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3歲,我打算嫁人了。
這是我第十次相親的對象,長相普通,性格未知。
因為什麼呢?
我嘆了口氣,大概是因為他喜歡吃香菜吧。
天地之大,竟然十個人裏面只有一個人愛吃香菜。
嗦啰一口蘭州拉面,辣子的油混著清亮的湯水夾在面條裏有香菜,就是香!
他擡起手,骨節分明的食指中指夾著從兜裏套出來的面巾,絲綢質地的,看起來很新。
“幹凈的,你用。”言簡意賅。
我接過來,看了一眼旁邊配備的面紙不動聲色,擦擦嘴,深藍色的面巾沁滿了油漬。
“謝謝。”我說。
“明天就是工作日,我去接你。”他道。
“好。”我點點頭。
我低著頭,手裏攥著那方面巾。
除了加了微信聊了幾句,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
第一次見面確定了第二次見面就領證。
1
三十歲之前,我家裏就沒急過我成家這個事兒。
上學,工作,一切遠離家鄉,水到渠成,我自詡天下第一流浪漢,咋也不想窩在小城市裏。
面對催婚,我深諳倒打一耙,一桌子七大姑八大姨跟我念叨結婚的時候我就嚎著:
“姑啊,姨啊,給我介紹個高富帥的男的吧!”
連數著七八個男同胞,我一頓雞蛋裏頭挑骨頭,搞到最後大姨沈默了,小姑翻白眼了,我媽撇著個嘴撕我耳朵:
“你天仙啊,這麼好的男人等著你?”
我訕訕一笑,死不要臉的表示我等你們張羅呢。
這樣的好日子過到我的三十大壽,我媽說這樣的大生日,沒有哪家姑娘在家過三個的,你都三十了,還沒婆家。
便逼著我開始相親。
我是不討厭相親的,長輩介紹的人知根知底,總比我自己處的要靠譜,而且結婚就是走個形式,對於我來說倒像是給家裏一個交代。成家了,好像才是我真正的長大。
抱著這樣的想法我一連相了九個,相到了33歲。
有我看不上的,有看不上我的,有相互看不上的,總之,就是沒看上。
這九個裏面,有吃火鍋的,有吃川菜的,有吃茶餐廳的,總之,都沒吃飽。
巧的是,他們還都不愛吃香菜。
這不巧了,我,林以丹,香菜狂魔。
簡簡單單一盆香菜,我可以蘸著調料幹完。再加上另一個身份————碳水狂魔,面條加香菜,簡直令我食欲大增。
這導致我的朋友圈曬美食,全是綠油油的菜葉子、紅乎乎的油辣子、長條條的面條子。
我的閨蜜每次都在底下吶喊:死啊,蘭州拉面!
第十次相親的時候,我媽耳提面命一番,張越在我工作的城市工作,有房有車,父母也都是有退休工資的,配我綽綽有余。
通過一只小狗頭像的好友申請,他給我發了個hello的小藍人表示友好,我回以抱拳。
“明天有什麼想吃的嗎?方便一起吃個飯嗎?”
我腦袋一抽:“蘭州拉面?”
“嗯嗯。”
好像一點也不像相親的場合。
但就是在這樣喧鬧的場合,他合著手問我:“我可以和你一起過日子嗎?”
周圍人聲鼎沸,理著幹凈寸頭的男人禮貌微笑著看著我,我鬼使神差地點了點頭。
我媽說,張越挺好,但也不至於這麼快吧。
我苦笑兩聲,你閨女話都說出口了好嘛。
2
張越來接我的時候是早上九點,我剛在小區樓下吃了碗辛香油潤的魚湯面,剛擦完嘴擡起頭就看見他站在車旁看著我。
“林,我們出發嗎?”
