2017年,中央環保督察向貴州反饋督察意見時指出,銅仁市35座錳渣庫多數防滲措施不到位,松桃縣10個滲漏渣場對松桃河水質造成汙染。

“我們也關註到了流域的問題,從而倒追汙染問題,比如松桃河的上遊我們就發現了一大片的企業和渣場,他們集中在流域的某一個範圍,會對流域產生很明顯的影響。”白孝智說。

要出重拳

早在2016年,松桃匯豐錳業公司董事長付平英擔任貴州省人大代表時,曾提交一份建議,稱由於地方財力有限和歷年來投入專項治理資金不足,加上近年來錳市場不景氣,造成歷史遺留的錳汙染問題得不到根本解決,在一定程度上給人民群眾帶來了環境安全隱患。

實際上,匯豐錳業就是隱患制造者之一。

老蓬茨水井原本是貴州省松桃苗族自治縣老蓬茨苗族村寨村民可以直接飲用的生活用水,因上遊金瑞錳業雷公灣渣場和匯豐錳業2#渣庫的影響,徹底失去了灌溉、飲用的功能。

雖然兩家汙染企業在井水出水的位置投資修建了老蓬茨汙水處理站對井水進行處理以降低總錳含量,然而,處理站旁邊的水渠內一股被錳渣汙染後未經處理的溪水與已處理過的井水匯合,一起流入松桃河。

“這個汙水處理站基本就是個擺設。”站在兩股水流交匯處觀察了半天,白孝智說道。

老蔔茨水井汙水處理站

當地多位村民向澎湃新聞表示,水井汙染後,縣政府給老蓬茨村接通了自來水,但自來水並不是免費給村民使用,為此,村民不得不多交一份自來水錢。

“按理說付平英把我們的井水汙染了,她應該給我們掏這份自來水錢。” 今年70歲的田姓苗族阿婆小聲嘟囔著。她自17歲嫁到老蔔茨,至今在這裏已生活了53年,年輕的時候她曾在匯豐錳業做清洗工,洗盛裝原料的麻袋,洗了八年。

緊挨匯豐錳業2#渣庫有一處良田,是幾戶苗族村民賴以生存的土地,但經過幾次雨後漲水浸泡後,土壤變黑,不能耕種,匯豐錳業一次性買斷了他們的土地,村民便在山披、空地上開墾一小塊土地用來種點蔬菜。

“以前我們這裏只有買鹽巴是花錢的,我們有田,種稻谷,吃井裏的水,都不用花錢的。現在什麼都要花錢。”田姓阿婆的房子緊挨老蓬茨水井,她舍不得用自來水,還是習慣去井水邊洗菜、洗衣服,但帶回家後一定要用自來水衝一遍,“井水洗完的衣服曬幹後都發黃的。”

匯豐錳業老廠位於老蔔茨村,廠區旁約有16.9萬方錳渣底部未做防滲,距離農田不足50米

每年汛期漲水後,渣庫滲濾液會匯入雨水,漲滿老蓬茨小溪,當地村民形容水的顏色“黑黃黑黃的”,若是連下幾天大雨,汙水會漫出水渠,衝進農田,村民若趟過水,皮膚上會起一種紅色的疹子,“很癢,像過敏一樣。”

由於松桃縣雨水豐沛,喀斯特地貌廣布,未做防滲的渣庫在地質和降雨的作用下,對水體和土壤都會造成汙染。

4月26日,貴州省環保廳政策法規處副處長尹健向澎湃新聞表示,遺留渣場是貴州突出的環境問題,渣場滲濾液對水和土壤都有影響。

據松桃縣環保局的統計數據,按照歷年生產量計算,目前松桃縣12座(安監部門口徑為11座)渣庫錳渣存量約有1300萬噸。

尹健表示,“我們正在研究新的政策,將對‘錳三角’出重拳,所謂重拳就是控制增量、慢慢去減存量這樣一種思路,松桃那邊不再新增錳渣渣場,如果不能保證環境保護的要求,新的開發也將被限制。”

金瑞錳業渣場滲濾液收集池中不斷有滲濾液流入,顏色呈明顯的棕黃色,相比一年前,收集池已鋪設防滲,但下方滲濾液處理設備已生銹並未運行

誰來埋單?