偏偏遇上下樓倒垃圾的我媽,三言兩語交談下來我一句話也沒插上,倒是我媽眼睛笑開了花,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喜歡,忙不疊上樓給我拿戶口本去了。
民政局不是很遠,小區裏的大爺大媽都聚在一起嘮嗑,我看著張越道:“騎小電驢吧,開車怪不方便的。”
他點點頭。
待到簽字拍照等待取證的時候我才想著,我靠,老娘真結婚了。
張越倒是很平靜,所有的程序都是他去張羅,拍照的時候牽了一下我的手,粗糙寬大的手掌心很溫暖,燙得我一下子縮回去。
“走吧。”他今天帶著金屬細邊的框架眼鏡,比我高了半個頭,陽光從玻璃招進來,被他悉數攔下,我站起身鼓起勇氣握上他的手,與他並肩走出去。
“張越啊,我沒想過我能結婚,但我應該也是個還算靠譜的人,我願意和你一起面對以後的事。”
我應該沒漏聽,男人淺淺愉悅地笑出聲,回了我一個堅定的好。
我騎著小電驢,呼呼地開,心情說不好也不壞,可能被民政局的氣氛感染,心裏多了份對婚姻的責任感。
“林,我想和你談談婚宴的事。”
風太大,在我耳邊鼓起了屏障,我的身子往後探去,問了聲:“啊?”
他摟住我的腰,挺起背脊湊近我的耳朵重復了一遍,溫熱的氣息籠住我的大半身軀,我又快速直起身子,回了句好。
腰上松松挎住的那雙手卻再也沒有松開。
很快到了小區門口,遠遠看見一堆人聚在那裏,不知道整啥熱鬧呢。
誒,那個黃衣服的怎麼這麼眼熟?
誒,我媽?
誒?手上怎麼還拿個大禮花?
誒?大爺也拿了一個,三姨也拿了,大舅,二嬸………
誒?
砰!
十幾個大禮花衝著我的臉打開了,散落了漫天的碎紙屑,還有後頭的電子鞭炮劈裏啪啦的響起來。
重心不穩的我受到驚嚇一個側斜,往旁邊倒去,腰間的一雙手陡然收緊將我往懷裏帶。
再緩過神的時候,電驢壓在張越身上,我在張越懷裏。
張越痛苦的悶哼了一聲。
始作俑者的母親大人和一眾幫兇趕緊上前來扶,張越的手護住了我的腦袋,被石子地兒磨破了皮。
“張越,你沒事吧?”我又擱這說屁話。
“沒…沒事。”
“這還沒事呢?上醫院看看吧。”保安大叔說了句公道話。
於是,新婚第一天,我的老公,手臂骨折。
真好,這就是我戲劇的人生。
我在醫院守夜,我媽美名其曰給我們留個二人空間,犧牲自己投入麻將事業。
我洗了個蘋果遞給張越,病房門口卻多了個人。
一個面容姣好的女孩。
她走上前,看著張越似乎要流出淚。
“阿越,你…沒事吧。”得,又是廢話一句。
“皮外傷,不礙事。”張越只淡淡看了一眼她,從褲子裏掏出一把瑞士軍刀開始削皮。
“阿越,我聽說………”
“老婆,吃蘋果。”張越打斷他的話,將蘋果遞給我。
我訕笑著在女孩的哀怨註目下接過來:“你…要吃的話,那還有哈。”
張越聽了我的話垂下眼睛忍不住悶笑了一聲。
我瞪了他一眼。
媽的,新婚第一天,就要看自己丈夫的風流債誒。
女孩子委委屈屈地往那一坐,看看我又看看張越,媽的,我就不避開,索性大大咧咧往床位一坐。
誒,不接招,就是玩兒。
“越哥,我爸還問你……”
“老師有什麼事微信找我就好。”
“那我……”
“你沒事就別來找我了。”
我在旁邊心驚肉跳的,看著小姑娘鼻子一酸捂著臉跑了。
我咬著一大口蘋果,嘎吱嘎吱嚼出汁水,想跟出去看看,卻被張越起身一胳膊抓住。
他搶回蘋果,絲毫不在意我的口水般咬了一口。挑了挑眉看著我。
我在他的註視下紅了臉,不斷說服自己,現在是夫妻了,心如止水。
“她是我讀研時老師的女兒。”
我點點頭,看著他吃蘋果來了一句:“甜嗎,我剛剛吃了一口覺得挺甜的。”
他楞住了一下:“你再去洗一個,我給你削。”
“好呀好呀。”
該說不說,男孩子會單手削蘋果真的很加分。
3
雙方的父母都商量著婚宴怎麼辦,我挺討厭的。結婚本來就是兩個人的事,大家熱鬧下吃個飯就行了,何必花個幾萬給婚慶呢,拍幾張擺拍的照片,假死了。
我偷偷摸摸給張越說過,他點點頭,轉過身和我媽一起數人數和酒桌數。
受不了了,竟然連我小學班主任都想請。
“不辦行不行啊?”
我這一句話一出,比花木蘭大招還厲害,五個人沈默地看著我。
我爸:“聽你媽的。”
我公公:“聽你婆婆的。”
我婆婆:“我要熱鬧。”
我媽:“我要超級熱鬧。”
張越:“我聽媽媽們的。”
婚宴上敬酒笑得麻木的我被張越扶住腰,接過他偷梁換柱的礦泉水一飲而盡,下一桌。
還有幾桌啊我真想仰天長嘆。
交換戒指的臺上是我婆婆和我媽媽在對唱好運來。
吵吵鬧鬧的親戚混在一起給我遞紅包。伴郎伴娘們也都笑在一團。
張越親了親我的側臉,看著我發呆道:“林小姐,剛剛交換戒指的時候我都沒有吻你。”
手指上多出來的一圈金屬被我捂熱,閃光燈哢嚓一下,攝影師抓拍到了新郎新娘甜蜜的畫面。
“張越啊……”
“嗯?”
“結婚也不錯哈。”
我逗弄著閨蜜的小孩子,咿咿呀呀的怪可愛的,心裏漸漸開始柔軟起來,責罵自己沒立場。
單身三十余年的戰役,僅僅一場婚禮敗得一塌糊塗。
新婚前我就搬進了張越的單身公寓,一直就他一個人住著,不過我沒和他一間房。
新婚夜我倆仔仔細細在客廳記下了人情錢,一筆筆算好。
嶽玥……一萬?
這麼多?
我看著張越。
“就是我導師女兒,我回頭還給導師。”
“我婚禮上怎麼沒看見她呀?”就是上次那個小姑娘呀。
“我沒邀請。”
“哦……”我低下頭收拾紅包,拖長了尾音。
“怎麼了?”他脫下外套蹲下身與我平視。
“今天紅燒鱔魚真不錯,肥肥的,醬汁兒也甜甜的,好吃。”
“你在轉移話題。”
“那個老鴨湯也不錯,就是一例的量太少啦。”
“林以丹。”男人好像有點微微發嗔,用手擡平我的臉頰,捧著看著我的眼睛。
黑黑的,就是中國人的眼睛啦!
“我們現在是夫妻了,就算相處的時間不長,你也說過,以後要面對一切的。”
就這樣沈默了半刻,我終於開口:“她……喜歡你。”
這是肯定句。
張越卻嘆了口氣,很欣喜我終於問出了口。
點點頭表示同意:“她喜歡我,我不喜歡她。我娶你也不是為了應付她,絕不是。”
“我相信。”
他握著我的手站起身,道:“我今年35,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也總歸過了而立了,我不信什麼一見鐘情,但和你說話交流,我高興,那天你吃蘭州拉面,不咬斷面條,糊了滿嘴的樣子好可愛……聽我發小說,當一個男人覺得一個女孩可愛的時候,他就完蛋了。”
我覺得我的臉燙起來了。
“當時我就想,和這個女孩過一輩子得多快意啊,你不要覺得我虛浮,這麼快就談起喜歡,說起愛,可我等不及了,不是因為年齡,是遇見了你。
“從那刻起,有個聲音在我耳邊響徹,把她留住吧,好好享受生活,好好在一起。”
他從我隨身的小包裏套出一小塊東西。在我眼前晃了晃,咧起嘴角痛快地笑了起來:“林,你也不是完全對我沒有一點感情吧。”
看著那方第一次見面被用來擦嘴的絲帕,我怎麼能否認呢。
“那我們現在是在談戀愛?”
“嗯,不過我們可以慢慢來,因為已經確定了愛的身份。”
啵一聲,我踮起腳尖印在張越的嘴唇上,一個淺淺的吻男生的耳朵紅了起來。
“要不要試試和我睡覺?”他的眼光很狡黠。
第一次被男的抱著睡的我失眠了。
不算熟悉的人在旁邊喘氣,而且他的手還搭在我的腰上。
不過我打心底不討厭這種行為。
挺好的。
這就是結婚了。我想。
4
我和他都請了婚假。
他問我想去哪裏玩。我也不知道,這麼些年自己想去的地方都去了,現在蜜月倒是不知道到哪裏過了。
張越扣扣我的手心,摘下了眼鏡,你別說這男人是耐看型的,白白凈凈的,清清爽爽的,不錯哦。
“那在家也可以玩。”他說。
“在家能幹嘛?”???是我汙了嗎
“互相了解,”他好笑地看著我,“比如說……互看手機。”
“蛤?”