去年5月,澎湃新聞在老蓬茨村走訪時還未見渣場整治的跡象。中央環保督察貴州後,錳渣渣庫治理提上了日程,松桃“‘錳三角’地區錳環境汙染綜合治理工程項目”已納入貴州省“十三五”規劃綱要汙染防治重點工程。

“想把原來堆積的錳渣徹底資源化是不可能的,”北京大學環境與工程學院教授劉陽生曾在“錳三角”考察,他認為,錳渣汙染防治最好的辦法就是填埋場防滲,滲濾液處理以及填埋場封場後生態修復。

4月25日,貴州省環科院下屬企業、貴州德潤環保產業有限公司的謝偉正在當地負責錳渣渣庫治理。

他說,2010年前後老蓬茨河小溪已進行過治理,但沒有治理徹底。他認為治本之策還是先進行渣場修復,不過渣場下復雜的喀斯特地貌加大了修復難度。

“喀斯特地貌像個漏鬥一樣,想要把渣庫底部全部堵住相當難,搬遷也不現實,成本太高,就算搬遷完,多年滲透到下面的汙染物也清不幹凈。還不如原位治理。”謝偉說,他們計劃采用帷幕灌漿技術,將漿液灌入渣庫底部巖體或土層的裂隙,形成連續的阻水帷幕,以減小滲濾液流量,“如果匯豐錳業2#渣庫治好了,在全國也有示範效應。”

按照松桃縣錳渣一庫一策治理方案,僅匯豐錳業2#渣庫治理估算資金為1600萬元,其它渣庫治理也是以千萬元計算。

巴湯灣一期工程滲濾液收集池中工人們正在處理底部防滲膜

高額的治理費用以地方財力難以支撐。

楊光清說,“地方財政一下子要拿這麼多錢搞治理也是不現實的,松桃……整體上還是吃飯財政,在汙染治理上也的確需要上層能幫助我們解決實際問題,對歷史遺留問題逐步消化、逐步解決。”

按“誰汙染,誰治理”的原則,多數環境專家向澎湃新聞表示,企業應承擔環境治理與修復的主體責任,但在松桃縣幾處錳渣整治工程的現場,確實難覓汙染企業的影子。

北京高能時代環境技術股份有限公司執行董事長淩錦明長期致力於汙染場地修復,5月8日,他在接受澎湃新聞采訪時說,理論上講誰汙染誰付費,但目前市場上絕大多數的買單者是政府或政府的平臺公司,“說白了還是政府付費。”

劉陽生教授表示,錳三角治理最大的問題還在於明確治理的責任主體,“僅靠政府,地方政府又沒錢。”

白孝智就匯豐錳業2#渣庫發言稱,既得利益的匯豐錳業應該承擔渣庫修復的主體責任。雖然匯豐錳業舊廠已停產荒廢多年,但新廠仍在生產。

4月24日,松桃縣雷公灣尾礦庫,相比一年前滲濾液收集池加了防滲,設備沒有運行

“(金瑞和匯豐兩家)企業宣稱一年投入近200萬元運營(老蓬茨)汙水處理站,如果這個水連續處理10年就要投入2000萬元,有這2000萬元投入到渣庫治理上,說不定整個渣庫都已經處理完了,為什麼不算這筆賬呢?”白孝智反問。

官方此時站到了同情企業的一方。如楊光清認為,渣庫此前不是完全沒有做防滲,只是按照當時的要求防滲標準不高;現在國家標準提高了,再讓企業出錢修復,“企業認為我已經按當時的標準做了的。”

更無力的情況是,曾經汙染的企業,如今已經搬走甚至消亡了,買單又落到了政府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