十分鐘後,我承認這確實挺好玩的。
張越搜羅著我手機裏的醜照,看著我僅本人可見的弱智朋友圈快笑死了,我沈默地看著朋友列表裏清一色的男性同事、男性朋友,好不容易逮著個性別女的,是他大姨媽。
滾啊!這吃多少年屎想出來的破遊戲啊!
張越笑得靠著沙發喘著氣,摸著我的手機點開了閨蜜群,把我看的一著急,猛撲過去。
“看看相冊朋友圈得了,怎麼還翻聊天記錄?”
“有什麼不能看的?”他好笑地看著我。
“都不能看,我和姐妹們的聊天記錄是死前只剩一口氣也要爬起來刪除的!”
“可是不看我會心癢癢!”
“癢死你!看你個大頭鬼!”
說話間兩人打作一團。
我沒有想到自己的蜜月是這樣的:張先生無意中看見老娘的王者戰報推送,死活要和我一起打。
一個剛註冊的青銅,要和我這個白銀打。
不自量力。
天哪,如果有人要我回憶我的蜜月,我只能想起:T-i-M-i。
偶爾他媽我媽來湊熱鬧,領著玩一玩,便拉著我問,啥時候生孩子啊?
果然,媽媽們催完結婚就得催孩子。
張越靠在門框邊上好笑的看著我。我一生氣叫了聲:“老公~”尾音酥得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然後故作嬌羞地拿小拳頭錘了一下張越的胸口,跑開了。
留下面面相覷的兩媽一男。
男人尷尬地咳了兩聲道:“那個……我剛割完emmm……闌尾,醫生說不適合備孕。”
5
有人說拉進兩個人的關系只有兩條路,一是性,二是揭露短處,分享隱秘。
張越實在是一個很好的男人,一開始見他我覺得是經濟實用男,現在他媽的,感覺這男的就是為我而生的,怎麼咋看咋舒服。
可我們還沒有過一次夫妻生活,最多就是抱抱親親舉高高。
每次他都說,不急。
算了,不急就不急吧,天天給我做飯做家務的,讓我做同妻也認了。
等等,如果他是個gay…嘿……嘿嘿。
我問好集美:“集美啊集美,想補鈣了。”
不消片刻,網盤多了點東西。文字的視頻的,看下來已經是傍晚,賞析著動態的營養不曾註意到下班的某人。
“(不可描述的聲音)”
“這………”
我回頭看見了皺著眉頭的張越。
我:“這……”
張越已經兩天沒和我說話了救命。
端上菜就收拾,我吃完了才坐下來吃。
我憋不住挪過去,他就起身離開。
搞得我懊惱不已。
自己的妻子看鈣片,男人自己肯定也不大得勁吧。
試想如果他看動作片,我會高興嗎,我也不會呀。
心底給自己下了罪名。
我拽拽男人的衣袖,男人目不斜視看著電腦辦公,看了我一眼又迅速離開,讓我摸不著頭腦。
我嘆了口氣,心一橫道:“對不起啊張越,我看那個……你要是覺得我惡心,就離婚吧……”
他“啪”一聲合上電腦盯著我瞧,時間仿佛回到了十幾年前我沒寫作業被班主任審問。
“為什麼?”他問,磕磕巴巴湊出一句話,“你你你…愛看男的那個?”
“沒有沒有沒有,”我連忙擺手,許久後又覺得不對勁,“呃好吧,是挺愛看的哈。”
“那你是正常女性嗎?”
“啊?”
“你,”他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你喜歡男生嗎?”
“是呀,那絕對的。”我拍拍胸脯。
他長長地嘆了口氣。
“那你是正常男性嗎?”我問。
他似乎噎住了,臉也變得通紅:“你說呢?”
“我怎麼可能知道。”小聲嘟囔一句。
話音剛落就被人攔腰抱起,天旋地轉之後到了柔軟的床墊上,男人壓著我一陣輕吻。
接下來是付費也講不出來的內容。
我爬出被窩,忍著渾身的酸痛夠著床頭一根海苔,身後的人吻了吻我的脊背,顫栗歸顫栗,我實在沒力氣了。
咯吱咯吱的聲音打破寂靜。
男人沙啞著嗓子,性感而溫柔:“以後不許說離婚。
“我好不容易遇到你,只想把單身改成已婚,不想改成離異。”
我楞了楞,轉身塞了半海苔脆到男人嘴裏,點了點頭。
6
張越是獨生子女,我也是。
他說我們倆要擔起兩個大家族了。
這話我是贊同的。兩個人最起碼要承擔四個老人的贍養。
私底下咬耳朵,幾次要把工資卡上交。
我說不用,我腦子不行,要不上交給你吧。
他恨鐵不成鋼一樣點了點我的腦袋。和我計劃著要給父母存點養老錢,雖然各自都有退休金,但還得多一層保險。
這話聽得我連連稱是。
張大哥的確很有遠見。
我的公公體檢的ct上查出咽喉不太好,可能要置入機械。
因為比較難操作,我聯系了學醫的故友,也得知花費不小。
彼時張越在外地出差,要到下周才回來。
婆婆抹著眼淚,我媽在一邊安慰著。
“丹丹呀,沒想到就發生了這事兒。”
我搖搖頭:“媽,查出來有問題咱就好好治,這麼多人呢,別擔心錢,我聯系最好的醫生給爸看。”
婆婆點點頭又搖搖頭:“要是拖累你們,我們還不如安眠藥吃死去。”
我抱住婆婆,給她順著氣:“不許說這話,船到橋頭自然直。”
算了算我和張越的存款加起來也差不多,公公婆婆攔著我不告訴張越,怕讓他分心,我私自去銀行取錢,做了手術。
途中張越看見扣款通知還問我,我說借給朋友一下。
等到張越回來,公公的手術挺成功的,還差個檢查就能出院了。
“老婆,”他叫我,站在病房外不知所措,仿佛是個破碎的小布娃娃,“我,我是不是很不稱職。”
我撲進他的懷裏,十幾天的壓力化作了眼淚:“你可算回來了,有你在我心才安了點,你快進去和爸說說話。”
張越這廝拉著我的手一直沒松開,就算和他爸說話都沒松開,搞得我手黏糊糊的出了層汗。
探望的親戚們來了一波又一波,在我婆婆和公公的誇贊下我紅了臉。
成為了老張家修了幾世福才娶到的好媳婦。
倒是事後我媽問我,積蓄都沒了,要是娘家有事怎麼辦?
我悄悄問張越,張越說,賣房賣車,再不濟貸款,人命最重要。
我點點頭:“和我想的一樣。”
張越喜歡撥弄我的手,還得是暗戳戳的,桌子以上坐的直直的,桌子以下繞著我的手指。被親戚小孩瞧見了,直笑:“越叔抓著姨姨的手不放呢!”
惹得一陣起哄。
臉皮變厚的他紋絲不動,看向我,悄悄說:“林,我們不做措施了,要是有緣分有個孩子也好,行嗎?”
恭喜他獲得我的一招排山倒海。
其實我也有想過生孩子,每個女孩都想過做媽媽呀。
我要生個男孩,打起來痛快。
等他長大了,我就去貸款,消費,讓兒子還錢去。
張越:“你還真是個……二十一世紀新母親!”
我滿意地點點頭,收拾起要出差的行李。
倒也巧,他出完我出,倆人就不在一起。
俗話說小別勝新婚,饒是悶騷的張越先生也忍不住十分鐘一條在幹嘛,半小時一條長語音,早中晚三趟視頻。
我這人吧,出差空閑時就喜歡吃東西,白天吃鹹了喝水水腫,夜裏倒是消了腫,發了個朋友圈:
耶,感覺晚上自己的臉好小。
兩個小時後,響起了敲門聲。
我打開一條門縫看見是應該睡覺的張越。
“你來幹嘛?”
“看看小臉。”
“?”
不知道多久後,
啥都看了的張越穿起衣服扣著口子:“照顧好自己哦,我在家等你回來。”
“這就走啦?”
“我明天還上班。”
強的。我暗暗腹誹。額頭上被輕輕碰了一下,掖好被子就睡過去了。
隔天同事說看我臉色好差,是不是病了。
我搖搖頭,心想著是被人采陰補陽了。
誰知道是不是酒店東西有問題,搞得我這個鋼鐵腸胃吐了起來。
提前回了家。
張越調了休,執意陪我去醫院。
就奔著婦產科走。
我:“你是不是電視劇看多了,嘔吐就懷疑懷孕啊?”
他:“我也不知道,隱隱覺得差不多了。”
“切,盲目自信。”
他執起我的手:“就依我這一次。”
半小時後,他傻笑著打電話告訴家裏人。
我看著確診懷孕的單子,朝他投去敬佩的目光。
原來電視劇也不是沒有道理的。
三個月,差點沒吐死我。
7
惡心得我只吃得下香菜。
張越就變著法給我做。
我惡趣味地問張越:“我相了十次親,你知道我為啥選你嗎?”
張越好奇地看著我,眼神裏夾雜著四分期待三分愉悅和三分漫不經心扇形統計圖。
“因為前九個都不吃香菜,吃不到一塊。”
不知道還生氣還是該笑的張越給我來了個腦瓜崩:“那是我看你每條朋友圈都有香菜。”
“那你相過多少個?”
“就你一個。”
“就我一個?”
“對呀,因為我也愛吃蘭州拉面。你以為相親那天我們第一次見面,你不知道我看你好久了。”
“說實話啊,你細講講呀。”我來了興趣。
“你是不是多加很多香菜,每次還多給兩塊錢?”
“對呀。”
“老板娘老板死活不要你錢,還讓你常來吃?”
“嗯呢。”
“你偏要給,有時候急了硬幣直接扔在收銀臺就跑,有一次還撞了一個男的?”
“誒,你怎麼知……”我看著他的小寸頭,“就是你呀!”
“哈哈哈哈哈哈,總歸你還記得,撞了我鞠躬道歉就跑了,然後老板老板娘拉著我給我說了不少你好話。”他摸摸我的頭,眼裏全是笑意,“那天我媽讓我去試試相親,我本來不樂意,看到你的照片,想著試試就試試,就去啦。”
低頭塞了一口香菜,心裏暖暖的,誰知道了不得說一聲好奇妙的相遇。
8
同誌們,33歲結婚一點也不晚,因為一直在等一個對的人。
多方考量我還是覺得張越值得我生個孩子的。
他也給我打包票,生下來就去結紮,一點不拖泥帶水的。
刷多了視頻的我挺著個大肚子幻想來一場說走就走的旅行。
“等孩子生了出了月子,老娘要去爬泰山!”
“祖宗,你遊太平洋都好說。”
張越的寸頭很久沒有理了,長得長了遮住了劉海,我給他扒拉上去笑著道:“張愛卿,你這雙眼睛生的好,切莫遮住了給本王日日觀賞才好。”
張越笑出了聲:“喳。”
我踹了他一腳:“出去捏捏腳理個發放松一下吧,守著我怪累的,離產期還早呢。”
他摸摸我的頭將我抱在肚子上,軟乎乎的,蹭一蹭是他常用的沐浴露的香氣,夾雜著陽光的氣息。
我問他很多年前上學時在宿舍,失戀的舍友哭著問我的問題:“是陪你一直坐火車到目的地的人珍貴,還是忍不住下車看風景,最後還是選擇和你在一起的人珍貴?”
張越揉著我的腦袋輕聲道:“你怕不是要精神出軌。”
“你說嘛。”
“我喜歡那個看過風景,卻仍上車和我在一起的人。”
我點點頭說不出什麼道理來,只覺得回答很符合我的心意:“這是我以前朋友問我的問題,我和你想的一樣,已識乾坤大,仍戀一人才更可貴。”
我不知道未來怎樣,會不會有更貼合我心意的人,但我想,這輩子,就是張越了吧。我栽了。
做了一個夢,夢裏我變成一棵樹。
未來的地球大家的意識都變成一棵樹。
張越的根須在地底下牽著我的,緊緊繞在一起。
我許願一陣風吹過來,帶來了植物的新生命。
醒過來,我他媽羊水破了。
8
我35了,生了孩子。
如我所願是一個男孩。
不像我當時胡扯的,我疼死他了。
天天抱在懷裏。
張越每天看著親密的母子二人,形同第三者。
身邊依舊有沒有結婚的朋友,也有二胎、三胎的朋友。
有人問我,結婚真的好嗎?
我不知道,只是開始的一場湊活,到現在。
最後我只發給了朋友一句話,至少,不要因為想收份子錢才結婚吧!